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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表小姐-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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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戴孝之人,顾忌徐丰则刚有好转,不便久留,便先回北府去了,徐安则作陪。短短百步的路程,因为有女眷还是要坐马车,徐安则看着冉念烟的孝服,道:“你和堂兄成婚后还用戴孝吗?”
  冉念烟想了想,道:“未嫁女要为祖母服丧三年,出嫁后就不必了。”
  徐安则道:“我爹走时,我还小,只觉得丧服麻烦又不好看,总是借故脱掉,每到那时候,娘就哭着打我,我不服,咬着牙从不认错。现在想想,自己都错过了什么……”
  冉念烟两世为人,对那个早亡的三舅父却也没什么印象,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罢了,八成还是长大后听人说起才拼凑出的幻影。一个被抛弃在时间之外的人,能被亲人偶尔想起就像他的生命依旧在延续吧。
  徐安则也觉得气氛被自己搅乱了,提起精神道:“真是无聊,三哥去了西北,二哥整天读书,大哥不知去了哪里,总不回来,康哥儿又太小,家里能陪我说话的都没有!”又看着冉念烟,打趣道:“大哥总不回来,你是不是很难过?”
  冉念烟顺着他的话敷衍道:“嗯,的确难过。他不回来,你就只能烦我。”
  “这……”被摆了一道的徐安则失语,大笑几声。
  此时马车刚进府,就见送邸抄的差役经过,要来一看,徐安则大喜道:“太好了!滕王督战榆林,初战告捷,击退鞑虏三十里!”又小声道:“还是大伯父御下有方,知己知彼,不然纸上谈兵的滕王殿下怎么可能一战得胜?”
  冉念烟拿过邸抄默读着,想从字里行间读出夏师宜的处境,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夏师宜的行踪还没暴露,就是不知刘梦梁那边是否发现他已倒戈。
  扫到末一行“战局初定”,既然局势平稳下来,诈死之计也该施行了,看着因徐丰则康复的喜讯而喜气盈盈的徐家,真不知得到徐衡的“死讯”时,这里会变得如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百日热孝中成婚本就不宜铺张; 何况两家刚经历过朝中的波诡云谲,也不愿太惹眼。
  徐徕到了寿宁侯府百般商量,最终定下下月十五; 安排八人抬的鸾轿,从侯府走近路径直进公府; 不像平时那样,专门绕到大路上招摇过市,也派人沿路发喜钱、果饼,但要收敛些,全了礼数即可; 不能贻人口实。
  徐家虽不得太子信任,却依旧是东宫属臣,徐夷则升任太子右内率一职,虽是个无实职的虚衔,却也解决了一件事——寻常官宦人家的子弟; 成婚时大多没有官职,只能假借父母品级的服色,就算是一品、二品的大礼服,穿在身上始终不是自己的。
  徐夷则官衔四品,与之相对应的四品外命妇的礼衣乃是真红色大袖衫; 下衬金绣云霞孔雀纹圆领袍衫、金绣缠枝花纹马面裙,大衫外加靛青霞帔,施蹙金云霞孔雀纹样,霞帔下加花金坠子。另有庆云冠; 珠翠孔雀三,金孔雀二,口衔及肩珠结。
  命妇的服色要向朝廷求请,冉念烟也曾见过母亲如此穿戴,乌发覆在层层珠翠下,流光溢目。母亲是侯府的一品命妇,冠服更是华美繁复,望之若神仙妃子。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景象,就算后来自己穿着皇后的翟衣临朝,印象里也不及当日母亲脸上幸福安宁的容光。
  请冠服的事已派笔架交待给徐夷则,当日,徐夷则也难得回府一次。
  他一回来便先来到新修缮的冷翠轩寻访冉念烟,徐问彤听后暗笑,只当他们是小儿女情态,她也乐见其成。
  看着母亲一脸全然看透的窃笑,冉念烟有些无奈,她们二人经历的时间远比母亲要多,所以有时反观母亲,自己倒像是长辈。
  ···
  前些日子说的话果然没错,芭蕉掩映下的冷翠轩独占了一个“冷”字,但只是幽冷,算不上寂寞,坐在空翠深处的拾级亭中,便觉得和俗世隔了重重云霄,所有该烦恼的、不该烦恼的统统成了过眼云烟。
  徐夷则坐在亭中等候,见那少女素白的身影从浓翠中走出,忽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冉念烟也看到了他,徐夷则是个很克制的人,在人前永远是疏离谨慎的,现在却从他的眉梢眼角读出一丝疲惫,可以想见离别的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他在她面前是毫无保留的,坐在他身边,冉念烟只想着这句话。
  “你几时回冉家。”看着她身上的素服,徐夷则问道。
  冉念烟道:“婚期在下月中旬,我月初就回去。”
  徐夷则道:“我送你,明日便走,婚期提前。”那口吻不容她拒绝。
  他竟这么心急?冉念烟心里闪过一丝慌乱,道:“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徐夷则摇头道:“不忙了,婚期的事我自会和姑母说,再迟又要错过了。”
  冉念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若不是徐衡诈死之期提前,就是太子毒发之日渐近,错过了机会,他们的婚事还是要等三年,向来成竹在胸的他第一次感到毫无把握。
  不快些成就婚事,他又何故再活这一遭呢?再受一回抱憾终身的折磨吗?
  说着,他就向正堂走去,冉念烟叫住了他。
  “徐夷则,你等等。”她破釜沉舟似的道,“你答应过我,有朝一日会把来龙去脉都告诉我,现在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总该说实话——你的生父究竟……”
  话还没说尽,她已没入一个宽大的怀抱,初时是衣袍上的微寒,惊慌之下的她打起寒噤,想要挣开,却也明白是妄想。早在上一次被他困在崇明楼时,她已领略了男女力量的悬殊。
  冉念烟放弃了挣扎,因为她也看见了树丛正微微颤动,却又没有风。不消说,一定是母亲派了翡清在四周环伺,看看婚约在身的二人究竟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她险些问出徐夷则生父的事,若叫母亲知道了……额上已是一片冷汗,只能庆幸徐夷则的机敏。
  她难得为自己的疏忽自责,怀抱却忽然紧了几分,徐夷则用拥抱化解危机时,不忘了一解相思之苦,趁人之危固然卑鄙,然而他只肯对一人卑鄙。
  “没事……”他附在她耳边说着细语,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耳尖渐渐腾起红云,在远处的翡清眼里的确是一对温柔缱绻的爱侣,“等你真和我上了一条船,你想知道的,我全告诉你。”
  冉念烟叹了口气,她曾听徐夷则说过,上一世他寿终正寝,不似她早早夭亡,可怎么还时不时的显出幼稚。
  她忽然有了个坏念头,反手环住他的腰身,很明显察觉到怀抱一紧,他胸口的炙热似乎穿过微凉的衣衫,使她也燥热起来。
  “这样就两不相欠了。”她踮起脚尖,故意在他耳边,学着他的声气低语,像是惹人发痒的羽毛。
  不像是他算计了她,倒像是她在同他调笑,真是处处不肯落下风,这样的两不相欠,实在是越多越好,看来她不甘人后的性子倒是很好利用的……
  冉念烟见他很是自得,不悦道:“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嗯,说吧。”
  心悦了两世的女子就在自己怀中——虽是不愿意的,却也叫他无暇他顾。
  冉念烟道:“婚后有些事……你要听我的,不然……”她指的自然是婚后人人都要面对的男女之事,她并不是假矜持,而是对方是徐夷则,她不敢想象……
  话说不下去,只能咳簌一声掩饰。
  徐夷则忽然放开她,她抬头,从他眼中看出慌乱,不过很快平复了。
  上一世,也是这样吧,他在怀抱里失去她,所以每一次和她接触时,他总是有些胆怯的,尤其是他最后查清了给她下毒的人,那一刻才明白自己做的真的不够。
  尤其是,他根本无法告诉她,下毒人的身份,她宁可相信那个人,也不会相信他的。
  徐夷则点点头,道:“只要是家里的事,无论什么,都听你的便是。”
  突然获得了超乎预料的承诺,冉念烟有些诧异,不过很快起身离去,走时还别扭似的嘱咐道:“话可是你说的,你若反悔,我也可以反悔。”
  ···
  徐问彤并不十分赞成提前成亲,可徐夷则虽只用了一句话,便让她转变了态度。
  “太子殿下是天子之储君,自天命。”
  病弱的太子自有天命,那么“天”将在何时收回他的性命,绝不是人臣能干涉的,徐夷则这么说,难道是东宫里传出的消息,不方便泄露,只能隐隐道来?
  赶着崔氏的热孝,再撞上太子的丧气岂不是得不偿失?宁可忙碌些早早了结了女儿的大事,也好早早高枕无忧。
  尤其是听翡清说了拾级亭旁的经过,徐问彤更是感叹女大不中留,看架势,早嫁一天晚嫁一天都是一样的了。
  ···
  直到婚礼前一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忙而不乱。冉念烟回到寿宁侯府,往往早上一起身,便见院中回廊又多了一排蒙着黑布的东西,上面的黑布只等着婚礼当日被人扯下,露出红艳的、写着金喜字的桐油灯笼,扫去冉家的些许清冷。院中更是架起了宴请亲朋的青帐,还有仆役站在脚手架上整理上面遮光遮雨的幔布。
  这些都是在夜以继日、悄无声息中完成的,不用冉念烟这个新嫁娘劳心,礼衣也备好了,是朝中新赐下的。流苏早吵嚷着让她试,前前后后过三回。
  第一回只有主仆两人在场,穿好之后,冉念烟倒没觉得如何,穿衣镜中的十四少女还很稚嫩,就算身体里住了与年龄不符的灵魂,眉眼的青涩依旧骗不了人。礼衣典重,雍容纯粹的真红色更是一般人不能驾驭的,穿在其他年长的命妇身上,大多显得郑重到不近人情,可在她身上,偏偏是我见犹怜的可爱,连微微皱起的眉头都让人误会为出嫁女子的不舍。
  流苏看得双目晶亮,不忍眨眼,围着小姐再三整理衣襟袖口,容不得一丝不完美的衣褶,仿佛光是自己欣赏还不够,又把缝制刺绣炕屏的溶月、春碧都叫来。
  那两人起初不解其意,还抱怨打扰了正事,那鸾凤和鸣的炕屏可是嫁妆中的一件,洞房花烛之夜要摆在小姐和少爷床头的——
  可当她们见了盛装的冉念烟,也都没了话,眼里说不清是欢喜还是羡慕。
  第二次试穿是在三婶娘面前。冉三夫人虽还记恨着紫苑和紫苏两姐妹的事,可冉念烟出嫁是冉家的大事,出了岔子谁的脸上都无光,她也不至于小肚鸡肠到甘心做损人损己的蠢事。
  冉三夫人找了裁缝为她改尺寸,自不必提,而第三次试装便是今夜,也是冉念烟最忐忑的一次。
  大梁风俗,新婚前夜,女子当敬拜父母,感谢养育恩德,冉念烟本以为自己没有这个机会——毕竟父母二字在她看来早已名存实亡,没想到多年来疏离的父母竟因她的婚事而重新聚首。
  流苏前来回话时,心里也为小姐高兴,冉念烟听后默然不语,却已开始准备梳妆,比第一次更多了十二分用心,徐问彤走进闺房,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容色照人的女儿,比当年自己出嫁时更婉约动人。
  她百感交集地握住女儿描眉的手,道:“咱们不必像别人家那么伤心,你出嫁不过是回家,将来还在一个屋檐下。”
  冉念烟摇头,她嫁了徐夷则才是真的和徐家分道扬镳,徐夷则的真正立场恐怕只有她和少数几人知晓,连徐衡都不知自己视如己出的儿子暗中扶持齐王。
  徐问彤见她出神不做声,以为她害羞了,劝道:“如果夷则以后对你不好,尽管和娘说。”
  冉念烟笑了,“他不会。”
  只有她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倒也奇怪,总觉得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她只相信徐夷则一人,始终不会负她的。
  彼时她已理好了云鬓,还未带上凤冠,徐问彤亲手为女儿带上,看着镜中的影子,叹道:“盈盈也是大人了。”
  不再是少女的垂髫螺髻,而是将额前碎发悉数束起,做了成年女子的打扮。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冉念烟该去拜见父亲了。
  冉靖这几日都没回寿宁侯府,徐衡去了西北,京营还需他坐镇,可相隔甚远,他的心没有一日不惦记着女儿,此时坐在堂上,手心竟沁出冷汗,比在战场上还要紧张。
  当他见到徐问彤携着女儿的手进门时,母女俩面容仿佛,女儿的眉眼却偏和自己如出一辙,此时正望着他,那是他见过的最晶莹明澈的东西,泪便模糊了他的双眼。
  冉念烟在父母面前盈盈下拜,冉靖扶起她,不知该说什么,似有无数的愧疚,都明明是他最珍爱的,却偏偏被他亲手推开了,叫她十年来如漂蓬断梗,可未来不会了,他绝不让女儿再受半分委屈。
  所以有些话他不能说,收起眼中泪,泪水一半也是为故友流的。
  军中流传着徐衡遇刺身亡的消息,他不能说破,不能因为一句风闻耽误了女儿的佳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到房里; 冉念烟就见流苏、溶月她们正收拾一只官箱,春碧帮她换下礼衣,冉念烟瞥见箱里都是簇新的衣物; 流苏说这是针线房刚送来的,紧赶慢赶才赶制完。
  “还涎着脸要了三钱纹银呢。”流苏皱眉抱怨着。
  冉念烟笑道:“日子提前了; 他们能赶上也不容易,给就给了。”
  溶月也笑:“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给就给了。”
  流苏冲她呲牙,比着口型无声地道:“就你会拍马屁。”玩笑完,转身对小姐道:“小姐; 夫人不是来了吗?”
  出嫁前夜,母女应当同宿,有些事也好悄悄嘱咐。
  冉念烟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嫁妆单子,随口道:“夫人回去了。”
  流苏有些失望,又觉得自己得陇望蜀很可笑——原本都没想到夫人能来; 既然来了,又想着能留下来陪陪小姐,不是贪心不足是什么?
  冉念烟没工夫管流苏如何怜悯自己,看那单子上罗列着田连阡陌的城外农庄,夏师宜家原来的庄子也在其中; 她忽然有些心疼。
  这些东西全归她了,母亲真的没为自己留下什么。再看冉家为自己准备的,因父亲的产业已被冉大老爷和薛家联手鲸吞蚕食,乱的一塌糊涂; 不知哪里是干净的,哪里是被动过手脚的,一时无法筹措,只有冉念烟素来管着的金银账目依然明晰准确,所以冉家给的嫁妆多是金银绢帛之类看得见摸得着的财货,亦足称多,并不曾亏待了自己。
  因为明日一整天都要穿着礼服行动,面上也要画严妆,没什么机会饮食,今夜须得多用些晚膳,虽还在孝期,也可破例用些荤菜。冉念烟专心想着成亲后徐夷则究竟会告诉自己什么,没什么食欲,只动了几筷便停下。
  第二日一早,冉念烟是被丫头们闲聊的声音吵醒的。
  流苏道:“真是恍惚,小姐这就出嫁了,还没觉得怎样呢。”
  接着是春碧的声音,“一是时间紧,二是小姐的事与别人不同,人家是出嫁,咱们小姐是嫁回去。”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溶月打好了洗漱用的水,又兑了些滚水,放在六角面盆架上,回头见小姐醒了,便笑着把她推到镜前准备打扮一番。
  不只是她们三人,冉家还特意指派了三个年长有经验的嬷嬷来帮着料理,一个梳头,一个整妆,一个穿衣。整妆的嬷嬷先要拿细绳开脸,余下两个都说三小姐丽质天生,肌肤如羊脂般吹弹可破,倒叫那个拿着绳子的不敢动手了,虽是恭维,却也是真心赞誉。
  礼服都是早早熏蒸熨烫好的,流苏几人几乎一夜未睡,冉念烟便让她们趁着这会儿补眠。三人知道小姐有一说一,从不会说违心的好话然后过后计较,便依言去了,也不敢睡实,耳边总听见嬷嬷们梳头时说的吉利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她们还念叨着银笋究竟是什么,便已沉入睡梦,一张眼就见小姐被嬷嬷搀扶着站在镜前,比前几日更加光彩照人,果然是老嬷嬷手法老道,更善梳妆打扮,在腮下靠近眼角处略施胭脂,更显出女子的娇俏。
  “这法子真别致。”流苏凑过去看,笑道。
  整妆嬷嬷也从镜里看自己一手打扮起来的玉人,像是看最得意的作品,“这是惯用的法子了,新嫁娘没有不哭的,在眼下施胭脂,就算哭得眼角发红,也只当是胭脂了。”
  流苏点头,原来还有这份考量。
  这三个嬷嬷都是冉家的老人儿,与冉念烟的奶娘夏氏相熟,忽然都暗暗感叹,若是夏氏还在该多好,看着自己一手养起来的女孩出嫁,心情怕是和生母别无二致。虽没人敢在大喜的日子说出这等灰心话,心却是相通的,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凝。
  冉三夫人敲门进来催促,嘴上说着恭喜,脸色却很难看。
  溶月把人应付走,又趁着嬷嬷们领了喜钱,出去喝茶用点心的空当,对冉念烟道:“小姐,方才我出去遇到侯爷了,他说今日放紫苏出来,随着送嫁的队伍回徐家,听凭夫人发落。一回来就看见嬷嬷们,所以没来得及和您说。”
  冉念烟点头道:“怪不得,三婶娘这回绷不住了。也罢,把紫苏带回徐家,母亲也会秉公论断,并不亏欠三婶娘,其余的任她胡思乱想吧,也和我们无关。”
  ···
  此时的徐府也是处处热闹,亲迎的车马都在前院列队站好,这些仆役大多是挑选出来的退伍的官兵,仪容整肃,绝不会三三两两围在一起闲聊,能听到的只有乐师们举着管弦此起彼落的调音声。
  笔架一大早就起来四处发喜糖,先去了荣寿堂,这还是他第一次登堂入室,见着了那幅御赐的百寿帐幔,很是开眼。今天是他家少爷的大喜之日,连老太太都给他这个下人面子,亲自抓了一把赏钱。
  各个房里走动一圈,已揣了满满一怀的铜钱和银锞子。
  笔架唯独没敢去两处报喜,一是嘉德郡主那边,二是三夫人何氏那边。前一个不言自明,他不敢去讨打,后者……三夫人孀居多年,对下人又吝啬,他也觉得不吉利。
  拿了钱也不能一人独享,他是大少爷最信任的小厮——虽然徐夷则身边也没有别的服侍的人——自然要帮少爷积德,拿出大半铜钱和剩下的喜糖,向各处的下人道喜,无论大小管事还是普通的仆役,没有一处不照顾到。
  得了好些感谢,笔架心满意足地回来,正遇上徐希则、徐泰则、徐安则兄弟三人来崇明楼,徐安则见了笔架,二话不说丢了一块银锭过去,足有二钱,嗔怒道:赏你的,留着吧。”
  笔架有些难为情,看来他没去三房院里的事已经被捅破了,安则少爷一向是好面子、讲公平的主儿,被他找上门来,再不收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兄弟三人进了崇明楼,徐希则和大堂兄交往不深,倒是徐泰则最仗义,张罗着让笔架摆喜糖、喜饼。
  徐安则先吃了一块印着双喜的果饼,这可是他用银子换来的。
  “大哥还没准备好?都快到出发的时辰了吧。”徐希则望着天色,提醒道。
  古礼是傍晚成婚,顾名思义曰昏礼,可辗转至今,习俗大变,亲迎已从黄昏挪至早晨,这样便留出一整天的时间宴请宾客亲朋,更有缔结两姓之好的意味。
  笔架进里间看了一眼,奇怪道:“咦?我才出去不长时间,少爷就不见了。”
  兄弟三人对看一眼,徐泰则摇扇笑道:“真是……比我们还心急。”
  徐安则道:“今日是大哥成亲,他当然比我们心急了,不过二哥也高兴吧,大哥的事了结了,下一个就就该轮到你了。”
  徐希则擦汗道:“岂敢岂敢,还有南府的丰则呢。”
  此言一出,场面忽然尴尬起来,上次南府传来好消息,说是徐丰则能起身了,可这么多天过去,不但不能自如行走,反而连起身都困难起来,问他感觉如何,只说一动弹就如虫蚁吞噬般酸麻。
  徐泰则大声道:“唉,说这些做什么,大哥一定在祖母那边,咱们快去看看。”
  ···
  从荣寿堂请安出来,徐家四爷徐徕收起笑容,把徐夷则叫到一旁。
  一旁的二爷徐德也打量了侄子一眼,见他今日不是平时的戎装打扮,而是换上了品官朝服,脸上虽没有明显的笑意,却依然神采奕然。
  徐徕知道他神色凝重的原因,开解道:“现在也只是传言,未必是真的,你还是照旧去迎娶盈盈进门,其余的自然有叔父们顶着。”
  徐衡在西北遇刺的事已经在军中传开了,朝廷里也渐渐流言四起,只是还未证实过,不敢放在明面上议论而已。徐家几位老爷早已得了消息,一直瞒着老太太。
  徐夷则道:“有劳二位叔父了。”
  徐徕摆摆手,示意他快动身,免得经此一闹,冲淡了喜宴上的气氛,正要说,就见徐希则兄弟三人来了,连忙嘱咐他们三个陪着徐夷则去冉家。
  “人家的女儿,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迎过来的,必定安排了家丁和兄弟,三岗五哨地守在闺房外,你们去了好生相求,现在情况特殊,抢亲的事冉家也不会闹得太过分,热闹热闹就算了。”
  徐泰则嘿嘿笑道:“得令,包在我身上,冉家只有一个冉珩,其他的兄弟还是小孩子呢。冉珩是个文弱书生,我一只手能打倒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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