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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社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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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韩歆也这番犀利的言语,石将离不动声色地悄悄瞥了一眼相王宋泓弛,却见宋泓弛垂着头,脸上的表情被阴影遮得严严实实,出乎意料的沉默。这样的情形之下,面对韩歆也的发难,石将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挑起眉,仿似怕众人听不清楚一般,口齿格外清晰,一字一句地慢慢强调:“爱卿,你这是在质问朕么?”

“臣——”韩歆也心头一惊,随即伏低身子,双眸一黯,垂下头,苦涩而无奈地悄然一笑,轻道一声:“不敢!”

听他这么说,石将离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子被睫毛阴影所遮掩,格外的深幽黝暗,隐藏着无尽的波澜。“周止戈一案,朕当初分身乏术,也曾委托相王暗中查证,但相王回报予朕的消息与爱卿所回报的有些微出入,朕委实不愿铸成任何冤狱——”

这样的言语,无疑是打圆场。

可是,这其中无疑也有着太过明显的漏洞。

比如,周止戈身为宋泓弛的门生,在此事之上,宋泓弛应该主动避嫌才是,可却为何还暗中查证——

“陛下此言,可是暗指臣诬陷周止戈?”某种犀利冷凝的光芒闪过幽暗的黑瞳,不过那么一转瞬,韩歆也就恢复了一贯的恭敬温文,垂敛着眉目,用最平静稳妥的语调朗声回答:“却不知,究竟是谁如此中伤诋毁,臣愿与其当面对质,以证臣之清白!”

这样的言语,针对性无疑是非常明显的,宋泓弛还没有说话,而身为宋党中坚分子的宗人令胡锐已是出了列,气急败坏地指责道:“韩右相,你委实放肆!不只一而再地如此当众质问陛下,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撒泼,你可知该当何罪?!”

“此事与胡大人有何关联?”见宋党有人出来发难,韩党也不甘示弱,立即便有官员不无讽刺地接过话去:“右相未曾指名道姓,胡大人如此迫不及待地对号入座,可是有什么把柄,也被牵涉在案情之内了?”

眼见着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石将离颇为头疼。她没打算这么早就挑起韩宋两党的交锋呀!“罢了罢了,右相素来直言不讳,这也是朝堂之福。”身处夹缝之中,她里外不是人,只好一挥手,杜绝了所有的争论:“此事,朕自有定夺,容后再议。”

从头到尾,沈知寒不动声色地坐在轮椅上看着下头的众人,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半眯着,徐徐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在那一张张或胖或瘦的脸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每一个表情背后都隐藏着一己私欲的复杂心思,他一一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那感觉竟然就像是在欣赏一出无声的杂戏,滑稽得让他更加萌生了鄙夷。

水至清则无鱼,这些鱼,唯恐天下不乱,个个都在搅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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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早朝的时候,石将离毫不避嫌地将韩歆也给召去了文渊阁,说是有要事相商。

见到如此情景,宋泓弛到似乎并不意外,反倒是同一声不吭的沈知寒闲聊了起来。

“景玉,昨夜陛下可没有为难你罢?”他无论是语调还是表情,都甚为慈祥,可在对沈知寒说话的同时,眼眸却紧紧盯着跟在沈知寒身后的捧墨,似乎是想从那神情冷漠的少年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多谢相父关心。”沈知寒瞳眸一黯,外表仍旧保持着处变不兴惊的默然,只是将狭长的凤眸微眯,眼神中多了一缕从未见过的严肃,深沉难测,浅浅勾起的唇角划出些微冷厉,淡淡地只应了两个字:“还好。”

这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意蕴上模棱两可,颇有将就的意思在内,让人听着觉得奇怪,可却又找不到破绽。

宋泓弛知道,以她们两人之前闹得如此不可开交的关系,想要在短时间内琴瑟和谐,那是不太可能的。

低低了叹了一口气,他似乎很有些感慨:“当初她母皇将她托付于本王,本王一直视她如同己出,难免娇惯,你早前那般故意与她较劲置气,她那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哪里会依较?”微微一笑,望着面色冷凝的沈知寒,宋泓弛目光闪烁,黑眸明亮得令人有点不安,仿佛有意劝和一般:“陛下对那神医神医沈知寒的痴迷也不是一两日了,谁都知道,那神医如今是个活死人,受家族宿疾所累,已是不可能醒得过来的,再者,你既是与那神医长得相像,便该善加利用,闹得太难看,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本王早前也对你说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肯服软,她又怎么会不肯就范?”

听着这样的话,沈知寒颇觉得不是滋味,心里不免堵得慌。

若这宋泓弛知道,自己就是那活死人神医,却又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将眼眸望向远处那葱郁的树木与盛开的繁花,似乎处处透露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沈知寒极慢地扬起眉,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相父教训得是。”

宋泓弛点点头,似乎对他如今的态度很是满意,许是打算转身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便当着捧墨的面询问:“陛下当日所中的孔雀胆之毒,真的是你从沈知寒身上得来的解药解的?”

捧墨似乎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可当着宋泓弛的面,却又不敢说什么。

沈知寒沉默了许久,这才点头。

毕竟,当初的确是他给了石将离孔雀胆的解药……

这么七拐八弯的,他也并不算说谎。

“果真如此——”宋泓弛思忖了一阵,没有将话尾道出,只是顿了顿,仿似想起了往昔的什么事,笑得甚为温暖,好一会儿之后才告诫他:“以后床笫之间,记得莫要再那般粗鲁,不知节制,陛□为女帝,仪态总归是不可失的。”

听了这话,沈知寒的脸一下就青了!

床笫之间?!粗鲁?!仪态?!

石将离,这该死的疯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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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歆也在太监总管的引领之下进到武英殿时,石将离正对着那厚厚的两摞奏折唉声叹气。

韩歆也知道,那两摞折子,一摞必然是韩党弹劾宋党的奏折,言辞犀利,一针见血,而另一摞,则是宋党抹黑韩党的,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两摞折子,几乎相等的高度,生生形成对比,更显得坐在中间的石将离如同夹缝中的蝙蝠一般,左右为难。

见到他进来了,石将离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唇角隐隐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在确定周遭没有任何闲杂人等之后,她才压低了声音,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亲昵地低声唤着他的字:“玉琢,你性子太急了。”

韩歆也,字玉琢。

一块美玉,若不雕琢,自然不成器。

似乎还有着怨气,韩歆也不打算吃这一套,不由冷哼一声,玩味的语气中暗藏危险,那一身的绯袍衬得他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可言辞语调却是令整间大殿的气氛也冷凝了起来:“臣以为,陛下如今满眼只有凤君,哪里还有天下社稷,百姓黎民?”

“哦?”石将离红唇轻掀,嘴角微微弯起,唇边浮上一抹半是自嘲半是悲凉的笑,避重就轻地把话题引往另一个方向:“就连玉琢也要拿这事来挖苦朕么?”

韩歆也抬起头,缓缓走进她,在离御座不过一丈远的地方站定,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犀利的目光似乎已经透过她的眼看透她的魂魄,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如此憋屈的绿帽子都能戴得心甘情愿,陛下也倒担得起宽厚仁君的名声了。”他面色平静,镇定地开口,看似恭敬的措辞背后隐含着讥讽:“玉琢对陛下钦佩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留言呀,撒花呀,再给力一点呀!某则冲月榜中,需要大家森森地爱呀!男配们陆续上场了,话说,我挺萌这韩歆也的,瞧他对着小石头的时候,多有怨妇相呀……别扭呀神马的,最有萌点了……吆喝一声,大家留言撒花吧,我会再接再厉,继续日更的!千万不要让我太寂寞呀,亲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弄臣

听罢韩歆也这半是讥讽半是嘲弄的言语,石将离微微愣了一愣,尔后,她索性将手里的白玉狼毫给搁下。“绿帽子!?”低低地嗤了一声,她捡出他话语中咬得最重的三个字来,扬起一道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民间就是这么传扬的?”

知道她懂得这三个字其中的含义,韩歆也索性不回应,只是沉默着,神色之间保持着肃然。

“世人愚昧,不辨真伪倒也罢了,反正名声这玩意儿素来是身外之物,朕也不太在乎。”拾起一本奏折,她轻轻敲击着桌沿,神色自然,漆黑的眼眸有些慵懒地眯着,其间微带笑意,可却将话给说的意味深长,有如喟叹:“只是,玉琢,你几时也随世人愚昧之流了?”

“自打跟了陛下,臣便越发愚昧。”听她如是回应,韩歆也微阖上眼,等到再睁开时,眼底却是凝结着一点灼灼的火焰,徐缓地燃烧着,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近日里,臣一番自省,只觉这一世似乎从没有聪颖过一时半刻!”

这说得咬牙切齿,认真到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言语,他说得很慢,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成分,尤其显出了深长而厚重的意味,到了话尾,已经颇有怨气。

石将离连连苦笑着摇头,看着他那认真到有几分严肃的模样,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你呀你,这张嘴还是如此不忌讳,朕看你如今分明是恃宠而骄,已丝毫不怕惹恼朕了!难怪相父每次在朕面前提起你,总喟叹白璧微瑕。”接着,像是刻意的,她压低了声音,慵懒自嘴角勾出一缕极淡笑意,犹如尖刀刻痕一般:“说到底,那傅景玉不过一颗棋子罢了……朕知玉琢不是善妒之人,如此言语,可是心疼朕遭人欺负了?”

好歹也跟了她五年了,韩歆也自然知道她性子是怎生一番诡谲难测,嘴里没一句话信得,可如今,他已是越发听不出她那言语究竟是一本正经还是吊儿郎当了。“陛下不欺负人,便已是皇恩浩荡了……”他的眉尖微微地蹙了起来,心一紧,甘甜酸涩的滋味一时之间交织而过,明明周身有什么在狠狠叫嚣着,可他却只能选择将一切情绪敛了,换上肃然,将话题引向别处:“虽是棋子,可臣听说,陛下将那与傅景玉一同私奔的丫头给送去徽州,打算充作军妓,此事恐怕——”

他还未将话尾道出,倒是石将离问得心有灵犀:“依照玉琢之见,此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陛下早知此事绝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所谓赦免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韩歆也似乎对这样的询问十分受用,面容上终于显出了淡淡的笑容,以轻缓的声音正色道:“既是幌子,不如爱屋及乌。陛下肯赦免凤君,自然是为了显示宽厚仁慈,只是,如此一来,不如将那丫头也一并赦免了……”

石将离不是傻子,又怎么会听不出韩歆也这话背后的深意。

说到底,当初所谓的“私奔”,疑点甚多,傅景玉倒是不难处理,偏偏是这个“情敌”,真真堪称难以收拾。

并不坦言要如何处理那个“情敌”,石将离幽幽叹息一声,老神在在地睨了韩歆也一眼,言语中带着极不正经的调笑:“玉琢,朕倒没看出,你竟是如此宽宏大量,仁心慈悲,朕以后若是能立你为凤君,想必定能凤仪天下,得天下百姓爱戴……”

“陛下莫要消遣臣了。”轻轻扯动嘴角,韩歆也唇边浮起浅浅的嘲讽,不敢去想她的言语究竟有几分认真,可却是仍旧止不住地将那些话咀嚼了又咀嚼,直到脸色止不住地呈现出了异样,呼吸渐次沉重起来,好半晌才又沙哑着嗓子开口:“容臣下斗胆胡猜,陛下莫不是打算待得凤君没有了价值,将他也一并送去徽州……”

可是,那厢,石将离似乎还没有玩过一般。“傅景玉这样的人,若是送去充作军妓,只怕徽州大营的将士们不会乐意。”她揉了揉额角,言辞无比正经,可话语中暗含调笑,一副欠揍的痞子相。

“陛下!”自己掏心掏肺地待她,她却言辞闪烁,胡乱调笑,顾左右而言他,韩歆也素来傲气,怎么受得了她如此的愚弄,当下已是黑了脸,死死忍住立即转身拂袖而去的冲动,俯身行了个礼,语调冷得犹如冰珠子,已是暗含威胁:“容臣告退!”

“哎哎哎,朕一夜没睡,如今头昏脑胀,还要废寝忘食地批折子,难道连开个玩笑醒醒脑也不成么?”石将离看着他那已经白里透黑的脸色,知道向来不易怒的他已是动了怒,只得无奈而无声的叹一口气,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身侧。

听了这样的推卸,韩歆也的情绪更是汹涌如潮。“陛下昨晚颠鸾倒凤,与凤君同享鱼水之欢,一夜未睡,如今头昏脑胀——”他抬起头,站得僵直,一字一字如同硬邦邦的冰珠子一般砸过来,略带质问的怒意:“然后,陛下就拿臣来开玩笑醒脑!?”

“玉琢,你难道就不能说些讨朕欢心的话么?!”石将离咕哝了一声,与他面对面站着,许是因着比他矮了末约大半个头的身高,她抬起头,看着他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若真要颠鸾倒凤,同享鱼水之欢,选你,怎么也比选他强吧……”

她这话的意思是——

韩歆也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便就领会到了她这话里头的深意,知道她将话说到这份上,已实属不易。“陛下,再过几日,南蛮王会亲自进京,向陛下进献岁贡——”仿佛等价交换一般,用着同样低的声音,他也道出了她想听的:“这算不算讨陛下欢心的消息?”

嘴角扬起一抹笑,石将离缓缓对他扬了扬眉,神态仍是不疾不徐,声音仍旧极低:“只是南蛮王?”

“还有南蛮圣教大祭司。”仿佛只有此刻,才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相互信任的温情,韩歆也淡淡一笑:“据说,当年先帝兴兵攻打南蛮,就是为了带着沈重霜的尸首去找他。”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石将离眼眸一亮,立刻追问道:“然后呢?”

“他们还带来了陛下想要的东西……”韩歆也含笑看着她,目光中已是微微带着一丝宠溺。

“此话当真!?”石将离眨了眨眼,正要继续往下询问,却听得武英殿外传来了内侍拖长了尾音的唱报,尖细得令人几乎鸡皮疙瘩掉满地:“相王宋泓弛觐见——”

来得还不早不晚,真是时候!

石将离和韩歆也不约而同地在心里低咒了一声,随即,石将离朝着韩歆也勾勾手指,示意他再靠近些:“过来!”

面对着宋泓弛这个老狐狸,虽然不管怎样都有欲盖弥彰之嫌,但此时此刻,不是应该站得远远的,谨守君臣的距离与仪态才对么——

“做什么?”韩歆也微微蹙了蹙眉,尽管不明就里,可还是按照她的意思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怎么,你还怕朕会吃了你么?”石将离似乎有些不满,索性干脆自力更生地凑上去,熟极而流一般快速将他的手给指引着搭在自己的腰间,进而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继续没正经的轻声调笑:“其实,朕是的的确确打算找机会先吃一口再说呀!”

韩歆也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眸中迅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想要说什么却已是来不及,只得从善如流地搂住她龙袍之下纤细的腰肢,心跳沉稳地撼动着彼此的胸膛。

而当内侍为宋泓弛推开武英殿大门之时,从宋泓弛的角度,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当朝右相内阁首辅居然肆无忌惮地搂着一国之君,公然在这庄严肃穆的武英殿耳鬓厮磨!

眼见着那殿外的内侍都惊得下巴几乎落了地,宋泓弛轻咳了好几声,也没能唤回两人的神志,只好瞪了那内侍一眼,清了清嗓子,不轻不重地唤了声:“陛下!”

“相父!?”石将离这才像是从那缠绵中回了神,而韩歆也十分配合地也装出了恍然惊觉的模样,明明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尴尬,可却仍旧是配合地松开她,立即退到了一边。

“这武英殿到底是陛下与朝臣商议国事之处——”宋泓弛细细地打量着这两人的神色,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来,不免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变得略略严肃了起来:“陛下怎可如此——”他本想道出“放浪形骸”这样的严重字眼,可对着聪明人,哪里用得着将话说得太细?于是,他故意隐去了话尾,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空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哎!”

不知道石将离打的是什么主意,觉得自己再站在这里,有可能会露出什么破绽,韩歆也不失时机地躬身行礼:“陛下,容臣告退!”

“爱卿莫慌!”石将离竟也不避嫌,居然当着宋泓弛的面,破天荒地出言挽留:“今日留在宫中,与朕一同午膳可好?”

韩歆也更是一头雾水,不明就里。他瞥了瞥宋泓弛的脸色,只见那老狐狸一派镇定,教人完全看不出心中的所思所想,便暗自咬咬牙,垂下头,讷讷地答道:“臣遵旨!”

待得韩歆也出了武英殿,那大殿的门重又关上,宋泓弛这才望向石将离:“臣竟不知,陛下与玉琢——”此时此刻,他心中满是狐疑,毕竟,据他手头的消息,从没有哪一条是指向这事的。

难道,这韩歆也已是不满权臣之名,打算暗地里往弄臣靠拢了?

不管怎么说,如今唯有打蛇随棍上。打定了主意之后,他显出了几分啼笑皆非与痛心疾首:“只是,陛下公然在这武英殿内,如此大喇喇的——实在不成体统呵!”

石将离慢条斯理地踱回御座上坐定,眉目之间毫无波澜,这才不痛不痒,有点心不在焉地答了声:“相父教训得是!”那轻描淡写地态度,似乎根本就没把他的言语放在心上,颇有勇于认错,死不悔改之意。

眼见着这番情景,宋泓弛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只是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衣袖,敛下眼睫,表情似笑非笑:“方才景玉对臣坦言,昨夜陛下与他根本就不曾——却不知,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这一下,石将离倒真是有些发怔了。

她一时拿不准宋泓弛究竟是已知道了真相,还是故意拿话试探,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露出破绽。为了不至于自乱阵脚,她低头思忖了好一会儿,可面上的表情却是微带苦涩:“景玉他,真的这么说?”

宋泓弛保持着沉默,并不回应,存心看她要如何应对。

“其实,因为玉琢的事,景玉与朕闹别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极快地便就编织好了借口,石将离无事生非起来,简直堪称神乎其技:“昨夜本是难得一见的契合,可今早朕对他言及玉琢之事,提及册封左右凤君并立之制,他便就立刻翻了脸。”到了最后,她居然还能像模像样的深深叹了一口气,颇为忧郁:“如今,想是他对此事心中有怨,所以又在同朕置气了!”

本还在思量所谓的“玉琢之事”究竟指的是哪一桩,当石将离神色自若地提到“册封左右凤君并立之制”时,宋泓弛也不免微微一怔。

难不成,她与韩歆也之间,真的是有什么——

难怪那韩歆也处处与他作对,就连在朝堂上也公然挑衅,原来,已是自认有恃无恐了么?

居然还敢一派忠良贤臣的高姿态,不想已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册立左右凤君并立之制,倒也不是不可,不过,既然景玉心中有怨,陛下也该要好好斟酌一番才是。毕竟,陛下立了他为凤君在先,江湖男儿,随心所欲,难免矜傲。”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垂下头,宋泓弛的语调气息却透出与表情不符的一派云淡风轻,情绪隐藏得极好,称得上是滴水不漏,深邃的眼像是上等的黑玉一般,深不见底的犀利,眼底的暗流中似有火光在隐隐涌动:“不过,玉琢他身为右相,又兼内阁首辅,如今党羽丰厚,若是贸贸然立了他为凤君,若继续在朝为相,便有后宫干政之嫌……”

“这倒是。”石将离频频点头附和,装作已经冥思苦想了许久的模样,面对着宋泓弛饱含试探地言语,挤出全无心机的笑容:“朕方才也向玉琢提过,若真要将他也立为凤君,他便要交出相权,对此,他无甚异议……”

“果真如此,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宋泓弛将话接得极快,可心里却是一点也不信。这韩歆也极似他当年,能在短短几年爬到今日的高位,自然是野心勃勃,以己度人,怎么都不会是乖乖伏低的主儿。可他却并没有道破,反而说起别的事来:“再者,陛下如今双十年华,也是时候该思量着传承我大夏帝国的龙脉了……”

言下之意,怎么听都像是极赞成这册封左右凤君并立之制。

“相父……”石将离拿过一本奏折,刚翻开就瞧见了上头大大的“弹劾”二字,又听得宋泓弛说起这事,那疼痛稍稍缓解的额角,顿时又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这事,急也急不来的呵……”

“待得你传承了龙脉,臣才有脸去见你母皇呵。”宋泓弛端得道貌岸然,说得义正言辞,颇有昭昭日月,其心可鉴的诚意。

“相父……”抚着额角,石将离除了叹息,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昨夜才圆房,今天就要大肚子,她哪来这么好的天赋!?

看来,这也只能是一时的缓兵之计了。待得下次宋泓弛再追问这事,她能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到傅景玉身上,怪他中看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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