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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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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尚氏背后的人。
  一个身穿湖蓝漳缎直裰的白净少年,脸孔还保留着孩子稚气的圆润,眼睛总是弯弯的,因此好像时时都在笑着,看到他时,再苦闷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他是谢昀,上次在谢家茶会上,水榭里的一面之缘足以让人记住这个总是带着和善笑意的男孩子。
  “见过诸位夫人。”他拱手行礼,不过十岁的年纪,却是有板有眼。
  曲氏喜欢的不行,叫他坐在自己身边,让贴身丫鬟明春拿来一对缀着玉珠的络子送给他做见面礼。
  谢昀接过了,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白生生的乖巧样子别提多讨人喜欢。
  嘉德郡主笑道:“得了,孩子有孩子的事,咱们大人说大人的话,让他们听久了也会发闷。”
  “沁芳——”她叫来丫鬟,“让谢三少爷和表小姐到暖阁里,等会儿再把泰哥儿、安哥儿他们几个叫来见见面,今日先不急着读书了。”
  她又问尚氏:“对了,你家的大公子没来吗?”
  尚氏道:“郡主贵人多忘事,我家暄儿在府学上书呢,昀儿是因郡主的意思特意告假过来请安的,稍后散了学,暄儿会和贵府的希则少爷一同回来。”
  嘉德郡主道:“对,瞧我都给忘了,沁芳先把孩子带下去吧,我们也说些体己话,就从谢夫人的姑母,昔日在太后身边做女官的尚姑姑说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谢昀出场~~~

  ☆、第二十五章

  坐在暖阁里,冉念烟就算真是个孩子也该明白大人的用心; 何况尚氏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
  可眼前的谢昀始终笑呵呵的; 果然是世家子弟的教养; 沁芳为他斟茶,他双手接过,微微颔首还礼,先把杯子让给冉念烟,周到之处让人如沐春风。
  谢昀啜了口茶,见沁芳要回身开门,不紧不慢地问她:“沁芳姐姐去请你家少爷?”
  沁芳点头道:“是的; 少爷小姐稍等,我去去就回; 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一并和我说了; 我去安排。”
  谢昀看向冉念烟:“我都好的,听冉小姐的吧。”
  沁芳笑了; “您不晓得我们家这位表小姐的性子,最是少言寡语; 什么都喜欢,又什么都不喜欢,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好性情的人,干脆叫泰哥儿过来出主意吧,有他的地方没有不热闹的!”
  说完,她转身退了出去,合上两扇槅扇。
  暖阁里只剩下冉念烟和谢昀,一下子静的出奇,隔壁大人们的欢声笑语隐约传来,更显出此处尴尬地静默。
  谢昀听了沁芳的话,不免对眼前的小姑娘感到新奇。谢家也是大家族,同龄的堂姐妹、表姐妹一只手数不清,可像冉念烟这么安静的,谢昀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她头上是细巧的珍珠簪子和轻软的发带,借着窗间洒落的阳光看去,小巧的脸上有层细细的绒毛,明亮的眸子里蕴着一点光,似乎是察觉到被人注视,转头毫不怯懦地看向他。
  一向以君子自律的谢昀蓦地收回视线,脸腾地红了,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古人说的登徒子一般被人抓住现形,可明明只是看看她而已,怎生就突然害羞起来!
  大概是因为今早姐姐谢寻芳那一串不着边际的话吧,说他要去看未来的新娘子。
  谢昀又喝了一口茶水,才大着胆子问道:“冉小姐今年芳龄?”
  冉念烟很少被这样连着姓氏称呼过,又见他束手束脚的样子和方才在大人面前的从容自若大相径庭,不免笑了,道:“转过年去就七岁了。”
  真是很少见到这么礼貌又单纯的人。
  这些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礼仪周到的难免沾染大人身上的官场习气,少了赤子的天真,可那些一味天真的都是被宠溺坏了的,根基已败,将来难有大作为。
  谢昀就像一枚浑然的璞玉,怀德不显,蕴玉其内。
  “我比小姐虚长四岁,转过年去就十一了。”谢昀道,“咱们曾经见过的,冉小姐可还记得。”
  还没等冉念烟开口,他就像唯恐她说不记得似的,又解释道:“就是今天春夏,在我们府上的莺啼晓,冉小姐和柔则姐姐一起过来,是楚国公府的丰则兄引荐的。”
  他话一出口,才觉得叫徐柔则姐姐,却称冉念烟为小姐,似乎显得厚此薄彼。
  “莺啼晓?”冉念烟疑惑道。
  谢昀笑道:“就是我们家一处水榭的名字,因榭字犯了我家的姓氏,故而只称名字。”
  冉念烟道:“谢三公子这么和气的人,我当然记得,只是‘莺啼晓’这三个字有何典故。”
  谢昀道:“是我祖父取的名字,那里背靠着一排杨柳,清晨时时有成对的莺燕,叫声清脆悦耳,上次是错过了,等以后我常常带你去。”
  他的脸忽然又红起来,试问他们非亲非故,怎么就能常常带她去自己家,还不是成婚后的事。
  幸而冉念烟只是含笑点头,应该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迭声的“表妹和谢世兄在哪”,一听言语里的热情劲儿就知道是徐泰则到了。
  果然如沁芳所说,徐泰则所到之处,焉有不热闹的?
  谢昀起身去迎他,只见他一身大红贴里袍,衣襟上还系着一串金绿碧玺十八子佛珠,两人见过礼,徐泰则就一步三跳地跑到冉念烟身边,拍拍手,叫小厮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包袱拿过来。
  再看随后进门的徐安则,此时虽已除了服,却还是素淡的深青直裰,头上是素银,一望便知是他那形如槁木的孀居寡母帮他打点的衣着。
  徐安则一见谢昀,就把前些天读论语时的疑问提出来和他讨论,谢昀侃侃而谈,一旁的徐泰则托着下巴眉头直皱。
  “咱们好不容易聚一聚,怎么尽说这些无趣的,快来看我和表妹下棋,上次输了一盘,这次看我杀回十局!”
  原来,他带来的包袱正是一只围棋盘、两盒黑白云子,徐泰则不是不聪明,只是心思都花在博戏上,在同龄人中,他的棋力已算得上是佼佼者。
  可惜冉念烟的棋路是谢暄教的,谢暄曾经用棋道教她理解天下之道,棋盘便是天下,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四角即是关陇、山东、江南、川蜀,四边即是三晋、齐鲁、江淮、两湖,腹地则是中原。中原虽重要,却是四战之地,不如把持住四角的任意一处,进可攻,退可守,为君者,也要首先遏制这四个地方的军阀。
  正是这番高瞻远瞩将她的棋艺同徐泰则区别开来,不过百手,胜负已定,徐泰则急得满头大汗,观棋的人也是聚精会神,谢昀却暗暗疑惑,怎么这位冉家小姐的路数和大哥有几分相似?
  末了,徐泰则将黑棋一扔,大笑道:“又输给你了,下次再战!只是你有什么好棋谱可不许瞒着我,我拿前儿得的《弈理指归》和你换。”
  冉念烟笑道:“哪有什么棋谱,不过是侥幸赢了一场,下次奉陪。”
  槅扇又被推开,沁芳走进来叫他们去正房,四个孩子跟着去了,徐安则悄悄对徐泰则道:“怎么不见宝则?”
  徐泰则赶紧捂住他的嘴,轻声道:“上次宝则害大哥挨了一顿好打,大伯父和郡主生了好几天的气,她可不敢再过来了!”
  徐安则立马噤声,他可不是徐夷则,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惹郡主。
  正房里,孩子们在各自母亲身边坐定,母亲拍了拍冉念烟,指着嘉德郡主的方向,“盈盈到舅母那坐,好不好?”
  冉念烟点点头,小跑着坐在嘉德郡主的罗汉床上,被她一把搂在怀里,笑道:“可怜见儿的,别和你娘回去了,留下给我做女儿吧!”
  李氏笑道:“大嫂是高兴了,谢夫人可就麻烦了!”
  正帮徐泰则整理衣袖的曲氏抬头问道:“这话怎么讲?”
  李氏道:“方才签的婚书就作废了,还要和大嫂重签一份呀!”
  在众人的笑声里,谢昀羞得耳根都红了,悄悄看着微笑着的冉念烟,只恨自己不能坏了礼数,否则一定要把头藏在大迎枕底下,再不要见人了。
  李氏让丫鬟把刚满周岁的儿子抱来,孩子尚幼,只有个乳名叫康哥儿,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也不怕生,无论被谁抱在怀里都咯咯直笑,母亲抱着他舍不得撒手,只说:“若叫我有这个么孩子,我就去城外潭柘寺许上三千香油钱,烧上一世的长明灯!”
  那边,曲氏和尚氏谈及故里,竟都是绍兴人,三代往上还是姻亲,论辈分曲氏要叫她一声表姐。
  有了这层关系,就算是一向严肃的尚氏也热络起来,更是约定好以后常常走动,谢昀听了心里高兴,再想想,冉念烟又不常在徐家,就算跟母亲来了也未必见得她,不免又有些扫兴。
  一直到了傍晚,周宁进来说希则少爷和谢家大公子回来了,嘉德郡主叫人在花厅摆饭,要母亲和尚氏一定留下赏光。
  周宁却道:“寿宁侯府派了人过来接姑奶奶回去,要不要小的叫他们等着?”
  在场的女眷们都掩嘴轻笑,嘉德郡主道:“到底是你的丈夫体贴,亲自派人接你,行了,那我也不留你了。”
  母亲笑道:“光顾着在嫂子这儿说笑,还没和太夫人说上几句话,真是我的罪过,不如我先告退,去荣寿堂拜见母亲。”
  她带着冉念烟来的时候,外祖母正在午睡,不便见人,因此错过了。
  嘉德郡主也不强留,只是张罗着让周宁快把谢家大公子接来见见,叫沁芳送送冉念烟母女俩。
  荣寿堂里,冉念烟和外祖母行过礼,用过了素斋,祖孙二人亲近了一会儿,母亲把谢昀的事和她说了:“……人又温厚,相貌也儒雅,关键是和盈盈也不讨厌,也算谈得来。”
  外祖母点点头,说这是好事,来日也要见见未来的外孙女婿,不过今日就免了,一天见这么多人,别吓坏了孩子。
  母亲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句,让奶娘把冉念烟带出去。
  冉念烟知道,母亲要和外祖母说真话了。
  因为顾忌着家丑不可外扬,薛自芳的事压在母亲心里太久,能和外祖母说说,也许能让母亲心里好受些,何况由外祖母出面解决这件事,总比母亲独自支撑要好。
  就算要离开寿宁侯府,如果能让母亲得到安宁,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带小姐去梨雪斋看看?”奶娘带她走出外祖母的房间后,提议道。
  冉念烟每次来公府,都要去梨雪斋转转,好像和那里的一草一木很亲切似的。
  冉念烟见红日垂在屋脊上,天边一片灿烂的云霞,不过是黑夜前最后一丝晚照。
  她摇摇头,“天晚了,怕是要黑天,我不去那么远的地方,奶娘带我在花园里走走就好。”
  奶娘点点头,帮他束紧了白狐狸毛镶边的风帽,陪她慢吞吞地踩着青石小径上的花砖,飞鱼出海的,夔龙戏花的,狮子绣球的,一步一个,转眼已到了扶摇亭外的假山旁。
  此时日影朦胧,天已显出苍白的墨蓝,眼前渐渐暗下来。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请问,崇礼堂的花厅在什么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改完错字了_(:з」∠)_

  ☆、第二十六章

  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狐裘披风的少年公子; 十二三的模样; 黑暗中看不清面目; 单凭谈吐也能感受到雍容的气度,唯独那双眼睛,在夜色中依旧洞然如炬,拱手行礼时露出微微颤抖的指尖,显然在冷风中徘徊了很久。
  奶娘跟随夫人多年,多少见过徐家两府的少爷们,却从没见过眼前这位。
  天色已晚; 花园冷僻,一个陌生少年前来搭话; 奶娘不由得起了提防之心,把冉念烟护在怀里; 她挣扎了一下,才从奶娘的手臂里探出半颗脑袋; 用力看清面前的人。
  那人正是谢暄。
  看来他不辨方向的老毛病从小就初见端倪,当年在四方对称的宫城里他都时常迷路; 冉念烟听说后特地派了两个小黄门专程为他引路。
  谢暄看出对方的不信任,赶紧错开眼睛,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冒昧相问,在下姓谢,随家母来府上拜访,不料和希则兄走散了,烦劳请教崇礼堂在何处?”
  奶娘一听是谢昀的兄长,再看他的形容举止也和谢昀相似,这才解除心防。
  “原来是谢公子,失礼,失礼。”奶娘道,“这花园里道路复杂,公子第一次来,难怪会迷路。天色不早,我们小姐也该回荣寿堂了,正好顺路,不如一同走一程?”
  谢暄如蒙大赦,再三谢过,跟随她们绕过了扶摇亭外的那片假山,便见澄明的月光毫无遮蔽地倾泻而下,银辉灿然,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照在同行女孩的面庞上,他这才发现就是上次在家中偶遇的那位小姐,说过的那句“古调虽自爱”令他印象颇深,没想到竟在这里重逢,莫非是徐家的小姐?
  冉念烟看谢暄的样子,料想他认出了自己,朝他笑了笑。
  谢暄微笑道:“看来路程并不近。”
  冉念烟道:“那是自然,你从崇礼堂到这里,已经绕过了大半个园子了。”
  谢暄并无羞窘之色,笑道:“第一次来,不认识路,只能沿着一条青石路走下去,刚刚还经过了有一栋鬼气森森的楼阁,我见里面隐约有灯火,就敲门问路,开门的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见到我却又把门关上了,幸而遇到二位,否则迟迟不归,要让家母和府上的夫人们担心了。”
  冉念烟莞尔一笑,奶娘也笑道:“谢公子去的应该是崇明楼,那是夷则少爷的居所,回去后千万不要和郡主提起,切记切记。”
  徐夷则的住所最是偏僻,不知道的人很难找到,也难为谢暄偶然迷路就撞了进去。冉念烟心想,若徐夷则真是重生而来,见了上辈子的对头,岂能不气急败坏地关门。
  谢暄以为她笑自己冒失,也不以为然地笑了,到了花园外,奶娘在三说明崇礼堂的方向后才担忧地看着他离去,带着冉念烟径直回到荣寿堂。
  到了荣寿堂,还未走进外祖母的房间,却见周氏站在门外朝她们摆手。
  奶娘凑上去小声问:“周姐姐,夫人和太夫人说了什么?”
  周氏道:“说了什么不晓得,可太夫人派人去找国公爷呢。”
  奶娘惊讶道:“叫国公爷来荣寿堂?”
  周氏摇头道:“要是来这儿就好了,太夫人让国公爷直接去祠堂自领家法!”
  谁人不知,镇国公府以军功起家,家法源自军法,一条人臂粗的刑杖,几十棍下去,纵使是钢筋铁骨也难挨下来,是以府中四代以来极少动用家法,上一次还是老国公爷在世时惩戒口出大不敬之言的胞弟。
  看周氏的眼神,分明是埋怨这位姑奶奶和太夫人说了什么挑拨的话,惹得她对亲生儿子动用尘封几十年的家法。
  奶娘也吓得噤声,担忧地望着冉念烟,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门外脚步声纷纷传来,却是尚未来得及换下官服的二老爷徐德和四老爷徐徕,两人也不顾下人们的眼光,直直跪在外祖母门前。
  徐德一边叩首,一边朝着门内声泪俱下地哀求:“母亲,万万使不得啊!大哥究竟犯了什么罪过,何至于要用家法!三弟已经没了,咱们家不能再没有大哥!”
  徐徕也叩首道:“母亲,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兄,就算兄长有疏失,我们也脱不了干系,也请责罚我们吧!”
  他们这厢哀告不绝,徐德叩首不过是做个模样,徐徕却是来真的,纱帽都破了,直到额头磕出一块通红的印子,才见太夫人房里的大丫鬟闻莺推门出来,屈膝行礼道:“太夫人请老爷们进来说话。”
  两人进了门,闻莺赶紧合上门,冉念烟看见母亲也跪在外祖母膝下,满脸泪痕。
  外祖母冷冷看着两个儿子:“你们为那孽障求情也就罢了,还拿老三来伤我的心,若是他还活着,做出这等混账事,第一个动家法的还是我!”
  母亲哭诉道:“娘!大哥纵有不是,也不该受这么大的惩罚,我的本意是和娘一吐心中苦闷,如今娘惩罚大哥一下,就是十倍应在了我的业报上!”
  外祖母擦去母亲面上的泪痕,无奈地道:“快别哭了,你还有身子,别伤了身体。他该罚,也让我这些不成器的儿子们记着,兄弟姐妹之间要一条心,我眼里容不得离心离德的孽畜!”
  外祖母让闻莺、听泉她们将跪在地上的儿女都搀扶起来。
  徐徕尚未坐稳,就忍不住问:“娘,大哥错在哪里,怎么就成了离心离德?”
  母亲见他问起,就将薛自芳的事从头到尾又复述了一遍,这一夜将苦胆三番两次剖出来,人却好似麻木了一般,只是心里疼,再没泪水可流。
  兄弟俩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一向温厚的冉靖做出了这等惊世骇俗之事,以官宦之后为妾也就算了,连一向怜爱妹妹的大哥竟然帮冉靖遮掩。
  徐徕咬牙切齿,道:“冉家这么轻贱姐姐,他们的人就在门外?正好我去和他理论一番。”
  徐德按住他:“四弟稍安勿躁,你和几个下人能理论出什么来!不能这么胡乱闹下去,薛自芳的事捅出来伤的是两家人的颜面,何况他们这件事情形特殊,薛氏算是患难不离,即便传出去,舆论未必向着问彤,还是先问清楚冉家其他人的意思,两家的事两家人自己解决。问彤,你婆婆怎么说?”
  母亲叹道:“老太太自打出了这事就一直病着,哪里有心思管这烂摊子。”
  徐德道:“冉家老太太病了,那你根本不该回来,应该在病床前用心侍奉,若是在老太太面前落下错处,被薛氏抢了先,怎么是好!”
  徐徕冷笑道:“二哥还真是官场上的熟客,吏部的红人,明白什么叫左右逢源,哪晓得姐姐心里早就乱了方寸。”
  徐德厉声道:“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乱来,我们在商量对策,你没有建议就不要插嘴!”
  母亲赶紧打断了兄弟俩的争执,道:“四弟是为我好,可二哥说的的确有理,只是我身边的人都过于良善,要不就是糊里糊涂,原来还有个紫苑能帮我出头,我只后悔轻易地把她撵了出去,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千方百计护住她。”
  外祖母道:“那是她自己造下的孽,怨不得你。”叹了口气,“算了,让你大哥回来吧,叫两个小厮去,若是打伤了就好生抬回来。”
  她说这话时也透着几分悔意。
  徐德赶紧跪下请罪,道:“恕儿子自作主张,大哥和娘素来母子情深,我料想以您的慈爱之心,不过是恨铁不成钢,不是真心要行家法,方才就擅自叫人停了手。”
  外祖母点点头,算是默许了他的先斩后奏。
  片刻后,徐衡走了进来,背上方才还有血痕,已经叫小厮处理过了,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刚要行礼却被外祖母止住。
  外祖母道:“算了,我受不起你的礼!我只问你,你可知错了?”
  徐衡不语。
  外祖母道:“孽障!冉靖给了你什么好处,连亲妹妹都不顾了?”
  徐衡道:“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妹妹,可是母亲也该明白妹夫的性情,最不愿平白背负人情,薛氏和他患难多年,她在世一日,妹夫就要照料她一日。”
  外祖母并不否认他这一番话,接着问道:“你说那个薛氏家没了父母,她还有什么亲人,若给她家人些银钱,让他们把人接回去,也就算了。”
  徐衡道:“她还有一个童生出身的叔叔,也被妹夫接到京城供养,就在前门外的云居胡同,薛氏入府前的院子里落脚。我见过他们,还算老实本分,对侄女也是颇有微词,只是未必肯接薛氏回去。”
  外祖母冷笑道:“童生一年的廪膳才几两,怎么养得起妻儿,他还仰仗着侄女吃饭,怎么肯把人接回去。算了明天老二去一趟云居胡同,把话和他们说明,若是薛氏有非分之想,我们也不介意多一户仇家,要想在京城立住脚跟,就管好他们的侄女。”
  徐德连忙应下来,临走前再三嘱咐兄长不要让郡主知道今晚他受了家法的事,万一惊动宫里,恐怕要影响家声。
  当晚,母亲就留在镇国公府,带着冉念烟住在梨雪斋中。
  第二日正逢休沐之期,父亲亲自来请罪,却被外祖母打发了,只留给他一句话,要来就要把薛自芳一同带来。
  父亲听了不由得冷汗直下,没想到妻子真的把事情说了出去,回到家里坐在书斋里踱步良久。
  薛自芳这几日在宜香院中久等不见人,如今听说他在书斋,就亲自张罗了一只三层的食盒,装了凉碟荤菜、酒水茶点,带着从云居胡同跟来的小丫鬟长秋,提着食盒来到书斋门外。
  就在薛自芳只顾着软语宽慰心上人的同时,徐德已带着周宁来到了云居胡同一户不起眼的民居内,见到了正教幺子读书的薛谨。
  薛谨四十多岁的人,却有五十岁的样貌,瘦骨嶙峋,走起来摇摇欲坠,有板有眼地给徐德行了大礼。
  书蠹,还是年老不得志的书蠹!
  在吏部阅人无数的徐德很快给这位薛老先生下了定义。
  既然如此,也不需假意客套,他开宗明义地道:“老先生知道我为何而来吧。老先生也是读书人,合该有些骨鲠,怎么能任由亡兄的孤女给人做妾室呢?”
  薛谨叹道:“亡兄身遭不幸,苦了我的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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