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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入画卷-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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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羽淡淡笑道:“我已经猜到了。”他觉得兄弟不算特别合适,因为相貌太过出众,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他自己当时做这个事情,是有原因的。而且当时,唐国正深陷在建国之乱中,他只是主持河西部分的事务。就是这样,他也得小心翼翼,否则容易被人看破。
  洪远孤看出了他脸上的神色,说道:“当初是莲娘子,如今又是宜郎,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只是如今巨尊尼的存在,让整个西域不见宁日。承启阁进入西域势在必行,宜郎是跟不少江湖弟子一起竞争获得了这个机会,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对他寄托了很殷切的期待。”
  翟羽低下眉眼,遮掩住自己内心的感情。
  耳中听得自己的老师,幽幽道:“就如同,当年对你一样。”
  翟羽俯身:“学生希望不曾辜负圣人的看重。”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不同意宜郎进入阁中的。”洪远孤道:“你送宜郎去太学读书,是想让他学文,避免危险。不过,宜郎更喜欢武道,自己追着我掌门师兄去了北海。后来,我也帮你几次将他送回去,但是都没能成功。如今既然他已经进入了西域战局,我希望,你能够放下自己的担忧,好好地配合承启阁的事情。不要感情用事。”
  “老师,学生明白。”
  “我们查了星芒圣教那么多年,始终没有很好的进展,这让承启阁无法在西域扎根。”洪远孤道,“这件事情,要尽快有所突破。”
  “学生一直在调查,只是星芒教对自己的教徒把控极其严厉,对人命视若草芥,很难找到真正打入其中的机会。”
  洪远孤道,“羽郎,巨尊尼必须铲除,大西域道的一定要畅通,否则,大唐永远是个闭塞之国。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帮你将兄弟送回太学的老师了。我是承启阁的官员,我不会为你逼迫宜郎离开承启阁的。”
  门口有人轻轻敲响格子木门,翟羽一听,道:“老师,宜郎想要来见我。”
  “那你推我去旁边密阁,我暂时还不想见他。”
  翟羽从旁边按动一个按钮,洪远孤身下缓缓升起一个平台。翟羽推过旁边一只轮椅,洪远孤手一挪坐到了轮椅上。道:“羽郎,我一年也来不了一次,你还设计这样的机关给我。”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翟羽道,“学生盼着老师能卸下肩头重担,让学生服侍您喝茶看景。”
  “会有这一日的。”洪远孤转动轮椅把柄,向旁边的密阁进入了。翟羽将他的琵琶也一并送入。
  翟羽看着洪远孤进入,密阁门也严丝密扣地合上了,将案桌上的茶杯撤去,自己坐回常坐的位置,命两个仆妇进来为他上炉子点茶。
  翟容走入兄长的书房,先恭敬行礼,然后便坐到兄长面前。翟羽行云流水一般分出一盏茶递给他:“来找我何事?”
  “兄长,我打算娶妻,”翟容道,“不过她身份按照唐律不能与我结亲,所以我得带着她远走高飞。”他能够感觉到,他的兄长不会仅仅甘心做个商旅,可是这些天香积寺事发之后,他没能够看出来翟羽除了做好一个河西世家领袖的本分之外,有什么不同。
  所以今天他也选择从家务事入手。
  翟羽笑了起来,心道:密格里他的老师、宜郎的小师叔,听到这孩子如此冒失的话,不知会怎样想?翟家主也从家事回复他:“宜郎,你是翟家的嫡子,要继承家业的,说走就走吗?”
  “哥,”翟容道,“翟家是兄长的,以后可以让轶儿继承家业,我去别处闯荡。”他端起兄长给他的六棱青油釉茶杯,喝着里面的茶汤,“兄长,我意已决。过几天,我要回长安复命,会带着若若一起走。兄长放心,我每年都会抽空回来看你和轶儿的。”
  翟容眼皮垂着:“我知道你想阻止我和若若在一起。你做不到的,除非……”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抹着六棱杯上的角棱,“你给我一个特别让我信服的理由。”
  “那姑娘没那么好。年岁身量都小,没那么适合你。”翟羽依然说着家事。
  “她本人适不适合我,这由我说了算。”翟容抬起眼睛, “我知道兄长有事情瞒着我,而且多半跟若若有关。”翟容弓起腰,撑在案桌上,闪亮的眼神里含着挑衅,“你可以保守你自己的秘密。那我和若若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我明日去跟她说赎身的事情。”
  翟羽拿起茶杯:“我不会为你提供小娘子的赎身钱。”
  “我在长安有朋友可以支取,已经写信过去。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小纪会给我将钱带过来。以我们翟家在敦煌的声誉,我先将她带走,再送钱来,想来那蔡班主也不会不同意。”
  翟羽听着他已经安排妥当,道:“你自己能安排好,那很好。”
  翟容的黑色眸子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他知道,秦嫣是星芒圣教之人,此事肯定已经暴露了。他特别想知道兄长的态度。徐林选徐刺史方面,他可以以秦嫣并不信奉星芒教,来为若若开释。但是,兄长这个人隐忍冷酷。当年慕容伏允围攻敦煌,他蹲守苏干诺尔山整整一个月,才伏击到了吐谷浑的三位王子,使得战局扭转。他还知道,他在商道上叱咤风云,手法狠厉。如果兄长真的存心要对付上若若,这事情会比较棘手。
  翟容起身告辞而去,奴子在他身后合上木格子门,看着兄长留在窗格上的剪影,他心知这事没有这般顺畅。
  翟羽目送着翟容离开自己的书房,走到密门口:“老师。”
  “这孩子是在套你的话。”洪远孤坐着轮椅出来。
  “我知道。”
  “你还不想跟他表明身份?你迟早要配合他的行动的。”
  翟羽道:“老师,如果我手里那些线人,真的都要交到他的手中。我想,我应该有考验他的权力。”他恭敬而小心地问道,“老师,我反而很好奇的是,承启阁为何偏要看中他?宜郎相貌,并不是做密谍的合适人选。这里面是有着什么样的缘故。”
  “的确是有一个缘故。三年后,这将成为唐国在西域一个举足轻重的秘密。”洪远孤道,“如今,已经有很多人在为此做筹备。甚至有人需要为这个秘密得以实现,而死去。”
  翟羽听得低了头:“那是否意味着,宜郎一旦进入那个秘密,他的每一步都充满危险?”
  “不错。”
  “宜郎自己知道此事吗?”翟羽毕竟是将翟容亲手养大的人,对于兄弟十分了解,如今他那副拆天拆地的样子,只怕对自己的命运并不了解。
  洪远孤道:“很多事情,机缘决定了我们最后行事的方式和方向。在机缘还未成形之前,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我们准备在时机成熟之后,再告诉他。”
  翟羽知道这个事情,他没有资格过问。
  洪远孤道,“你想如何考验他,说给我听一下,我也很感兴趣。”
  翟容站起来,从柏木书架上抽出一张纸卷,展卷打开。里面画着一张扭曲狰狞的鬼图,绘画方式来自西域弗林国,看起来栩栩如生。鬼图后面厚厚一叠,是各种画风的类似鬼图。
  “老师,请看。”
  洪远孤敛起灰色的长眉:“这是鬼尸?”
  “是,”翟羽道,“学生当时看到这张图。想起当年南疆动机城,被巫蛊所伤的鬼尸。”
  “动机城的所谓鬼尸,是被南疆瘴气妖虫所嗜咬。这个是什么人所为,可有线索?”
  “学生一个月前,曾经得到敦煌一名画工的消息,在库克拉佛窟第三洞东壁的壁画中,有人写下了这几句话。”翟羽的手指指向一排文字,“这里是粟特文,意思是,‘摩尼奴,血修罗。面僵直,捣白骨。西域一出嗣无宁’。”
  洪远孤意识到,他们在追索万马王的事件中,又找到了一条线索。他道:“你详细说说看。”
  “七天前,我在库克拉镇,找到了写下这几句话的画工。”
  “哦。”
  “他已经疯了。是被摩尼奴吓疯的,经过我们的反复侦讯,他还是吐露出了很多有价值的讯息。他告诉了我们,有关如何辨认摩尼奴的方法。”
  “如何辨认?”
  “外表看很矮小,没有多少武功,面目上没有任何表情。几乎不需要睡眠。其实他们的皮骨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也会修炼很特别的一种心法。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化作摩尼奴。”翟羽看着洪远孤,“老师,宜郎结亲的那位小姑娘。一个月前从居延泽伪造了身份进入唐国。她脸上就是有这样的异色。此外,我已经套过那些跟他们两人一起在夕照大城的江湖弟子了。宜郎果然做了手脚,要这几个年轻人为那小娘子保守秘密。”
  洪远孤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异常:“什么秘密?”
  “老师,我对中原武林放出风声,这位小娘子,可能就是西域所说的,巨尊尼的帮凶——摩尼奴。”翟羽道,“到时候,这小娘子有什么秘密,您可以亲眼见证。”
  ……
  ……
  又是一个春风吹柳、花飞红的日子,翟容如前两日一般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招摇着来蔡玉班接秦嫣。
  蔡玉班的风声转得比什么都快。众人都在风传,花蕊小娘子要被翟二郎君赎身带出去做妾侍了。在悠悠众口之中,秦嫣已经无数次“成为”他的妾侍了,也懒得理会这些流言蜚语。
  梳了辫子换了干净衣裳,欢欢喜喜奔到大门口,被翟容带上马。
  医师署的伤员,已经过了必须天天换药的日子,蔡班主亲自去医师署,让秦嫣不要再去了,她是乐师,在他们眼里,手要弹奏乐器,比寻常姑娘要金贵一些。医师署的程医师本来招募的时候,也不要这些伶人去,便顺水推舟将秦嫣回绝了。
  他们今日出来倒不是去赏花玩水的,秦嫣跟翟容说过,她曾经受到过长清哥哥的训练,能够画舆图,也熟悉记得很多西域事情,可以为他提供信息。今日,翟容就是特地去雇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带她去做这事情了。
  两个人说说闹闹,翟容先带她去桐子街吃早膳。
  他们像两个敦煌城里最普通的恩客和女乐一般,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早膳时光。翟容看着敦煌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确认他们的行为不会被人所注意。两人简单换了装,从桐子街的后头拐了出去。
  然后两人十分小心地进入了一条小小的黄土巷子。
  这里都是敦煌矮小的平居房,多为此处的普通平民所居住。
  有一间小屋子很是隐秘,翟容昨日去雇了下来,便于他们两人讨论做事。
  秦嫣带着兜帽,跟着翟容来到了那间宅子里,脱下披风,翟容帮她将衣服收拾起来。
  翟容展开一张浅素色绢纸,秦嫣探头一看吓了一跳,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标注了他能想到所有他需要的信息,分成不同的层次和主次画成一张巨大的枝形图。他让她根据他的图,勾注自己能够提供的资料。
  这是他花了一个晚上做出来的。
  “啊?这么多?”秦嫣抚摸着郎君俊逸潇洒的字迹。
  “这些都是我要的,你看看你能给出多少?”翟容蹙眉继续审视着,提笔又添了几个字,发现秦嫣没有反应,“若若?”
  “这要做好几天才能做完吧?”
  “你到底能不能做出来?”
  “做做看吧。”
  “先从择蓝山开始,我需要知道,星芒教让你杀这几个人到底背后有什么联系。”翟容说着,又掀开一份帆布包,“这个是我从刺史那里借来的,有些名气遇刺之人的资料,你先做着,我看这个。”
  “刺史大人会将这个借给你?”
  翟容眉毛都没抬,低头点画着:“嗯,偷的。这种陈旧资料,他们堆着也就堆着,我拿一点不会注意。”这么多资料,无论是拿入蔡玉班还是翟府,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才特地雇了这间小土屋。
  “这叫拿一点?”秦嫣看着那帆布盖着的写在竹简上的资料,简直跟案桌一般大。
  翟容说:“若若,你快一些,我们时间不多。”
  秦嫣将目光重新转到那张素色绢纸上。
  若是普通人见到如此密密麻麻、奇屈弯绕的枝形图,怕是要看晕了。秦嫣是被长清从小养大的,哥哥做事也多少有些这般的风格。她每次执行完任务,也是要被兄长要求写出这些详细的事务来。而且是在沙地上写,比这还难写得多。
  她一边细看着,一边拿了块绢纸做着记录,道:“二郎主,你简直有我兄长的风范。”
  “多做事,别总是说废话。”翟容的手指从一枚枚竹简上迅速移动过去,同时左手拿了笔,在迅速记着什么。
  秦嫣气得,自己到底是来给他做媳妇的,还是给他做苦力的!
  从上午到午后,秦嫣除了被允许喝水,吃了点他带来的干粮,全程都在一张张薄素绢纸上写资料。有些地方他点名要的,若她能够有记忆,就给他画舆图。忙了整整一天,只完成了两成都不到。
  翟容很满意:“很不错了,这么多。”他抬手揉她的头,“我媳妇真能干!”
  “谁是你媳妇!”秦嫣已经又写又画了那许久,眼前发黑了,还被他揉头发。这种媳妇有什么好做的?
  翟容还是找出不满意之处:“笔画看着别扭,我还要给你全部誊写一遍。”
  “已经很好了!”秦嫣抗议,“我不曾在布帛上练过字。”
  翟容也发现对她苛刻了:“还差三刻怕是要宵禁,我送你回蔡玉班。”
  “你再给我点绢纸,我晚上也能画一些。”
  “你不累?”
  “我是刀奴啊,是……”
  “是扎合谷草字圈的第一刀奴。”翟容替她说完,笑着揉揉她的脸,“也好,早些弄出来。我兄长那里肯定也有很有价值的东西,可惜目前挖不动他。不过,我有媳妇,比什么都强!”
  “翟家主不是商人吗?”
  “商人?”翟容改揉为捏,把她脸上的软肉扯起几分来,“若若,当日是谁将你请进翟府的?”
  “哎呦,痛哦。”秦嫣好讨厌他总是对自己左捏右揉的,好似她是个傀儡娃娃似的。秦嫣问:“是啊,他为何将我带入翟府?”
  “你说说看,他让你做了哪些事情?”翟容重新改捏为揉,笑吟吟看着她。心里则在想,兄长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在香积寺事件发生之后,他在协同徐刺史一起调查的时候,几次注意到了他兄长也是有所意图的。相比哥哥,他在敦煌根基几乎是无,他和她是逃不出去的。
  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先下手为强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让我学了个琴谱,你也是看到的。然后我还跟他一起吃过一顿茶点。”
  “这听着很难得,我兄长还邀请你吃茶点?”翟容不逗她玩了,坐下来翻着那些纸帛。
  “还让我玩那些烹茶的器具。”秦嫣说,“我第一次碰茶具,很有趣的。”她真的对翟家主印象很好。
  翟容托着下巴:“他在探查你什么呢?”本来他和兄长是一起觉得秦嫣明为一名普通小乐师,却身怀武功,所以进行了探查。他那时候也都会将自己所见得的结论与兄长讨论。如果秦嫣只是个女沙匪从良,这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会不会是那曲子有什么特别?”
  “那曲子是我嫂子的,我哥也让别的乐师弹过。不过那些乐师的手上功夫都不如琴娘。”翟容道。
  “我也不能跟琴娘比啊。”秦嫣知道自己与琴娘之间差距远着呢。
  星芒教徒?翟容想,兄长对于星芒圣教,到底知道些什么呢?他转眼看到,秦嫣眨着眼睛在看他。如今,若若的脸上越来越灵活了,看起来也就越来越美貌。他若有所思地再次伸出手,摸摸她的脸面:“若若,是不是扎合谷的人,都跟你当初在大泽边似的,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
  “都是。”秦嫣点头,“我们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都这样。”她努力弯了弯嘴唇,献媚道,“我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翟容的拇指在她唇线上划过去:“来,亲一下。”
  “讨厌不你?!”


第80章 午卧
  两人忙了一日; 也就他送她回蔡玉班时,能有些轻松的交谈。
  秦嫣回蔡玉班时,被姐妹们好一顿嘲笑:“你陪翟郎君睡了一个白日吗?这般灰头土脸。”
  “哪有?”秦嫣每次都是被冤枉的。
  “不是如此; 接了你去; 纯粹听曲子聊天?”
  “的确如此。”
  “谁信啊?看看那脸,熬成什么样子了。”
  “你们都别闹花蕊了; 花蕊,给你熬了汤; 好好补补身子。”梳头陈娘子走出来解围道。
  如此; 过了七八日。
  秦嫣虽然尚未完成所有的资料; 可人都熬黄了,挂了两个黑眼圈,晃来又晃去。陈娘子整日给她熬补汤也补不过来; 说,翟家郎君年轻不知爱惜姑娘,看这每日整的。这没几日,翟家郎君在乐班子里的名声; 就狼藉得很是难听了。
  翟容察觉了,大大地送了一堆钱帛过来,做了一回散财童子。可是; 非但没有堵住悠悠之口,反而将翟容传成为富不仁的禽兽。
  翟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就喜欢看若若被自己欺负得撅嘴的样子。然后,把那张尖尖小脸拽过来亲; 真是特别有弹性,特别过瘾!
  秦嫣更生气了。
  蔡玉班有经验的大娘子,看她熬得气色不佳,怕她因“手艺生疏”而无力应付郎君,出于关心姐妹,三番五次过来为她授业解惑。每晚一堂活春/宫课上着,讲得那叫一个活色生香。
  秦嫣真是再不开窍,也被活活打通了任督二脉,引起了不少后遗症。与翟容单独相处时,看到他骨节清晰的手指,看到他光洁的额头,看到他……她都忍不住,先要想入非非一会儿,然后才能正常做事。
  这一日午后,两人在那小土屋里,才吃了午膳不久,翟容便开始收东西,不让她再写了:“你不必再写了,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秦嫣趴在案桌上,端着个小杯盏喝水。看着翟容弯腰将东西都归类整理好,需要还到刺史库房的他先前几日,已经抽空都送走了。他要带回自己府中研究的,大多都是帛纸,占的地方并不多。他一样样叠弄整齐,毛笔也清洗一番裹在笔帘里。
  “你当真不要我再写了?”
  “已经很多了。”这些天,秦嫣一边在写,翟容也跟着一边在看。
  他也看出来,虽然她记忆力惊人,描述都很详尽,对他也有一定的帮助。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小刀奴,很多事情都是被动的,所知也仅仅只是表象。如果他自己在西域呆得更长久一些,迟早也会知道的。因此就让她停下来了。
  他雇的屋子很小,黄泥夯墙,白色的桦木为窗。家具陈旧而蹙小,除了做事用的案桌,只有一张根根木条都快散架的矮床。秦嫣歪在案桌边,撑着下巴看翟容收拾着。
  翟容将案桌上都整理完毕,看着矮床上空着,问秦嫣睡不睡?
  秦嫣说:“这床一看就不靠谱,软软的快塌了吧?”秦嫣觉得案桌还挺宽大,又被他收拾干净了,自己将鞋子脱去,在案桌上躺下:“我觉得此处更舒服。”
  翟容道:“我来试试看。”便跨上了那张床榻。
  他人高身重,可怜那家具一阵吱吱呀呀呻叫,秦嫣紧张观望着,提醒道:“床要塌了!”兴许是将对方当作自己男人了,她一点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一张破床。
  翟容侧耳听了听:“不会,挺牢固的。”
  “若若,你困不困?”翟容道,“床挺好,你要不要上来?”
  秦嫣害羞地看了一下那张床……又来了……又要那个了?
  翟容道:“我让给你睡,要吗?”他支起身子。
  秦嫣发现他没有“那个”意思,连忙和衣躺在案桌上:“案桌上就很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翟容躺下,轻轻闭上眼睛。他那两条腿因为太长,在床上搁不住,左探探,右探探。一脚蹬在了窗台上,显得尤其线条修美。阳光斜洒在他脸上,秀气的鼻翼下,双唇柔和。
  秦嫣在案桌上睁开眼睛,看着他睡觉。
  方才他拿来烧毁竹简的铜炉里依然有余温,就置放在案桌一侧,秦嫣被熏得热烘烘的。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了,这几天她忙着给翟容做事情,没有练习老巫的心法,如今有些精神不济了。她朦朦胧胧地阖上眼皮,渐渐入睡了。
  梦里,有翻云覆雨……
  翟容先醒了过来,看了她一眼,她蜷在案桌上,裙裾垂在虎爪桌脚下,已经睡得面目红喷了。他从床上下来,蹲到她的身边,侧过头看了看她睡颜。若忽略去她粗糙发黑的肤质,她生得十分柔美精致,仔细看来很是动人。
  翟容的目光转到她交叠在面颊旁的那双手,细指柔软,白玉般细腻。他记得她的脚也是白生生,如两朵莲花一般。他想,若若只不过是做刀奴,受了风霜太多了,才将面上毁成如此。将她带回师门,要让师兄弟们好好照顾她,一定要将她这张脸蛋,养得跟她的双手、双足一般白嫩。
  他记得她先前一双手也粗糙如爪,为何忽然手变得如此玉色晶莹?他伸手摸了一下,有些不解。
  兴许是被他干扰到了,秦嫣动了动,樱桃般的小嘴里吐出的气息,有少女的香甜。
  翟容连忙将手退回来。
  他微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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