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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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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夷则道:“你起码还有我。”
  他顿了顿,继续道:“在这个世上,我们是一样的人。”
  良久,冉念烟才收回视线,“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徐夷则道:“在这世上,谁还能比我们更同病相怜?”
  面对他清亮坦然的双眼,冉念烟竟不自觉地稍稍移开视线,生怕被他看破,或是直接看到他的心里去。
  原来阴晴莫测的徐夷则也有如此真诚不加掩饰的眼神。
  “你欠我一个解释。”她忽然道,“我等了很多年,以至于险些忘记了,今天忽然想起来,你逃不过了。”
  徐夷则似有所感,叹了口气,道:“你问吧。”
  冉念烟知道他心虚了——他如何不心虚,那是记忆里他唯一一次失态,却成为她最后的、最深刻的印象。
  “我死前,你为何……”她忽然无法将那天的情形诉之于口,不是因为看不透生死,而是看不透他。
  更不想承认,他居然在冥冥之中与自己有那样的纠葛。
  徐夷则却没有等她继续沉默,“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明知故问,而我的确欠你一个答复——我倾心于你……”他微微沉吟片刻,似乎也在整理自己深埋多年的情绪,“一直都是。”
  之前的话匆匆道出,似乎还有些窘迫,唯有后四个字,如鸣镝划破长夜,明月照亮苍穹,再无可隐藏的,字字如火,照亮他心底的每一寸角落一时间,钥匙在她手中。
  两人皆有感触,耳边只闻车外的热闹喧哗,又像隔了整个世界。
  马车里的世界,只有他们二人,和被安静塞满的滞重空气。
  她早就猜到的,只是不愿相信。
  他们本无交集,今生比上一世的交往还要多多。上一世,她能记起的仅仅是几次错肩罢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冷静地问道,扪心自问,她并不在乎他是否真的倾心于自己,方才的沉默,不是因为欣喜,仅仅是惊愕罢了。
  这一天内,她已经历了太多变化,也不怕变化来的再惊人一些。
  徐夷则敷衍地笑了笑,依旧看着那个不愿再正视自己的女子。
  “如果一切都必须找到一个开始,那你呢?你又是从何时开始厌恶我的,在我的印象中,你原本从未将我看在眼里。”
  他说的淡然,将其中原本应有的惘然失落藏在字句间。
  冉念烟道:“那是你自找的,因为你做了不孝不慈……”
  “那也是你自找的。”徐夷则很快打断了她长篇累牍的陈言,“令我倾心,是你自找的麻烦。”
  她忽然气得发抖,继而想发笑,“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诡辩的才力。”
  徐夷则道:“这不是诡辩。我常听说,万花丛中,人们总会争相攀折最具风姿的那枝,你也是如此,我该怪谁呢?对不起,我本无心唐突,可若不是你问,这些话我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说,包括我自己。”
  

  ☆、第八十八章

  冉念烟不知他这番话从何而来;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上一世,他根本未在她心中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除却最后拥兵自重、直逼京师时的威慑与压迫; 他少年时的样子在她心中几乎是空白的。
  “怪就怪我平白问起这件事吧。”她叹了口气,徐徐说道; 扭过头去再不说话,好像要把方才那番激烈的谈话从记忆里抹除。
  徐夷则并没显露出半分颓然,渐渐松弛下来,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许多年前,真正年少的冉念烟是如何闯入他的眼中的。
  那是仲夏; 天气和今日相仿佛,熔金般的骄阳将万物浸在温暖的光线里,他第一次从西北回来,三年了,一路的风霜雨雪; 衣上的血腥还不曾抹去,等待他的是名义上的母亲的刁难,和朝廷上注定不会公平的封赏。
  这些他并不在意,真正令他悲哀的是他已证实了母亲的死讯,她早在自己刚刚离开草原时便离开了; 而他,在这十余年的时间里依旧把她放在心中最隐秘的所在,暗暗期待着有朝一日,在报得血海深仇后; 还能母子重聚。
  他登上漱玉阁,这是徐府最秀美清雅的一处楼阁,是模仿镇国公府江南旧宅的一处池亭修建的。
  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人都退避三舍,无论是府上的下人,还是那些堂兄弟,因为他周身蒸腾的杀气与血腥,更是为了避嫌,以免在嘉德郡主面前落下把柄。
  只有眼前碧沉沉的漱玉池平静地在他面前展开,这令他感到一丝久违的宁静,满池的芰荷亭亭立于水面,伞盖般的荷叶间忽的漾开一道涟漪,也划开了他的心湖。
  接天的碧叶徐徐分开,伴着泠泠清歌,是家里的女孩子划着小船来采莲子吧。
  他想回避,却已迟了,从藕花深处映出一道纤柔的影子,翠色的衣裙似要融进溢目的柔嫩的叶与清波中,恬淡的笑靥却如花瓣,泛着轻浅的红。
  他认得她,是他名义上的表妹,和他一样,都是寄人篱下的人。
  三年未见,她已出落成如此风姿,眉眼间再不见昔日的哀愁,只有天真的快乐,令他神往,心弦被重重拨动了,余音绕在耳畔,和她朱唇见逸出的柔美清歌纠缠,良久不曾消散,连时间都变得缓慢悠长。
  “啊!”一声惊叫惊破了眼前近乎幻象的宁静柔和,“你是谁!”
  开口的是她身边的一个女子,应该是她的丫鬟。
  立即有另一个丫鬟发现了他,也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回桨,往岸边划去。
  “你是什么人!”丫鬟慌乱地呵斥着。
  他并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有时间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他的眼、他的心都在那个从荷花中走来的女子身上,因为她也正毫无扭捏顾忌地看着自己,既非挑衅,也无深情,只是坦然纯粹到极致,仿佛在她的目光里,他也被变得纯粹干净。
  “你是夷则表哥吧。”她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她认出了自己,总算还有人记得他。
  她夺过船桨,小姑娘的力气很小很小,生于深闺的她更是没做过这种费力的事,可她依旧执拗地无视丫鬟们的惊呼和劝阻,一寸寸、一下下划到了漱玉阁下。
  船随着波光荡漾,她抬起头,抬起住着波光的璀璨双眸,凝视着他,小心翼翼地自船上站起,轻盈的衣袖裙摆随着池上清风摆荡,似要凌波而起,乘风而去。
  “这个给你。”白玉似的手举起娇艳的荷花,堪堪掠过白石砌成的池台,送到他身前,他能轻易看道上面折射着阳光的盈盈露珠。
  他蹲下,几乎与她平视。她比自己小几岁?六岁?七岁?他今年不及弱冠,眼前的女孩子也才是豆蔻年华,他甚至发现她的脚正高高踮起,为了达到他的高度,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身体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着,竟有些固执的可爱。
  真是奇怪的女孩子,这么小,却执着固执到如此地步。
  “为什么?”他道。
  令那两个正慌乱的丫鬟们惊讶的是,这个身带血污,满面阴沉的少年说起话来竟清朗若斯,像是看不透的晨雾,温润而令人迷失。
  “因为你杀了突厥人。”女孩子一字一顿地道,似乎在强调自己不是开玩笑。
  “小姐!”丫鬟从少年话语带来的幻境中惊醒,“他……他也是突厥人!”
  “不,他不是。”女孩子固执地道,从始至终未将目光从他的面孔上移开,“他在西北杀了突厥人,是替我的父亲报仇的,替我的父亲报仇的人,我永远记在心里,你们不许侮辱他。”
  他险些忘了,眼前看似快乐单纯的女孩子,也有一番痛彻心扉的过往。
  她的父亲死在定襄,死在突厥人的铁骑下,若非如此,她又何至于几番辗转,寄寓在外家,若非如此,她还是寿宁侯府娇养的嫡出小姐。
  虽然宛若云泥,可他们竟是一样的人,都有着相似的过往。
  接过她递来的那枝红莲,方知同时递来的,是她藏手中的一块丝帕,还沾染着她衣袖间的熏香,淡淡的花香裹挟着清远的沉檀,萦绕在指尖久久不散。
  “擦擦脸,去见嘉德郡主吧,不要怕。”她轻轻贴在他耳畔,用仅容他们二人听得见的语气,如漱玉池的碧水,澄澈而不起波澜,却令他的心湖再不能平静。
  这算是关心吗?
  他方才知道,这世上除了父母外,还是有人关心他的,即使她怀着顾忌,不敢让身边的丫鬟们窥破这份关心,可他却再没忘记那天的瞬间,短暂如惊鸿掠影,却漫长到两世也挥之不去。
  看着她淡漠的神情,虽只有一个背影,却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早已不记得这些琐事了。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我永远记在心里”,到底还是忘记了。
  也好,这本是他的一厢情愿,有他记着便够了。
  ···
  对于徐夷则的那番剖白心迹,冉念烟几日来百思不得其解。
  流苏问她那日去了哪里,她却反问:“堂姐和徐家定了亲事,你是知道的吧。”
  流苏一定知道,母亲一定会告诉她,并嘱咐她提防别人,不许和小姐说,免得外传。
  果然,流苏变得神色不定,开始闪烁其词:“这是哪个长舌头和小姐胡说,哪有这样的事?小姐从哪里听来的。”
  若是溶月、春碧,她一定打折她们的腿,或者是紫苏?那天她就和冉大少爷勾勾搭搭,难道是冉大少爷的意思,急着在徐家拉拢人,把主意打到快出嫁的小姐身上了?
  从她的神色里,冉念烟已得到了答案,径直向正房走去,却被郝嬷嬷拦住。
  “小姐做什么去?”郝嬷嬷道,“早上请过安了,若是昏省还早了些。”
  见冉念烟并没被她吓住,郝嬷嬷才讪笑着道:“二夫人在里头呢。”
  冉念烟道:“正好给二舅母请安。”
  郝嬷嬷这才不得不吐露实话:“二夫人和夫人商量小姐的婚事呢,小姐进去不太妥当吧!”
  “婚事?”冉念烟挑眉,“和谢家?不请谢姨来,和二舅母说什么?”
  郝嬷嬷道:“过会儿和您详说,我现在也听得不真切。”
  冉念烟直接走上去,贴着窗棂,却听窗内响起母亲的声音。
  “有嫂子作保,我也不担心了。”
  紧接着是二夫人曲氏的声音,“什么作保,这是做媒,你可欠我一杯喜酒。”
  冉念烟瞪视着郝嬷嬷,郝嬷嬷立刻小声道:“是金陵苏家。”
  金陵苏家?
  冉念烟想起上一世,她曾在外祖母的安排下和金陵信国公苏家的五公子苏世独有过一段婚约,后来因为进宫而不了了之了。
  母亲怎么这么糊涂!
  与谢家解除婚约是明智的,可这么快便张罗新的婚事则是大大不妥!一来显得她们背信在先,二来自损身价。
  世家的女子最讲究矜持自重,另许他人已经是大忌,何况这么轻易下决定,未免太不庄重,就算嫁到苏家,也会人当做一辈子的笑柄。
  曲氏这是存了什么心思!母亲居然还中了她的迷魂计!
  郝嬷嬷见冉念烟面色冷漠,把她拉到一边,劝道:“小姐别不好意思,这是好事。”
  冉念烟敷衍地点点头,一回头,正见曲氏亲热地挽着母亲的手,从门中走出,见她也在,愣了一下,随即绽开笑脸,道:“盈盈在这儿啊,怎么不进去坐,好久没和你好好说话了。”
  冉念烟收起脸上不悦的神色,福身道:“我也是才出来走走,却被郝嬷嬷拉扯到这里说话,还没听清嬷嬷的意思,就见舅母和母亲出来了,不知舅母在,不然一定会过去问安的,失礼了。”
  曲氏看了一眼满脸羞惭的郝嬷嬷,走到冉念烟身边,煞有深意地拍拍冉念烟的手,点头道:“好孩子,今日不凑巧,那就改日吧,反正日子长的很,岔开日子,你来我往的,倒更热闹些。”
  徐问彤也笑着道:“改日让盈盈上门问安,好好道谢。”言语间也颇有深意。
  送走了曲氏,徐问彤回房,将女儿叫道面前说话,满面喜色地道:“盈盈,你可知方才你二舅母和娘说了什么?”
  冉念烟漠然道:“不知。”
  

  ☆、第八十九章

  自己的女儿; 焉能看不出喜怒?
  徐问彤笑了,伸手捏了捏女儿柔嫩的小脸,半是玩笑; 半是埋怨地道:“你这个小道学,别整日看那些账本; 把自己看傻了不说,还连累我又想起他来,这几天连着遇上喜事,好不容易心里舒坦些,你又冷着一张脸惹我伤心。”
  冉念烟见母亲矮下身段逗自己开心; 笑了笑,道:“连着遇上喜事?娘都遇见什么喜事了,盈盈也想听听。”
  徐问彤收回手,笑道:“你别和娘装了,方才我和你二舅母在屋里谈话; 就算你没听见,也免不了从郝嬷嬷那儿打听,她还能不告诉你?”
  冉念烟也不再隐瞒,咬着唇道:“娘说的喜事就是那件事啊……有什么可欢喜的呢,我倒没看出来。”说完还微微扭过身子; 仿佛极气恼似的。
  徐问彤见她眼睛里发酸,心说女儿这是惦记着苏家在金陵,远离父母亲人,所以闷闷不乐; 便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留着碎刘海的发鬓,安慰道:“娘知道盈盈的心事,金陵虽远,可那位苏家的五公子一来不用袭爵,二来人品才学出众,在金陵旧都的国子监里也颇有才名,好好读几年书,将来一定少不了进京做个清贵的翰林,又不是永远不见面了。”
  冉念烟一边听,一边暗暗叹气。
  母亲不是不关心自己,只是关心的地方总是有欠考虑。
  她刚要说出自己的思虑,却又听母亲道:“或者是你没听说过这位苏家五公子,不敢答应下来?恰好他随母亲乘船北上探望外祖,算算水陆行程,下个月中旬也该到了,你二舅母说了,曲家在金陵时就和苏家交好,结了两代的姻亲,虽是异姓,关系也是极近的,她敢保这个媒也是因着这层关系,到时候苏家母子少不了过来叙叙旧情,到时你就知道苏五公子是个怎样的人了。”
  这岂不是更离谱?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就让人家上门走动,明着是为了曲氏,暗地里绝对会被传得面目前非,到那时她才真是百口莫辩。
  她赶紧从母亲的怀中挣脱,抬眼看着母亲柔和的笑意,正色道:“我看此事不妥,就算苏家的人来拜访二舅母,咱们也不好出面,爹爹在西北出事了,苏家也有顾虑,不敢轻易见咱们,其余的事有几位舅舅主持就行了,我不想去凑热闹。”
  徐问彤微微皱了皱,随即强作欢笑地道:“倒没想起这一层利害……我还想着把你大伯母和念卿、珩哥儿姐弟俩也叫上,再请你谢姨和谢尚书的夫人过来……”
  把这些人都叫上?还有谢家的人?
  冉念烟心里一黯,显然,母亲准备孤注一掷,在当天将旧婚约料理清楚,顺便借曲氏的人情,和苏家暗中商量妥帖,订下婚事,顺带让大伯母代表冉家和谢家的人碰面,商量如何解决西北的事。
  看起来是一箭三雕,实际上毫无可行性,只因徐、谢、苏、曲、冉四家人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又是非常时期,本就人心不齐,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不欢而散,后果反而更糟。
  可有道是祸兮福所倚,那日人来的多且杂,看起来十分不利,可若是精心谋划一下,略加变通,便可变劣势为优势,借着几家人都在的场合,令堂姐和徐夷则的婚事出现转机,岂不是完成了伊茨可敦的嘱托。
  她相信,以伊茨可敦对徐夷则的看重程度之深,绝不会用他的利益做诱饵吊人胃口,只要她做到曾经答应过的事,伊茨可敦也绝对有能力解决好西北的事,还父亲一个清白,且不伤害谢家的根基。
  何况,想起温婉柔顺的堂姐,再想起徐夷则那日在马车上说过的话,冉念烟知道,他对自己不是虚情假意,若叫堂姐嫁给这样一个野心勃勃且心有另属的人,实在太不公平。
  想起堂姐对自己的好,冉念烟宁愿拆散这桩错误的姻缘,哪怕被堂姐记恨一世,也不愿让她在遗憾中度过余生。
  “其实,娘的主意也有道理。”冉念烟说着,在母亲的追问下才继续道出原因,“有二舅母在场,苏家、谢家多少也能留些面子,本来做不成的事,说不定就能成了,何况就算没有合适的时机,大不了不谈西北的事,也没有损失,何不赌赌?”
  徐问彤欣慰地点点头,道:“还是我的盈盈懂事,有你在身边出出主意,我也能安心了,不然一个人瞻前顾后,总是有想不清楚的地方,多亏有你。”
  ···
  母女二人谈话时,流苏正在房里,准备把茶具送去厨下清洗。
  春碧在一旁做针线,见流苏一直站在那张嵌大理石的紫檀圆桌前动也不动,心里疑惑,便探身看去,轻轻唤了声:“流苏姐?”
  “啊?”流苏一个激灵,如梦初醒,险些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幸亏梨雪斋的锁子纹波斯毯既厚且软,那薄如纸的瓷杯只是嗡嗡地在地上滚了三圈,毫发无伤。
  “真是吓死我了!”流苏抚着心口,看春碧极有眼力见地拾起杯子,用帕子擦拭干净才交到她手里,又抱怨道:“你平白无故喊我做什么,三魂七魄都被你吓丢了一半!这可是官窑的东西,独此一份,少了一个就再也配不齐一套了。”
  春碧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我见姐姐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所以问问,没想到吓着姐姐了。”
  流苏把杯子轻轻放在托盘上,指着自己的脸道:“怎么?你都能看出来我有心事?”
  春碧点点头,道:“和姐姐相处久了,自然能看出来。往日姐姐总是带着笑的,今日却有些烦闷。”
  流苏叹气道:“唉,这也没办法。”想诉苦,又怕外人知道,推窗环顾,确定房间里里外外只有她们二人,才把春碧叫道身边,小声道:“我只和你说,不敢和溶月那个急性子说,怕走漏风声。”
  其实,流苏想的是,既然冉念卿已经知道了冉念卿和徐夷则的亲事,少不了以知情不报的罪名发落她,春碧迟早也是要知道,不如先告诉她,到时也多个能帮自己说话的明白人。
  春碧贴在流苏身边听她唧唧哝哝,惊闻冉念卿要聘给徐夷则,紧张下听错了,惊道:“什么,咱们小姐要嫁给大公子?”
  流苏赶紧捂住她的嘴,道:“你这是哪门子胡话,不是咱们小姐,是小姐的堂姐,冉家大小姐。”
  春碧了然地点点头,略有些鄙夷地道:“就是溶月那天提起的,和紫苏眉来眼去的冉家大少爷的姐姐?”
  流苏斜睨着她,含酸道:“你可别看不起她,英雄尚且不论出处,冉家那位大小姐可是一等一的性情容貌,珩哥儿才是他家的异类。那位小姐配咱们大公子,莫说合适,我看简直是绰绰有余了,若不因为是大老爷是庶出,又遇上西北那件跳进黄河洗不清的冤案,哪还轮的上咱们大少爷?早被选进宫里做娘娘了!”
  流苏是冉家出来的丫鬟,自然偏向原来的主家,春碧却不以为然,暗自腹诽:“若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莫说做娘娘,做皇后才不辱没了她,怎么不见十六人抬着凤辇抬到寿宁侯府大门口,反而到我们徐府攀关系、打秋风似的上杆子提亲?”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敢对流苏说的。
  流苏又叹道:“小姐八成要和夫人翻脸了,连我都能看出来咱们家这位大公子不是良配,小姐岂能看不出来?她们姐妹素来亲厚,免不了出头。”
  春碧劝解道:“姐姐也太小瞧咱们小姐了,她哪里是有勇无谋的人?闹翻脸这种事是小姐一向最厌恶的,既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让两边的人都下不了台,只能僵持下去直至反目。何况咱们小姐多孝顺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惹夫人不痛快呢?”
  流苏无奈道:“看来我只用担心我自己了,唉,小姐阻止不了这桩亲事,还不得拿我出气,真是的,早知道不受这个大丫头的虚衔了,看上去好像被夫人、小姐倚重,实际上却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和你诉苦,怕是连你都以为我是在炫耀。”
  春碧赔笑道:“哪里,哪里,我虽不是大丫鬟,却日日夜夜将姐姐的辛苦看在眼里,自然能感同身受。”
  流苏见她说的诚恳,却忽然想起“过善则近乎伪”的旧理,一时看不出春碧是真心还是做戏,因而也收了话头,正好溶月取了月钱回来,流苏便开始张罗房里的活计,准备安排稍后的晚膳。
  ···
  冉念烟一回来,便看见流苏讨好的面孔,不由得想笑。
  这个流苏,好是好,也够忠心,就是有些憨直,不如之前的琼枝缜密细致。
  想起不知所终的琼枝,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便叫摆饭的溶月和春碧先下去,唯独留下流苏近前说话。
  流苏心里如擂鼓,心说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谁知冉念烟并没埋怨或是责罚,而是问她:“你原本是哪里人,几岁进京的?”
  

  ☆、第九十章

  流苏实在没想到小姐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假思索道:“奴婢本是南省金陵城外栖霞县人,后来遇上灾年,才经舅舅搭桥; 九岁时跟爹娘一起来京城投奔寿宁侯府的。”
  冉念烟道:“那你可还记得家乡话?”
  流苏笑道:“自然记得,之前爹娘都在时;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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