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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鲸-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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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久路后撤着脑袋接过去,半天才咬了口。
  侧面的视线一直在,她渐渐抵不住,转头:“干嘛?”
  “甜吗?”
  “……”久路看着他嘴角,闷闷道:“嗯。”
  她很不习惯这种视线不受自己控制,轻易被别人吸引的感觉,所以后来驰见再说什么,她都没看他,也爱答不理。
  电视正放一挡娱乐节目,里面主持人和嘉宾欢声笑语,把气氛搞得很热闹。
  这里的老人和外面生活的老人有些不同,即使在看很欢乐的节目,也目光呆滞,笑意不达眼底,闹腾的声音和他们的安静状态形成强烈对比。
  久路习以为常。
  驰见却是第一次感受,难免觉得气氛压抑。他忽然有些庆幸外婆得了这种病,最起码糊涂的时候,什么都放下了。
  没等节目结束,久路就找借口回了房。
  偷着翻了会儿杂志,洗完澡,很早就睡下了。
  转天礼拜一,到班级时听见梁旭瞎嚷嚷。
  只要他知道的,就不是秘密,李久路很快听说莫可焱在身上刻字的事儿。
  一整天,马小也异常沉闷,没跟同学踢球去,不断做着习题,很少和莫可焱说话,更不敢看李久路。
  下晚自习以后,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
  天黑透,冷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树枝枯败,行人稀少,月光也显得又白又惨淡。
  马小也终于开口:“本以为闹着玩儿的,谁想到她来真的。”
  “你被吓到了吗?”久路问:“还是有点感动呢?”
  马小也欲言又止,但最终没说出一句话。
  久路看着地面,然后轻轻笑了下:“如果因为这个感动,我也可以的。”
  “什么?”马小也扶着车把停住。
  久路回头看他,摇了摇头:“我是说,别人对你的态度我无法干涉,关键是你的态度,你懂吗?”
  马小也心虚的很,手心里全是汗,直视她那双眼睛的时候,下意识点了下头。
  久路说:“从初三到现在,我记得你说过,希望我们能陪伴彼此,更长久一些。”
  两人站在冷风瑟瑟的胡同口,对视几秒,马小也跨上自行车:“上来吧,送你回家。”
  一路无话。
  马小也把她送到老人院门口,车把转了个方向,脚掌稳稳踩在地面上。
  李久路说:“那……明天见。”
  “等等。”一股冲动涌上来,马小也打算把事情说清楚。
  这时候,老人院的大门从里面拉开,周克一身休闲装束,插兜走出来。
  门外的两人本能退开一步,彼此之间保持得体距离。
  周克明显愣了下,随后笑着:“你们放学了?”
  久路点头,也客气的说:“周叔叔,这么晚还出去。”
  “去办点事儿。”
  马小也看一眼李久路,又去看周克:“叔叔好。”
  周克点点头,冲久路:“快进去吧,时间不早了。也让你同学早点回家。”
  交代几句,周克离开。
  他身影消失在转角,久路缓缓收回视线:“你刚才想说什么?”
  马小也也跟她望着同一个方向,两车轮无意识前后滑动:“也没什么事儿,就告诉你早点睡。”
  晚一些时候,久路洗完澡出来。
  回想这些天马小也的变化,心中有了算计。
  擦头发的动作缓下来,坐床边安静一会儿,久路打定主意,从抽屉里翻出记录同学电话的小本子。
  电话接通那刻,梁旭很兴奋:“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李久路,你可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
  久路直接问:“上次你说……你有朋友会刺青,等考完试能带我去一趟吗?”
  梁旭满口答应,问东问西。
  久路随便敷衍了两句,求人办事,也不好说完直接撂电话。
  通话结束时,已经十分钟以后。
  头发半干,久路拿来吹风机,嗡嗡电流声中,隐约听见几声脆响。
  她关掉开关,又仔细听,的确有石子儿轻轻打在窗户上,似乎还有人低声呼唤她名字。
  李久路几乎瞬间听出是谁。
  清掉窗台的东西,她推开窗,昏暗的视线下,果然看到驰见站在那里。


第9章 
  李久路下意识看一眼挂钟,时间不早。
  下面叫:“李久路”。声音刻意压低很多。
  久路探出头:“有事吗?”
  “你下来。”
  “我要睡觉了。”
  “就说几句话。”驰见转动几下脖子,“两三分钟的事儿。”
  李久路想了几秒,关窗,往身上套了一件厚大衣。
  楼下全黑,主卧的房门关着,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没开灯,轻手轻脚开门出去。
  驰见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抱着手臂,斜靠着。
  李久路本来就心虚,裹紧大衣,弓腰,悄声跑过去。
  驰见:“做贼呢?”这次是比平常略大的语调,句尾一贯上扬。
  她愣了下,本能回头往后看,怕他这一嗓子惊动江曼和周克。
  驰见看着她,闲闲的笑:“怕什么?你妈还在三楼办公,周校长出去没回来呢。”
  李久路抬眼,果然见老宅三楼的灯还亮着。她腰板挺直了:“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驰见轻哼了声,站直身,走过来。
  “你还不回去?快十点了。”久路说。
  自打江曼和那些护工以为他是她同学,这仿佛成为特权,亮出那张脸,比有通行证都管用,进出老人院的时间也比别人自由些。
  知道他们要上晚自习,一般不太晚,都会让他进来。
  但今天离开时间的确太晚了。
  驰见走到她对面,高高的个子,遮住远处那盏照明灯。
  “刚哄外婆睡着。”
  李久路又走神,脑中不由想象,他这种油腔滑调的男生,哄着一位老太太睡觉时是什么样子。
  驰见:“想什么呢?”
  “……你外婆又糊涂了?”
  “嗯。”驰见冲天上嘘一口气,香烟含在嘴角,能看出来,他心情不是很好。
  久路脚尖蹭了蹭地面,听他问:“跟我待一会儿?”
  她其实不太想。两人站在老宅和居住的房子中间,待会儿江曼下来刚好能看见,虽是“同学”,但男女有别,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听江曼讲那些大道理。
  还在犹豫,驰见已经先一步往后院走。
  这所宅子其实很大,占地面积足有两千平方米,主宅占去一半,前院宽敞,宅子后面还有个内院,四周是一些废弃的杂物房,也是人字形脊顶,只是高低不同,显得错落有致。
  空置很久不用,此时一盏照明灯都没有,窗口黑魆魆,看久了会觉得有些阴森恐怖。
  李久路一直都觉得,这所老房子更适合做西方吸血鬼的城堡,尤其在晚上。
  她收回视线,适时阻止自己的想象,鬼使神差跟上他脚步。
  后院当中设置一些运动器材,久路手肘撑着单杠,抬头望了望天,今天无月,乌云遮住所有的星。不多时,“嚓”一声轻响,眼角一道火光,她侧头看过去,是驰见点着了香烟。
  他久久不出声,久路只好先开口。
  “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把你外婆送来老人院呢?”
  他懒懒的靠在另一边,看她一眼:“这是我能力之内,现在能给她最好的生活。”
  “为什么不带她回家?”
  “我借住别人那儿,不方便。”
  久路说:“可以去外面租房子住。”
  驰见低头吸了口烟:“外婆这种病,需要时刻有人照顾,我白天工作,晚上回去更没点儿,这么办显然行不通。”
  久路抿一下嘴,认同的点了点头。
  “我也不懂,你好像总想往外撵生意?”驰见歪着头:“跟钱有仇?”
  久路说:“我只是觉得这里缺少家庭温暖。”
  驰见冷笑一声,语调带着微微嘲讽跟愤懑:“有家又怎样?”
  李久路觉得,她今晚适合做个聆听者,于是并没吭声。
  忽然间,起了夜风,带着残叶张牙舞爪在天空中飞舞。
  驰见把最后几口烟抽完:“我家在榆村,出生没多久父母就出了意外,所以对他们没印象。我是我外婆带大的,一直到十四岁。”他顿了下,“后来我离家,外婆跟着舅舅舅妈过,刚开始她身体好还能干农活,前年从地里回来找不到家,去医院一查才知道得了老年痴呆。人不中用,多张嘴吃饭不说,还需要别人照顾。这次回去,村里邻居反映,舅妈经常朝她大声喊叫,有一次还动了手。”
  久路:“然后呢?”
  “上个月来消息,说外婆走丢了,我赶回去,她已经走三天。”
  “你舅舅舅妈没找吗?”
  驰见摇了摇头;“不知道。后来还是集上的菜农给送回来,她瘦得没有人形,衣服破破烂烂,鞋都磨漏了。”
  “所以你把外婆带来小泉镇?”
  驰见点头:“她今天又犯病,嘴里一直念叨逢山,就是我舅。有时见着我也喊逢山。”他说:“所以挺气的。”
  久路裹紧身上的大衣,轻轻叹了声:“‘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他们会受到惩罚的。”
  驰见看她一眼,蓦地笑了:“到底有文化,安慰人都这么好听。”
  “……”
  不知为何,李久路过于沉重的心情竟随着他的笑轻松下来,这种莫名的感染力让她很诧异。
  冷风穿过几栋老宅,带来一阵诡异似哭嚎的声音。
  忽然间谁都不说话了。
  对视一眼。
  驰见;“听见了吗?”
  李久路抿着唇点头。
  “砰砰砰砰……砰砰砰……”
  风声中掺杂着若有似无的击打声,像两种硬物相撞,又像敲打的声音,节奏很慢,每一声频率和力道都相同。
  驰见直起身来,望着对面那排杂物房,声音似乎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
  后院很黑,也没有月光照明,那排旧房死寂的矗立着,此刻就他们两人,气氛立即变得阴重。
  驰见往她身旁挪两步:“去看看?”
  李久路咽了口唾沫。
  他抬腿冲那边走过去。
  久路犹豫两秒,但是好奇心作祟,最终跟上他。
  期间风一直吹,发出变调的嘶吼声,越往前走,久路心中退堂鼓敲得越厉害,再大胆也毕竟是个女生。
  “要不我先回去吧,也没什么好看的。”她悄声说。
  说完转身,还没迈步,就被驰见抓住手腕:“你可不像胆小的人。”
  李久路有些无语,不明白自己哪种表现,给了他这样的印象。被他拉着走了几米,来到那排房子前,离得越近,那股老旧木板的腐朽味越明显。
  不知不觉,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声音,刚才的动静像幻听。
  面前是刷着红漆的木板门,插销上布满铁锈,驰见摸了摸锁头,同样锈迹斑斑,应该许久未开启过。
  连续看了两间,基本情况相同,前面还剩一间,但两人没再向前。
  驰见目光上移,木门、窗户、房檐……旗帜、绳索。
  “应该是……”驰见倏忽转身,往前一跨,便与李久路撞到了一起。
  他下意识扶住她双肩,没想到她会跟的这样近。
  李久路也明显一惊,睁大眼睛,昂头看他。
  驰见低语:“害怕了?”三个字,是飘过来的,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柔语调。
  李久路心脏没来由收缩了下,她将这感觉理解为是一种不可控的生理变化,不参杂任何感性因素。
  她往后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镇上人都说这儿闹鬼,你信吗?”
  驰见看了她几秒,低声:“信。”
  久路一抖。
  他没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在这种时刻,建立自己无畏无惧的男子汉形象,而是说:“这老宅怎么说也有一百多年历史,住过洋鬼子、军阀,到你们家已经不知道多少代。那年代不太平,没多少能寿终正寝,所以有几个冤魂亡灵也并不奇怪。”
  李久路听得脊背发凉,感觉后脖颈嗖嗖冒凉气,下意识往前挪了挪,把刚刚拉开的距离又缩回去。
  一抬头,见他背着手,嘴角上挑,眼中笑意满满。
  李久路有些气恼,又立即往后退了步。
  驰见又笑,轻了轻嗓子:“不过这次没事儿,可能是绳索打在栏杆的声音。”他指指头顶:“就那面旗。”
  李久路顺着看了眼,没吭声。
  “那……还回去待会儿么?”他朝院子当中抬了抬下巴。
  她说:“我明早要上课,你也早点儿回去吧。”
  驰见仍意犹未尽,垂着眼,两手收入裤兜里:“那行吧。”
  “先送你回去。”
  李久路没异议。
  两人转身往回走,中间隔着一臂距离。
  劲风吹开一点儿乌云,天空黑沉,露出三两颗星。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旗帜飞扬,绳索紧紧缠绕在栏杆上,哪发出半点儿声音。
  树叶簌簌响,伴随另一种响动——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晚过后,很久没遇见他。
  紧接着迎来月考。
  月考过后第三天,数学老师最后一个发成绩。
  叫到名字的去前面领试卷,按分数排顺序,先去的是高分,老师难免夸赞鼓励两句。
  全班六十四人,剩下成绩低的没必要去前面领,交给一位同学代为分发。
  李久路拿到试卷,正中间醒目的两个数字,三十八分。
  老师在讲台上系统总结、分析难点。
  下课铃声已经响过十分钟,他才停下喝口水,宣布放学。
  久路把试卷折起来,放入书包里,她没上晚自习,也没和马小也打招呼,从后门偷偷溜出班级。
  没多会儿,梁旭追过来:“走那么快干什么,倒是等会儿我啊。”
  久路问:“地方难找吗?”
  “还行,就在百花路最里面,有点儿隐蔽。”
  两人步行过去,穿过前面小吃街的拥挤,渐渐安静下来。
  地方的确挺隐蔽,从一条不知名的胡同穿进去,又拐了两道弯儿。
  这一路梁旭叨咕个没完,非要知道她找刺青店做什么。久路说朋友让她帮忙打听的,再问什么,就不答。
  梁旭一看探不到口风,又找话题说别的:“今天莫可焱没来上课,你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吗?”
  “不知道。”
  “她虽然人挺混,但是学习好,还没逃过课呢。”
  久路对这人完全不感兴趣,更没好感,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又走几分钟,终于看到一家刺青店。
  这家店很不起眼,黑底白字牌匾,刻着“文人天下”四个大字;窗户不大,墙面也彩绘一些图案,骷髅鬼脸,凶神恶煞。
  店里灯火通明,放着劲爆的音乐,不时能看到有人从窗边一晃而过。
  梁旭:“走啊,里面都是我朋友,不用客气。”
  “今天不了,改天带我朋友来。”李久路当然不会傻到同他一起去,作为回报,问他:“你吃饭了吗?我请你。”
  第二天,李久路同样没上晚自习,背着书包独自过来。
  今天不同昨天,文身店里的灯开着,却没放音乐,好像也没人。
  这种地方久路很少接触,又抬眼瞧了瞧,才跨上台阶。
  “有人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外面的房间一目了然,几把椅子,一个八仙桌,对面是整面墙的文身图案。尽头的洗手池上有镜子,右侧是楼梯,左侧一扇门,门虚掩,挂着青色麻布短帘,里面有灯光透出来。
  李久路走过去,又问:“有人吗?”
  不多时,里面懒懒应:“嗯。”
  犹豫一阵,她走过去,轻轻推开那扇门。
  里面这间比外面小很多,灯光刺眼的白,摆满从未见过的刺青器材。
  正中一把软椅,上面坐个女人,翘着腿,细卷长发随意挽脑后,她似乎没穿胸衣,开衫前襟遮住两个重要部位,其他地方全部裸露着。
  李久路迅速移开视线,女人对面的凳子上还坐个男人,双腿分开,手握类似一种笔的工具。
  他的脸对着女人胸部,手中工具落下去。
  久路觉得他背影有些眼熟,来不及琢磨,那人头也没回:“去外面等。”他带着手套和口罩,所以声音有些闷。
  李久路抿了抿唇,撂下帘子:“哦。”


第10章 
  久路褪下肩头书包,放椅子上,在旁边规规矩矩坐下。
  刚开始很安静,她抬着眼,把对面的刺青图案从头到尾看过来。
  过了会儿,里屋电流嗡嗡作响,不时传出女人低低的呻吟声,似乎是及疼。
  可能为了转移注意力,又隐约传出交谈声,女人大概问一些问题,男声基本“嗯”、“啊”应答。
  后来久路坐的腿麻,站起来活动了下,又过十来分钟,几个男人才说笑着从外面走进来。
  先进来是个胖子,后面紧跟的男生年纪也不大,人瘦,头发略长,手里拎着几个餐盒。最后进来一男一女,样貌都不错,无论穿着还是举止,都成熟许多。
  久路立即站起来,看着他们。
  几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身上。
  胖子问:“你找谁?”
  “……”久路愣了下:“这家不是刺青店吗?”
  “你来刺青的?”那胖子略微夸张的大声问,忍不住又上下看她一遍。
  李久路从学校直接来的,大衣下面还穿着校服,头发松散,发辫稍稍向左歪过来,脖颈很长,也很细,一张明净的脸上,稚气未脱。
  一看就是个乖孩子,不像出入这种场所的人。
  久路轻轻点了下头。
  万鹏照胖子后脑勺狠拍一巴掌,把餐盒放桌上,朝里面喊:“见哥,饭给你捎回来了,完活儿吃。”
  里面没应声。
  李久路觉得这称呼有点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万鹏紧跟着拿了几本册子,招呼她:“请坐。”
  久路在桌边坐下。
  他问:“想刻在什么地方?”
  久路说:“没想好,有好的建议吗?”
  “一般女孩子都选择在虎口、手腕、上臂、脚踝、胸部或是腰部。”他比胖子专业很多,也更认真。
  李久路点点头,没做表示。
  “喜欢什么图案呢?”万鹏翻开一本册子,调转方向,往久路身前推了推:“是具象的,还是抽象的?”
  久路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其实就刻一个名字。”
  “那就简单多了,我拿张纸,你把要刻的名字写下来。”
  她一笔一划写完马也的名字,然后交给万鹏。
  又等几分钟,里屋终于有了动静,那女人穿戴整齐先出来,天气很冷,她却热出一脑门汗。
  万鹏说:“走吧,跟我进去。”
  李久路本来是不紧张的,但听那女人叫过以后,心里也没了底,不禁搓了搓手,随万鹏往里走。
  在门口与人碰上,是先前的师傅。
  久路让步,却见他挑着帘子,一动不动倚在门框上。
  “李久路?”
  久路抬头,驰见摘下口罩。
  “是你!”
  驰见慢悠悠拽着手套,眼中闪过惊喜:“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没等答,万鹏先说:“你们认识?那好办了,她想刻个名字。”
  万鹏把纸递过去。
  驰见没接,就着他手看了眼,嘴角的笑渐渐收回去,抬眼看她。
  他模糊地记得,江主任好像提过,和她初中一个班级,天天送她回家,因为走得近,被高中班主任叫去谈话的男生,好像就这名字。
  如果没猜错,很久前在餐馆门口亲她的人也是他。
  万鹏:“见哥?”
  驰见动了下,抽出那张纸,问她:“在身上刻字终身去不掉,你知不知道?”
  “知道。”她说。
  “那刻字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我……”
  不等她把话讲完,驰见一转头,从旁边走过去。
  李久路:“哎——”
  这张臭脸摆得太明显,以往的了解,她觉得他虽然不算温和,最起码挺好相处的,但这回第一次见识到,他翻脸其实比翻书还要快。
  万鹏赶紧解围:“麻烦你先去里面稍微坐一会儿,马上就来。”他追上驰见:“见哥,咱就算认识,也不能转头就走不是。”
  “用你教?”
  “不敢,不敢。”万鹏笑嘻嘻的说:“我的意思是,把人小姑娘自己晾那儿不太好吧。”
  “你们吃完了?”驰见停下来,抽出一根烟咬着。
  万鹏没明白,还傻不拉几的答:“啊,吃完了。”
  “老子他妈的没吃呢。”驰见淡淡说,拿了火儿往后门走:“不晾着干什么?”
  万鹏:“见哥,这……”
  “找洪喻。”
  洪喻一般都接大活儿,擅长男人那种满背满腿的,耐心不多,一些细致的小图案有点儿文腻了。
  所以久而久之,男的都找洪喻,剩下小来小去的活儿都抛给驰见。
  每到秋冬两季,生意格外红火。
  以往忙起来三餐顾不上,但也没瞧驰见撂过脸子,琢磨来琢磨去,都觉得他今天有点借题发挥了。
  万鹏看着他背影,挠了挠脑袋,只好上楼喊洪喻。
  驰见出来没穿外套,被风一打,瞬间就冻透。
  “文人天下”的后门在一条胡同里,尽头是死路,往外隔几间有家KTV,那边生意红火,后门时常开着,这时旁边正蹲了三五个年轻人,边抽烟边大声嚷叫。这片胡同太乱,三教九流,几乎什么人都有。
  驰见习以为常,找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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