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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旧情郎-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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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能下床的林白和杨婴也站在高台下,仰头看着三国之盟。三国之盟像个笑话,不管别的两国如何打算,他们大魏的天子从一开始,就准备了毁约。只是李玉之前从没毁过约,给人造成大魏天子一诺千金的错误印象。不毁约,只是条件不够。例如现在,李玉就安排好了林白和杨婴。在结盟之后,林白与杨婴将前往凉国,借助杨婴的身份,在凉国做个内应,时时传递消息给大魏。何时大魏真的收拾完了凉国,二人才得真正自由。
人人心中自有思量打算。
在三国天子结盟结束后,便是互换质子。另外两国换出的,皆是男子。其中夏国的大皇子有心想把他的最大威胁赫连平换去凉国,可惜夏国皇帝疼爱幼子,未能同意,使人颇为可惜。三国中,只大魏换去夏国的质子,乃是大魏长公主李皎。
郁鹿小朋友呆呆地被侍从抱着,看他阿父阿母走向陌生人中。那里群马候立,装扮与他们不一样的蛮族男子冲他母亲友好地笑;还有另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站在夏国皇子团中,痴迷于他母亲的美貌。郁呦呦看着母亲背身,在这一瞬,忽然间明白了离别的意思。
郁鹿有些后悔,他张口——
哒——!
马蹄声溅,由远而近,穿云破雾。马蹄声在一众将士耳边响起,众人凛然,疑心一直紧张的意外即将到来。马蹄声来自大魏军团的方向,雁莳骑在马上,眯眸向尘土飞杨的地方看去。她忽而认出了什么,抬手示意诸人放行。
女郎声音冷而干脆:“师兄!嫂嫂!稍等——!”
李皎和郁明回头,郁鹿小朋友回头,他们看到白马破尘,一骑飞如梭。束发的白衣女郎身手伶俐地跳下了马,身后诸位江湖弟子跟随她跳下马。三**团中议论纷纷,看众人跟随女郎走向长公主夫妻。得人解释,众人才知这位面容凌厉的女郎,乃是北冥派新任掌教。
北冥派掌教那桐走到了郁明和李皎身边,风起云动,发丝拂面。她从关中一路赶来,为的便是郁明和李皎二人。夫妻二人讶然看她,那桐干脆利索,解下腰间剑,双手相托送出,面向李皎:“嫂嫂。昔日你与师兄助我登上掌教之位,曾有约,我将斩春水送与嫂嫂,让情侣刀剑凑于一起。然我左等右等,无奈嫂嫂忙碌,不记得跟我要剑之事。我得知嫂嫂即将前往夏国,恐再拖下去,永无送剑之机,是以千里相行,特来送剑!”
斩春水光华流离,落在李皎眼前。
李皎与眉目清淡的那桐对望,再低头看那剑。曾几何时,她总想拿到斩春水这把剑。她觉得既是情侣刀剑,合该在她与夫君手中。她想拿到这把斩春水,从十四岁那年,一直想到了今天。
但一直没有得到。
当李皎终有可能得到斩春水时,她见到了斩春水出鞘。斩春水之风华无双,绝不输于望山明。望山明之势,斩春水之快,让刀剑即使不相合,也天下无匹。
从那时起,从第一次见到斩春水在那桐手中大放光彩,李皎就淡了得到这把剑的念想。斩春水这把名剑,应该在那桐手中光彩照人,而不应该落在她这个不习武的人手中明珠蒙尘。
她昔年念念不忘斩春水,是她得不到郁明。她对郁明之渴望,寄托在一刀一剑上。而今郁明是她夫君,她渐渐心安,不惧怕郁明离开自己。只是一把剑而已,李皎没有以前的执念了。
望着那桐的眼睛,李皎微微一笑:“不必了,师妹收着这把剑吧。”
那桐冷声:“怎么,嫂嫂以为我输不起?放不下一把剑?”
李皎悠声:“我与夫君曾托聂先生帮我们铸剑,我侍女明珠知道,你可去寻她问候。斩春水于我无用,那把所铸剑又迟迟不成。师妹可等候数年,待那把剑铸好,你再来送我。”
那桐眉目一跳,静静望着嫂嫂。
李皎微笑,如山似水。
她低声:“师妹,帮我照顾好呦呦。”
那桐愣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她伸手握嫂嫂的手,借两手碰触将一方木匣送了出去。
李皎面上无波,手指轻轻拂过木匣上雕刻的花纹。她此时不知匣子里是何物,只能先藏于袖中收起,不被人知。待她人到夏国打开木匣,才会知那桐将她和郁明曾送给北冥的那瓣雪莲花瓣还给了二人。异乡他国,那桐的关心,不用口诉。
此时此刻,李皎与郁明望一眼,两人转身,看向身后静候的夏**团。郁明握住李皎的手,二人再看眼郁鹿,齐齐别了目。
他们走上前。
风起云涌,如海潮般掠向二人,拂动二人的衣袍。青年衣袍飒飒生风,女郎裙裾被风向上扬起,形成一道弯曲的弧度。弧度下,露出女郎的雪白绣鞋——
在风吹动衣袂的这一刹那,在李皎和郁明走向夏**团的刹那,人间寂静,众生皆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的心经内容是借鉴敦煌的,我改了几个字,并不是我自己写的,没那么有文化哈哈。然后说这卷结束了,明天开始终卷春秋篇!
☆、第130章 1。1。1
楚之南有冥灵者; 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占有大椿者; 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庄子·逍遥游》
五个月后的夏国国都统万; 草长莺飞; 正是春盛时节。
夏国原尚武好骑,然统万近年来学习大魏文化,喜肖大魏长裙博带,男女弹唱。统万城中酒坊林立,旌旗飘飘,更兼大魏国长公主来夏为质; 双方交流文化; 统万如今正在修建的一座三层大酒肆; 据说便是魏国长公主与夏国皇子赫连平合作的生意。酒肆初开; 人如流水,络绎不绝。
年少的女郎面容雪白; 腰肢纤细; 站在一众来来往往的客人中,仰着明眸打量楼上的人。她长发漆黑肌肤莹润; 立在人中清朗而干净,睫毛扬起下的眸子灿亮无比。她刚从人中挤出来; 站到了楼梯口,返身招呼身后的人:“江哥哥,快来快来!”
尚在人群中的高大青年默然跟随; 面容与眸色一样冷淡。
此女郎乃是初初十六岁的李明雪,男子自然是江唯言。二人去年跟随大魏信阳长公主李皎夫妻来到大魏,今年李皎刚出资建了座酒楼,开张第一日,李明雪便过来堂姊的酒肆玩耍。她自是不知李皎想潜移默化将大魏文化渗透夏国的用意,然这般三层酒肆,在大魏长安也不多见。夏国风尚与魏不同,难得见到与魏国建筑风格相似的酒肆,李明雪心情雀跃无比。
江唯言忽然抬头,眼神犀冷似簇箭,往楼上探去。
他同时道:“明雪,过来。”
李明雪应声过去时,也看到了楼上人一闪而过的面容。楼上有雅舍开窗,郎君看到女子清秀明丽的面孔,略略笑了一下。当他推门而出,扶着栏杆站在楼头时,江唯言和李明雪都认了出来,这人是夏国的大皇子赫连乔。
赫连乔素来与赫连平不和。魏国前来夏国做质子的公主李皎又与赫连平交好,那与赫连乔的关系自然不会多好。然赫连乔此人又颇好美色,自李皎来夏,赫连乔多次于公开和私下场合暗示过李皎,并与李皎的夫君郁明多次争斗。赫连乔对李皎爱慕无比,虽家中妻妾成群,却仍拜倒于李皎石榴裙下。无奈李皎已为人妇,且并无与他私下相约的意思,再加之郁明实在不好惹,赫连乔只好无奈退让。
不过李皎虽然无动于衷,李皎的堂妹李明雪,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眼下美人立在楼间仰面而笑,烂烂芳华,不经意间美目流盼,顿勾得赫连乔心中酥酥如过电。他情不自禁地关了窗,从门内走出。
赫连乔走下楼,身后仆从环绕。他看到江唯言将李明雪护到身后,不屑地扯了下嘴角。他的弟弟赫连平生相秀丽温润,不似大夏人;赫连乔则相貌粗犷,鼻梁高挺,颇有大夏人的风姿。赫连乔站在楼上,主动与李明雪打招呼:“原来娘子今日也在啊。今日为庆公主殿下开张之喜,我做东,请娘子上来喝几杯酒吧。”
来夏国半年,大魏人都要学说夏国话。赫连乔的话,李明雪和江唯言都听懂了。
李明雪睁着明眸,踟蹰向后缩,牵住江唯言的衣袖。她能看出赫连乔对她的不怀好意,自然心中胆怯。江唯言一动不动,赫连乔口上说喝酒,眼睛却色眯眯地盯着李明雪不放,同是男人,谁看不出他的司马昭之心呢?
江唯言代替李明雪回绝:“我家殿下有事招呼明雪,恐怕要让殿下您失望了。”
赫连乔眼眸眯起,冷声:“你不过一个扈从,能代替你主子说话么?明雪小娘子,上来喝酒吧。质子受缚,兼初日开张,你我心知肚明,别让你家殿下下不来台面。”
李明雪低头:“……我不想跟你喝酒。”
赫连乔微笑:“怎么,不给我面子?要不要去跟你家公主殿下说说,看她给不给我面子?你们来我统万为质,别以为与我小弟交好,就忘了你们自己身份。长幼有别,主客有序,便是我小弟在这里,也要乖乖陪我喝酒!”
江唯言握紧了手中的剑,楼上的赫连乔挑衅地看着他,倒要看这个人是否真的敢拔剑。赫连乔身后扈从跟的不少,此时皆冷冷看着下方江唯言。江唯言心事几变,目色沉沉,压低眉心看着楼上嚣张的夏国大皇子。按他本意,此人如此明目张胆地羞辱李明雪,并欲图不轨,江唯言自是一剑杀了他去。纵是满楼扈从,江唯言武功恢复后,也心有傲气,自认无人能拦住他离开。
然江唯言已不再是昔日无所束缚的夜阁首牌杀手。
他千里迢迢,跟随李皎来夏,为的也不是快意恩仇。他心有所求,便不敢肆意。他恐误了李皎大事,纵是看李明雪受欺负,手按在剑上,指腹粗茧几次划过剑鞘上的花纹流苏,他仍在拔剑和不拔剑之间犹豫。
赫连乔眼观他之犹疑,笑意更加充满讽刺了:“扈从就要有个扈从的样子。这里遍是主子,哪有你开口说话的机会?江扈从,你退下吧,别给你主子招祸。今天这酒,我请定了!”
“明雪小娘子,上来吧!”
夏国大皇子赫连乔向来张扬跋扈,统万人皆知。此时赫连乔在酒肆中闹出如此大动静,众人说话声都慢慢小了,他们盯着那个从魏国来的美丽女郎,心中充满了同情。赫连乔之好色,是夏国国舅都摇头叹气的。区区一个魏国女郎,如何能应付得了?
李明雪确实应付不了。
江唯言身子肌肉紧绷,手按在剑上,迟迟不出。李明雪感受到进退不得的难堪,肩膀微微颤抖。她记得江唯言对自己的三令五申,说行事一定要顾忌她堂姊李皎的身份,不要误了她堂姊的事。李明雪身在统万,整日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唯恐为李皎遭来祸端。眼下赫连乔威胁,李明雪心中抗拒,却也害怕她拒绝了,会给李皎惹祸。
少女眸中噙起了泪雾。
江唯言脸上肌肉紧绷,眸子骤缩,恨不得能暴起杀人。
楼上人跟着赫连乔吆喝:“上来喝酒啊!我们皇子又不是坏人,能把你怎么着?”
统万民众都跟着吆喝鼓劲,心中兴奋,想看这魏国娘子如何应对他们的皇子赫连乔。
骑虎难下之时,众人头顶听到了一把清凉慵懒的女声:“皇子殿下来我楼中庆我开楼,明知我堂妹害羞,还拿我堂妹开玩笑,不妥吧?”
众人齐齐仰头,赫连乔偏头别目,看到同一楼层,一扇门开,白裙玉带的女郎款款步出。女郎花颜月貌,青丝扎于腰际,身形纤细婀娜,行来步履优雅似莲开。环佩叮当,空山幽兰,闻喧享静,尽是琳琅之气,惹人遐思。此女甫一出场,一双楚楚秋水眸淡淡扫过楼下人,不知多少人在她面容下自惭形愧,躲开了女郎的眼睛。
赫连乔眼睛亮起,扎在此女身上舍不得挪开了。他更是积极向前跨一步,声音热烈:“皎公主!”
“堂姊!”李明雪充满欢喜地看到女郎现身。
江唯言松了口气,忙扯着李明雪,赶到李皎身后站定。
李皎风华盖世,赫连乔最是得不到她,便最是充满念想。她一出现,李明雪这种美人,就不落在赫连乔眼中了。但是赫连乔再看到李皎身后跟着的那个青年,脸顿时黑了,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里?”
赫连平非常无语地笑了笑:“这酒肆是我和皎公主一起开的,开张之日,我当然在了。”
赫连乔脸色难看,他不待见赫连平,觉赫连平此人小妇所养,弯弯肠子倒是不少。最关键的是赫连平总是跟他争抢东西,其他抢,女人也抢。例如李皎,李皎就不怎么喜欢赫连乔,却常跟赫连平混在一起。夏国朝中人皆知李皎和赫连平是一派,赫连乔心中羞耻,觉得自己当日怂恿李皎来夏,是在给赫连平搭线。赫连平心中不定怎么嘲笑自己。
而越是这样,赫连乔越不甘心。
看赫连平和李皎在一起,赫连乔再往李皎身后看,没看到那个让他心有余悸的青年身影,顿时放下了心。某人不在,赫连平很有胆量地嘲讽道:“我三请四请,皎公主总是有借口不赴我的约,却和我小弟打得火热。怎么,公主又和我小弟有事谈?你们整天哪来那么多事谈?公主你那驸马那么厉害,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和我小弟总是私下相约啊?”
李皎唇翘了翘:“哪有私下相约,开张之日我做东,请楼中人喝酒。殿下不必担心,我夫君今日不在楼中,你不必左顾右看。”
一句话堵得赫连乔面红耳赤。
赫连乔左右观望,自是在看郁明在不在。赫连乔心中颤颤,提起李皎那位驸马,他就觉得背疼腰疼腿疼,浑身皆痛。郁明和江唯言不一样,江唯言顾虑重重,不敢动手;郁明却是想动手就动,就是他老婆李皎在后面制止,作用也不大。赫连乔曾在调。戏李皎时,被郁明撞到。那青年只是路过,却一脚踹出,将赫连乔踹得砸到地上生成了一个大坑,半天起不得身,李皎在旁边只看得目瞪口呆阻拦不得。事后李皎自是拿来礼物慰问赫连乔,赫连乔却开始躲着郁明走。
也幸好郁明不是每时每刻都与李皎站在一起。
今日李皎说郁明不在,赫连乔放下半颗心,却还吊着半颗心。李皎看他如此,悠悠道:“殿下总说我不给面子,还邀我不能喝酒的堂妹去陪坐。我堂妹年少不知事,殿下想喝酒,寻我便是。”
赫连乔狐疑又惊喜,盯着李皎目光灼灼,忘了李皎旁边站着的木桩赫连平:“你愿意跟我喝酒?!”
他多次暗示李皎,与李皎勾勾搭搭,李皎终于心动了?!
李皎微笑:“我夫君不在……”
赫连乔顿时明白了。
他此时彻底忘了李明雪,李皎代李明雪赔罪,赫连乔随意地摆了摆手,只盯着李皎一人。李皎既然松口,众人即刻簇拥着这位长公主殿下去喝酒。赫连乔的目光几乎粘在李皎身上,连他的几个下属也露出无奈的表情。进门前,赫连平扯了李皎一下,提醒:“他对你不怀好意,郁兄又不在,你当真要进去?”
李皎悠声:“无妨。”
她露出怀念的眼神:“酒坊,茶肆,歌女,舞姬,秦淮水乡……都是我从小玩剩下的。我向来不曾于人前展示过,然我当真不怯于此。总要凝住你大皇兄的视线,才好让他别盯着我夫君。”
她推门而入,对快速入座的赫连乔说话。赫连平想了想,心中好奇李皎打算如何应对此局。乱哄哄的说笑中,他们看到李皎笃定入座:“想我喝酒可以,不过光喝酒无趣,总要添些彩头,玩些有趣的物什。掷骰子,投壶……咱们一样样来吧。”
赫连乔心中生疑:“玩游戏?简单的无趣了些。”
李皎让人拿来白布,蒙住了双眼。她面容净白,蒙住双眼后,乌发漆黑,妆容明秀,其端庄雍容之气,让对面的赫连乔看直了眼。
赫连乔大笑:“好!本皇子陪你玩!谁输谁喝酒,不醉不归!”
这时的赫连乔,投入李皎挖给他的坑。他见李皎平时寡淡,不好宴席,并不知李皎母亲是歌女出身,李皎幼时跟母亲学过许多酒宴间的应酬。歌女不必用身子服侍郎君,然混于三教九流,总要应付各类郎君,这些宴中小趣,歌女皆知之甚广。李皎不光知之甚广,幼年为讨好长辈,更是擅长于此。
此夜长明,莺歌燕舞达旦。
赫连乔一心与李皎相斗,没有注意到李皎的夫君郁明一直未曾现身。赫连平旁观半宿,心中摇头,知道自己这位真正莽撞的大皇兄,恐怕根本忘了探寻郁明不在的缘由。而等他想起,此事恐怕已了。
郁明此时不在李皎身边,也不在统万,甚至不在夏国。他武功高强,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自如,在统万还无人能拦得住他。让他人忌惮的同时,郁明想离开夏国,也轻而易举。李皎帮郁明遮掩的时候,郁明人已在魏国的洛阳行宫中,从背上卸下了沉重大包袱。背着刀的青年满头大汗地坐下来,包袱叮咣甩下去,骇了对面的侍女一跳。
明珠见他大汗淋漓,连忙先送去三盏茶给人解渴。
明珠身边,包袱脚边,站着一眉目清秀的两岁小童。幼童的眉眼与郁明极为相似,他咬着手指头睁着眼睛看郁明,迷惘的神情,与郁明更是像到了骨子里。这个幼童,自然是郁明的儿子,郁鹿小朋友了。
明珠看郁鹿只踟蹰站着不说话,赶紧把他拉过来,躬身介绍:“呦呦不认得人了么?这是你阿父呀。每月都写信的,你阿父阿母身在夏国,却记得你。你阿父还在你生辰的今日前来看你,你看你阿父多疼你啊?”
郁鹿小朋友:“哦?”
明珠:“……”
父子之间生疏无比,明珠陪着笑解释暖场,然郁鹿小朋友眼珠明而黑,用陌生又熟悉的眼神打量郁明,郁明光顾着喝茶解渴。父子二人半天没交流,明珠干笑,已没有话说了。
郁明喝完水,随意大手一捞,就把挺着小腰板偷偷扫视他的小孩儿搂入了怀中。郁鹿小朋友“啊”了一声,半抗拒着被抱入了青年怀中。青年的怀抱温暖安稳,气味好闻而亲昵,郁鹿小朋友的脸红红到了脖颈。
他与他父亲一样容易脸红。
郁明从怀里掏掏掏,取出一幅画,先给儿子普及常识:“来认认!这是你阿母!你阿母长得就是这个样子,你快认认脸,别日后见了不认得,惹你母亲伤心。”
郁鹿盯着画卷中的美人,眨巴了两下眼睛。
宫外有宫人招呼,明珠吩咐一声,留父子二人坐在殿中,她先退了出去。明珠从宫殿门口过,穿过几扇窗棂。窗棂如线将光线分割,帷帐飞扬,明珠看到一大一小的相似面孔静静凝视。青年半跪,扣住幼童的肩;幼童站直,微微掀睫仰望青年。
时光若有轮回,青年父子静望对方。
明珠走过最后一扇窗,看到郁鹿小朋友张了口,小声喊了句:“我记得你,阿父。”
郁明大笑,一把将郁鹿搂入怀中。明珠没空在此停留,要急着去布置宫宴,这些却和郁明父子没多大关系。此情此景,让她目中生热。明珠低下眼,心中更为思念远在异国他乡的长公主李皎。昔日李皎将她留于陛下行宫中,她自知自己要负责后宫事务,之后,便再没见到过李皎。长公主去做质子,大魏人不愿提及,宫中也没人谈论。明珠心中寂寞,只有郁鹿小朋友人在行宫中,她才能感受到李皎的存在感。
郁明于郁鹿小朋友生辰这日,亲身前来看望小朋友。小朋友这么小的年龄,不会过寿。但父亲从一个熟悉的人变成一个陌生人,再变回一个半熟悉半陌生的人,已经让郁鹿很开心了。
更开心的是,郁明带来的包袱,如百宝箱般。
郁明一件件拿出来:“羊毛皮袄,皮靴。还有这个荷包,你阿母亲自给你绣的,你给好生戴着莫弄丢。还有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郁鹿蹲在旁边,充满幸福感地托着腮帮,看自己得到了这么多的礼物。
郁明再取出一个很大的皮鼓,郁鹿以为又是给自己的,正要兴奋去接,郁明抬臂挡住了儿子的手。郁明笑着摇了摇手鼓,慢悠悠:“这个不是给你的,是给桑桑的礼物。我送给桑桑的,还有你阿母给桑桑包的红封……你替我们给桑桑吧?”
桑桑,大名李桑,乃是新出生的女婴。
上个月,洛阳行宫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婴,天子李玉对群臣宣布,此女乃是他的子嗣。群臣惊喜,李玉大赦天下。三月农事忙碌,为昭告天下,李玉给女儿取名“桑”,封了伯阳公主。李桑新出生,被抱养在洛阳行宫,郁鹿小朋友也扒着看了一个月。但是对于李桑的母亲是谁,天子三缄其口,并不公示。有些臣子心中猜到小公主的母亲是谁,但天子不说,他们只能跟着装不知道。
洛阳行宫之前只有郁鹿一个小孩子,郁鹿天天被舅舅抱着上朝。从上个月开始,郁鹿多了一个妹妹。索性郁鹿的舅舅,天子李玉对待郁鹿小朋友的态度,一直是那种淡而不冷的调调,郁鹿小朋友并没有被忽视的感觉。他还挺喜欢这个刚刚来到行宫的小妹妹的。
就是他阿父回来看他,居然还记得给小妹妹带礼物……郁鹿扁了下小嘴,接过了郁明给小妹妹的手鼓礼物。
他晃了晃手鼓,心想:我也很喜欢,你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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