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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短篇小说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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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你们必须到重罪法庭作证,说明几月几日,晚上几点钟,你们目击了某 一事情。” 此刻,莱昂心里首先想到的恰好就是皇家检察官和司法人员。生活中有 时会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良心问题;究竟是比一个素不相识的旅客遭人杀害 好呢,还是让自己所爱的女人丧失颜面、名声扫地好呢? 要给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确实不很愉快。我可以肯定,即使是最聪明的 人也会对此束手无策。 因此,莱昂作出了好些处在他那个地位的人都会作出的反应:呆在原地 不动。 他两眼盯着蓝缎高跟拖鞋和即将触到鞋底的红色溪流,着迷似的凝视了 很久,与此同时,他的鬓角沁出了冷汗,心跳加剧,几乎把胸膛都炸开了。 他思绪翻滚,脑子里萦回着无数稀奇古怪、令人恐怖的图像;一个发自 内心的声音不时对他叫喊: “再过一小时,人家就什么都知道了,而这是你的过错!”可是,由于 老是想着: “我怎么会卷进这种事的呢?”他终于看到了几线希望。最后, 他暗自寻思: “要是我们在隔壁房间发生的事情被人发觉以前就离开这个该死的旅 馆,也许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这里谁都不识识我们,人家见我一直 戴着蓝色眼镜;人家见她一直戴着面纱。我们离车站近在咫尺,一个小时以 后,我们就会远离N城了。” 然后,由于他曾为筹划这次旅行详细研究过火车时刻表,他想起,八点 钟有一趟列车开往巴黎。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在那座掩藏着无数罪犯的大城 市里消失。谁会在那里发现两个清白无辜的人呢?但是,人家不会在八点钟 以前走进英国人的房间吗?问题就在这里。 他深信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便竭力从陷入了好久的麻木状态中摆脱出 来;但是,刚一动弹,他的年轻伴侣就醒了,她冒冒失失地吻了他一下。一 触到他那冰冷的脸颊,她不由得小声叫了起来: “你怎么啦?”她不安地问道,“你的额头冷得像大理石一样。” “没什么,”他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听到了隔壁房间里的响声……” 他离开了她的怀抱,首先将蓝缎高跟拖鞋拿到一边,又搬了一把扶手椅 放到便门前面,以免让他的女友看到那股可怕的液体,现在,液体不再流动, 已经在地板上形成了一片相当大的污迹。然后,他稍稍打开通向过道的房门, 仔细听了一会:他甚至大胆地走到英国人的房门跟前。房门关着。这时候, 旅馆里已经有人活动。天快亮了。马夫在园子里洗刷马匹,三楼的一个军官 正在下楼,马刺踩得叮直响。他要去主持那场有趣的工作,它使马比人感 到更舒服,术语叫做 “溜马”。 莱昂回到蓝色房间,用爱情所能创造的各种巧妙方式,拐弯抹角、委婉 曲折地给女友陈述了目前的处境。 呆在这里——危险;过于仓促地动身——也危险;在旅馆里等待隔壁房 间的灾祸被人发现——更危险。 没有必要叙述这个情报所引起的恐惧,随之而来的眼泪,以及事先提出 的荒谬绝伦的建议。两个不幸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投入对方的怀抱,相互说着: “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罪魁祸首。他们约定死在 一起,因为,少妇相信,法庭会把他们当作谋杀英国人的罪犯。由于他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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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肯定,到了断头台上,人家是否还允许他们相互拥抱,所以便紧紧地抱在 一起,紧得气都喘不过来,眼泪籁籁的淌得满脸都是。最后,在说了许多傻 话,道了无数温柔体贴、令人心碎的衷肠之后,他们终于在千百次亲吻中意 识到,莱昂设想的计划,即乘八点钟的火车出走,实际上是唯一可行的最好 的办法。过道里一有脚步声,他们便吓得浑身打颤。长统靴发出的每一步声 响,都在向他们通报:皇家检察官来了。 他们的为数不多的行李转眼之间就收拾好了。青年女子想把蓝缎高跟拖 鞋扔在壁炉里烧掉;可莱昂将它捡起,放在床前的小地毯上擦了擦,然后, 他吻吻拖鞋,装进了口袋。他发现拖鞋上有一股香子兰味道,心里十分诧异; ① 他朋友用的足欧仁妮皇后 用的那种香水。 旅馆里的人已经全都醒了。可以听到侍者欢笑,女仆唱歌,小兵给长官 刷制服。七点钟刚刚敲过。莱昂想劝女友喝一杯牛奶咖啡,但她明确表示, 她的喉咙堵得难受,要是再勉强喝点什么,她会憋死的。 莱昂戴上蓝色眼镜下楼结帐。老板请他原谅旅馆里人声嘈杂,但他还不 明白是何原因;那些军官先生向来都没有这样安静!莱昂要他放心,说自己 什么也没有听到,晚上睡得很好。 “啊!你另一边的邻居,”老板接着说,“不应该搅扰你们。这个人, 现在倒没有什么动静,我肯定他还在呼呼大睡。” 为了不致跌倒,莱昂使劲扶着帐台;青年女子原想跟在后面,这时也牢 牢挽住他的胳膊,将而纱紧紧地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位英国绅士,”残忍的旅馆老板继续絮叨,“不论什么,他都 要最好的。嗬!这可是个体面的角色!并不是所有的英国人都和他一样。这 里曾住过一位,那可是个小气鬼。住房,晚餐,他什么都嫌太贵。他想用他 的钞票付给我一百五十法郎,一张英格兰银行的五英镑的钞票……但愿这是 真的!……对了,先生,您大概认得出来,因为我曾听您和太太讲过英语…… 这是真的吧?” 说到这里,老板给他拿出一张五英镑的纸币。纸币的一角,有一块小红 斑,莱昂心里立即明白了。 “我相信这是真的。”他哽着声说。 “啊!你们有的是时间,”老板接着又说,“火车八点钟才到这里,而 且老是晚点……请坐,太太;你好象不舒服……” 这时,一个胖胖的女仆走了进来。 “快拿点开水来给英国绅士泡茶,”她说,“还要拿一块海绵!他把酒 瓶打碎了,房间里流得到处都是。” 一听到这几句话,莱昂立即跌坐在一把椅子上;他的女伴也和他一样。 他们两个都非常想笑,费了好大劲才没笑出声来。青年女子快活地握住了他 的手。 “我们决定,”莱昂对旅馆老板说,“乘下午两点钟的火车动身。请给 我们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 一八六六年九月于比亚里茨 (孙恒译) ① 欧仁妮皇后为拿破仑三世之妻,以美貌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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桎梏 '奥'茨威格 斯蒂芬·茨威格 ( 1881—1942),奥地利小说家。他对人物内心世界的 刻划达到极致,每篇小说都给读者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被称为 “人类精神 的微观世界中的现实主义者”。 太太还酣睡着,发出圆润而大声的呼吸。她微张着嘴,似乎要笑或说什 么,她年轻、丰满的胸脯在被子下面柔软地起伏着。窗外晨曦初现,可是冬 天的早晨朦朦胧胧,万物沉睡在半明半暗之中,轮廓模糊依稀。 斐迪南轻轻地起了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经常这样:工作 当中突然拿起帽子,匆匆走出家门,跑到田野里,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直跑得精疲力尽,突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停住,双膝颤抖,太阳穴直跳;或 者在热烈的交谈中突然瞪着眼睛,不知所云,答非所问,必须强制自己才能 恢复常态;或者晚上脱衣服的时候一阵糊涂,手里提着脱下的鞋子恍恍惚惚 坐在床沿发呆,直到他妻子叫他,或者长统靴砰的一声掉在地板上,才会把 他惊醒过来。 此刻他从有点闷热的卧室走到阳台上,他感到一阵凉意,不由自主地将 双肘压着腹部,好暖和些。他眼前的景色还完全笼罩在晨雾之中。往常从他 坐落在高处的小屋子眺望,苏黎士湖宛如一面明镜,湖里倒映出天空中匆匆 驰去的朵朵白云。今天苏黎士湖上,乳白色的浓雾在滚滚翻动。他目光所及, 手所触摸之处,一切都很潮湿,昏黑,粘滑和灰暗,树上滴着水珠,阳台上 一片潮气。正在升起来的世界像一个刚从洪水中逃出来,身上还淋着串串水 珠的人。透过雾霭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咕咕噜噜,模糊不清,犹如溺水 者嗓子里噜噜的哮喘声。有时也有锤击声和从远方传来的教堂钟声。这种往 常是清脆的声音,现在听来却显得潮湿,像生了锈一样。他和他周围世界之 间笼罩着一片阴湿。 他感到阵阵凉意,可是却站着不走,两手深深插在口袋里,等着雾气消 散,可以放眼远眺。雾像一张灰纸,开始慢慢地从下面卷起,对于这可爱的 景色,他心头涌起一种强烈的眷恋,他知道,下面的景物井然有序,只不过 是被晨雾遮掩起来了,而往常那景色的明晰的线条则使他自己也感到精神焕 发,神采奕奕。往常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总是走到窗前,眼底的景色使他赏 心悦目,心情也就平静下来了;湖的对岸房屋鳞次栉比,一艘汽艇轻巧地划 开湛蓝的湖水,海鸥快乐地麇集在湖岸上,缕缕炊烟呈银色螺旋状从红色烟 囱里袅袅升起,飘入回响着正午钟声的天空——显然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多 么升平的世界!而他呢,虽然他明知这个世界是疯狂的,也竟相信了这些美 好的标志,因为有了这个他所挑选的地方而把自己的祖国忘掉了若干时辰。 几个月前,为了躲避时代和周围的人,从正在打仗的国家来到瑞士,他感到, 他那饱经风霜忧患的、被恐惧和惊吓啮碎了的心灵,在这里得到了平静和慰 藉,愈合了创伤。这里的风景使他心旷神怡,明净的线条和色彩唤起了他艺 术创作的欲望。正因为此,每当像今天这个大雾弥漫的早晨,视野模糊,景 色暗淡的时候,他总有一种被疏远和被遗弃的感觉。这时候他对下面笼罩在 朦胧中的一切,对他祖国的,也是沉沦在远方的人民油然生出一种无限的同 情,渴望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 从迷雾中传来四下教堂钟楼上的钟声,随后八下清脆的报时钟声响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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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清晨。他觉得自己像在塔尖上似的,感到无可名状的孤独。世界在他 面前,妻子在他身后,还在昏暗中酣睡。他的内心深处萌起一种欲望,真想 把这堵迷雾的墙捣毁,随便在什么地方感受一下苏醒的信息和可靠的生活。 当他放眼远望,觉得在那边下面灰濛濛的地方,亦即村子的尽头,有条蜿蜒 曲折的爬山险道通往这里的山岗,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上蠕动,不是人 就是动物。隐约之中,那小东西在往上走来,他先是感到一阵高兴,因为睡 醒了的不只是他,此时他还夹杂着一种急不可待的、病态的好奇心。在通向 那灰色的东西正在移动的地方,是个岔路口,一条路通往临近的村子,一条 路通向这儿的山岗上。那灰东西好象在那里深深吸了口气,迟疑片刻,接着 就顺着狭窄的山路蹒跚地往山上攀登。 一阵不安向斐迪南袭来。 “上来的这个陌生人是谁?”他自己问自己, “是什么事迫使他离开他昏暗、温暖的卧室,像我一样,一大早就跑到外头 来呢?他要到我这里来?他来找我干吗呢?”近处的雾气比较稀薄,现在他 认出他来了;是邮差。每天清晨,八下钟声一响,他就爬山到这里来,斐迪 南对他很熟悉,呆板的脸上蓄着红水手胡须,两鬓业已斑白,鼻梁上架着一 副蓝色的眼镜。他叫 “胡桃树”。由于他动作硬邦邦的,再加上他把信件郑 重其事地交给人家之前,总是先把他那黑色的大皮包往右边一甩的那副庄严 的神气,他就管他叫 “胡桃老头”。斐迪南见他把邮包甩到左边,一步一蹭 地走着,以及由于腿短,步子走得不伦不类的姿态,就不由自主地好笑。 可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双膝在颤抖。在眼睛上搭着凉棚的双手也像瘫痪了 似的掉了下来。今天、昨天、这些个星期以来的不安,现在一下子又袭来了。 他心里感觉到,这个人是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是专门来找他的。他下意识地 把门打开,蹑手蹑脚地走过还在酣睡的妻子,急忙下了楼,来到两侧都是篱 笆的小路上,以迎候来人。在花园门口,他碰上了他。 “您……您有……” 他接连说了三次才说出来, “您有我的信件吗?” 邮递员把蒙着湿气的眼镜抬了抬,目光盯着他说: “有,有。”他猛地 把黑邮包甩到右边,用被雾冻得又红又湿、像大蚯蚓一样的手指在信堆里翻 找着。斐迪南直哆嗦。终于他拣出来一封信。褐色的大信封上宽宽地盖着“公 事”两个字,下面就是他的姓名。 “得签字。”邮差说着,舔湿复写笔,把 登记本递给了他。由于激动,斐迪南签的字很难认,而且把登记本都划破了。 随后斐迪南从邮递员那又肥又红的手中接过信,可是他的手指竟如此僵 硬不灵,以致信从手中滑了下来,掉到地上,掉到了湿土和湿树叶上。他俯 身去捡信时,一股难闻的霉味扑鼻而来。 这就是那件事情,现在他完全明白,几个星期来阴森森地扰乱他的平静 的,就是这封信,这封他不愿要,但却等待着的信,这封信是从丧失了理智 和礼仪的远方给他寄来的,这封信朝他摸索着,它那打字机打出的呆板语句 攫取了他温暖的生活和他的自由。他曾经感到这封信从什么地方寄来了,犹 如一个在茂密的森林中巡逻的骑兵,感觉到有一支看不见的冷冰冰的枪管在 瞄准他,枪管里装着一颗小铅丸,要射进他的肌体。他进行了反击,但是毫 无用处。多少个夜晚他想的全是这些事,现在终于找上门来了。那还是不到 八个月的事,当时他光着身子,在边界那边站在一位军医面前,寒冷和厌恶 使他浑身哆嗦。那军医像一个马贩子似的抓着他胳膊上的肌肉,他认识到, 这种对人格的侮辱就是当代对人的尊严的卑视和那在欧洲蔓延的奴役。在一 片乌烟瘴气的爱国滥调中生活两个月,他还可以忍受,但是他慢慢就感到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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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了,每当他周围的人启口说话的时候,他就看出全是信口雌黄,令人不胜 厌恶。看到妇女们提着盛土豆的空口袋,天色微明就冷得瑟缩着身体坐在市 场的台阶上,他的心都要碎了。他紧攥拳头,悄悄地走来走去,怒不可遏, 恨得痒痒的,但是自己的愤怒又无济于事,他为此而生自己的闷气。后来他 托了情,才和他的妻子一起来到瑞士。当他跨过边界,突然感到热血涌上面 颊,踉跟跄跄,不得不紧紧抓着柱子。人、生活、事业、意志、力量,他感 到再一次获得了这一切。他敞开胸怀,尽情地呼吸自由的空气。祖国现在对 他来说,只不过意味着监狱与桎梏,外国则是世界故乡,欧洲是人类集中的 地方。 然而好景不长,这种轻松愉快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很久;接着恐惧又重新 来临了。他觉得背上写着他的名字,好象还被挂在血淋淋的丛林中似的。他 感到有个什么东西,他对它既不了解,也不认识,而它却很了解他,而且不 肯放过他;有一只彻夜不眠的冷酷的眼睛正在从一个看不见的地方窥视着 他。于是他便深居简出,蛰居起来,报也不读,唯恐看到军人召集令。他变 换住址,以销声匿迹,他让把信件都寄给他妻子,都写上留局待取。他不与 人来往,以免人家寻根问底。他从不进城,画布和颜料都让他妻子去买。他 隐姓埋名,在苏黎士湖畔的这个小村子里向农民租了一幢小房子蛰居起来。 然而他时时都清楚:在某个抽屉里,在成千上万页材料中保存着一张纸。他 知道有朝一日,不知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时间,这抽屉将会被打开——他听到 有人在拉抽屉,听见打字机的的嗒嗒打下了他的名字,他知道这封信将转来 转去,直到最终找到他为止。 此刻信在他手里窸窣作响,他感到身子发冷。斐迪南竭力使自己保持镇 静。这张纸片关我什么事!他自言自语:明天,后天这些小树上会长出千张、 万张、十万张纸片来的,每张纸片都跟这张一样,都与我无关。什么叫 “公 事”?我干吗要看它?现在我在这些人中间没有担任什么职务,因而没有任 何职务可以管住我。这就是我的名字——就是我本人啦?谁能强迫我说,这 张纸片就是我,谁能强迫我来看那上面所写的东西?如果不看这张纸片就把 它撕毁,那么碎片就会一直飘落到湖里,我什么也不知道,别人什么也不知 道,世界依然是老样子,我也依然如故!这么一张纸片,这么一张只有我愿 意才去了解其内容的纸片,怎么会弄得我心神不宁?我不要它,除了我的自 由,我什么都不要。 他伸开手指,准备把这个硬信封撕开,把它撕成碎片。可是奇怪:肌肉 一点也不听他使唤。他自己的手上有某种东西在违抗他的意志,因为他的手 不听他使唤了。他一心想用手把信封撕开,但是手却小心翼翼地启开了信封, 哆哆嗦嗦地展开了那张白纸。信的内容本是他已经知道的:“F34729号。据 M地区司令部规定,务请阁下至晚于三月廿二日前往 M地区司令部8号房间 重新进行兵役体检。此军函由苏黎士领事馆转交,务请阁下前往该领事馆面 洽此事为荷。” 斐迪南重新走进房间,一小时以后,他妻子笑眯眯地朝他走来,手里捧 着一束零散的春花。她面庞光彩照人,无忧无虑。 “瞧,”她说, “我找到 了什么!屋子后面草地上的花已经开了,而树荫下面却还有积雪呢。”为了 讨她喜欢,他接过花束,把脸深深地俯埋在花枝中,以免看见他心爱的人那 双无忧无虑的眼睛,随后便匆匆上楼躲进那间作为他的画室的顶楼。 然而他却没法进行工作。刚把那块空白的画布放在面前,画布上就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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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了那封信上用打字机打的字句。调色板上的颜色,在他眼前变成了污泥 浊血。他不由得想到脓包和伤口。他的自画像立在半阴的地方,他看到颏下 带着军队的领章。 “胡闹!胡闹!”他大声地嚷叫起来,跺着脚,想驱散脑 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图像。然而他双手发抖,脚下的地板在晃动。他快要倒 下去了,于是赶紧往小矮凳上坐下,缩成一团,一直到他太太叫他去吃午饭 才起来。 每口饭他都哽塞难咽。嗓子眼里有一种苦东西,先得把这东西咽下去, 可一咽下就又泛了上来。他弯着腰,默默地坐着,发现他太太在端详他。忽 然他感到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手上。 “你怎么啦,斐迪南?”他没有回 答。 “你是不是得到不祥的消息了?”他只是点了点头,喉咙哽塞了。“军 事当局来的吗?”他又点了点头。她沉默不语,他也默不作声。对这件事的 思考一下子占据了整个房间,把其他东西都推到一边去了。这种思想粘粘糊 糊,囫囵地盖住了只吃一点点的饭菜。这种思想像是一只湿腻腻的蜗牛,爬 在他们的脊梁上,使他们直打寒颤。他们彼此都不敢看一眼,只是弯着腰默 默地坐着,思想的千斤重担压在他们身上,很难经受得住。 “他们约你到领事馆去吗?”她终于问道,声音显得有些破碎。“是的!” —— “那你去吗?”他哆嗦着。“我不知道,不过我还得去。”——“为什 么一定要去?你现在在瑞士,他们不能对你发号施令。在这里你是自由的。” 他从紧咬的牙缝中迸出几句话来:“自由!今天究竞谁还有自由?”——“每 个希望自由的人,尤其是你。这是什么?”她轻蔑地一把抓起他面前的那封 信。 “这张破纸,一个潦倒的小文书乱涂了几笔的破纸,居然对你,对你这 个活人,对你这个自由人具有那么大的力量?它会把你怎么样?”—— “这 封信倒不会把我怎么样,可是寄这封信的人可是惹不起的啊!”—— “信是 谁寄的?什么人?是一架机器,那架巨大的杀人机器。可是机器却抓不着 你。”—— “它已经抓住好几百万人了,为什么偏偏抓不到我?”——“因 为你不愿意。”—— “那几百万人也是不愿意的呀。”——“但是他们失去 了自由。他们是在枪口威逼下才去的,没有一个人是自愿的。谁也不会愿意 从瑞士再回到那个地狱里去。” 她看到他很痛苦,就控制着自己的激动。像是对一个孩子似的,怜悯之 心在她身上油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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