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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水云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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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光在头顶明晃晃的闪耀着,赵峥眯眼看着马车远去的踪影。不知为何,心头竟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京城,萧府。
庭院无言,阳光暖暖地打在府内的几株长青树上。微风过处,树叶拂出沙沙地声响。莫名地,却令人觉得更加清冷了。
旗云仍在时,萧府虽谈不上热闹,但也算充满生趣,时不时地还能听到一阵书声或是笑语。但自两年前旗云入宫,萧府上下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倒也不是因为旗云的离去而过度感伤,只是原本在府中,旗云所充当的便是一个调节的角色。正是有她在,才能将家里性格各异的三个人缝合在一起。
而这两年来,萧太傅奔波于朝政,越发早出晚归,忙得脚不点地,几乎完全顾不上家里。次子寂云却素来活泼好动,受不了家里沉闷的气息,日日往外窜,一整天下来也见不到人影。自家儿子在外面转悠着,萧夫人也不管,只静静将自己锁在阁里,或刺绣或编织,默默地打发时间。
三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于是,本就清静的府邸,从此更是添了一份寂寂。
而今日,虽然同样是一派静谧,却连府内豢养的鸟儿都觉出了不同于往日的异样。
回廊下的侍女端着刚煮好的药匆匆步入萧太傅房内。
房内有四个人:叶勋、萧夫人、萧寂云,以及病榻上的太傅。
“爹,来喝药。”接过侍女递来的药碗,寂云扶起萧别,舀起一勺吹了吹:“张太医说你就是劳累过度,没什么大碍。先前那些庸医,一个个尽说瞎话。”
萧太傅艰难地饮下,苦笑:“寂儿,爹身体是真的不行了,那些大夫怕不是在胡说。”
“就是胡说!”寂云咬紧牙关,笃定道:“爹一定会没事的。”
萧别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同他争辩,将目光转向静静坐在一旁的夫人身上。
“祈兰。”他唤了一声,“你过来。”
萧夫人不做声的走过来,接过寂云手中的药,坐在了塌边:“先把药喝了吧。”
萧别却摇摇头,轻轻拉起夫人的手,温柔却坚决的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看到这一幕,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退出了门外。
出了屋,寂云和叶勋并肩慢慢向外走着,忽然道:“叶大哥,你应该还有事要忙吧?爹这里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要不你先回去?”
叶勋有些诧异的看了寂云一眼:寂云与自己从小交好,甚至隐隐还有些崇拜。往常他若是来到萧府,寂云甚至比旗云还要高兴,只盼着他能多留些时候。怎么今日却急着让自己走?
“我没事。”虽说有些疑惑,叶勋还是道:“何况萧伯伯的病情还没稳定下来,我哪里能说走就走。”
“可是……”寂云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叶勋疑虑渐深,忍不住猜测道:“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当然不是!”寂云立刻大声反驳,随即低了下去:“我是怕一会儿我姐来了,你们俩碰上……”
“她要来?”叶勋神色一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嗯……”寂云踢着路边的石子,呐呐:“先前派了人去宫里送信,应该就快来了。”
说到这,寂云抬头看了叶勋一眼,道:“叶大哥,你和我姐……真的就这样了吗?”
叶勋不动声色:“怎样?”
“就是……”寂云蹙起眉,考量了下措辞:“就是从今以后她当她的皇妃,你做你的将军?”
叶勋沉默,过了一会儿道:“不然呢?”
“叶大哥你一向都很厉害的,你可以带着我姐私奔啊!”寂云两眼放光。明明已经十七岁,却完完全全还是一副孩子模样。他道:“反正姐姐又不喜欢那个皇帝,我还听说那皇帝根本都不理睬后宫的妃子,还娶那么多做什么?”
叶勋静静地看着寂云,有些感慨:或许是旗云从前将这个弟弟保护得太好。长到如今,他竟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忧虑。尽管心思干净得宛如白纸,却让人忍不住要叹息它的脆弱。
十七岁已经是可以上战场的年纪。叶勋想起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在寂云这个时候早已不知参与过多少场战斗。或是满身伤痕、或是埋骨沙场,有的甚至从出生到战死都没吃过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饱饭……两相比较,叶勋一时竟不知究竟是寂云太幸运,抑或是自己与那些士兵太不幸?
寂云此时正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不同于旗云细长上挑的丹凤眼,寂云的眼睛是圆滚滚的,看上去更显得纯真。在这样的目光下,叶勋忽然找不到言语。
良久,他只是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我……”寂云正打算反驳,余光却瞥见府邸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门外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正是旗云与碎玲。
旗云进门前并未料到叶勋也在此,怔了片刻,便快步上来询问寂云:“爹呢?情况怎么样?”
姐弟两久未谋面,寂云本想她想得不得了,但此时也顾不上多说,只道:“爹已经醒了,他有话要同娘说,我和叶大哥便先出来了。姐你别急,没事的。”
听他如此说,旗云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仍是不放心,追问道:“太医怎么说?用过药了吗?”
“那些庸医!”说起这个,寂云似乎仍是一肚子火气:“爹不过是劳累过度晕倒了,到了他们口中就成不治之症了,一个比一个说得吓人!后来还是张太医亲自把脉看了,才说没事的。”
张太医的医术堪称太医院之首,人尽皆知。他既然如此说,那想来的确是并无大碍了。旗云终于把半个心放下,这才打量起久别的弟弟来。
两年未见,寂云又长高了些。从前本和她一般高的,如今也冒出去一大截了。严格说起来,寂云并不是有气概的男子。一双眼睛圆圆滚滚,好看倒是好看,却是可爱大于英俊。此时站在叶勋身旁,粗略看去:一位英挺如高山松柏,另一位却宛如庭间秀木,明明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却怎么看都相去甚远。
旗云禁不住抿唇一笑,走上前牵起寂云的手:“来,陪我去走走,好&书&网久没见了。”
“啊……那个,我还有事。要不姐你先和叶大哥聊聊吧?”寂云拖着旗云便往后退,一把将她的手塞到叶勋手中,又转头对碎玲道:“碎玲姐姐,你随我去后院一趟吧?”
说完,也不等碎玲同意,拉着她便一阵风似的刮没影了。
余下的两人有些尴尬,旗云看了一眼交叠在一起的手,慢慢地抽了回来。
“不介意的话,”叶勋斟酌道:“我们四处走走吧。”
旗云皱眉,却仍是点了点头。
两人默默地走着,宛如初恋时青涩的少年男女,互不言语,垂头看着路。他们走过从前曾玩耍过无数次回廊,穿过早已枯萎的紫藤花下,又顺着府内的池塘绕了半圈,再抬眼时,却看见了几步开外的竹林。
叶勋并没有说起要来这里,旗云也未曾想过,两人只是漫无目的地散步,心思各自飘散,最终竟不约而同地停在了竹林外。
一时间,他们都有种时光重叠的错觉。
“没想到这里竟还没变。”旗云看着竹林,幽幽的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早就面目全非了呢。”
“竹子生性坚韧。”叶勋似有深意,“如果不是大的变迁,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是吗?”旗云浅浅一笑:“或许吧,至少比人要来得坚韧。”
“人总是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叶勋低头看着旗云:“你想再进去看看吗?”
“不必了,我都记得。”旗云扬起脸,眼眸如水光潋滟:“而且,你也记得。”
“……是的,我一直都记得。”
这一刻,像是先前所有的禁锢与伤感都被打破。他们的确不再能回到从前,但也终于能坦然地面对彼此的如今。
竹林里突然有鸟儿啾啾叫了两声,叶勋笑了:“你还记得从前你养的那只红嘴鹦鹉吗?”
旗云回忆了一下,也笑问:“就是被寂云捉着掉进水的那只?”
“其实那次不是寂云的错。”叶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当时寂云手里抓着鹦鹉从我旁边走过,我正在练武,一不小心就将他推了下去……”
“我说呢,后来我还一直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就掉下水去了。”旗云抿唇一笑:“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寂云糊糊涂涂的,还以为自己撞邪了呢。”
叶勋有些尴尬:“我觉得很丢脸……”
旗云讶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勋。良久,摇头道:“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是你们把我想得太好。”叶勋淡淡:“但其实我也会觉得丢脸,也会觉得无能为力,也会有奋力想要逃避的事。”
“但更多的时候,你都做得比大多数人要好,不是吗?”旗云柔声道:“你并不是神,怎么可能事事都完美。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是难得,凡事何必太过苛求。”
“如果我可以再强大一些,如今也许就不会是这样。”叶勋涩声道:“我有时忍不住想,假如我早出生二十年,或许就已经能建起一个盛世。那样的话,我们……”
“叶勋。”旗云打断了他的话。叶勋一怔,自知失言,苦笑了一下,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也该成亲了吧?叶伯伯没和你提过吗?”旗云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总不能真让你这样在沙场混迹一生吧。”
“这次回来的确是说起过几次,”叶勋苦笑:“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是没瞧见中意的么?”旗云当然不会他拒绝的理由,只是道:“若是有合适的姑娘,便趁早娶了吧。无论如何,总不该让叶家后继无人。”
“这些我都知道,但真要接受起来,始终还是有些困难。再看看吧。”叶勋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顿了顿,对旗云道:“要不要回去看看萧伯伯?过这么久了,他话也该说完了。”
提起萧别,旗云眼中闪过一抹忧色,立刻点点头:“也好。”
7
7、第六章 。。。
回到萧太傅卧房外的时候,正遇上从门内出来的萧夫人。
萧夫人一身素色衣衫,平日素来温婉平静的面容此时却笼上了深深的忧虑。她眼角微微泛红,抬头看见叶勋与旗云双双走来,竟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脸。
“娘?”旗云上前扶住她,焦急道:“是爹怎么了吗?”
萧夫人摇摇头,抬手试了试眼睫:“我说不清楚,你进去看看他吧。”
“娘,您别伤心,爹一定没事的。”尽管此刻自己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旗云仍是柔声安抚道:“您先歇会儿,等见了爹我就来陪您说话。”
萧夫人叹了口气,没接话,倒是对叶勋道:“你也一起进去吧,你萧伯伯……有话要对你说。”
叶勋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旗云,却见她眉头轻皱,眼含忧虑,心中不禁一痛。当下对萧夫人点头道:“侄儿知道了。还请萧伯母千万注意身体,莫要太过伤神。”
“嗯。快去吧,别让他等着。”萧夫人冲他们摆摆手,也独自转身朝外走去。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屋外艳阳高照。虽说仍透着凉意,但较之前些日子的天气,总是让人觉得明媚通透了许多。不知为何,看着萧夫人略显单薄的背影,叶勋竟觉得有些沧桑。
而一旁,旗云皱着眉,转身踏入房内。
萧太傅的卧房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闭着窗四散不去,闻起来倒像是久病之人的住所。
旗云来到塌边,低头凝视正闭目养神的萧太傅,鼻尖忽然就是一酸。
病榻上的太傅身形瘦削,脸颊两侧深深凹陷下去,泛着些许青色,看上去似乎不仅是操劳过度那么简单。
“爹……”旗云伏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萧太傅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待看清面前的人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是更深的忧虑:“旗儿?”
“是我。”旗云替萧太傅拂开鬓边的发,柔声道:“爹,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太傅环顾一圈,目光在落到叶勋身上时微微一顿,淡淡道:“扶我起来。”
旗云将他扶起来,拿了个垫子垫在身后,又拉将被子再拉上去一些,遮住大半个身子。这才道:“爹,您年纪也大了,怎么能再像以前那样拼命呢?旗儿深居宫中,不能侍奉膝下,本来已是羞愧,如今更不能放心了……”
旗云低声说着,话语里却带了些久违的撒娇意味。叶勋听在耳中,忽地想起了从前的她。那时她同自己讲话也会不自觉地撒娇,声音柔软温和,每每都令他无法拒绝。如今三年未见,两人却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的嗓音依旧温软,说出的话却疏离而淡漠,往往数语,便将人不动声色地拒之千里。
叶勋正想得有些出神,却听萧太傅道:“先不说这些。勋儿,你过来。”
“萧伯伯。”叶勋走上前,在旗云身后坐下。
萧太傅拉起叶勋的手,捂在掌中拍了拍,叹道:“勋儿,是萧伯伯对不住你。”
旗云皱眉,叶勋也是一派疑惑,讶道:“萧伯伯何出此言?”
“我萧别一生,共犯过三次大错。”萧太傅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兀自回顾起了往昔:“第一次,是在二十一年前,我遇到祈兰。”
“……第一次见到祈兰,是在先皇的举办的某次狩猎大会上。那时先皇刚将她收做义妹不久,带她一同出席,顿时惊艳全场。”萧别淡淡一笑,看向旗云,眼中却有些苦涩:“你娘早年当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可惜嫁了我这么久以来,便如珠玉蒙尘……再不复往日光彩。”
旗云不语。在她幼时的记忆中,母亲的确是个美得令人惊叹的女人。她还记得每当府内引进新的下人时,那些人在沉默不语的萧家夫人面前,总忍不住发出低声的赞叹。
然而母亲仿佛大部分时候都总是安静的,即使是她的美丽,也依然是寂然无声的。她同旗云讲的最多的,便是关于密水云都的故事。每次说起来她都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又坚持不断地重复着,仿佛这个故事的生命便是蕴藏在接连不断的讲述中。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起,母亲的美丽却渐渐不复存在了呢?
旗云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夜,从来淡静从容的母亲夺门而出,屋外是瓢泼大雨,她却义无反顾。那时父亲在她身后喊着什么,旗云没有听清,她只看见大堂里依稀还站着一个人,身量颇高,似乎是季洵。
那夜后,母亲愈发的沉默,连带着父亲也不再轻易多言。而季丞相,则再也不见他上门来过。似乎就是自那时开始,母亲便宛如渐次凋零的海棠,逐步褪去了倾城的颜色。
想到这些,旗云心头也有些了悟:从前年幼,不明白这三人之间有何纠葛,而今再想来,其间的含义、母亲的沉默,统统都有了合适的理由。
她叹息,静静聆听着父亲的讲述。
“……而我却是自那日起,爱上了祈兰。”萧别话语淡淡:“那时我刚替朝廷立了大功,先皇问我要何奖赏,我便斗胆请求先皇将祈兰下嫁于我。”
“先皇于祈兰有恩,他所提的祈兰又怎会拒绝?于是纵然百般不愿,她仍是嫁给我了。”
“起初,我喜不自胜,倒也并未察觉到祈兰的不妥。日子久了,便发觉她似乎总不大快乐,夜里也往往辗转难眠。我再粗心,也能看得出她有极重的心事,可惜无论我怎么问,她都不答。”
“她待我从来百依百顺,但是那种顺从,与其说是妻子对丈夫的包容,倒不如说是下属对上司的服从。我提出的要求她从不反抗,久而久之,我却觉得很是寂寞。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或许祈兰从未喜欢过我。”
“……这是我犯下的第一个大错。”萧别叹:“可惜当年我却不自知,还接连犯下了第二个。”
说到这里,他忽然对旗云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常来我们家的季丞相吗?”
旗云不答。虽然她已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也知道这些事早已成为定局,却仍忍不住阻止:“爹,别说了……”
“真是聪明的孩子,你已经猜到了吧?”萧别怆然一笑:“那夜季洵来府上找我,我碰巧不在。等回来的时候,我却无意中听见了季洵与祈兰的对话……”
“季洵说要带她走,祈兰却不同意。她舍不得你和寂儿,也不忍拂了先皇的意……她言辞恳切,句句在理,却没有一个字提起了我,仿佛这么些年来,我的存在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
平叙到此,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青白的病容上泛起一线不正常的红晕。
旗云连忙扶着他的背轻轻拍打,叶勋则走到一旁的案上,倒了一杯温水。
喝过了水,又休息了一阵,萧太傅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又开始讲述起来。
“我当时悲愤交加,几乎失去理智,冲到屋内便大声斥责他们二人。气到了极处,我竟然还叫季洵带着她滚……”萧别瞌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祈兰本就压抑多年,这一下更觉难以忍受,当下便跑出了门去。”
“虽然最终她仍是回来了,并向我保证再不与季洵相见,但……从那以后,祈兰却再不曾笑过。”
“……这是我所犯的第二个大错。”
“而第三个大错……”萧别一手牵起旗云,一手握住叶勋,目光在两人间徘徊了一阵,终于垂下头去,似有羞愧:“第三个大错……是对你们。”
旗云与叶勋身子俱是一僵,也隐隐猜出了他说这些话的用意。
“我明知道你们彼此情深意笃,也早有婚约在先,却仍是同意了将旗儿嫁入宫内;我也清楚后宫险恶,当今皇上更是孤僻寡言,可还是固执己见;我分明早已看尽祈兰这么多年的无奈,深知旗儿将走的是同一条路,却偏偏……”说到最后,萧太傅已悲不自胜,连连叹息。
“我素来清楚旗儿的性格,知道你一旦承诺,无论任何事都能够坚持到底。就像你娘……哪怕十数年陪在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身边,也从未有过怨言。因此,当年即使你一开始有过反抗,我也是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一直将你逼到亲口同意。”
“可是这两年来,我反复想着这件事,却越来越不安……到今日,我终于后悔了。”
“旗儿,”萧太傅轻声问:“你怨爹爹么?”
旗云眼中似有波光闪动,她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爹爹生我养我,就算是要旗儿去死,旗儿也不会有怨言的。只是……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萧太傅自嘲地笑笑:“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可是,我想我现在反悔,应该还来得及。”
萧太傅忽然将旗云和叶勋的手轻轻叠在一起,握在掌中:“当初那个决定,是我欠你们的……如今,我想通了。你们本该在一起,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拆开。”
“爹……”旗云讶然,“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会这么肯定。”萧太傅转向叶勋,问道:“勋儿,你现在……还愿意要旗儿吗?”
叶勋良久无言。
想要吗?怎么可能不想。但是,却不能。
“萧伯伯……木已成舟。”最后他只能这样说。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萧太傅坚定道:“只要你们愿意,皇上那边就由我来处理。”
“爹!”旗云终于有些怒了:“您到底在说什么?您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萧太傅不予理会,只是静静看着叶勋,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不愿。”
叶勋的这句话出口,屋内剩下两人都怔住了。沉默了一阵,旗云艰难道:“我也……不愿。”
萧太傅默然看着一脸坚决的两人。许久,他叹道:“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旗云不忍道:“爹,我们的事你不必操心,你只需要将身体养好就行……这些,都没关系的。”
“罢了。”萧太傅苦笑,病容愈发显得苍老:“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现在也没权管你们了……只希望你们今后不要后悔。”
“你们出去吧,让我休息一会儿。”或许是长时间的叙述和回忆太耗费精力,萧太傅疲倦地合上眼。旗云替他将枕头放了下来,盖好被子,这才和叶勋一同出了房间。
屋外阳光灿烂,明晃晃的刺眼。
旗云抬头看了看天,突然竟觉得有些晕眩。
“怎么了?”叶勋看着她脸色微微泛白,关切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大概是在屋里呆太久了吧。”旗云笑笑,正要朝前走去,足下却猛地一个踉跄。身子向前跌去的同时被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接住,旗云眼前一黑,倒在叶勋的身上失去了知觉。
旗云的突然病倒让本已不甚平静的萧府更添了一层慌乱。萧太傅仍在休息,并未听闻这个消息,也没有人愿意将这事讲给他忧心。萧夫人倒是想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旗云,最后还是碎玲见她脸色实在不佳,勉强劝了回去。
叶勋始终一言不发,只默默守在旗云床边,望着她渐渐呼吸微弱的容颜,脸色惨白。而寂云早已急得上蹿下跳,把刚刚从府上出去不久的太医们又统统请了回来,轮流着上前给旗云把脉。
病榻前,张太医沉吟良久,说道:“云妃娘娘并未有任何患病的迹象,她只是一直不停的沉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脉象越来越微弱……”
“什么意思?”寂云跳脚:“难道要让她一直睡下去吗?”
张太医艰难的点了点头,涩声道:“而且照这个情形推断……不出一日,恐怕云妃娘娘的脉象就会停止……”
“……你是说,我姐会这样睡下去……直到死?”寂云瞪大眼,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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