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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算-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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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我怕我会被震惊讶得热泪盈眶,我怕我会被我之前的随意揣测而羞得无地自容。
我知道它来了,它来救我了。
有的人眼里,这个世间,誓言能被打破,相爱便会相杀。有的人眼里,这个世间,承诺便是海誓山盟,相爱定能相守。它守了一个二十年的承诺,今日它来兑现了。从前它的万般缱绻无处施展,捧着藏着整整二十年,到如今才有了去处。
我睁开眼,望着我面前的生灵。它玳瑁色的皮毛丝毫未变,黑色的瞳孔紧紧收着。它望着我的眼睛,企图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我朝它微笑,它没有再看我,而是回身帮我挡住了更多的尘土。它明明只有一个锅盖那么大,却生生罩住了我的全身,带我往土坑外飞升。
“怎么想着来救我了?” 我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皮毛,却被它躲开了。
“谢谢你,我替我妈妈谢谢你。”我道。
他回身看了我一眼,我望见它漆黑硕大的眼廓里氲出一些泪。
“你想我妈妈吗?我很想我妈妈。”我道,“自从她死后,我的字典里就没有了‘安全感’三个字。所有的日子,都变得混沌而无聊。我变得只喜欢和女孩子玩耍,玩着玩着就成了玩火。”
我的身躯落到平地上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全是泪。肢体上的酸痛混合着心理上的酸楚击得我溃不成军。我的意志力在此刻瓦解为一盘散沙,我只想这样躺着,躺在一片平地上,不论头顶是刮风还是下雨,我只想与背下的土壤同生共死,永远都不要起来面对我残破的人生。
玳瑁悄无声息地绕着我走了一圈,最后一跳跃上了我的大腿,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端坐在了我的大腿上,就和当年坐在我母亲大腿上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闻到了一股薄荷香气,我知道是魏延来了。我睁开眼,他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上方,遮挡住了开始放晴的天空。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就像一个老朋友一般轻松道:“喂,你没事吧,刚才是吓傻了吗?”
我没有吭声。魏延的手转到我的腋下,将我轻轻扶起。他冰凉的脸颊贴着我的,拿下巴的胡渣轻轻蹭我。
“是我错了,阿砚,我不该放下你一个人。”魏延沉吟道。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拿一双眸子紧紧盯住他。
“阿砚,你别不说话,你说话呀。”魏延的眉峰轻轻皱了起来。
元集大师问我是否可以发誓永远不和魏延刀剑相背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如此爱重魏延,我又如何忍心伤害他?
我和魏延在白马寺初见时,他穿着阔腿裤、脚蹬一双牛津皮鞋,将我迷得七荤八素。我当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我要和眼前的这个人产生缘分。
那夜与魏延因为博衍而刀剑相背的时候,我将珈蓝一把钉进魏延的手掌心时,不是没有过一瞬间的心疼。尔后发觉剑伤转移到了小乾身上时,我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大松了一口气。魏延拿出婚帖教我签上大名然后将帖子按进心扉的时候,我在想,从此同君结同心,磐石无转移。我在想,只求长命又百岁,与君鸾凤共比翼。魏延在我本就不大的心里,逐渐占据了一个角落,一个属于他、也属于我的角落。
可是这一切,在玳瑁出现之后,开始土崩瓦解。因为我意识到,这世间还有另一种情感叫守护。魏延将我从帐篷里抛出作为引饵的那一刻,也许在决策上是正确的,但这个举动,违背了守护的本心,而他眼里对姑苏臻的心疼,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名为‘相守’的心疼。
我突然领悟到,我要得从来就不是相爱相杀。我要的,是相爱相守。
我一把推开魏延,从地上站了起来。玳瑁三两步,跨坐到了我的肩头。
“你去哪里?”魏延在我身后问道。
“我要回家。”我定定道。
☆、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迟了
嘿嘿嘿
“回哪个家?”魏延问道。
我冷哼一声,望着远方绿意葱葱的山脉,笑了:“何处不是家?”
“阿砚你要回汴州,待我事毕,我陪你回去。”魏延道。
“若我现在就要下山呢?”我冷冷道。
“别闹——”魏延将手压在我的肩膀上,捏着哄小孩一般的口吻对我道:“待我事毕,很快,马上。”
玳瑁坐在我的左肩,它飘动的尾巴一下一下地碰着魏延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背。我轻陷右肩,不着痕迹地将身子移开,迈开步往前走。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魏延在我身后喊了一句。
我轻启唇,只觉千言万语刹那间涌上心头,明明一口气堵着,眼眶却干涩地令我心慌——我竟没有哭,竟没有哪怕一丝哭的念头。
“告辞。”我深吸一口气,疾步向前走。
“幼清的死你不接着查了?”魏延又喊了一声,“还有陈昂驹老婆临走前跟你提点的,叫你关心益州的案子,你忘了?还有,你走了,陈昂驹要怎么办?”
我顿住脚步,回身狠狠盯着魏延。
“你要走,那也得等事情全都解决了才能走。”魏延的话听得我头皮发麻,从未觉得他如此讨厌。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回家了?”元集大师见我和魏延两人僵持不下,赶紧插话进来,“这要回家,也得先跟着阿延回趟魏家。”
魏延三两步靠近我,将下巴抵在我肩膀上,轻声在我耳边吹气:“我知你气我,你先消消气,回头再打我,任你处置。”
我没有做声,推开魏延,走到元集大师身边,蹲下来查看了一下他右耳的伤势。
“好得还挺快的,嘿嘿。”元集大师一双眼贼溜溜地盯着我,半响,忽然拿食指在我鼻尖轻轻刮了一下,道:“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的。”
“我哪儿脾气大了?”我不甘地嚷道。
“哈哈哈——”大师的眉眼眯成一条缝,“我起初看你这小年轻挺能吃苦的,上山下乡,支帐篷,睡野路,都没听你埋怨过一声。今天阿延戳着你痛处了,立刻就炸了。他在你心中,到底还是颇有分量的。你若是不耍脾气,倒叫我担心了。”
“太公说的是”,魏延走近我,轻轻道:“阿砚这脾气耍得好,耍得妙,耍得呱呱叫。”
我顶着一张黑脸,怎么看魏延怎么不对付。
“她人呢?”我淡淡哼了一句。
“被我给打跑了。”魏延不动声色地道,“再不打跑,我媳妇就要跑了。”
不知为何,原本板着一张脸的我,竟放声大笑起来。原先借着生气的劲还能戳上魏延那么几句,现下瞬间落了气势。说到底,我梁砚就是好哄。
“大师!”一个工兵忽然从路边沿的草丛里冒出来,喘着粗气,喊道:“大师,我可算找着您了!您刚才走到哪里去了,大家伙不熟悉地形,怕踩着雷,不敢乱走,都躲在皇后娘娘庙的屋檐下避雨。刚才下了好大的雨呢,大师您没淋着吧?”
“我没事,其余的人呢?”元集大师从地上站起来,拿手弹了弹衣袖上的灰。我这才发觉,石头自从大师受伤后,就一直乖乖躲在他的袈衣下。它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四周,满是皱纹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石头朝我这边望过来,眼珠子忽然就不动了,牢牢盯着我肩膀上的玳瑁,不一会就开始呲牙咧嘴。
“其他的人都在皇后祠门口的台阶上坐着。”那工兵从草丛中起身,三两步跑上前来,额头上全是汗。
“大师,您之前说那祠堂里埋着地雷,大家伙避雨的时候闲着无聊,一番讨论,分析觉着不对。”工兵道。
“哪里不对?”元集大师问道。
“您想啊,这祠堂的地里里外外全都浇得混凝土,结结实实的,哪儿来的踩雷点。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元集大师呲了一声,朝我和魏延看了一眼,显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赶紧拿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我也真是糊涂了,老糊涂了。”
“嘿嘿,大师您这哪里的话。我们连里的战士可都老佩服您了,您选址那可都是一选一个准,比连里的金属测量仪还准。我要是老了以后,到您这岁数,这脑袋瓜还能门儿清,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听着那工兵有一茬没一茬地讲着奉承话,将元集大师的马屁拍得溜响,不禁和魏延对视了一眼。魏延嘴唇往下撇了撇,也朝我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随即又朝我轻轻微笑了一下。而我,也条件反射地朝他微笑了一下。
“任队长说了,要我们将挖出的地雷都放到皇后祠里去。大师,您说我们放哪里好?”工兵问道。
“任队长果然是聪明人。你们现在拿了多少地雷了?”元集大师问道。
“七成吧,还有些腐锈得厉害的,就没拿了。”
“好好好,叫你们队伍里的人都在皇后祠的门口等我,不要随意走动,我们这就上去。”元集大师发了命令,我和魏延赶紧跟上前去,走在他身后。一旁的工兵手里拿着个对讲机,和山上的队员沟通讲话。
显然元集大师和魏延设了结界,明明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斗法,在一般人眼里只当天下了一场大雨。五福山地域广阔,山路纵横崎岖,偶尔有些野路还颇为陡峭,我和魏延都不是勤于锻炼的主,很快就落在了大师和工兵之后。
“魏延,你慢点走,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俯下身,双手抵着膝盖,浑身上下酸胀得不行,额前全是热汗。魏延一把扶住我,再没有像之前那般嬉笑嘲讽我,而是在我身前蹲下,将我整个人都背了上去。
“这样好些了吗?”他侧头问我。
我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身躯轻轻靠住他,低声道:“好。”
“你以前有背过其他人吗?”我忍不住问。
“我的前世背过姑苏臻,但是这一世,只有你一个人。”魏延静静道,“阿砚,我暂时不能和你说许多,但是请你相信我,相信我的本心。”
“什么本心?”我问。
“我爱你的本心,愿意为你含笑饮□□的本心,愿意此生永不相忘的本心。”魏延的回答令我猝不及防。
“阿砚,虽说人和人的缘分是天注定的,但是它经不起消磨。我欢喜你,你欢喜我,这样的状态固然好,但它通常只能维持一时。因为总有些时候,是我喜欢你多过于你喜欢我,或者你喜欢我多过于我喜欢你,总有一方会因为天平的偏移而受伤。”
“你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我打断魏延。
“我们之间除了爱和欢喜,还会存在伤害,而这些伤害可能无法避免。有时候,伤害一个人,只是为了更好的守护一个人,爱一个人。你能懂我说的逻辑吗?阿砚,我知道你一直活在你的世界里,那是一个我个人非常向往的世界。”
“为什么向往?我的世界,就连我自己都唾弃。”我叹了一口气。
“你的世界很赤诚,充满了冒险和奇遇,在一定程度上,你在放纵你自己,而我,恰恰天生缺少那种放纵的勇气。”魏延静静道,“你的世界令我着迷,但是眼下,我还不能进入你的世界,我的尘缘未了,因此你愿意信任我、并且等我吗?”
“只要你的心意不变,我的心意便无转移。”我静静道。
“嗯,好。”魏延点点头。
“邹幼清的事,我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大概。”魏延道。
我并没有急着问魏延是如何的大概,而是将自己心中近日所见道出:“一开始我还纳闷,上头要排雷,怎样找了任警官这样具有户籍科工作背景的人。后面才觉出味来,原来排地雷是幌子,查人才是正经事。”
“近五年,每年都有大约二十左右的驴友在五福山爬山失踪,或杳无音讯,或丧命黄泉。当局一开始并没有重视,但是随着换届和整改,这件大家一直心照不宣的烫手山芋被摆上了桌面。这些失踪人口,男女老少都有,线索单一,根本无从下手。当时任警官还在汴州的郊院实习,但已经体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排查能力。”
“你所谓的排查能力,指的是?”我心中虽然有了答案,却游移着不敢确定。
“郊院里关着的都是戒毒犯。这些戒毒犯,是公安缉毒的一大突破口。任警官在实习期,虽然只陪同审过两个缉毒犯,但套话和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很快就帮稽查大队锁定了大方向,提供了有力线索。她看人,基本三句话就能定性,比我们这些搞玄学的还要扎实。等她调到户籍科后,偶然从同事口中得知了五福山的怪事,便下了狠功夫用力排查,想要弄个水落石出。对她来说,每次上头派下来的任务,都是她证明自己侦查能力的一场游戏。她这种态度,叫我欣赏。”魏延淡淡道,“只可惜,能懂她的男人不多,到现在还单身。”
我前头听得起劲,听到话尾,噗嗤一声,轻笑道:“恋爱狗就不要伤害单身狗了。”
“只是恋爱狗?”魏延反问道。
我脸一红,没有说话。
“近五年五福山上失踪人口的资料,任警官那里都有记载。每年大约二十人,男女老少都有,分布全国各地,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强行排查,怕是遥遥无期。任警官厉害就厉害在于,她不光将失踪人口尝试进行不同的归类,甚至将对方的农历生日都调了出来,逐一核对。这一排查归类,才瞧出了端倪。”魏延道。
“什么端倪?”
“这些人的生日,大多集中在二十四节气附近,尤其是八位附近。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和冬至,这八位是八个非常关键的时令节点。”
“可是我记得幼清是农历正月初六生的,并不在八位之内。还有,她属蛇。”我道。
“除了农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生肖。失踪的人口中,生肖大多属蛇和龙。”
“其实我只是好奇”,我插话道:“当局怎么会想到找元集大师的?”
魏延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问:“你觉得这世上哪些人会比较信命,换句话说,是比较信神佛?”
“生意人和明星,总之就是那些意外之财得来非常容易的人。”我道。
“你别忘了,还有官场上的人。官运是否通达,很大程度上和个人天赋、后天努力都没有关系,看得就是运势。”魏延笑得有深意。
我已然知晓,便也不再深问,只是感叹了一句:“任警官确实洞察力敏锐,思虑周全。”
“她厉害的还在后头呢。你能跟我说说,幼清是个怎样的人吗?”魏延问。
我思考片刻,道:“幼清很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喜形于色,待朋友古道热肠,精力旺盛,但是有些时候会非常沉醉于自己的世界,换句话说,就是任性,也不懂得顾及他人的感受。尤其是我们交往的后期,我觉得她的脾气变得古怪,有时让我难以捉摸。”
“嗯。”魏延点点头,“任警官在上山之前,走访了几乎能联系上的所有失踪人口的家人,对他们生前的性格脾气一无具细全都排查了一遍。”
“她有什么发现吗?”
“大多数人并不是头一次才上五福山,之前基本都有去过两三次的经验,而在他们最后一次上五福山时,据家人反应,他们的精神状态都开始变得有些古怪,令人难以捉摸。”
随着魏延的讲述,我隐隐感觉问题的突破口已经显现,我之前的猜疑也有了答案。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便是如何确定姑苏臻与这些案件的联系,以及她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之前陈昂驹老婆有提到叫我关心益州的案子,从表面上看,益州的案子和五福山的案子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但隐有关联,可惜我太过愚笨,始终悟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道,“顶多就是觉得益州案子里的那个女大学生在一定程度上和幼清有些相似,但又说不上来有哪些相似。”
“她们相似的地方在于她们都经历了巨大的精神创伤,她们不相似的地方在于,幼清已经死亡,而那个女大学生还处在生的状态。”魏延静静道。
“处在生的状态?”我不解。
“你也不是第一天开天眼了,这世上难道除了人死便只有人生这一条去处吗?”魏延浅浅的一句话,问得我心里直发毛。
☆、阙楼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我最近忙得如狗,每次都赶不上北京时间的更新!我会尽力更新的!也谢谢大家的等待!
“除了生死之外,那便是鬼魂、魖魅之流,还有可能成精、成妖、成怪。”我叹了一口气道。
“之前我们在旅馆遇到的老妪,分明不是人,而你却浑然不知,可曾想过原因?”魏延背着我,脸不红气不喘,神思沉稳,步伐矫健。
“其实这样的情况都出现好多次了”,我嘟囔了一句,“最早是梦到魖魅,翻了好几层梦境来诓我,尔后又有人拿我母亲的容相来魇我,旅馆的老妪也是,上当受骗很多回,却从来不长记性。”
“分明该是火眼晶晶、灵台清明的猎人,却屡屡受骗,充当受害者,你这样真的好吗?”魏延戏谑道。
“我也不想的呀”,我不耐烦,“可我就是看不出来,我又不是孙猴子。”
魏延见我着急,不禁笑了起来:“若你少时跟着你师父勤学基本功,多下苦功,那对方身上的鬼气自然便能看清一二。正所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天资纵是聪颖,没有后天的修为,到头来也不过是伤仲永罢了。”
“鬼气?”
“嗯。”魏延点头,“活人身上有活人气,死人身上有死人气,但两气之间的界限并不分明,活人也能沾上死人气,而死人——”
我听得毛骨悚然,大气也不敢喘。
“死人也能沾上活人气。” 魏延静静道:“只不过这时候变出的东西,就超出六界之外了。”
我将手扶在魏延的肩膀上,凑近他的颈项,轻轻问道:“那你呢?”
“元集大师告诉我,因缘簿里,你是司命星君落入凡间轮回修炼的一瓣精魄,虽然只浅浅一瓣,却是仙胎,在人间一呆便是三十六世。你若是人,你为何能够飞翔?你若不是人,仙凡有别,又为何与我定下生死契阔的盟约?” 我心中皆是郁结,脱口而出的两个问题却思路清晰,清晰到令我觉得残忍。
“就知道你这个急性子憋不住要问我。”魏延闷声笑了。
“阿砚,且先不论我的身份,你是什么?你有问过你自己吗?”魏延偏头。我和他的脸颊贴在一起,馥郁的薄荷香气涌上来。我在想,这一瞬间的温存,我恐怕会永久想念。
“你的眼泪可以愈合伤口,可以为我母亲续命,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难道不是有悖天道伦常吗?你若因我会飞翔而将我视作神明,那么在病人眼里,你也是神明。”魏延说得很慢,话到了最后,他沉吟:“况且,阿砚,你是什么,我便能是什么,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我将手搭在魏延肩膀上,轻轻抵着他的肩胛骨,涌起的眼泪顺着鼻梁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魏延的背上。我的手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脊椎向下触摸,再抬起手,我的手掌一片血红。
察觉到我的肿怔,魏延停住脚步,将我放下。
我还未开口,他抢先道:“若我不及时回来,我和你的缘分就断了。”
“伤在哪里?腰部吗?”
“伤哪里了,魏延。”
“魏延,你是傻瓜吗?”
我一想到魏延受着伤还费力背我,我就胸口发闷,心疼地不得了。他的脸色于瞬间降成青色,额前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我立刻上前,用力抱住他。“魏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支离破碎的语句从颤抖的唇中逸出:“魏延,我——”
魏延握紧我的手,虚弱地一笑:“我心太急,过结界的时候伤到了腰,不碍事。”
他温热的胸腔分明紧紧贴着我的,我却察觉不到一丝生气。甚至,他整个生命,都在以一种我无法挽回的速度迅速抽离。
“我将你从帐中抛出,确是为了引开姑苏臻,救我师公”,魏延在勉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望着我的眼神里满是焦虑,“只可惜,我低估了她的修为。姑苏臻已将成妖,而你,连同你手里的珈蓝,是她最后一步。”
“我用真火灼烧,将她锁进血符中,再以纸人守下结界,依旧挡不住她身上的戾气。此心弥坚,一把珈蓝寻了三十六世,如今终于寻到踪迹,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若此刻放你独自一人下山,不光我与你的尘缘断却,恐你的性命也会夭折。”魏延道。
“你的伤——”我根本无心听魏延讲述,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得覆在他的腰上:“你的伤怎么办?”
魏延挪开我的手,道:“没事,放点血,人精神,省得我整日头脑发昏,我真是昏了才想着要把你丢出去——”
“别讲这个了”我打断魏延,扶住他,问道:“眼下怎么办?”
“快走吧,得跟上我师公他们。”魏延像是全好了似的站直身体,挽了挽我的手臂,将我往山路上带。
“你真的没事?”我懵问。
“没事。”魏延摇摇头,面上的青色褪了大半。
我整个人直犯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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