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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手札-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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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会熄灭的,在他被烧成了灰烬之后。”我远远地看了看那个“火炬”——魔法火焰已经快要将它的烧尽了,大约再过上一两个小时,那具枯骨架就会散落一地。在那些骨头也被烧成灰烬之后,这个魔法就将失去效果。佣兵们此刻正在试图将它弄走,然而那种热量令他们无从下手,甚至差点引燃了一根用来将它推倒的长矛木杆。

“那么……我就……”

我挥了挥手,他如蒙大赦一般地走开了。

“你看到了,安德烈。在很多时候,冷酷的手段同样能够赢得部属的绝对服从。”我看了看走远的恺萨,“现在我认为恺萨甚至比强尼、约翰甚至汤姆森更适合做一个小队长。你以后要从事的事业可不仅仅是一个佣兵团长,而会是统帅千军万马的欧瑞皇帝。你只需要做出决定……而如何贯彻你的这个决定,则是你的部下们的事情。难道那个时候,你还要因为他们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过于邪恶歹毒而怪罪他们?”

“现在距离我对你承诺的、德尔塔王室的力量被清剿一空的日子只剩下一百天,你,究竟准备好了没有?”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问。

“我……很累。”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在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从未这么累过。无论是三天三夜骑在马上赶路,或者两天两夜连续作战,从未这样累过。”

“我知道的,安德烈。”我也缓和了语气,像那天夜里一样,挨着他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经历以后,你会发现,实际上我比你更累。不是在身体上……”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心里。我们是一样的人……只是我经历得比你多些,学会让自己不那么累了。”

他转头用一种古怪的神色来看我,我不禁轻笑了起来,“怎么,你介意我的年纪?不,一个法师总有法子让自己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些。就像帕萨里安——他看起来可像是快到二百岁的模样?”

“那么你……”

“永远不要去问一个法师的年纪,就像永远不要去问一位淑女的年纪一样。”我摇了摇头,轻拍这个中年人的肩膀,“有的时候你真的让我感到……惋惜,或者是愤怒?我了解现在的你,就如我了解曾经的我。为了心里的某一个目标,我们总要逼迫自己的去做些不愿意做的事,然后在余下的时间里悔恨、懊恼。如果你在悔恨之余有足够的勇气放弃曾经的那个梦想,那么你大可以将大把的时间用来自我矛盾、自我纠结。然而安德烈,你,能够放弃你的那个梦想么?不要试着去思考,现在就回答我,用你的第一感觉来回答我。”

他愣了愣,然后耸耸肩,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看,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越过你的职权,为你做这件事情。只是你心里的那些东西让你愤怒,让你没法儿思考。你的仁慈,可以在你成为皇帝之后帮助你将国家治理得更好。然而如果你只有仁慈,而没有冷酷的心肠……相信我,你连成为皇帝的机会都没有。”我让自己的声音严肃起来,“安德烈,我甚至希望你能在以后,在发觉我也成为了你的绊脚石之后,从背后将短剑插进我的心脏。”

他那样沉默地看着我,若有所思。而我再次拍拍他的肩膀,站起了身来:“冷酷下来吧,安德烈。至少在你戴上那顶皇冠以前。”我走出了几步,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嗯……珍妮,不会同我们一起去代达罗斯的陵墓了。她得回到家里同她的父亲解决一些事情——挺麻烦的事情。”

“我能做什么?”安德烈一时间冲动了起来,脱口而出,然而他很快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讪讪地坐了下来。——在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真是让人觉得奇妙。我甚至难以想象他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统帅这样一个佣兵团队,而且还将它经营得颇为不错的……

但我装作没有察觉他的失态,而是用一种颇为惋惜的语气说:“她的父亲,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的领主,史蒂芬?马第尔子爵,打算将她嫁给塔米拉行省的某位伯爵大人……”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他倒是知道珍妮的贵族身份的,只是他定然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原来已经有了婚约,而对方又是一位伯爵。他自认为拥有无比高贵的血统……然而毕竟他现在还仅仅是一个平民。

我继续说道:“而那位伯爵,似乎已经六十多岁了,而且据说他的名声并不好……”

“荒谬”安德烈打断了我的话,“这简直太荒谬了让珍妮小姐那样的一个人,去嫁给一个垂死之人?”他看了看我,“难道你就没有对此表示反对么?我看得出来,她似乎对你……”

“反对又能如何呢,安德烈?”我耸了耸肩膀,“现在,她的父亲让一个女子冒名顶替了她,与那位伯爵成婚了。然而这种事情,必然会被揭穿。那个时候那位伯爵的怒火将降临到整个马第尔家族的身上……除非我们拥有令那位伯爵心生畏惧的力量,不然我能如何?”

我说完这些话之后转身走开了,留下他在那里怅然若失。

,人类总需要一点来调剂生活的,不是么?如果戴上皇冠的令你觉得生活如此的单调和疲惫,安德烈,那么,我再为你添加一个砝码——珍妮?马第尔。

我穿越佣兵们的营地,向珍妮所在的方向走去。一个熟人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是汤姆森。他阴沉着面孔,向我点头致意:“虽然我知道你必定有自己的打算,但仍然感谢你。你没有欺骗我。”

“我只是比较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罢了——老法师死前的情景是否绚丽无比?可配得上你那位好朋友的葬礼?”我微笑着回应了他的话。他沉默着看了我一眼——似乎最近这个佣兵团的人们都挺喜欢沉默——转身走开去了。

他也对我心存芥蒂了。不过这无所谓,只要他们仍旧效忠安德烈,那么我不在乎他们是否喜欢我。实际上现在营地里的大多数人都将在代达罗斯的陵墓中丧命,而剩下来的,也将在日后的征战当中死去、被遗忘。

乱世即将到来,而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二十六章赠礼

第二十六章赠礼

夜色凉如水,我独自坐在山坡旁边的一颗老树下,手里捧着我的那柄魔剑。剑身里最初的躁动已经平静了下来,现在它在月光之下反射着银辉,表面被锻造出来的钢铁纹理像是云雾在缓缓涌动,锋锐而凌厉。

到此为止,它真真称得上是一柄魔剑了。我的那一部分邪恶特质与火焰亡灵之间的战争已经平息了下来,结局似乎是两败俱伤。现在它们安静地蛰伏在剑身当中,不再有挣脱出来的念头。

但这还不够。这柄魔剑上的黑暗气息已经过于强烈,强烈到了最近甚至开始与珍妮身上的“安塔瑞斯之盾”起了冲突的地步。每当晚上月圆的时候、珍妮靠近我的时候,她身上的那件铠甲就会泛起极微弱的光亮——它对于魔剑的存在本能地感到了不安。我得做点什么——就像此刻这样,将它的黑暗气息压制下来,使得它在我们进入世界之树的绝对屏障的时候不至成为我们的麻烦。

我用一柄小刀在前些天帕萨里安取血的伤口上又挑开一道小口,然后皱着眉头挤出鲜血来,让它们滴在剑身上。剑身里的两个灵魂立即沸腾了起来,使得它更加光亮莹润。然后我低声诵念出了几个音阶,同时将先前准备好的药剂撒在了上面。一阵青蒙蒙的光亮立即泛起,然后像一个罩子一样附着在剑身上,接着逐渐收缩,直至将那种沸腾的气息牢牢压制。

现在这柄魔剑仅仅在灵魂之力的作用下呈现出了“锋锐”和“吸血”这两个属性。虽然对于我来说这两个属性微不足道,但它们的确已经可以使得这把剑在凡人的世界中当之无愧地被冠上“神兵”的名号了。

珍妮将要独自回到她的家族,而我对于“亲情”之类的东西并无太多信心——尤其是贵族之家、牵扯到了家族利益的“亲情”。我总得为她准备点什么,好让她在孤身一人的时候不会任人鱼肉……毕竟,她将是我实现我的最终目的的重要道具之一。

这柄魔剑是我送给她的第一样饯行礼物,而第二样则是我手边的一件衬衣。这是珍妮的贴身内衬,用尼麻制成,轻薄顺滑,可以使铁质的盔甲不至于将人们的皮肤磨破。我将这柄被暂时收敛了黑暗气息的魔剑插回了剑鞘,然后拿起手边这件还散发着体香的小衣服来——我将在上面附加一个魔法,“绝对防御”。——就是那天晚上在我的“迪尔芬德之盾”被打破之后,又帮助我抵御了迪妮莎一记重击的那个魔法。

珍妮没法儿在睡觉的时候也穿着她的盔甲……但可以在睡觉的时候穿着这件贴身内衬。任何一个凡人的武器都没法刺穿它——除非是那头龙亲自动手。然而这个魔法的效果仅能维持一次,我还为她准备了两件礼物。一件是我亲手制作的幸运戒指,另一件则是我调配的那种黄绿色的药剂——它在古鲁丁的时候救了珍妮的性命,同样也可以在她受到严重伤害的时候暂时地使她像一只矫健的鹿一样跳起来。

我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营地里静悄悄,只有守夜的几个佣兵走路时候武器轻微的撞击声传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走到了我的身边,然后背靠着大树坐在我的旁边。

是那个小家伙罗格奥?塔里弗斯。照理说精神力如此强大的天生巫师应该是几乎不需要睡眠的,然而他却像一个普通的小男孩一样贪睡,甚至睡得更多。此刻他坐下来,仰头看了看我,一双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接着他伸出手来在虚空之中轻轻地拨了拨——拨了拨那条凡人无法看见的细线,联系着我与帕萨里安的细线。

我笑了起来,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这可不好玩,小家伙。”

他听了我的话,又仰起头来看我,眼眸干净清澈,就像是最晴朗的夜空。我一直奇怪这个小男孩为什么不再开口说话——艾舍莉说过,这个小男孩对父母说自己曾经见到过居住在房舍之中的家仙子,那么就是说那个时候他还像一个普通的男孩一样,会说话、会欢笑。然而这些似乎在那天晚上遇见我之后就发生了改变——我差点儿杀死了他,他却帮助了我、甚至还依恋起了我来。

这一切都没法解释清楚——就像我至今没搞懂这个小家伙的天赋魔法到底是什么。精神力如此庞大的孩子必定拥有与众不同的命运,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法再次使用前世的“大预言术”,我看不透他。

“你的天赋究竟是什么呢,孩子?你为什么不再说话了?”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喃喃道。

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对我的这句话做出了回应——他认真地看了看我,然后忽然伸手从我的膝上拿过了那柄魔剑。那柄剑对于他这样一个孩子来说显得有些沉重,他得吃力地用双手抱着他,才能将它挪到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他一手按着剑鞘,一手握住剑柄,似乎要将剑身抽出来。

我吃了一惊,连忙按住了他的手。这孩子力气太小,这魔剑太过锋利。一旦他不小心割到了手,魔剑就会在五秒钟之内将他吸成一具干尸——连我也没法儿再救活他。

但他聪明地将膝盖一斜,那剑柄就倾向了地面。接着他的右手一用力,雪亮的剑身顿时被他拉了出来。但我所担心的情况同时也就发生了——那剑身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开始脱离剑鞘,并且倾向罗格奥的胸口。一旦被它滑过,他稚嫩的小身体上立刻就会出现一道伤口,然后剑身之中的两个灵魂就会贪婪地吸取他的鲜血……

然而就在此刻,一截小臂粗细的枯枝伴随着一阵哧啦啦的声音忽然从我们的头顶掉落了下来,正巧卡在了那孩子的胸口与剑刃之间。魔剑顺势切入了枯枝足有半根手指的厚度,然后才停止了它前进的势头。

这个小家伙……简直是不要命了如果不是树上的一只猫头鹰被我们惊扰飞走、带下了一截树枝并且正巧落在了那里,现在他已经是一具干尸了

我一把将魔剑从他的手中夺了回来、插进剑鞘、放在了远离他的一边,然后严厉地说道:“小东西,你不要命了?这种东西可不是你能玩的”

然而他丝毫没有被训斥之后的羞恼表现,反倒是向我咧嘴笑了笑,像个大人一样耸了耸肩膀。

他……似乎在向我证明着些什么?

然而我却没有丝毫头绪。他是在证明他的勇气?或者是不惧死亡?或者是想成为一个战士而非一个巫师?

我只得问他:“你想要告诉我什么?你……会写字么?”

他点了点头。这倒使我意外了……这个小家伙、一个出身平民家庭的小家伙,竟然懂得读写。

“那么你可以用文字来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说话的话。”

他还是微笑着——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么……是不是说,你可以说话,也可以读写,但你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做这两件事情?”

他又点了点头。

“是从那天晚上遇见我之后?”

他再次点了点头。

“那么你也知道自己的天赋魔法是什么?”

还是肯定的回答。

“这种魔法,是否会对我,或者我身边的其他人造成伤害?”

这一次他摇头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跟着我?”

他听了这个问题之后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挪动身子凑近了我,扯住了我的衣袖。这是他对我的某种回答——尽管我并不太懂。他的精神力浩瀚如海……磅礴到令人难以置信。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也拥有的是何种天赋魔法,却不能言语、不能书写——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他默不作声地再一次拨动那根联系着我与帕萨里安的细线——那根只有拥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量的人才能看得到的细线。马车中的师遭遇了某种困境,因此使用了这个魔法试图对我做些什么。但他错误地低估了我——认为我仅仅算得上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橡叶法师,却不知道我早在获得了我的第一份魔力之后就拥有了接近师的精神力量。

他将为他的这个决定感到终生悔恨,而我的另一个帮手就是这个小孩子,罗格奥?塔里弗斯。我的心头忽然一跳,看向了他:“你……知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一次他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如同一个真正的、找到了一件相当有趣的玩具的孩童。

我沉默了一会,坐直了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语气认真地说:“虽然你看起来的确像一个真正的孩子……然而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没法儿再将你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了。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似乎你也对我有所求。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暂时结为盟友——就像在古鲁丁的那天晚上那样,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类,我会成为你的后盾。”

第二十七章星空誓约

第二十七章星空誓约

——对一个小孩子煞有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很滑稽……然而我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儿轻视之情。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而他也看了看我,忽然轻轻地张开了嘴。

他张开了嘴,似乎呼出了一口气来——那声音宛若叹息,如果不是我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我一定不会注意到这声响。

然而就在这声音脱口而出的同时,整个星空,似乎都闪烁了一下。

没错——整个星空都闪烁了一下。就好象苍穹之上的星辰同时眨了一次眼睛,然后又迅速地恢复如常。甚至连北辰之星的魔力都在刹那之间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而后无数星辰的力量像是利剑一样直刺我头脑,在我的精神之海中留下了一个印记。

我被震惊得张大了嘴,不能发出一声言语。

这是……星辰誓约?

以星辰为鉴,缔结盟约,直至世界毁灭、诸星陨落、众神消亡——他怎么可能与我,这样一个魔法师、生活在主物质界的生物,缔结这种只有诸神才有资格宣示的盟约?

我在极度震惊之中抬起手来指着他、这个小男孩,却不知该如何说话。

而他对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我,轻手轻脚地跑开,钻进了远处珍妮的帐篷里。

我的头脑陷入了一团混乱之中,甚至比我前世今生里经历过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混乱——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就连神祗分身的位面投影……也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吧?

那孩子似乎吵醒了珍妮。她从帐篷里面探出头来看了看我,压低了声音远远地问:“穆……你怎么了?”

我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勉强压抑住了心中的震惊之情,向她挥挥手,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你快睡吧。”然后我避开她的目光走到那颗大树之后,试着寻找一些东西——一些可以让我用来占卜的东西。

我心绪无法平静,但我暂时不想再和那个过于神秘的小家伙打交道——我需要为自己的指点一下方向,哪怕是隐约的凶兆或者模糊喜悦——我需要它们来安定一下我的内心。

但这附近是村民聚居的村落,我一时之间没法找到活着的动物,更加不想走到村庄里去买一只鸡或是一只羊——那样的话,那些愤怒的村民们会给我制造出更多的麻烦来。我烦躁地在营地的外围徘徊着,直到一个守夜的佣兵按着腰间的长剑看到了我,立即向我跑了过来:“大师,我们抓到了一个人。”

“……人?”我的眼睛亮了亮,“什么样的人?”

“一个村民。自称是……下午被您杀死的那个男人的弟弟。他试图用草叉袭击我们,但是被我们抓住了。”

“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受伤?”我又问。

“伯尼被伤到了大腿……伤到了动脉,现在我们正在给他止血,但是他似乎快要不行了。我想请您……”

“带我过去。”我轻声说。

那个年轻的男人是在营地外围,距离我们的住处几十米远的地方被抓住的。据说他当时潜伏在一片枯草当中,在巡逻的队伍经过的时候沉默着跃起,然后将草叉送进了伯尼的大腿——差一点儿就要了他的命。

现在伯尼的脸色苍白,腿上血流如注,伤口被撕碎的衣料压住却依旧冒着血泡,看起来的确是伤到了动脉。我从袍袖里摸出两个小小的玻璃瓶子,抛给旁边的另一个佣兵:“大点的,撒在他的伤口上。小些的,让他喝下去。”这两种药剂可以令伤口的表面迅速地结痂,至于他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法挺过今晚,可就要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然后我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被牢牢绑住、倒在了地上的年轻人身上。愤怒的佣兵们已经把他揍得够呛,他的眼眶裂开,血污模糊了眼睛。嘴巴则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嘴唇裂成了三瓣,双臂和大腿上还有深可见骨的刀伤。他能挺到现在还不昏迷过去,可真是足够坚强——就像他那个哥哥一样。

“把伯尼抬走吧,这个人交给我。”我对那几个佣兵说,“在我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前,不要再让人过来……也不要惊扰了大家。”

他们连忙答应了我,然后抬着伯尼离去了。这样的重伤员的伤口还需要清洗和缝合,他们的确要忙上一段时间。

然后我俯下身挽起袖子,抽出我随身携带的那柄小匕首,用冰冷的刀刃拍拍他的脸颊:“是来杀我的?”

“就是要杀死你,你这恶魔”他像一头困兽一样低声嘶吼着,血红的眼睛瞪视着我,像是要凸出来。

“如果我现在让你恢复健康并且放你离开……你还会来杀我?”我轻声问。

“我以祖先的名义起誓,只要我还能呼吸,我就必定要杀死你”他吐了一口含着血沫的口水,正落在我的脚边。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想一想,非要杀我不可?”

他不再说话,而是借着月光瞪视着我——尽管我估计他的视线现在已经模糊到近乎失明了。

“唉……你看,我现在越来越仁慈了。”我叹了口气,将匕首的刀刃移到他的咽喉上,用左手捂住了他的嘴,“其实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答案,过于执著并不是好事啊,凡人……”然后我的右手略一用力,锋利的刀刃就切开了他的皮肤、薄薄的肌肉,然后是血管。他瞪大眼睛在我的注视下试图喘息了一会儿,就不再挣扎了。我捂着他的嘴巴的掌中则感受到了些许温热的液体——是口水,也可能是鲜血。

然后我割破了他的外衣,将他的身子侧了过来,令他的肚腹面对着我。接着反握匕首,在他胸前的肋骨之下、胃部的那个位置插了进去,一路拉下来。

一股热气顿时升腾了起来。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轻微声响,他身体里的内脏通过肚腹上的巨大破口流淌到了草地上——像是一堆还有生命的物体轻微颤抖了几下,然后在秋叶的微风里迅速降温。

我推开了他的身体,然后皱着眉头开始观察卦象。

用内脏来占卜这种法子古已有之,但随着人类社会的繁荣,这种占卜方式已经近乎失传,即便还有人掌握着这种技巧,也是在使用动物的内脏。但实际上只有人类的内脏,才能够占卜出最精确的卦象……今夜那个男孩的确令我震惊,我必须得用这种方式来卜问我的未来——不然我将无法安心地进入代达罗斯的陵墓,更无法心无旁骛地完成那件迄今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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