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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短篇小说集-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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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时语调就得更尖锐些,并冷冷地将这件事情收场:  “我懂得法律,知道此事的法律后果。但是我刚才说的话就是我的最高法律, 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我甘愿承担任何风险。”说着匆匆鞠了一躬,中止了 这场谈话,向房门走去!领事馆的人一定会看出,他不是工人或学徒,要等 别人让走才走,而他却不一样,谈话该什么时候结束,这是由他自己来决定 的。      他走来走去,把这场谈话背诵了三遍。整个构思以及语调他部非常满意。 他焦急地等待着这一时刻的来到,就好像演员眼巴巴地等着别人的暗示,好 把他的台词接着说下去一样。只有一个地方他觉得说得还不太妥帖,那就是  “当然,我并不想逃避我对祖国的义务”这句话。谈话当中无论如何得有点 爱国之类的辞令,无论如何得有一点,以便让人看到,他不是悖逆不道,但 也并非心甘情愿。虽然他承认——当然仅仅是在他们面前承认而已——其必 要性,但并不认为对他是必要的。 “对祖国的义务”——这话太没有文采, 耳朵都听腻了。他想了一下,也许这样: “我知道,祖国需要我。”不,这 话很可笑。或者这样说会好些: “我并不打算逃避祖国的召唤。”这样是好 了一点,但对这句话他还是不满意,它太卑躬屈膝了,犹如鞠躬时腰多弯了 几个厘米。他继续推敲着。最好还是直截了当些:“我知道什么是我的义务。” ——好,这样讲最确切。这句话可以向里拐,也可以向外拐,可以理解,也 可以误解。这话听起来简单明了,说的时候口气可以很蛮横: “我知道,什 么是我的义务。”——简直有点威胁的味道。现在一切都就绪了。可是:他 又神经质地看了一下表。时间似乎不愿往前走。现在才八点。      他面前街道纵横,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于是他信步走进一家咖啡馆, 想看看报纸,然而那些字句使他心烦意乱,报上到处都是祖国和义务。这些 陈词滥调扰乱了他的计划。他喝了一杯科涅克白兰地,接着又喝第二杯,想 去一去嗓子眼里的一股苦味。他苦苦地思考,怎样抢在时间前面,同时把这 场虚构的谈话的各个零零散散的部分一次又一次地牢牢记在心里。突然,他 摸了摸自己的面颊: “没刮脸,我还没刮脸!”他赶忙跑进对面的理发馆, 把头发理了理,洗了洗,这样就打发了半小时的等候时间。后来又想到,得 打扮得像样一点,这在领事馆里是很重要的。那里的人对穷鬼总摆出一副趾 高气扬的神气,而且大声斥责。但是如果你仪表堂堂,应对自如,风度潇洒, 那么他们对你马上就是另一副面孔。这个想法使他感到陶醉。于是他让人把 外套刷了刷,就去买手套。在挑选手套的时候,他着实费了一番斟酌。黄的, 有点锋芒毕露,而且显得太浮华;珠灰色不显眼,这比较好,买了手套之后, 他又在街上游来荡去。他在一家缝衣铺的穿衣镜前端详了一番,把领带扶正。 手里还太空,他突然想起需要一根手杖,去那儿的时候,可给人一种顺路而 来、随随便便的感觉。于是他匆匆跑到马路对面,挑了一根手杖,他从店里 出来的时候,钟楼上的钟正敲九点三刻。他把准备好的那些话又背了一遍。 太妙了! “我知道,什么是我的义务”这句新措辞现在是最有力的一句。他 满有把握地迈着坚定的步子走上楼去,轻快得像个孩童。      一分钟后,仆役刚把门打开,他心里就一楞,感到自己的算盘打错了。 他指望的事并没有出现。他问仆役,科长在不在,仆役告诉他,秘书先生正 在会客。他得等着。仆役不太客气地随手向一排椅子中间的一张一指,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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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那排椅子上已经坐了三个人,脸色都很阴郁。他勉强坐了下来,他心 怀敌意地感觉到,在这里他只不过相当于一桩事情,一份材料,没有自己的 人格。他旁边的人正在相互诉说自己不幸的命运;其中一个带着快要哭出来 的可怜的声音说,他在法国被监禁了两年,而这里又不愿意发给他回家的路 费,另一位诉说,无人肯帮他找个职位,可是他有三个孩子。斐迪南不由心 里气得发抖——真是岂有此理,竟让他和乞丐坐在一条板凳上!他发现,这 些卑贱人,他们那种沮丧而牢骚满腹的样子搅得他心烦意乱。他想把那席谈 话再回忆一遍,可是这些家伙,他们那讨厌的唠叨却打乱了他的思绪。他真 想对他们大吼一声: “别说了,贱货!”或者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送他们回 家,然而他的意志完全瘫痪了,跟他们一样,手里拿着帽子,跟他们坐在一 起。另外,那里人来人往不断,这也弄得他不知所措。他真怕有熟人看见他 同乞丐坐在一条凳子上。他心里作了准备,一开门他就立即跳起来,离开这 里。可是他仍旧只是失望地低着脑袋坐在那里。他越来越意识到,趁现在精 力还未消耗殆尽的时候,必须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有一次他振作精神,站了 起来,对站在他旁边的门岗模样的仆役说: “我明天再来吧。”可是那位仆 役却宽他的心,说: “秘书先生很快就有空了。”于是他又屈膝坐了下来。 他在这里好象是被人抓了起来,毫无反抗。      终于,随着衣服的窸窣声,一位太太微笑着,洋洋得意地走了出来,高 傲地朝那些等候的人扫了一眼,这时仆役喊道: “秘书先生现在空了。”斐 迪南站起身来。他的手杖和手套在窗台上放着,可是他发现得太晚了,门已 经打开,他不能再转回去拿了。他半回头看着,被这些事弄得糊里糊涂,就 在这种精神状态下走了进去。科长正坐在写字桌旁看材料,此刻匆匆抬起眼 睛,朝他点了点头,也没请这位久等的人坐下,就客气而又冷冰冰地说:“啊, 我们的美术硕士。马上就来,马上就来。”说着他起身朝隔壁房间里叫道:  “请把斐迪南·R……的卷宗拿来,是前天办好的,您知道,征召令已转寄给 您了。”他说着又坐了下来。 “您又要离开我们了!好吧,希望您在瑞士这 段时间是美好的。再说,您的气色棒极了。”说着,他就匆匆翻阅文书给他 送来的卷宗。 “是在M地区参军的……对,对……一切都办好了……我已经 让人把表格填好了……您不用申请路费吧?”斐迪南站也站不稳,只听得自 己的嘴唇结结巴巴地说:“不用……不用。”科长在介绍信上签了字,递给 了他。 “本来您明天就该去了,不过也不必如此匆忙,您先让最后一张杰作 的油墨干一干吧。如果您需要一二天的时间处理一下自己的事务,这事由我 负责,这对国家的关系不大。”斐迪南感到,这是句令人发笑的玩笑,而他 只是客气地撅了一撅嘴唇,这使他自己的内心里真正感到十分惊愕。说几句, 现在我得说几句——他心里盘算着——不能像木棍似地呆呆地站着。他终于 迸出了这么几句来: “有了征兵书够了吧……其它,还要……通行证吗?” —— “不用了,不用了,”科长笑着说,“边境上不会麻烦您的。再说那里 已经得到了关于您的通报。好吧,祝您一路平安!”他向斐迪南伸出手来。 斐迪南感到,这意思是让他走了。他眼前一阵漆黑,赶紧扶住了门,一种厌 恶的心情使他透不过气来。 “往右,请往右走。”科长在背后叫他,他走错 了门,科长挂着一丝微笑——这时虽然他神志不清,但觉得自己还是看到了 科长的笑——给他打开他出去的门。 “多谢,多谢……请不必劳神了。”他 还呐呐地说着。对这种多余的客套,他自己也感到生气。刚走到外面,仆役 就把手杖和手套递给了他。 “经济方面的责任……请记录在案”等等词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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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又在他的脑海里涌现出来了。竟还向他道谢,客客气气地向他道谢!他这 辈子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羞愧过。然而他并没有再怒火中烧。他有气无力地走 下楼梯,感到现在走着的并不是自己,感到那种势力,那种陌生的、冷酷无 情的势力,已经把他,把这整个世界踩在它的脚底下了。      他下午很晚才回家。他感到脚后跟疼得很,他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儿小时, 三次到自己的家门口又缩了回来;最后他想从后面穿过葡萄园,从一条掩蔽 的小路溜回家。然而,那条忠实的狗发现了他,它狂吠着向他扑来,亲热地 对他摇着尾巴。门口站着他的妻子,他第一眼就看出,她什么都知道了。他 默默无语地跟着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可是她并不严厉,也不看他,显然她避免再使他痛苦。她端出一些冷肉 放在桌子上。他顺从地坐了下来,她走到他身边。 “斐迪南,”她说道,声 音哆嗦得很厉害, “你病了。现在不能和你说话。我也不想责备你,你现在 的所作所为并非出于自己的意愿,我感到你很痛苦。不过你答应我一条:关 于这件事情,要是事先没有和我商量,你再也别采取什么行动了。”      他沉默不语,她的声音激动起来了。       “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个人的事情,我从来都让你在决定你自己的事情 上有充分的自由,我并为此感到自豪。但是你现在处理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你 的生活,而且也关系着我的生活呀。我们的幸福是我们多年建立起来的,我 不能像你似的随随便便地去断送给国家,断送给谋杀,断送给你的虚荣心和 软弱。我们的幸福我谁也不给,你听着,谁也不给!你在他们面前窝窝囊囊, 我可不。我知道这件事的分量。我决不屈服。”      他仍一直不吭声,他那卑躬的、由于感到内疚而表现出来的沉默渐渐激 怒了她。 “我决不让一张废纸就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东西,我不承认以杀人为 终结的法律。我决不在权势面前折腰。你们男人现在都被意识形态毁了,你 们考虑政治和伦理,而我们女人,我们是凭直觉办事的。我也知道,祖国意 味着什么,但我也明白,今天祖国又意味着什么:杀人和奴役!一个人可以 属于祖国的人民,但是一旦这些人都疯了,那他就不该跟他们同流合污。在 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一个数字,号码,工具和炮灰,可是我却感到你是个活 生生的人,因此我决不把你交给他们,我决不把你交出去。我从来没有擅自 替你做主,但是我现在的责任就是保护你;在这以前你还是个头脑清醒的成 年人,懂得自己该干什么事,可是现在你已经跟外边几百万牺牲者一样,意 志被扼杀,成了失去常态的、听命于人的破机器。他们为了得到你,已经牢 牢地控制了你的神经,可是他们却把我忘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强。”      斐迪南依然抑郁地沉默不语,他心里没有反抗,既不反抗别的事,也不 反抗她。      她霍地站了起来,显出一副吵架的气势。她的声音是强硬、严厉而绷得 紧紧的。       “在领事馆他们对你说了些什么?我想知道。”这简直是一道命令。他 疲惫地拿出那张纸,递给了她。她双眉紧蹙,咬着嘴唇,看了那张介绍信, 随后就轻蔑地把它往桌子上一扔。       “这帮老爷倒挺急!明天就要你走!而你呢,你对他们大概还感恩戴德 吧,脚跟卡的一声,一个立正,就完全俯首贴耳了。 ‘明天就去报到。’报 到!不如说是唯命是从。不行,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还远远没有到这个地 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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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迪南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扶在椅子上的手在抽搐。 “保拉,我们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木已成舟,已经无可挽回了。我曾试图反抗来着,但办 不到。我就等于是这张纸了。我就是把纸撕掉,还依然是它。你不要再给我 添麻烦了。在这里也没有自由啊。每时每刻我似乎都感到,那边在召唤我, 在摸索我,在拉我拽我。到那里我反而会感到轻松些;在监狱里反而倒还有 一点自由。只要在外面,就总觉得是在逃命,这倒反而不自由。再说,干吗 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第一次他们已经放我回来了,为什么这次就不会放我 回来?也许他们不给我武器,我甚至有把握会弄份轻松的差使干。干吗把事 情想得那么糟?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么危险,也许我会交上好运呢。”      她仍然很严厉。 “事情现在已经不在于这些问题了,斐迪南,不在于他 们给你轻活或重活,而在于你是否应该去为你所厌恶的人效劳,你是否愿意 违背自己的信念,去参予世界上最大的犯罪活动。因为谁不拒绝,他就是帮 凶,而你是能拒绝他们的,因此你必须这样做。”       “我能够拒绝他们?我无能为力!已经不行了!对这些荒谬绝伦的东西 的厌恶,憎恨和愤慨,过去曾使我意志坚强,可现在却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了。别再折磨我了,我求求你,别再折磨我了,别跟我再说这些了。”       “不是我说这些,而是得由你自己说,他们没有权利支配一个活生生的 人。”       “权利!好一个权利!现在世界上哪里还有权利?权利已经被人扼杀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权利,可是他们,他们有权力,而权力就是一切。”       “为什么他们有权力?正因为是你们给他们的。只要你们老是胆小,他 们就永远有权力。现在人们称之为庞然大物的东西,是由全世界十个意志坚 强的人组成的,十个人就可以把它摧毁。一个人,一个敢于否定他们的活生 生的人,他就是在摧毁这种权力。可是如果你们不敢挺起腰来,而总是想: 也许我能过关,如果你们以曲求伸,心存侥幸,不去击其要害,如果你们甘 当奴隶,命运依旧,他们就永远拥有权力。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该屈服,大家 必须说: ‘不’,这是当今唯一的责任,而不是去任人宰割。”       “可是保拉,你是怎么想的……我该……”       “你该说‘不’,如果你心里也想的是‘不’。你要知道,我爱你的生 活,爱你的自由,爱你的工作。但如果你今天对我说,你要到那边去跟左轮 手枪讲权利,如果我知道,你要这样做的话,那我就要对你说:走!但如果 你出于懦弱和神经过敏或者心存侥幸,以为能保住性命,因此受了一种连你 自己也不相信的欺骗就走的话,那我就看不起你,是的,我看不起你!如果 你是为了人类,为了你的信仰而去,那我决不阻拦你。但是到野兽中去当野 兽,到奴隶中去当奴隶,那我坚决反对。人应该为自己的思想去献身,而不 是为别人的癫狂去送死。如果有人以为是为祖国而死的……”       “保拉!”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难道你觉得我的话太唐突了吗?恐怕是觉得背后班长的军棍在抽你了 吧!别害怕!我们还在瑞士。你是想要我沉默或对你说:你会平安无事的。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多愁善感了。现在事情关系到我和你,关系到我们整个 命运。”       “保拉!”他再次想打断她的话。       “不,我再也不同情你了。我选择你、爱你是个自由的人,我瞧不起懦 夫和自己欺骗自己的人。干吗我要有同情心?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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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中士乱涂了一张破通知书,竟然使你抛弃我,而跟着他跑。可是我决不 任人抛弃以后再捡起来;现在你选择吧!要他们或是要我!鄙视他们或是鄙 视我!我明白,如果你留在这里,沉重的打击会落在我们头上,我将再也见 不着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了,他们不会让我们回去的,但是如果你跟我在一 起,那我什么都认了。可是假如你现在要使我们分开,那就永远分到底。”      他只是唉声叹气。可是她却怒气冲天,正在劲头上。       “我或是他们,第三种选择是没有的!斐迪南,现在还有时间,你好好 想想。过去我常常为我们没有孩子而苦恼。现在我第一次为此而感到高兴。 我不愿替懦夫生孩子,更不愿抚养一个战争孤儿。我与你相爱,从来没有像 现在这样相亲相爱过,而现在我却弄得你很痛苦。但是我告诉你:这不是走 去试一试,这足离别。你要是离开我去参军,去追随那些穿着制服的杀人犯, 那你就不会回来了。我不和罪犯们共命运。我跟人,而不跟国家这个吸血鬼 共命运。是国家或是我——你现在必须作出抉择。”      她走出屋门,砰的一声撞上了门,而斐迪南还站在那里哆嗦。撞门的响 声使他的腿都软了。他不得不坐下来,垂头丧气,一筹莫展。他的头耷拉着, 埋在两只紧捏着的拳头之中。终于,他心里忍不住了:他像小孩似地号陶大 哭。      整个下午她都没回屋,但他感到她的意志就站在门口,含着敌意和戒心。 可是同时他还感到另一个意志,它犹如安在他胸腔里的铁飞轮,推动他向前。 有时候他想把事情一桩桩再思索一番,然而思想不翼而飞了。他坐着发呆, 而看起来好象正在思考问题,这时一阵神经质的烦躁不安袭来,把他最后的 一点平静都一扫而光。他感到,他的生命两侧都被超人的力量抓住,拽着, 他只有一个希望:把自己从中间撕成两半。      为了找些事干,他在桌子的抽屉里翻寻了一阵,撕毁信件,眼睛呆呆地 盯着其他东西,一言不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随后就坐下来,一会儿心烦 意乱,就又站了起来,但是疲惫不堪又使他坐了下去。 当他收拾行装,从沙 发下面把背囊拖出来的时候,他突然攥紧自己的双手,紧紧凝视着这双未受 自己意志的支配,而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的双手。等到后来把打好的背 囊突然往桌上一放,他又哆嗦起来了,感到肩头沉重,似乎他把时代的全部 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肩上了。      门开了,他妻子手持煤油灯走了进来。她把灯往桌上一搁,圆形的灯光 不住地在背囊上跳动。房间骤然照亮了。这使原来隐藏在黑暗中的羞辱之感 又涌上了他的心头。“这是为了应付万一……其实时间还很宽裕……我……” 他结结巴巴地说,然而他那呆滞的、铁石般的、虚饰的目光却道出了真情, 把自己的话碾得粉碎。她用牙齿紧咬嘴唇,十分严峻地凝视他好几分钟。她 一动不动地站着,后来好象由于昏厥而微微摇晃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他。她 嘴角上紧张的神情也缓和下来了。她肩头颤抖,转过身,头也不回,离开他 走了。      几分钟后,女佣人来了,端来他一个人的饭菜。他身旁的位置空了,他 心里充满了犹疑不定的感情,他抬头一看,就发现了那个残酷的象征:椅子 上放着那只背囊。他感到,自己似乎已经离去,已经走了,对这所房子来说 已经死掉了:四壁黑黝黝的,油灯的光圈已经照不到墙壁上了,外面,在生 疏的灯光之后,燥热的黑夜笼罩着大地。远处万籁俱寂,高远的苍穹罩着无 垠的大地,这更增添了寂寞之感。他感到他周围的一切——房子,风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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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和妻子——在他心里都一样样死掉了,感到自己丰茂的生命突然干枯了, 他那跳动着的心,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他迫切感到需要爱情,需要温暖 和亲切的话语。他准备接受一切鼓励和安慰,只要能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 忧伤压过了惴惴不安,此时他孩子气地渴望得到些微温存,这种渴望使得崇 高的离愁别绪消散了。      他走到门前,轻轻地转动门把,可是转不动,门锁上了。他怯生生地敲 敲门。没有回答。他又敲了敲。他的心也一起怦怦直跳。一切都寂静无声。 现在他明白:一切都完了。他感到一阵寒颤。他吹灭了灯,和衣倒在沙发上, 裹上被子。此刻他心里真希望一切都坠毁和忘却。他又仔细听了一次,仿佛 听到近处有什么声音。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悉心地听。门外依然静悄悄的,什 么声音也没有。他又重新垂下了头。      这时脚下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着了他,他吓得猛地站了起来,不过惊吓马 上就变成了感动。原来是那条狗,原先随女仆溜进房里,躺在沙发底下,此 时正在挨近他,用温暖的舌头舔主人的手。这只狗的无知的爱使他感到莫大 的欣慰,因为这爱是来自业已死去的世界,还因为它是他已往的生活中现在 仍然属于他的最后的东西了。他俯下身子,抱人似的把它抱住。他感到:世 界上居然还有东西爱着我,而且没有看不起我,对它来说我还不是机器,不 是杀人工具,不是任人驱使的懦弱的人,而是一个可以用爱来亲近的人。他 的手不断轻轻地抚摸着它柔软的毛。狗则更紧地挨着他,仿佛它懂得主人的 寂寞。主人和狗都轻轻地呼吸着,渐渐进入了睡梦。      他一觉醒来,感到精力充沛,窗户外面已经晨光熹微;燥热的风把黑暗 一扫而光,湖面上闪耀着,映出远山的白色轮廓。斐迪南一跃而起,虽然由 于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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