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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入画卷-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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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在圣上将他遴选为白鹘卫队首,带领杨召他们几个参研 “归海一涛”阵时,他们彼此不是很协调。
  翟容空有军阶,其实军人气质并不浓重。他仗着武学高强,时常采用强迫的手段令杨召他们炼阵。
  而杨召他们,则自诩军中强者,看不上他的江湖手段。彼此之间虽然没有大矛盾,加之小纪性格柔和,常在双方斡旋协调,杨召跟他又是亲戚关系,六个兄弟间相处还是不错的。
  但是,那种血脉交融、紧密如手足的配合感,是几乎没有的。
  而今日的夕照城一战,翟容学会从一个新的角度来认识聂司河、崔澜生、崔瑾之,还有自己表哥他们的真正实力。聂司河他们,也将试着从新的角度来接纳自己作为“白鹘卫”,在西域格局中的身份。
  交首之礼行毕,众人跟翟容告别。柯白岑他们这一战失去的东西最多,需要到敦煌好好休整,同时还需要对几位兄弟和前辈们的后事,有个交代。也跟着杨召他们一道回敦煌。
  道别之际,秦嫣伸出头,也向他们挥挥手。
  几个男人大多数都没看见她的动作,只有大甜甜陈蓥和性子活泼的崔瑾之看到了,逗小姑娘一般弯腰冲她挥挥手。秦嫣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无足轻重,收了手跟着翟容拐上了去三危山的路。
  因要候着翟羽送马车、换衣物的时间,他们需要比杨召他们晚一日,才能回敦煌。翟容将马匹放慢,朝着三危山随意慢慢行走,北斗七星在身边缓缓移动,明月当空而升,让戈壁、砂石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翟容在马背上晃来晃去,几次差点睡着。
  “郎君?”秦嫣摇摇他的身子。
  “哦,累得很,先找地方休息一下。”翟容撑不住了,在夕照城出来之后,到处找她,又在蒲昌海边等了一日一夜,经历了与巨尊尼的一次面对……这些事情如同浪潮一般,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呼啸着,他现在连握着缰绳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秦嫣说:“好啊。”她发泄完了从天疏潭底得到的那点灵力,如今浑身也酸软无力。
  他们寻了个小水塘,找到一片山石挡风之处。只是这里寻不到木材,生不起火塘来,只得作罢。
  两人下马,翟容从马上取下泥障和行军绒毯,这匹马是唐军骑兵的战马,马鞍上配备了一些西北行军常用之物。水囊干粮也一应俱全。他将泥障铺设在背风处,将绒毯放在泥障上。双双去小水塘,简单洗了手脸,两人回到土壁之下。
  “若若,要吃点东西么?”
  秦嫣接过他掰给他的干饼,又喝了他递过来的水囊,说: “等回了敦煌,一定要痛痛地大吃几碗粟饭!”
  翟容笑道:“你就这点出息。”看她脸色发白,头发散乱,本来就纤瘦的脸蛋,似乎又消去了一大圈,心疼道,“快些睡觉,回去好好喂你几顿,养胖一些。”他本来还要问问她情况,此刻也就暂时先不提了。
  “哦。”秦嫣便自己钻到那泥障和绒毯堆里,她将绒毯的一半盖在身上,问翟容:“郎君睡这一半?”不知不觉,她对他的称谓又从二郎主改变成了郎君,俨然是将他当自己男人称呼了。
  翟容坐在土壁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你自己裹紧了睡吧。我坐着歇一下便行。”
  “哦。”秦嫣无奈,没想到他不想挨着自己睡,多少有点失落。自己将绒毯裹紧,跟一只灰色的桑蚕似的扭了几扭,抬头看翟容。他靠在土壁上,脖子微微仰起,鼻子嘴唇的线条,看起来就像被人精雕细刻过一样优美。秦嫣憋了一会儿,不甘心道:“郎君,可是……这毯子不厚实,我这样……很冷啊。”
  翟容本来已经有点朦胧睡意了,被她闹醒,略微嘶哑着喉咙道:“很冷吗?”
  “冷啊。”秦嫣睁大眼睛。
  “那我过来帮你挡挡风。”翟容横卧过来,距离泥障一掌宽的距离。他觉得很疲倦,闭上眼睛就又睡着了。
  秦嫣听着他呼吸的声音,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她悄悄在泥障上滚来扭去,让泥障靠拢他的身体,然后把裹在身上的绒毯腾出一半来,盖在翟容身上。
  如此大的动静,翟容肯定被她闹醒了,模糊道:“若若,你不是冷吗?自己盖吧。”
  “你也冷啊,一起盖不好吗?”
  “不行,这不合适。”翟容将绒毯推回去。
  秦嫣立即又推过去:“密道里我们不是也挤一起睡?有什么不合适?”
  翟容已经歇息了一下,有点精神应付她了,转过身面对她躺着:“若若。”
  他一转过来,秦嫣就觉得一阵心跳。方才她费劲巴拉地将泥障扭到他身侧,又将绒毯去盖着他,其实两人已经贴一处了。此刻他转过来,她整个人就埋在了他的胸前,呼吸都能互相闻到。
  翟容伸手理了理她乱糟糟的鬓发,从巨尊尼哪里逃出来以后,她已经变得灰头土脸,发丝里都是碎叶灰土:“若若,与我成婚吧?”
  “啊?”在一片简陋的行军泥障上,在一块枯索的小土壁旁,他就跟她开口求婚,秦嫣连忙摇头:“不行不行。”
  “不行?”翟容当然知道她是这个反应,“为什么不行?”
  “我还没有与人成婚的打算,”秦嫣对着手指,“其实,我们一起睡一觉不好吗?”
  翟容冷冷一哼,重新翻过去:“就知道你是这个心思。”
  秦嫣道:“睡觉而已嘛,大家都没什么负担……”
  “哗”的一声,秦嫣只觉得身子被急速推得后面,脊背撞上了土壁,是翟容忽然又转过来,他将她一把按到土壁上,手臂撑在她的脸颊旁:“若若你给我听好,除非你我成婚,否则什么也不会有。”
  若是换在数日前,他这般压制着自己,秦嫣一定又惊恐又慌张,可是如今她却觉得一点也不难受,秦嫣小声道:“必须成婚才能睡觉吗?无论是在西域,还是在敦煌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男人女人睡个觉而已,那么认真干嘛?”
  “嗯,就像《绿枝绕》的第二阙所说的一般,我给张娘子一点钱帛,然后大家都很满意?”
  “不要钱的。”秦嫣道,“而且是给蔡班主,不是张……”花蕊娘子的卖身契跟张娘子明明无关好吧?
  翟容抬手作势要揍她!——跟一个出身花巷的女孩子谈婚事,真是头大!
  “你要怎么样嘛?”秦嫣假作躲闪了一下,知道他才不会真揍自己。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跟我成婚。”
  “成婚很麻烦的,要通过你们翟氏家族的同意,我又没什么身份,到时候婚仪都搞不起来。”秦嫣的长清哥哥是出身长安的,而且能与李氏王族有交往,虽是胡人,整个家族在唐国也不算很低。他根据秦嫣的残存记忆,认为她也应该是闺门小姐,所以跟她说过要保护自己,将来寻祖归宗,找门当户对的郎君成婚。也教过她一些唐国婚仪的事务,听着就很麻烦啊。
  翟容道:“这个需要你担心吗?”
  “好嘛,不睡就不睡。”秦嫣失望道,“可是我很冷,你能帮我挡挡风吗?”
  翟容重新转过身,背对着她:“手,不许碰到我。”
  秦嫣悻悻然放下试图抱住他的手。自己将绒毯裹紧,看着郎君的肩膀腰际,怎么看怎么顺眼——真不能睡吗?为何蔡玉班的大娘子都很容易睡到自己喜欢的郎君?
  “若若,眼睛不要转来转去,睡觉!”
  秦嫣心中嘀咕:后面长了眼睛不成?真是……
  秦嫣缩在翟容的背后,也逐渐睡着了。此刻,天还没有亮,风在两人耳边拂过,四下里阒静,万野荒合。
  虽然不能相拥而眠,她也还是睡得很安心。跟有些人在一起,天长地久也不觉得烦恼,
  过了一段时候,翟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墨色双眸张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他低声道:“若若?”
  女孩子没有反应。
  他动作轻柔地转过来,看见秦嫣睡得很香,裹在薄薄的绒毯里,看那蜷缩的样子,估计还是有些冷的。他想,他也不是不愿意跟她……只是,他很清楚这丫头身世复杂,就没有嫁给他的心思,他得了解清楚了再做决定。
  “若若,你醒醒。”
  “做什么?”
  翟容拿起手边的刀:“你听听,这几个人,怎的走路这般鬼祟?”
  “什么?”秦嫣问:“你听到了什么?”必要的警惕她还是有一些的,听说有人走路鬼祟,数百里外的鄯善又刚发生过那等大事,她也马上爬了起来。
  “嗯,有人方才从那边走过,”翟容道,“我去看看。”
  翟容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对秦嫣道:“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他知道若若是个很好奇的姑娘,他将她丢在这里她也会跟过去的,倒不如一起去。
  秦嫣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脚步轻盈地朝前迅速移动着。翟容抓住她的手,带点劲道,将她带得足不点地,向着前方某处靠拢。
  如此,走了足足三里多路,翟容停下脚步,秦嫣跟着他隐入一丛白杨树后。她的鼻端顿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秦嫣仰头看了看翟容,翟容竖起一个手指让她噤声。
  面前黑影绰绰,似乎是一个车队。
  只是那个车队停在原地,车翻马仰,旗帜翻倒,血污遍地。
  两名图桑打扮的人站在车队两边,似乎正在放风。可是他们的姿态显然没什么武功,站立的地方,动作神态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说他们是蟊贼都显得外行。
  翟容看明情形,遂飞步过去,只听得两声轻响,他以刀柄击中对方,手中托着这两个人让其无声倒下。
  然后,他站在了一辆看起来涂银镂雕,装饰着彩幡宝带的马车前。
  秦嫣看了一下他打晕的两个人,一个很瘦且黑,一个很胖。她跟着翟容悄声站在了那马车前。她也能听出马车里有人。
  过了一会儿,马车上那绣满了茱萸纹的金线门帘一掀,慢慢倒爬出一个身影来。那身影怀中不知抱着什么,背对着他们退出马车。等到了车外,那人弓腰转过来,口中用图桑语道:“黑头、胖鱼,我就跟你们说了,瘦死的骆驼,褶子里总能掏出些肉来……你们看……”
  他住了嘴,看到翟容在月色下,冷冷地看着他。
  秦嫣听着说话的声音,像是一个少年男子。一看这个人,小辫子乌亮,头上一顶彩织浑脱帽。身上一件软毛胡袍,装饰着不少松石银饰,看那衣饰,似乎是个图桑小王子。
  他怀中抱着一个盒子,盒子盖被他打开,里面浅浅一层彩色宝石,在月光下流光溢彩。手腕上还挂着一条金织蹀躞带,镶嵌着象牙、珊瑚等宝物。从他的话语中可以猜出,这些是他从那华贵马车中掏摸出来的“战利品”。
  此刻,他一双眼睛盯着翟容。
  翟容也一双眼睛冰冷地盯着他。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
  那图桑少年一双黑色细长的眼睛里,很快发出异样的光彩,用略带口音的汉语,惊喜地走上两步,一脸的混蛋加花痴:“美人郎君,你是中原人?可是那边敦煌城的?”
  翟容反被他逼得倒退一步,说:“你在胡说什么?”
  “美人你别怕哈!这样的,这车队的主人得罪了人,被人砍完了。我没杀人,是顺路过来发点财。”那图桑少年道,看着翟容流着口水问:“郎君,你可曾婚配?”
  “关你什么事情。”
  “若是不曾婚配,嫁给我如何?”图桑少年恬不知耻道,“我们部落有钱,我好吃好喝供着你。”
  “?!”翟容退后,让开他那张毫不知羞耻的脸。大漠上的确也有一些部落王男女通吃,但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才能开口。
  图桑少年低头,从自己手中的盒子里,手法灵巧地挑出一块红彩灼灼的宝石,在翟容面前晃着:“这个……你若肯跟了本小王,小王我给你打个戒指……你这衣服也不好看,回头我送你身嵌皮锦袍。”他说一句,翟容眉头皱得深一分,图桑少年满脸赞叹道:“郎君,你皱眉的样子,这是好看极了!”
  “……”翟容没有贸然出手,对方一身衣饰应当是图桑贵族。
  翟容选择无视他,转身去查看马队的情形。
  秦嫣在旁边看着,倒是看出来这是个姑娘,只是她身形较高,肩膀较宽,天生一副男相,看起来就是个清秀少年。秦嫣善于看人肢体行动的细微之变,能够辨认出来。普通人很难看出“他”本是个姑娘家。
  翟容走来走去,查看着马队的情形,翻检着流矢、刀斫的痕迹。那狂跟在后的图桑小王不断叫着:“郎君,郎君,美人郎君……”
  “滚。”
  “吾乃是处月部落的小王,郎君,可有兴趣随本小王去做个小王妃。”
  翟容确认此人有些失心疯,不理会她的昏话,立住问秦嫣:“这个部落跟莫贺咄可汗关系如何?”
  秦嫣记得是个小部落,说:“好像没听说过跟莫贺咄有关系,不过也是个图桑王姓。”
  那男装的图桑姑娘道:“本王恨不能食其肉、寝……那个啥,怎会跟那奸贼有关系?”她汉语不太熟练,有些成语说不清楚。
  翟容咬牙又问秦嫣:“处月小王可有什么恶名?”显然快要动拳头了。
  秦嫣说:“没有。”
  翟容便用力将图桑姑娘一把推开,任其踉踉跄跄摔了个屁股墩儿,他自己向马车里去探查。
  那图桑姑娘坐地上,嚷道:“马车里脏得很,有个胖子死在里面,是石/国使者,尸首都烂了。美人就不要去看了,没甚值钱的。”
  秦嫣顿时脸色煞白:石/国使者……
  翟容退出来:“这里面是石/国使者?怎会死在此处?”他手上拿着石/国使者的国书,这是要紧的东西,得带回唐国去
  “运气不好呗。”图桑姑娘道,“捉住了个小妞儿意图不轨,结果人家兄弟找来,一路尾随将他们全杀完了。”
  翟容问:“你见到凶手不曾?”
  图桑姑娘双肩一怂:“见到了。”
  “什么模样?”
  “一个半大小子,黑乎乎毛剌剌的,跟一只小狼崽子似的。谁看得清楚?”图桑姑娘下巴一指马车内,道,“还不是这个死胖子不好,捉人家姐姐玩弄。死一百回都应该!”
  翟容低着头思忖了一番。
  图桑帝国如今有的跟唐国关系亲近,有的则与唐国交恶。方才他一推之下,发现这人腿脚虚软,可见,这个少年只是混账一些,不像杀人越货之徒。此事上报给徐刺史处理即可。这个图桑小王,就先让他回去吧。万一不慎,引起图桑国和唐国的两军龃龉,就麻烦了。
  图桑姑娘看着翟容低头的样子,道:“美人,你姓甚名谁?有机会我到你府上来?我们处月部族与唐国关系亲近得很。”


第69章 莲汤
  “嘴巴放干净些。”翟容走入车队; 上下左右地继续仔细搜索有用的竹简书柬,准备回敦煌将此事向刺史备案。
  两名先前被他打晕的图桑人悠悠醒转,从地上坐起来; 看到自家小王正一脸色迷迷地跟着一名汉人少年; 叹气道:“小王有了美人色看,连你我的死活都不顾了。”
  翟容听到他们是那图桑小王的手下; 也不去理会。那图桑姑娘抱着手中的宝石,跟在他身边; 继续不住找话头跟他闲聊。两名图桑下人知道自己主子毛病又犯了; 只能悻悻然爬起来; 互相给对方揉头摸肩膀,道:“小王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老兄弟互相疼疼吧。”
  秦嫣一个人; 靠近了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她缓缓掀开马车车门上的软帘,只见好几支羽箭横七竖八插在车里,一个肥胖的卷须男子双目贲睁,死相可怖地坐在马车的腰花纹绒垫上。身上袍带松解; 东西也翻得狼藉。秦嫣仔细看着对方的脸面,确认是石/国使者无疑……她曾经在莫血的手上见过这位王子的画像,采用的是传自极西之处的绘画手法; 如同人影一般准确。
  她松了一口气,全身都发软。
  不是因为害怕,她并不害怕尸体,也不害怕杀人。她只是; 没法在翟容眼皮底下杀人而已。石/国使者死了,那么,压在她头顶上的事情就这么没有了。
  这些天,她与唐国的侠少、军人们在一起相处、并肩战斗,她已经不自觉地以唐人自居。她知道,扎合谷要求她在敦煌刺死这名使者的用意,在于遏制西域各国对于唐国统治者的融汇交流。
  秦嫣心中情绪复杂,黯然沉默了一会儿,便转身出来。
  她正好撞上了翟容,翟容本该看出她脸色惨白、神色有异,可是身后那图桑“少年”一口一个“美人”,正叫得他烦不胜烦:“你给我住嘴,再如此无礼,我将你绑了丢山崖下喂狼!”
  翟容让过秦嫣,自己又进入马车翻看了一番。他看了看这位惨死的异国使者,退出马车。他招呼一声秦嫣:“若若,我们准备走了。”
  秦嫣走到他身边,准备回方才过夜的小湖泊边去寻找坐骑。
  翟容一抬手拉住她:“我们不必回那里了。”
  “可是马还在那里。”
  翟容哼一声,他实在看那图桑“少年”不满:“小王,我们没有坐骑。问你拿两匹马可行?”
  图桑姑娘一愣:“马是没什么金贵的。只是,我们处月部离这里还很远,你借走了马,我们怎么回去?”
  翟容冷笑道:“我说要借的吗?”
  “那你要干嘛?”
  “我说的是拿。”他突然出手,强行抢走了他们的两匹马,道:“这马归我们了,你们自己想法回去。”他扔了一匹马的缰绳给秦嫣,然后自己狠狠一鞭,便向着三危山飞驰而去。秦嫣连忙跟上。
  那两名图桑下人面上变色,胖的愁眉道:“小王,这可如何是好,回去还有不少路程。”瘦的说:“那人看起来可凶。”
  那图桑姑娘笑嘻嘻望着翟容英气俊拔的背影,道:“美人嘛,恃美行凶,难免有些脾气。”她大声对翟容道:“美人郎君!我叫步陆孤鹿荻——我们有缘再见!”
  看着两名汉人走远,他们也要回部落了。可惜只剩下一匹马,那图桑姑娘自顾自骑上马背,扬眉道:“黑头、胖鱼,走走走,回部落去!”
  “哎——”两个下人只得哭丧着脸,撒开腿跑在马匹蹬出的灰土之后。
  ……
  ……
  天色渐渐明朗,他们两个人根据在石/国马车队里的蛛丝马迹,将当时车队覆灭的大致情况一起做了判断。
  马车里有饮酒作乐的痕迹,车驾旁则是有不少做工粗糙的羽箭。秦嫣说,这种羽箭无论是图桑帝国还是唐国,都是不会使用的。通常是一些特别贫穷的小部落自己制造,一般准头都不会很好、力度也不足,很难有什么杀伤力。
  翟容说,但是,这些射在使者车队的箭矢都非常准确有力,可见,这个杀人凶手出身低微,但是箭术非凡,心性也很坚定。
  从那位处月小王的口中可以得知,这些凶手是在石/国使者抢掠自己亲人的情况下,愤而起之的行为。而这里已经进入了河西边境,石/国使者再贪图女色,也不会在自己要谋求政治好处的国度境内出手,估计是在西域,就已经将那姑娘抢了过来。而这批杀人凶手,则隐忍到对方进入唐国边境,戒备放松之后才一击得手。
  翟容说:这份坚韧残酷,实在很少见。
  秦嫣说:“西域有很多部落都是依附着别的大部落而生存的,其中不乏一些好手。大约那使者就是惹上了这样的小部族。”
  大概判断出了石/国使者的死因,秦嫣心中的阴霾也渐渐散去。杀人,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当然是有一定的负疚感的。这些年,从赫连越到南云山幽九州,秦嫣手上沾的人命也不少。只是,长清哥哥总是护着她,在他能力范围内,尽量为她选择一些本身就多少有污点的对象。
  在西域这片土地上,位尊者视普通人为蝼蚁、为贱民,肆意践踏的多;心存善意,不随意欺凌弱小的少,长清哥哥总是还能将事情安排得令他自己满意。这让秦嫣内心的负疚感,多少能够得到一些解脱。
  这一切都是星芒圣教造成的,可是她能真正摆脱莫血的控制吗?星芒圣教驾驭自己手下的教徒,一来靠的是信仰的洗涤,二来,靠的是“牧刀人”与刀奴之间绝对的力量对比。使得他们根本不敢反抗。秦嫣跟着长清,谈不上对星芒大神有着什么虔诚的信仰,但是,对于“牧刀人”的功力,则有着切身的体会。
  扎合谷的“牧刀人”,虽则在西域武道似乎默默无闻,但是秦嫣如今随着眼力的增强,也大致能看出来,莫血的武功至少与俐偲毗是在伯仲之间的。一个俐偲毗,需要翟容将其引导到冲云子道长合适的角度,同时,需要冲云子道长以燃烧剩余生命力为代价,爆发出超出平时力量的杀招,才能够在城头一击重伤。
  秦嫣不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摆脱莫血的为难。只不过如今石/国使者已经意外身亡,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她特别想享受一下人间欢愉。然后,看着差不多就回扎合谷去。毕竟长清哥哥一个人被抛在那里,还是挺不放心的。
  一路想着这些事情,脚下的路程就显得快了起来。三危山的浅黄色山崖,在黄云下一点点显露了出来。春日更浓了一些,白杨树的绿叶招摇,在山崖边沙沙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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