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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入画卷-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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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了,长清先生要来找我们了。”
  翟容退出来,顺手将她手腕上的锁链一把拧断,给她解脱。秦嫣看得微笑:挺好看的一条锁链就这样,被他弄坏了。她想,郎君的手,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贱?小时候,他开雪奴的狼窝也罢,去翟家别府的屋子里也罢,都等不得钥匙,直接一把捏断。
  “郎君,被你弄坏了看见没有?”秦嫣摇着那黑晶骷髅形装饰的黑锁链,“你玩一次,换一套么?”
  “不好吗?”翟容捏捏她的脸,“媳妇不能换,东西总得用用新的。”
  “你少媳妇媳妇的,我们又没有婚书。”
  翟容将她脖子里的玉玦一把捏紧,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道:“这个是什么?”他斜过头看她的脸,奇道,“被我睡来睡去,怎么还是睡不乖?是不是还要睡一次?”说着手又按住她,还揉捏了一下。
  太羞耻了……秦嫣想,真是两年没见,脸皮厚过城墙了,什么话都能往外撩。
  这时候,沐室的门口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扣响,秦嫣听得出是兄长的击扣沐室的木门。兄长终于过来抓包了。
  这沐雨山庄本来就没多大,长清又不是什么迟钝的人。自己沐浴休息完毕,见不到秦嫣,也看不到翟容,稍微一思忖便能猜出他们两个是去干好事情去了。
  翟容如今也不是少年容易脸红的人了,只是将手退回去,转身准备走到木门前。他在与长清先生隔空联手的这些日子里,对于对方的性情没少揣摩。他是故意在这个沐室中办了这些东西,先跟若若贪个欢。
  长清很多疑,常有立危墙之下的紧张之感,对于妹妹也很看重。但是这个人,做事也有犹豫的一面,顾忌也比较多。毕竟他是个残疾之身,从出生起,就在不断承受着不如他人的这种打击。因此翟容知道,如果自己在长清面前显示一些强势,长清反而会有一些让步;若是自己显得举棋难稳,游移不定,这会令长清先生无法对他产生足够的信任。
  因此,即使在柔远镇将第一次见面的礼数也破坏了,翟容也并不担忧。他让长清完整检查了沐雨山庄。其实却将秦嫣的沐室布置出了一个欢爱之所。特意在长清先生的眼皮底下,他将若若美美地“碾”完。
  长清发现自己疏忽了女眷沐室里的机关,似他这种善于观察者,肯定会有一种挫败感。翟容认为,以长清的性格,是会做出让步的。
  他要展示给长清先生看:若若入中原也罢;按照长清的打算,为承启阁带路除星芒教也罢,她都需要一个强大的陪伴者。而他则是最好的选择。
  方才令他更觉满意的是,若若这两年有没有其他心思。若若还是挺乖的,任他“压”、任他“碾”,做点过分的要求,她也挺配合。他侧头看着若若胳膊上被锁链磨出来的浅浅红痕……又是一阵热烈的涌动在体内滚过……真的,他很满意!他就喜欢看到若若一心一意,心中只有他。
  只要她肯跟着他,要他为此承担什么,他都会甘之如饴。
  ——包括现在,去面对长清先生。
  他会以未婚夫君的身份,去跟长清好好谈一谈婚事。他打算走到木门前,隔着门板跟兄长低头道个歉,先服个软,嗯……一不小心把你家妹子给办了……然后,我们男人间坦诚聊一下……
  他的手臂被人拉住了。翟容低头看到,是若若拉着他,她轻声道:“郎君你别过去,你先去冲洗换身衣裳。”
  翟容一愣,看她的这个架势,这是要为自己出头吗?不可能吧?小时候遇到难堪尴尬的时刻,都会缩在他的身后,抓着他袖子只会红脸的若若。居然要在自己哥哥面前,强出这个头?
  秦嫣见他如同卡壳了一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催道:“你去洗洗,我来跟哥哥说。你跟哥哥说会被他训两句的。”
  “我不在乎。”翟容的脸皮已经厚到赛金刚佛陀了。
  “我在乎不行吗?”秦嫣轻轻跺脚,“我不想让你在哥哥面前受委屈!”
  翟容一颗百炼金刚心,居然也会,被自己媳妇闹得老脸发红。被自家媳妇细心“宠爱”在手中的感觉,油然而生。他退出一步,决定享受一下,小媳妇对他的“保护”。
  秦嫣还嫌弃他拖拉,再度推他一把:“去洗一下,我们快些出去,好陪哥哥用膳。他一路上生病,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我在他的沐房里准备了点心的。”
  “一起吃饭才有味道嘛。”秦嫣将他推入屏风,翟容笑着进去淋浴。
  她自己将浴袍披起来,金属撞响中,将剩余的锁链褪下,向木门走去。
  秦嫣的确已经没有像小时候那般一脸心虚胆怯的样子了。她如今是个大姑娘了,她挑选的男人,她当然要护着他。
  哥哥是她的长辈,哥哥要对郎君指手画脚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不管翟容如何心思沉稳,在长清面前为了她,肯定还是得低头的。跟郎君做那些羞人的事情,是她自己愿意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她回头看了一眼翟容。
  他已经走到屏风后面,青竹管道从一旁,如细雨一般淅淅沥沥流下。鹿形狩猎屏风上,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过来,可以看到他抬着手臂,在重新清洗自己的身上。下面则都被窗棂的阴影给挡住了。
  秦嫣握起胸前的玉玦,扬起声音,对外间的长清道:“哥哥,我……”她平稳住自己的声音,“我和郎君,一会儿就出来。”
  门外长清的叩木板之声,本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这句话一说完,长清停了下来。
  他的手指落在木板门上,却没发出声音。手搭空了半晌,长清的双目看着那依然紧紧关着的木板,不觉发起愣来。他发现,那个像只灰皮小老鼠似的,缠在自己身边的妹妹,忽然不见了。而是变成了门板后面,亭亭玉立站着,护着自己夫君的小女人。
  长清有点失落了。
  本来,还想为妹妹把把关,说不定要刁难刁难翟容,此刻,嫣儿摆出了这个架势,他也就清楚了这件事情,他是不能再做什么主了。
  一个能够等他妹子两年,这一路上还各种极尽安排的男人,长清觉得自己还是退出这两个人之间的比较好。当下,他淡淡道:“早些出来,哥哥想跟你们一起用晚膳。”
  听到一个“你们”俩字,秦嫣看到翟容正好穿好外袍,从净室里走出来。她连忙对他微笑一下:“郎君不要担心啦,长清哥哥不会为难你的。”
  翟容走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看了看她手臂上方才被他的锁链,蹭出来的一丝蜜红色。手重新放到她的脸颊上:“若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这一回一起走。”
  他一语双关,秦嫣则还不太清楚局势。她回答:“好的,我先去换衣服。”秦嫣走入那一排青竹尖管流水的净屋,也将身子洗了一遍。她看不见自己的后背,翟容则挡在那面铜镜前,站在屏风外等着她。
  她刚将自己整理好,外面忽然打了个霹雳。紧接着,一团团黑云,似乎被什么吸引着一般,滚滚而来。秦嫣看着外面骤然变黑的天气,吃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别怕,”翟容走过来,“这里本来就叫做魔鬼谷,天气好的时候看着很好,可是动不动就会有乌云密集,闪电交加,暴风骤雨随时会过来。平时也没人过来,所以当初我哥才会选了这个地方。”
  这一顿晚膳吃得很平静,尽管外面风雨交加。
  纳棱格勒河面上,黑云压低,闪亮细长的霹雳,从天空高处直接贯通到地面。空旷的山谷之中,荧光点点。
  长清道:“这里会被设为密谍联络处,是因为这里经常有这样的天气?”
  翟容道:“先生所说没有错。”
  长清道:“有了这样的天气,还有你们这么一间看起来废弃的旧城堡,在当地百姓的传说中一定很可怕吧?”
  翟容承认:“这里的确是牧人绕道而走之处,若非有特殊情况是不敢深入此处的。”
  “见到我们,不立即带着我们回中原,翟家郎君,你在躲避着什么?”


第102章 沐雨
  “我在帮长清先生你们扫尾。”翟容夹起一片粟米蒸肉; 很不见外地夹到了若若的赭木饭碗之中。秦嫣的饭碗上已经堆满了各种蒸菜。方才,长清按照自己以往的习惯,给她加菜。在扎合谷; 长清的地位要稍微高一些; 他的食物份额也总是略好一些,这已经是兄妹间的独特相处方式了。
  如今翟容有样学样……嗯; 很好,很大胆……
  她一声不响; 埋头吃那块肉。
  “那我还要谢谢你?”长清也夹了一块菜放到秦嫣的饭碗里。秦嫣隐约嗅到了火药味; 为了缓解两人的暗枪冷箭; 也迅速吃掉。
  翟容看着她塞得鼓囊囊的腮帮子,打消了继续给她加菜的念头。
  长清则看着面前摆放着菜碟和碗盏中,无论荤素小食; 只要是热的,都是蒸出来的。翟容命人,事先攒了这些菜肴在地下冰窖之中,然后拿上来放在灶头上; 架了火、放了个大蒸屉,蒸了这么一桌子菜来。
  长清先生道:“你就没个随从,还要让我妹子亲自动手做饭?”因那冰窖比较狭小; 以往都有身形较小的下人做这件事情,如今,将菜扛出来的是秦嫣。翟容进出不方便,歪靠在冰窖旁边的一张长胡凳上; 指挥着秦嫣一趟趟爬下去将菜取出来。
  “这也没什么,君子远……”秦嫣“庖厨”两个字还没吐出来,就被长清一筷子打在手边:“食不言寝不语。”秦嫣低头,继续扒饭吃。
  在沐室中,因为不曾当面对着长清的脸,她可算是胆子可以包天地了,勇敢地承认了,自己与翟容已经迫不及待地“勾搭成奸”,随时随地可以“狼狈为奸”。
  待到走出沐室之后,没了那门板盖着脸……
  唉,到底底气还是不足的,被长清说了一顿。当然,既然她一肩担下了此事,长清奚落责怪的人,当然就变成她自己了。
  翟容看着隐约好笑,若若先前跟他相处的时候,也是这么又是怕又是粘得很紧的样子,原来她喜欢男人凶一点,这一口是长清先生“教”出来的。也难怪,若若那一身本领,和颜悦色、温厚善良的男人可没法“教”出来。
  小插曲结束,长清回头对他道:“翟郎君,你在为我们兄妹扫什么尾?”
  翟容说:“看看有没有跟踪你们的人。这片河谷里,雷暴天气四季不断,连成群的牲口都很少。这片魔鬼谷,方圆百里没有牧民和住户。方圆五十里地,我都派了人在排查,只要有活物移动,我们就能发现。通常来说,如果三天没有人追过来,说明星芒教对于你们的追踪已经失效了。”
  “你这是随口所说,还是有所依仗?”长清对于反追踪的这种经验,还是挺感兴趣的。他如果当初有着这份能力,就不会落入黑狐王的手下,更不会被星芒教的牧刀人挟持那么久。
  “这不是我自己根据大致印象得来的经验。”翟容道,“在唐国,我们称呼其为‘大案牍术’。”
  “这是什么?”长清微微侧过身子,他的肢体语言显示了他对于翟容话语的关注。翟容微笑地看着他,不再带着一脸责难的神情,将若若唬得战战兢兢的。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若若所谓的“战战兢兢”,通常是装出来的。她已经习惯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一脸慌张、胆怯的小姑娘。这种缩脖子、缩背的模样,是她的一层保护色。
  不过,自己的媳妇,还是要护着不让她当着自己的面,挨长辈骂啊。她皮厚,那是她自己的事。
  当下,翟容开始笑吟吟跟长清聊了起来。
  唐国有智慧的人,在长期与人作战中,发明、采用了这种“大案牍术”,可以用在处理各种事务上。
  比如,在提高唐国密谍人员的反追踪能力这一项,他们将数千追踪案例归总在一处,进行了详细的数据对比,得出了许多规律性的结论。从而对进入西域的密谍进行专门的训练。
  翟容就是受着这种训练的。他能够准确说出,活体之人的追踪,在什么情况下,基本可以确定这一次的跟踪是失败了。对于一些如何一步步突破审讯对象的内心防线,获得有效证据,他也都有完整的体系相对应。
  翟容就是以这些规律性的数据总结,这一年在西域悄然改变着许多小邦国、小部落的命运走向,从而缓缓渗透入西域。准备在有朝一日,这些力量会经过某个合适的通道,成为一只扭转西域局势的无形巨手。
  这些数据的制造者,就是一年前他进入沙洲那个漆黑宽大的庭院时,见到的那些忙碌得额头流汗的唐国读书人。他们不会武功、甚至不通官场,但是都有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一个聪敏的头脑。他们埋首案牍,将各处密谍送来的讯息,经过加工处理,给深入危地赴生死的前线之人,提供了大量的保护和支持。
  这些日子,他带着白鹘卫,四处刺探的情报;他与西域沙匪或结交或鏖战,所获得的一手资料,都在这些大案牍术的执行者手中,慢慢变成了他如今可以使用的利器。
  翟容耐心地跟长清先生解释着,同时又拿着当初长清先生给他递送过来的讯息,一样样跟他条分缕析地进行着商讨。
  长清越听,双眸中的亮彩愈盛。
  这正是当年,他和李承安想做的事情。李承安并非是隐太子的世子,继承王位的可能性并不高。是以,他们都将目光投在了唐国平定中原之后的最大隐患——西域诸国之中。长清来到西域,也是想做这样的事情,可惜壮志未酬,扼腕而叹息。如今,他看到,已经有人足以替代他,唐国那些种种介入西域的密谍方式,令他听得如痴如醉。
  翟容也是有选择地告知他一些。
  比如大案牍术这种,没多少秘密,完全是靠唐国的财力堆砌起来的方式,他就说得详细一些;又比如说,关于楼兰圣道那些特殊材料的提炼、使用,这些涉及到工匠技术方面的内容,他也会说得绘声绘色,吸引地长清欲罢不能。至于真正深入西域的那些杀人手段,刑讯逼供,阴私勾当……那就不会露出一分一毫。
  随着翟容的描述,长清重新看了看这块地方。
  魔鬼谷的闪电雷鸣,从浩瀚长云上,直贯天地。一道道豁亮的细线,仿佛天地间的连接一般,一次又一次,随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巨响,炸在城堡的的头顶。
  若不是附近都是山壁石墙挡着,几乎要怀疑,这座城堡会被这些天雷之怒炸个粉碎。
  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下,长清知道:翟容手下的人,正一个个蓑衣笠帽站在黑暗处。他们散布在古堡方圆五六十里的藏身之处。长清还知道,他们手中拿着琉璃长镜,如同暗哨一般要看着远处。他们手中的镜子叫做“千里镜”,是以一片凹镜与一片凸镜以青铜圆筒裹成的,可以将远处的事物放大数成。那青铜圆柱伸出障碍物,可以保证这些承启阁的官员们,躲在掩藏物下不被发现。
  “这三日,我们就在这里休息。”翟容看着夜深了,道,“若是确定你们已经脱离了星芒教的桎梏,我们再做打算。”
  风雷交加中,那紧紧关着的门窗上,被密密骤雨砸得不停不歇。
  翟容说:“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三个人,这三日就睡在一个屋子里,我会放好屏风的。”说着,他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一个壁橱里,取出一架浅浅的白绢屏围。放在一张卧榻前。他看着长清道:“先生,你来安排一下我们这几天的睡处。”
  秦嫣睁大眼睛,如果单独自己睡一间屋子,以郎君的性子,肯定晚上会来陪自己。看这情形,这在沐室中“一顿”,居然是到此为止了?她总不能在哥哥面前,还如此轻浮地跟郎君上演“全武行”吧?
  秦嫣落寞到垂头,默默地对手指;长清则显然是满意于这样的安排了。
  而且,在方才那一番长长的谈话中,翟容说了不少他感兴趣的内容,他对翟容的好感已经不知不觉提升了许多。当下站起来,安排秦嫣睡到最东面的靠墙处,以那个屏围围住她,自己睡在西面的墙。意味深长的看了翟容一眼,让他睡到了两人当中。
  翟容晚上倒是睡得安稳,练武之人也没睡多久,他睁开眼睛。
  屋子里虽然是暗的,但是因不断有闪电,时不时屋子里还是会闪亮一番。他看到长清先生躺在被褥之中,眉头为皱显得很是焦躁不安。他听秦嫣说过,哥哥很少能够睡得舒坦,这也难怪,他总是处在那些环境之中,心中难免不安。他看到他的双唇蠕动着,似乎在念经,过了一会儿,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长清终于在风雨倾盆中熟睡了。
  翟容回头看白绢屏围,因为有哥哥管着,秦嫣似乎很安分。就在闪电豁亮的时分,他看到一只小手紧紧贴在屏围一侧。五指分开,显然是故意贴在那里的。翟容将自己的大手,与那手影手心相对。
  闪电一阵阵从屋子的窗口滚过,丝绢屏幕上的两只手贴在一起,翟容想起当年她在蔡玉班玩皮影戏时候的情形。和她隔着那薄薄的白绢,对起了手指玩。你顶过去,我顶过来,将个可怜的屏围闹得摇晃起来。
  “咳!”长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咳嗽了一声。两人连忙松手。
  这三日过得很快,只是这魔鬼谷里的气候,阴晴变化突兀得令人头疼,时而天朗气清,不见半点云彩;眨眼间便罡风怒起,四处都是胡乱砸过来的雨滴。
  稍微走得慢一些,从地窖的出口拿了食物出来的秦嫣,转眼就被一场突如而来的骤雨,砸得懵了。她举着一堆结着冰块的食物,真是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两日,翟容和长清哥哥两个人,时时促膝一起谈话。双方将彼此手里,能够交换的讯息都交换了一遍。秦嫣则时常被他们差出来做家务。早晨的被褥要她整理;一日的膳食也要她从地窖里拿出来;长清哥哥自从到了这里,已经恢复了他原先在唐国形成的沐洗习惯,再简朴,也会有一两身衣裳需要浆洗一下……
  此刻,秦嫣手中端着凉得不断冒白气的食物,被一场大雨砸得晕头转向。忽然头顶的雨停了,她定睛一看,郎君撑了一把伞站在她身边:“知道这里天气不好,也不知道带个伞。”
  “想着就几步路嘛……”秦嫣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是做些粗活,还要郎君过来为她撑伞。
  翟容撑着那把油纸扇,低头看着她。刚才那一阵雨可不小,若若瞬间被淋透了。这会儿虽然是冬季,但是魔鬼谷偏湿热一些,若若忙着做事,身上热了起来,只穿了一件薄衣。此刻被那一场雨,淋得满身线条毕露……
  “冷不冷?”翟容忍不住将自己的身子靠过去,想要贴在她起伏不低的胸前。秦嫣则觉得自己都湿透了,忙躲着些道:“看将你弄湿了。”
  “没关系。这几天都没跟你在一起。”他们这两日,翟容基本围在长清身边,即使有时候跟若若单独在一起,也没说过什么体己话,基本也是绕着长清在转。
  “也……不用老是在一起吧……”秦嫣发现了自己的身上,线条有点不妙,都被人看到了,讪讪道。两个人已经贴得很紧了,她都能觉得自己湿透的衣裳里,冒出了层层热汽来。秦嫣道:“你要问我兄长的,都是要紧事情吧?我不在意的。”
  “两个人快点进屋!下着雨很好玩吗?”长清的声音传来。两人做贼心虚地互相看一眼,翟容顺手托过她手中的菜,单手拿着,另一只手依然撑着伞。秦嫣顺势双手一搂,挂在他的手臂上,一起向堂屋走去。
  她如此湿透地回来,心想,长清哥哥多半少不得说她两句。可是很奇怪,长清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其神情之专注,似乎连她衣衫潮了都不曾发现。翟容催着她快去换干衣裳。
  翟容拿了她取出来的菜肴,去灶房烧滚水蒸饭了。
  因他的师父,北海门老怪杜先的关系,翟容厨艺并不差。只不过是为了掩藏行迹,他用灶头烧了闷火只是蒸一些菜肴和粟饭而已。但是,他被自己师父的口舌要求给锤炼过,这些菜都事先经过了腌制,蒸出来也是甜是甜来,咸是咸。每一顿,吃惯了粗陋食物的长清兄妹,都觉得十分满意。
  “长清先生,明日,我兄长会过来。”翟容看了秦嫣一眼,“还有你师父。”
  秦嫣活了这般大,拜了无数个“师父”,最贴心的当然是长清哥哥;但是最应该被重视的则是洪远孤师父。
  他认了她做徒弟,让她即使没有能够找到自己的父亲,也可以有足够的身份与翟容成婚。而且,洪远孤师父在江湖上的名气之大,连沦落西域是十数年的长清也是由衷敬服的。
  于是,她很惊喜地道:“师父也会来?”
  “明日应该来了吧?”翟容道。
  第二日,依然重雨绵绵,秦嫣趴在窗台边,看着屋檐上冰晶一般的滴水。忽然,她感觉到那串串水滴,似乎失去了某种韵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不断振动,令这些屋檐上滴下的雨柱都凌乱了。
  她撑起油纸伞,走到外头,三下两下爬上了城堡的垛口。只见从天到地面上,一片片银色的雨帘如帷幕一般遮天蔽地。渐渐地,一团黑铁一般的颜色冲破了那似乎密集得没有尽头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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