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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枪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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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建梅从老孟的身后一下子蹦到他脸前边,闪亮着眼睛说道:“老孟大爷,你真会给自己开心。”
“看这闺女,把我吓了一跳,大早起来做啥啊?”
“去讲演啊!”建梅把手中的讲稿在老孟脸前一晃,“马英同志派我到西河店去讲演,可是我心里怪害怕,老孟大爷,你跟我一块去吧。”
“嘿!讲演我可不行,要叫我跑跑腿还差不多。”
建梅故意翻起眼睛说:“我就知道你光会吹。昨天你还对马英说:只要抗日,干啥都行。你看还不到一天就打退堂鼓。”老孟被这一激,把大腿一拍,鼓起劲说:“好吧,我跟你去讲两段,讲错了可别怪我啊!”他说着做了个鬼脸,逗得建梅又咯咯地笑起来。
早晨,天气特别晴朗,那蔚兰色的天空洁净而又明亮,就象刚刚被雨水冲涮过似的。一阵风吹过,公路旁的杨树哗哗直响,干黄的树叶子从树上落了下来。一队队排成人字形的雁群,从高空掠过,向南飞去。建梅象是出了鸟笼子的鸟一样,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低着头专心背她那讲演稿子。老孟倒背着手,晃着他那高大的身躯,转过脸来对建梅说:“建梅,你大点声背,让俺也记两句。”
建梅背着忽然一顿,笑着说,“你别打岔好不好,又叫俺忘啦。”说着看了看讲稿,才高声地背起来。
这时迎面走来一人,扭着脖子,戴一顶小帽垫,一歪一歪地过来了,笑着对建梅说:“梅姑娘,上哪去啊?”“讲演去。”建梅只顾背讲稿,没有注意是谁,猛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杨百顺。
“讲演什么?”杨百顺又问道。
“你不要管!”建梅生起气来。
杨百顺讨了个没趣,斜看了老孟一眼,扭着脖子走了。老孟担心地说:“糟糕,你怎么告诉他呢?他回去非说坏话不行!”
“我忘啦。”建梅接着又倔强地说:“随他去说吧,我不怕。”西河店是肖家镇通往县城公路上的头一个村子,相隔只有六里地,一霎时便来到了。老孟把建梅领到村东的奶奶庙门口说:“你看这地方怎么样?”
“行了。”建梅说罢便走上庙台,用她那清亮的声音唱起了抗日歌:
工农兵学商
一齐来救亡……
正在村边玩耍的小孩们,见庙台上有个大姑娘唱歌,都围拢来了,有的还跟着瞎唱。建梅见孩子们想唱歌,就一句句地教起来。跟着一些大人们也围拢来了。
这时,老孟趁势跑到村里吆喝道:“共产党讲道的来了,讲的是打日本鬼子,谁要听到村东头庙台上去啊!”
庙台底下的人越聚越多,建梅仃止了教歌,用眼往台下一扫,黑压压一大片,心就不由扑扑地跳起来。忽然眼前浮起了马英在老槐树下讲演的那种激昂的表情,耳边响起了马英那充满胜利信念的声音,她鼓起勇气连珠似的讲道:“老乡们,你们都想知道眼下的情景,这世道要变成个什么样子,日本鬼子来得了来不了?……”她自己也弄不清开头这几句话是怎么讲出来的,声音有些颤抖,好象是从嗓子眼里冲出来的,但很快她便平静下来了,“老乡们,日本是个什么东西呢?它是个帝国主义,在我们中国的东边,有咱河北省的一半大……”她也不管群众听得懂听不懂,就从日本的地理、人口,直到侵略中国的目的,一鼓气讲起来。
这时村中的人听说奶奶庙门口有个女八路来讲道,都纷纷来看希罕,庙台下的人越发多了。人群中一些老头和青壮年都被这些似懂非懂的新鲜道理吸引着;但占人群中绝大多数的老大娘小媳妇,多是来看热闹的,她们听不懂,就唧唧喳喳地在台下议论起来。建梅听到台下乱嘈嘈的,就不知该怎么讲好了,忽然她听到一个老太婆说:“这哪是女八路啊,这是肖家镇上大财主苏金荣的侄女嘛!”听到这里,她思想就开了小差,眼前浮起她二叔、她娘的影子,赶也赶不走,准备好的讲演词也忘完了,她翻起眼睛看着台前那棵大杨树上的叶子,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台下的人更乱了。
正在这时,杨百顺带着两个伙计分开众人,走上前来说道:“梅姑娘,你娘叫你回去哩!”
建梅一看,气得脸通红,也顾不着讲演了,忿忿地对他们说:“我不回去!”
“这可是大太太的话,你不回去我们担戴不起。”杨百顺说着就来拉她,她哪里肯走,杨百顺便指挥那两个伙计一起动手,生拉硬拽地把她弄走了。
听讲的人们立刻忽忽拉拉走了一大半。老孟这时已经从村里吆喝回来,他见杨百顺来拉建梅,心中非常气忿,可是又没法近前,弄不好连自己也会被抓回去哩!他见建梅已被拉走,群众要散伙,心中一急,嚷道:“我来讲它两段。”说着一挥手走上庙台:“老乡们,日本是个小国,中国是个大国,小国不如大国,大国总比小国强!……”
老孟只顾仰着脸讲,颠来倒去总是这两句。低头一看,人早都走光了,不由便骂起来:“真是不开窍!”
窗下,马英又将昨天杜平给他的信打开,仔细阅读着。这在他已经养成习惯,杜平的每一封信他都要照例读上无数遍。杜平写的信总是那样简短、含蓄,那些深刻而又精辟的见解,好象都蕴藏在这些简短文字的后面,只有经过深思苦想,才能从其中取得。这仿佛又是杜平故意做的。就说“掌握形势”这四个字吧,当前这个县的形势怎样呢?日寇即将袭来,国民党退走了,地方上的反动势力不得不和我们合作,但他们怕共产党和广大群众甚于怕日寇,所以他们自然又纠合在一起,形成一条地下反动统一战线,来对付我们。那么为什么要提“掌握”二字呢?这就说明要注意形势的变化。为什么强调了“掌握”二字呢?这是说明当前处于动荡的时代,形势变化急骤无常,难以捉摸啊!……
马大娘看着儿子脸上一时愁一时喜的表情,想起前几天夜里那场风暴,叹了口气,又担心地说道:“孩子,你这样工作能行吗?没有枪,没有炮,赤手空拳,能打得过人家?……”
“娘,”马英转过脸说道,“可是群众向着我们啊,你没看见来咱家开会的乡亲们那股劲头,只要能把群众发动起来,大家团结一条心,比什么力量都大!”
“唉,千家万户怎么能一条心啊!从前也不知有人闹过多少次,开头说的好好的,一上阵都散了。”
“那时没有共产党的领导,如今……”马英一时不知怎样向母亲解释,说到半路把话仃住了。
马大娘望着儿子那激动倔强的样子,越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就越为儿子担心,不由近前抚摸着他说:“娘不是不愿意你工作,娘恨不得你把这些黑了心的都除掉,可你娘跟前就你这一个命根子啊!你要是有个好歹……苏金荣、王金兰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们要是再来……”
“娘,不要紧。咱们共产党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他们也不是没长脑瓜子!这伙人总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别人值钱些!”马英虽然这样劝说母亲,可是心里对县委这样警告王金兰也有些不解,既然肯定这次毒手是他下的,为什么不将这家伙干掉呢?想着,他那双眼睛又落在杜平的信上:“统一战线是为了争取群众,争取进步力量,争取更多的人参加抗日,孤立顽固派。”“争取,争取……”为什么他这样强调“争取”呢?“争取”,这就是说要更多的人参加抗日,要有一个“争取”的过程,也就是要有一定的时间;那么反过来,要是现在把王金兰干掉,就没有这个“争取”的时间,群众还没有觉悟过来,就会混乱,地主们也就会惊慌、反抗;再反过来,我们要是暂时不杀王金兰,把大多数人争取过来,“孤立顽固派”,那顽固派岂不就自然孤立起来了吗?“对!对!”马英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对什么呀?”马大娘吃惊地问道。
“我说县委警告王金兰警告得对!”马英说着又被信上下边那两行小字吸引住了:“要设法武装群众,只有握住枪杆,才能更广泛地吸引、发动、鼓午群众,才能更有力地和敌人进行斗争!”他忽然又想道:刚才母亲说我“没有枪,没有炮,赤手空拳……”
啪啪!啪啪!叫门声打断了马英的沉思。
“一听叫门我这心就跳。”马大娘说着朝大门走去。马英在屋里听得母亲在门口说:“他大爷啊!”
“在家吗?”
“在。”
马英听出是老孟来了,急忙迎出去,只见老孟抖着胡子拍着手说:“糟啦,糟啦,清早我跟建梅到西河店去讲演,半路上碰见杨大王八,他回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坏话,回来就把建梅抓走啦,关到她娘对面的南屋里。你知道,她娘和苏金荣把她许给刘中正做姨太太,她说啥也不干,都哭成了泪人。她娘已经先打发杨大王八进城联络去了……”
马英急促地在屋里来回踱着,心中焦虑万分,考虑着怎样才能把建梅救出来呢?……他脑子里忽然又浮起这个念头:枪、枪,再没有枪是不行了,没有枪杆子腰杆子就硬不起来!他突然转身对老孟说道:“苏金荣家里藏的有枪吗?”
老孟被问得楞了半天,然后凑在马英耳边说:“大前年我从城里拉回来两布袋硬梆梆的东西,苏金荣亲自押着:我就知道有鬼,抽空一摸,出了一身冷汗,都是枪!总有七八条。”“你知道他埋在哪里?”
“那可说不上,这种事他哪会叫咱知道?”
“建梅知道不知道?”
“兴许知道吧?也说不上。怎么,要取他的枪?”
“是啊,武装抗日群众。”
“苏金荣知道了他可不依啊!”老孟吃惊地说道。
这个问题马英已经考虑过了。如果让苏金荣自动把枪捐出来,那是办不到的;如果要通过建梅把枪挖出来,那苏金荣就只好吃个哑巴亏。他对老孟说:“苏金荣是县里战委会付主任,天天口头上叫唤着抗日,他有啥说的;再说建梅是他家里的人,作为捐献,我们也不是硬搜他的。”
老猛一想有理,可是又担心地说:“谁不知苏金荣是个阴阳脸,暗地里他会跟咱罢休?”
“我的老大爷!”马英拍了拍老孟的肩膀,“有了枪杆还怕他干啥?”接着又笑了笑说,“老孟大爷,这可不能门后耍大刀,要拿到当亍上去要啊。”
老孟脸一红,又把大腿一拍说:“别说了,有啥事你就分配我吧,不要说挖枪,就是挖他的脑壳我也干。”
马英立刻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嚓嚓写了几行小字,交给老孟严肃地说,“把它交给建梅,不能放任何人知道。”老孟二话没说,把纸条往腰带里一押,便兴冲冲地走了。马庄在肖家镇的正东,只隔三里地。老孟腿又长,迈开大步,三晃两晃便回到苏家。他摸到后院,见院里没人,就蹑手蹑脚走到南屋门口,轻轻叫了一声:“建梅……”
建梅正躺在炕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忽听老孟喊她,慌忙跳下炕来走到门口问道:“见到他了吗?”
老孟隔着门缝望见建梅那红红的脸上满是泪印子,心里一酸,忙把那个纸条递过去,只说了一个字:“信!”
建梅拆开纸条,用那双含着泪花的眼睛丁在上面:“建梅同志……”一股热流霎时通过了她的全身,她急用手背把眼泪一抹,但见那纸条上写道:
建梅同志:
你的情况我全知道了,我们一定设法救你。不过你暂不忙出来,有重要任务需要你在家里完成。听说你二叔有一部分枪支,不知埋藏在哪里,你如知道更好,不知道,一定要想法把情况弄出来。有了武器,我们就有了一切。
马英
在这封简短的信里,除了亲切的关怀之外,还有无限的信任。建梅的眼光最后落在“马英”这两个流利的草字上,这两个字她是那么熟悉,那是在教室的黑板上,校门口的墙报上看过的,可是如今竟然落在给她的亲笔信上了!……
“死丫头,你到底吃饭不吃饭,不吃饭饿死你!”她娘在对面屋里说话了。
建梅忙说:“老孟大爷,你先回去,太阳落的时候再来一下。”
老孟走了两步又拐回来说:“你能吃勉强着吃点,可不能饿坏身子。”
建梅望着老孟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时间刻不容缓,必须在今天下午完成!可是枪埋藏在哪里?她连个影子也不知道啊!她的眼睛又丁住那张小纸条,她仿佛看到了马英那期待的眼光,写信的姿势……。“不知道,一定要想法把情况弄出来。”“想法”,“想法”,想个什么法子呢?她二叔一家人都搬进城里住了,她哥哥老早就往南边去了,家里只有她娘一个人,她,她,她会知道么?就在这一霎时,她的脑子忽然一亮,想起大前年为埋什么东西,她娘曾和苏金荣吵过一次架。那埋的是什么呢?莫非就是枪吗?要是,那她娘一定知道。可是她娘怎么会告诉她呢?她想:不如装着先把那亲事答应下来,好从娘口里把藏枪的地点套出来再说。……当的一声,门上的锁开了。她娘走进来,拉着又黄又干的老脸,没好气地指着她说:“你吃不吃呀,你真的不想活了就给我死!”
建梅朝着桌上那碗鸡旦面条,说道:“凉啦,还怎么吃?”她娘一听她口气软了,忙说:“我去给你热热。”
一忽儿,她娘便把面条端回来了,碗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对她说:“吃吧。”
建梅咽了一口闷气,端起碗唿流唿流地吃起来。
她娘接着道:“十七大八啦,能总在外面跑吗?也该着……”
建梅打断她的话说:“娘,那事我答应了。不过我年纪还小,过两年再结婚行吗?”
这回答出乎她娘意料之外,但似乎又是在她意料之中:姑娘家嘛,结婚前总是要卖卖胃口的,可是到底还不是由着爹娘嫁出去,于是忙说:“行啊,行,只要你答应了,啥时候结婚由你。”她心想:只要你答应了,进了城还由得了你?接着便数道起刘中正来:“你女婿虽说年纪稍微大点,可是长的不赖,耀武扬威,有官派,听你二叔说,蒋委员长都看得起他。以前在天津当营长,如今又当了司令,将来还不知道升到什么官!再说他那两房太太,老的老了,丢的丢了,你去了还不是独占……”
建梅再也听不下去了,面也吃不下去了,又是气,又是恨:娘啊,娘,你为什么这样狠毒呢?为了贪官图财,就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吗!但在这气恨之中她又有些可怜她:她守寡多年,守着她们兄妹两个在苏家受气,对苏金荣低三下四,任他作弄摆布,精神上那么空虚和无知……她忽然觉醒起来:我这是在想什么啊?任务!任务!怎么完成任务呢?就在这时,听到她娘说:“在这个家里你二叔掌大权,霸道的不行,哪有咱孤儿寡母过的日子!你能找个好主,咱一家老小就有了靠山……”
建梅听到这里,灵机一动,说道:“娘,搬进城,不跟俺二叔住在一起。”
她娘说:“那自然啦,难道他的气咱还没受够?今早上杨百顺从城里来,说你女婿已经找下房子了,三进院子。”建梅说:“那咱们搬走了,咱家地下埋的东西咋办呀?”她娘叹了口气说:“咱家埋的有啥啊?有,也是你二叔家的。”
“哼!就他霸道。”建梅故做生气地问道:“娘,大前年你为埋东西和二叔吵架,那是埋的啥啊?”
她娘还是第一次见建梅跟自己站在一条线上,替自己说话,心里喜出望外,早把矛头转向了苏金荣,她毫不在意地说道:“你爹死前在天津存着三百块现洋,我知道他把它取回来了,我当他是埋现洋哩,就吵着找他要,后来才知道他买了枪……”她说到这里,忽然把话仃住,她想到苏金荣曾交代过:“对谁也不能说啊!”
建梅一听到这个“枪”字,满心欢喜,又故作天真地追问道:“娘,啥枪?是不是打仗的合子炮?那是咱们的钱买的吗?”
听建梅这么问,她娘赶忙说:“快别说这个了,那不是咱女人家管的事。”
建梅却说:“为啥不管,以前咱就是吃了这个亏啦,俺二叔就是会拿枪杆子吓人。”
她娘听建梅说的有理,又乘机说道:“就是,我给你找个当官的女婿,就是为了免得以后受人欺负。”
建梅说:“不管怎么样,那枪是咱的,咱得取走。娘,那枪埋在哪啊?”
“在偏院北屋祖先神像底下……”她娘说到这里,忽然又把话顿住,忙岔开话扯起别的了。
可是建梅早已把这几个字记住了。她娘又扯了些什么,建梅一句也没有听见。她的心早已飞出这个房子,飞到马英那里,她仿佛看见马英笑着向她祝贺,她仿佛看见马英带着人正从偏院北屋神像底下取枪,一霎时这些枪已经背在一队年轻小伙子的身上,昂然从她眼前走过……
太阳渐渐向西边沉下去了,老孟在二门口等了好一会,终于把黄脸婆盼出来了。等她走进北屋,老孟便悄悄地向建梅的南屋走去。她娘现在已经放松了对建梅的禁闭。建梅把匆匆忙忙写给马英的信塞给了老孟,并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便打发他走了。
天黑了。煤油灯下,她娘又对建梅无止境地唠叨起来。一忽儿讲天津的洋楼有多高,一忽儿讲天津的京戏有多好听,还有什么女人要烫发呀,穿高跟皮鞋呀,结婚坐小汽车呀……可是建梅的思想早飞到偏院的北屋里,她暗暗助着劲说:“快,快,快点把枪挖走!”……忽然听见偏院叭!叭!两声响鞭,她心里那块石头落下来了。这是老孟给她的暗号,意思是说大功告成了。建梅理了理头发、衣裳,开始和她娘谈判:“娘,我不进城了,那亲事我不答应。”
“你,你说什么?”
“娘,”建梅拉住她娘的手说,“那是俺二叔用的计,他为了笼络刘中正,就拿我当成送人情的礼物。娘,你可别上他的当,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娘,我不愿意依靠人,我不愿意䞍吃坐穿;我要靠我自己,我要留下来做抗日工作,我要真正做个有用的人……”
她娘的脸色由黄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白,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你,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贱骨头,放着太太不当,跟着穷八路有啥出息!”
建梅见她娘一时又摆出那凶狠的面孔,心里火了,就和她吵:“穷!穷!穷有啥短处!还不是财主把人家剥削的。”“你说这没良心的话。我疼你爱你,哪点不是为了你好?”她娘忽然拍着大腿嚎啕起来,“我好苦的命啊!男人早死了,儿子走了也不回来,闺女又要跑,我咋不死啊……”
“娘,”建梅平和了一下说,“你要是真疼你闺女,你就让我参加工作,你要是不让我工作,就别怪你闺女狠心,咱们就……”
没等建梅说完,她娘又扯起嗓子吼道:“就怎么?就怎么?再说,我撕了你的咀!告诉你,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建梅一听,拔腿就往外跑,她娘赶上去抓她,没有抓住,在屋里转了一圈,抄起个鸡毛掸子追了出来。
建梅咚咚咚地刚跑进过道,忽听前面一个人说道:“梅姑娘,上哪去?”她抬头一看,见杨百顺带着两个背大枪的民军站在面前,不由更火了,就冲着他们吼道:“滚一边去!”杨百顺早已看出这里面有问题,把双手一拦说:“别生气,别生气,有事好商量……”
这时黄脸婆已经追来,口里喊着:“把她拦住!”接着跑上来用鸡毛掸指着建梅说:“你跑,你往哪跑!老实说,你走不走?”
杨百顺又歪着脑袋奸笑着说:“梅姑娘,可得听大人的话啊,常言说:父母是层天嘛!”
建梅知道跑不了,就忿忿地说:“反正我不走,看你们怎么样?”
“反了,你!”她娘命令道,“把她捆起来!”
她娘的话刚落音,杨百顺就从腰里抽出绳子去捆建梅。建梅照准他那歪脑袋叭的就是一耳光。杨百顺顾不了这些,蹿上去就扭住了建梅的胳膊,建梅正要喊,一个民军顺手把一条手巾塞到了她咀里。她拚命反抗,可是无济于事。
杨百顺说:“大太太,趁早走吧,夜长梦多。”
“好吧,就走。”
“我去找老孟套车去。”
“可不要找他啦,那老东西跟着共产党闹腾得忘了形啦!”建梅她的话,提醒了杨百顺,他说:“我自己去。”
杨百顺到马棚里看了看,老孟不在,他睡的炕上也没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把车套上了。他们把建梅抬在车上,用被子蒙着,车上还放了几口大木箱,黄脸婆和杨百顺坐上车,两个民军前后护着,便悄悄出镇了。
建梅蒙在车上,想哭,可是没有泪。她忽然想起以前听来的那些绑票、捆人的故事,如今却落在自己头上了!可是绑自己的却是自己的亲娘,这有钱人的心真太狠毒了啊!……唉!都怨自己的觉悟不高,为什么我不早点跑出来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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