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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入画卷-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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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是被他干扰到了,秦嫣动了动,樱桃般的小嘴里吐出的气息,有少女的香甜。
  翟容连忙将手退回来。
  他微笑一下,不再思考她双手的问题,将她鬓旁的几缕乌发拂至耳后。反正她多奇怪,对他而言都是他的小媳妇,他不在乎。
  秦嫣陡然睁开眼睛,惊骇不已地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翟容。
  方才迷糊中进了一个羞人的梦境,为何此时人就在面前?她连忙拿袖子盖住脸,不敢看他。
  翟容以为她贪睡,拉她道:“快些起来,已经午后了。”
  “不……我,不起来。”秦嫣心中很是慌乱,不知自己入睡后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行为。
  “懒猫,不起来我罚你了。”翟容将她硬拉起来,把她的双手从脸上扯开,看了看她的脸,“你热成这样是怎么了?”伸手在她额头上摸着。
  秦嫣躲闪了几下,被他索性握着脖子和后脑,搞得动弹不得。
  翟容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事啊。”寻了一圈,看见她身后的铜炉,无奈地低头看着她道:“真是不知冷热,那铜炉也不知道挪开一些。”
  秦嫣竭力躲闪着,待他放手,诺诺地从案桌上爬下来。
  “你辫子散了,收拾一下。”翟容将东西收拾起来,“我带你去三危山。”
  “三危山?”秦嫣道,“去那边作甚?”说好带她去北海门的啊。
  翟容将他的东西都绑在马匹上:“三危山那边的莫高窟上,有我阿父阿姆主持开凿的一个佛窟,我带你去看看。他们的供养人像,也都在那里。我娶了媳妇,总要先跟父母说一下。”
  小屋里他昨日已开始陆续收拾了,今日也没多少东西,放在马背上并不占多少地方。
  两人共一骑,来到敦煌城下。
  看着那青黑色的城墙,翟容想起她曾经很害怕这座城池。说道:“如今还怕不怕这段城墙?”
  “不怕,”秦嫣在他身后,方才春梦所带来的窘迫感已经消散了,“这里以后是我的家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家了,扎合谷当然不可能成为她的家,那里是她的噩梦。即使有长清哥哥在,那也是个噩梦之所。
  他提醒她道:“若若,你是不是可以贴身藏匿?”
  “是啊。”秦嫣觉着他有事,腰身一拧,滑到马腹之下。手指一扣,隔着马背鞍靬垂下的毡布、流苏,就看不见她这个人了。
  “若若,”翟容笑着,“这也太早了,过城门还要候队。”
  秦嫣说:“没事的。”
  他们的坐骑来到了城门口,翟容没有使用自己的鱼符,跟着一队马队等着验过所。到了城门口,他脸上戴上一块防风沙的麻料软巾。
  秦嫣窝在马身下,听着他与那些马队人说说笑笑的,仿佛很熟悉似的,很快融入一片。她偷瞄看到,他掏出一张过所,混在马队里,一起交给了守城门卒。秦嫣知道,他是来去有鱼符,甚至露脸就能出城门的,眼前这一套,是乔装出城吗?他们私奔,需要避过翟家耳目?
  不知不觉,他们就一起跟着马队验了过所,出了城门。轻马过短草,蹄声催劲风,向着三危山而去。
  过了三危山,恰逢此处安业寺的黄墙内正敲响午后的钟声。鸣沙山的风沙中,钟响洪亮,一时梵音四卷,佛心清净。翟容停下坐骑,和秦嫣一起合十面对安业寺的晚钟。
  钟声停下,两人沿着三危山下而走。
  安业寺坐落在一片杏林之中。这些杏树年岁悠长,树姿舒展,万朵千朵的杏花正开到如火如荼之时。
  “若若,看见那些杏林没有?”翟容显得神态悠闲。
  “嗯,看到了。”
  “这里的杏子很好吃,等过几个月我带你来摘,里面有一部分是翟家的产业。”
  “早就听说敦煌的杏子好吃。”因马走得颠簸,秦嫣重新翻身上马,搂着他,“比高昌的葡萄还甜。”
  “是啊,以后你喜欢的话,每年我都带你回来吃杏子。”
  秦嫣没有立时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她方才跟他出城门时候,感觉到了他似乎是乔装出的城门。这让她有点忐忑。
  她道:“郎君,其实我回星芒教,对你帮助更大,对不对?我也很担心长清哥哥,会不会因为我私自逃走,给他带来什么麻烦?而且,星芒教之事,长清哥哥应该比我知道得更多一些,如果我能问出来,对你们是不是也会很有帮助?”
  杏花从他们身边飘落,翟容说:“你说得没错,不过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回去了。”他拍了拍秦嫣的手,轻轻揉了揉。补充道,“你的哥哥你也不要太担忧了,他既然有意将你放出来,一定会有自己的打算。特别是,此次你入唐国,因那城墙的阻隔,你几乎是无法回去的。我猜,他是在逼迫你尽快逃走。你莫要辜负他的心意。”
  秦嫣将脸贴在他的后背,双手环住他的身子,想到只能任长清哥哥生死不明,心中满是沮丧:“知道了,还是我武功太低微,让你们都没法放心。”她说,“终有一日,我要变成盖世英雄,可以脚踏祥云来保护你们……”
  翟容反手给她腿上拍了一下:“什么脑子?是不是午膳吃得太简薄了,人变蠢了?”
  秦嫣不甘心地摇着他道:“真的,我很有练武天赋的!只是不会内力而已!”
  “你已经错过修炼内力的年龄了,还有你那个软绵绵的性子,就老老实实给我做媳妇吧。”
  做媳妇?她想着,如今姐姐们教了她那么多,她肯定比翟容老道多了:“郎君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有经验了,我今晚就做你的媳妇吧?”红着脸她再度求欢,“说不定我还能教教你。”
  他笑了:“有经验?你懂不懂什么叫有经验?”要不是蔡玉班上上下下都奉承着他,替他看着若若,他知道她还是清白之身。她这种话出口,男人真是忍不住会揍她!
  他深呼吸一下:“那跟我去一个地方。”
  这两日,为了学着如何待媳妇,翟容已经问张娘子要了不少《房谐秘术》之类的文书习阅。他是习武之人,循动作而意会,已经颇有眉目了。
  若若身子瘦小,不过,也是有方法改善的。


第81章 莲台
  山脚畔; 除了安业寺的黄墙古浮屠,还井然有序地错落着不少乌顶白墙的民居。
  此处是唐国各个世家开凿洞窟时,修建的别府。作为笃信佛教的河西世家; 翟容父母生前; 还有他的兄长,每年佛诞日; 阖家都会来此处小住几日,跟随安业寺的大德僧人做法事; 念渡往经。翟容尚在襁褓之时; 就来这里小住过。
  翟家别府里是有家奴看守的; 看到自己主人突然来到,一时有些慌乱。翟容指点着那四五个奴子,收拾出了两间干净屋子; 同时,将自己采办好的一些两人的衣物、饮食等物交给他们打理。
  然后,带着秦嫣去他家别府中的暖泉汤池去看了看。
  翟家在三危山下的这座暖泉汤池,是在河西颇有一些名望的。这里距离火山并不近; 暖汤池很少。翟家在隋朝时,人丁兴盛,财大势盛; 在河西诸多世家中名声显赫。安业寺是数十年前翟家捐资所建,至今杏云林还留有他们的产权。他们得以在这里占了最好的一眼热泉水。
  翟府盖了一间火屋让泛着淡淡硫磺味道的水,从热气蒸腾的屋子里流出来。旁边一间屋子,以汉白石砌成一个洁如象牙的池子用以蓄水。因这里是活水; 平日里哪怕没有主人居住,奴子们都要负责将这池子打理干净的。
  秦嫣好奇地在那暖汤池的两个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蹲下去试试水的热度,一会儿闻闻硫磺味道,拨弄拨弄池边的鎏金错银铜兽头上的铁环。
  “若若,屋子已经准备好了。你自己过去取衣裳过来沐浴。”
  “要在这里沐浴吗?”
  “去佛洞之前,要行沐洗之礼。”翟容让开一条道,让她退出沐室,自己带着两个奴子,将那汤池周围又清洗了一遍,把熏香、食具、浴具摆放开来。秦嫣回头看一眼:“洗个澡要那么多东西?”
  “快去取衣服。”翟容将她推出去。方才他带着奴子们收拾休息的屋子,铺盖褥垫、锦褥的时候,她一直混在这两间热乎乎的屋子里。已经被蒸得满脸绯红,杏仁眼眸如白水银里闪着两颗黑宝石,明光耀烁。那湿漉漉的睫毛,被蒸汽蒸得温热带湿的小身子……真是恨不能立时一口吻上去。
  秦嫣随着一名带路的奴子,来到翟容刚刚收拾好的卧室中。看到一个大卧榻上,如蔡玉班时候一般,整齐摆好两个银珠线的提花如意枕。
  卧榻外侧并排放着两身便袍。青灰色的衣料厚实,衣纹行云流水,显然是翟容的袍子。她的袍子则是柔软的锦缎,浅浅的白色。仔细看起来,两件袖子和衣领的花纹上,瓦纹绞结,还有些呼应。
  ——看来,郎君很是精心准备了一番啊。
  秦嫣用一个黄木盘子端着自己的换洗袍衫,重新走入汤沐池屋子的那间木格子门。
  看到里面不再是光秃秃的,错金博山炉中燃着老山檀的盘香;盥物架上整齐挂着两条十六指宽的绫巾;池边每隔五六步有一个丹凤衔尾形小烛台。池旁还放着两个矮案,上面摆放着一些水冻糕、豆蜜梗、山楂羹等凉糕。旁边一个朱红色整块缠丝玛瑙雕刻而成的盆子里,撒了冰水,冰着一瓶上次她没喝够的高昌葡萄汁。
  秦嫣也顾不得脱衣服,先蹲在食案旁,吃了一些东西。这里热池到底还是有些烫人,吃着这些凉品,人就清凉了起来。
  她褪去身上的衣物,放在一个藤编的篮兜中。
  这汤池东面低、西面高,以白石砌成底,四周围着黑檀木莲花头小栏杆,上面搭着浴帕、澡刷、木屐等物。因这沐室就在翟家别府里面,不怕被人窥见,那落地的木格子门窗都是可以打开的。
  此时,那里开了半扇窗子,随着春日傍晚的凉风,杨柳丝丝从窗户间飘拂进来。
  秦嫣湿发挽在头顶,水温滑凝脂,洗浴心情舒畅。她玩了一通水,喝了几口奴子们准备在浴池旁的葡萄汁。想起翟容也要来洗沐,方能进入莫高窟。
  “郎君,时间尚早吗?”
  没人回答。
  “若是时间尚早,我可以多泡一会儿吗?”她从水中站起,扒着池壁对窗外大声询问着。
  “时间尚早,你可以慢慢享受。”翟容出现在沐室门口,脚底套了一双浅齿木屐。
  秦嫣为了问话,正在水中站着,半壁身子都光溜溜得在水外。惊叫起来,唬得连忙抱着胸前,重新在水中蹲下。
  翟容身上松松挽一件丝袍,抬起腿向后,支在木门上。他脚底下的木屐击打在门框上,发出脆生生的击响。方才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啊!显然是故意的!
  看着秦嫣的慌张,他眉角微微挑起:“你方才不是叫嚷着要教我什么吗?如今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你确定你很有经验?”他从木格子门旁边站直,顺手将门关上,长长的手指,轻轻扣上搭扣。看她一眼,示意她:不会有人来“打搅”她的;嗯,当然,除了他。
  秦嫣慌乱地找东西遮身子,擦干身子用的厚绫巾,确实很宽大,可是,高高地挂在五尺开外的盥物架上;她的衣衫,无论是换下的还是干净的,都距离她有五六尺之遥。她方才在这暖池里游水游得惬意,如今则是自酿苦果。
  秦嫣变出一张苦瓜脸。
  “原来,你没打算教我?”翟容眉毛成“八”字,十分刻意地露出失望的表情,眼梢里却全是好笑,“怎么办?我怎么把你变成媳妇?”他在秦嫣惊惶的目光中,走到她靠着的那只铜兽头旁。他居高临下,透过清澈的池水俯视着她。
  她努力将脸藏在兽头后面,手中只有一块两三个巴掌大小的浴巾,遮住了胸口,遮不住腿脚……他看得很舒畅。
  “若若,我们虽然也算互相看过,可是这么光明正大,还是第一次吧?”
  “……”秦嫣真希望那开着的木窗里,透进来的不是什么日光,而是一根大蜡烛,她要一口将那蜡烛吹灭!有意思嘛?青天白日地看人身子!
  翟容将木屐脱掉,把腿放到水里,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觉得很有意思。而且……他认为,自己也下到水里,这事情会更有点意思……于是他开始脱袍子。
  秦嫣的嘴张大,足足可以塞入一颗大枣。
  她已经不指望自己手中那块狭小的浴巾可以给自己遮盖什么,果断将浴巾蒙在眼睛上,果然清净了。耳边响起一阵水花响动的声音,甚至不少水波都撞在她身上,将她一把推在了青铜兽头上,撞得上面做装饰的鎏金铜环,不住发出撞击的嚓拉之声。
  水浪越来越波动得厉害,翟容正在一步步向她靠拢过来。一路靠近,他忍不住笑得越发厉害:“若若,捂着眼睛不错啊,这水那么清……”
  秦嫣脸烫得跟火山岩似的,将面上的浴巾重新拿下来。他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真不怕羞啊,他完全就是……什么都没有……穿……下身包一块绫巾也是好的……
  “你你你……别靠近……”
  “不靠近,你怎么教我‘做男人’?”
  “那个……那个……”
  “你不是如今很有经验了,有经验给我看一下。”翟容已经凑到她的脸上了,“我没有经验啊……”
  ……
  于是,某个自称自己“颇有经验”,已经“准备好”了,可以教教他如何“变男人”的姑娘,彻底被捅崩溃了。
  ……
  秦嫣艰难地从床铺上爬起来,稍微一动,旁边的翟容便醒了。他道:“你多歇一会儿。”
  秦嫣哭道:“你走开,我要自己睡!”
  翟容半侧身子,看看她的脸色问:“还是很疼吗?”
  秦嫣又气又羞,将她弄成如此凄惨。
  翟容说道:“看你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还以为你很精通呢,原来是骗我的?”
  “是你太欺负人!”秦嫣哭着别过头去,“没经验,只会乱来!”
  “只是没有经验?那我们再多来几次,让你看到,我会很快熟练的。”翟容被她娇小的身子,在怀里几次翻腾,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身子不由自主又有了变化。
  “啊!”秦嫣惊恐地看着他,一双秀目越发显得华光莹水。她哀求道:“你别来了,真的疼啊……”
  翟容从她眉梢看到眼角,半晌掌不住了,笑道:“不行了,不能再跟你说这个话题了,我又要忍不住了。”他将她揽在怀里:“逗你玩呢,别哭了。你疼着哪能再弄你?”
  “都是你不好!”秦嫣捶他。
  “都是我不好。”他隔着衣袍,轻轻揉摸一下她,“很痛吗?”一碰到柔软的地方,他忍不住又是干喘了一声。
  “不许再碰我了!”秦嫣真是愤怒了,想碰哪里就碰哪里?
  “好好,不碰了。”
  “我累,我要睡觉。”秦嫣背对着他,还故意将身子挪动得距离他远一些,免得两人躯体有所碰撞。
  “睡吧。”翟容笑着给她因为忙着离开她,而空开的脊背上,重新将锦被掖一掖。
  安分了不过数息,她又转回身:“抱着我睡觉。”
  “不是说不让碰?”
  “就是要抱着睡!”
  “好,抱着。”翟容被她的前言不搭后语,给憋笑了。
  ……
  两个人又抱着睡了一个时辰,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翟容跟哄猫咪似的拍拍她的小脑袋:“若若,穿起衣裳来,饿不饿?我让人送晚膳来。”
  “你先出去。”秦嫣拿被子捂住自己。
  翟容笑着披了袍子,走了出去。
  待他重新走入屋子时,秦嫣已经规规矩矩穿上了裙衫,看见他托着食盘进来,帮着他一起将吃食摆放好。翟容见她饿得伸长脖子,抱歉道:“你好几日不曾吃到好的,这里别府的也是我临时带来的,只能将就一下。等到了长安,我请你吃好东西。”
  “挺不错啊。”秦嫣捏齐筷子,便去夹菜,翟容笑看她吃菜。秦嫣抬头,看到他玉白无暇的脸,那又浓又好看的双眉。她红着脸低头继续吃饭:她这几日跟着他做事,的确没吃到几顿像样的饭菜,可是她方才不是将他给吃了吗?虽然……感觉不是太好。
  她想起了一事:“去佛窟不是应该沐浴清净的吗?我们做了那事还能去莫高窟?”
  “我带你去看我父母,又不是礼佛。”翟容夹着菜吃着,“我父母知道此事高兴还来不及。”
  “你确定他们……”秦嫣知道,他父母早已在多年前的敦煌护城战去世了,“你能确定他们喜欢我吗?”
  “那是自然,我选的人,他们哪会不喜欢。”翟容吃了一块玉露,看着秦嫣道:“你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吧?”
  “好像是不怎么样。”秦嫣想起翟府杏香园的姑娘们,想起云水居的姐姐们,想起蔡玉班的大娘子们。就是这些身份低微的女子,她都觉得自己不如她们。更何况那些大唐的闺阁小姐。
  “你放心,你这个性子,最讨我师父的欢喜;你那音律上的天赋,我师叔一定将你当个宝看。还有,我师叔曾经是宫中的音声人,跟陈应鹤老先生算是曾经同门过。”
  “那翟家主呢?”
  “我哥自己都是个恣意随性之人,他一般不会来管我这些事情。”翟容想到自己兄长,眉尖微微一皱,秦嫣看到了,问道:“可是呢?”
  翟容舒展一下眉头,掩饰道:“没有什么可是的。”
  “若若。”
  “嗯?”
  “天已黑了,跟我去莫高窟。”翟容放下筷子,“你吃饱没有?”
  秦嫣又塞了一大勺炙芸豆在嘴里:“饱了。”
  ……
  ……
  鸣沙山下,是前秦时期开始建造的莫高窟。
  西域道自汉代张骞凿空之后,东西交流,渐渐繁荣。一路上千里风沙,带来了远在天竺的佛教。两百年的营造,此处修建洞窟蔚然成风,是西域道上闻名遐迩的佛境圣地。
  他们两人都穿着洁净柔软的麻袍,梳着简洁的发式,踏着三危山的暮色星光。刚刚经历了那般亲密的交融,两人也就很自然地手指相扣了。
  他们携手步入莫高窟所在的鸣沙山。在门口的青铜鼎炉上了三柱清香,默默颂祷几句,在翟家看护洞窟的奴子引领下,沿着木梯走上翟氏家族的佛窟。翟容已事先让此处的画工、匠人都撤出了。
  走入门口,翟容从地面上拿起一盏青铜玄鸟烛台,插上蜡烛,取火石点亮。在幽暗的洞窟中,摇摇晃晃照出洞中的景致来。
  秦嫣抬头看到,洞窟上方是个覆斗顶的天顶,无尽展开的藻井,绘就千佛飞天的场景。北面墙壁上是一副即将绘完的《阿弥陀佛净土经变》,站在正中的阿弥陀佛像,手结“说法印”,正在为普渡众生而广为说法。身边三千佛,都是他的化身,宝珠嵌帛带,璎珞结丝缡。万千莲花盛开,伎乐天撒花飘香。因尚未绘画完毕,搭着好几个脚手架。
  其余墙面则还未开始绘画,刷得粉白,隐约可见柳炭条打稿的痕迹。
  翟容先将她引到自己祖上供养人图像面前,放上蒲团,带着她磕头。尤其是自己父母,更是大礼相拜。
  行礼完毕,翟容又带她爬上北墙的脚手架。
  秦嫣站在那细细的长木条上,借着翟容手中的玄鸟烛灯柔和的烛光,仰头看着千佛藻井。每一尊佛都是一个小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平柔慈悲的。翟容说:“你不是说要学画佛像?这里喜不喜欢?”
  “喜欢。”秦嫣看着那些佛像的脸,小时候她因总是要被迫去杀人,感到恐惧。长清哥哥让她跟着他,描绘佛像的面容,说这些慈悲的眉眼,能照见五蕴皆空,可助她度一切苦厄。
  “若若,过来。你看这朵莲花。”翟容在脚手架上坐下,将青铜烛灯放在一侧的灯台上。秦嫣依言在他身边蹲下,问他:“如何?”
  秦嫣一看,这朵莲花绘在一个仰首侧身的天女手中。
  这天女头上璎珞缭绕,身上着西域服饰,海蓝、翠绿的绸带翩然欲起。天女面颊饱满,朝天凝眸,单手托莲,面目慈悲又温柔。
  这托莲天女,已经施以彩绘,敷涂金粉,完工了。
  唯有这朵莲花,只以金粉勾勒了边线,里面的颜色依然是白墙涂了石灰粉的底色,还没有绘画完毕。
  “这叫十二莲,‘莲生十二瓣,瓣瓣皆连心’的意思。我与妻子并蒂之后,方能来这里画这朵莲花。莲花见佛身,就能得到佛祖的保佑,让我们天长地久,永不离心。”翟容道。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翟容握上她的手,“若若,现在它是你的。”
  ……
  ……
  洞窟里,烛火嘶嘶燃烧的声音,令此处显得分外宁静。
  “可是我们还没成婚。”秦嫣说话的声音,撞在石壁上,有了小小的回音。她意识到了这朵莲花的分量。
  “画完这朵莲花,就是成婚了。”翟容从脚手架边上的一个粗瓷调色盘中蘸了几笔白浆。在他这个年龄,说一句“天长地久”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他说:“我来涂底色,你来染红粉,你应当自己会上色?”他们在蔡玉班的时候,她跟着他写过字,也画过图。
  “会画的。”秦嫣看着他的手指在壁画上移动,看着他的侧脸,笔挺的鼻梁,低垂的眼眸,“郎君,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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