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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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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陛下清寒的眸光转至白梅上,眼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已荡然无存。他如珍如宝地轻抚着的手中的花蕊,眸光如水,柔情万千,似是只属于一人的温柔,无人可分享的温柔。
那梅花似懂得陛下的心意,犹带着晶莹的雪花,玲珑剔透,迎风颤动,在虚空的寒风中眷恋,静吐幽香,绝代风华胜过百花娇艳,刹那间,仿若天地都在此间黯然失了色。
我一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唯有如此做,我才能克制住自己,令自己不叫出声来。
我终于想起曾经在哪里见过陛下了!
就在母亲的画里!
我年少好动成性,最喜翻捣母亲的心爱之物。一日,我在母亲的柜中搜索,竟翻出一幅男子的画像。
那画虽然被墨污了大片,却仍难掩画中人的霸气与睿智。
飞扬的剑眉、清冷深邃的眼眸、蓝眸里既有着少年的骄傲和锋芒,也有着男人的内敛和谦逊。挺直的鼻梁,弧线优美的薄唇微微上扬,似乎透露着淡淡的笑意。他的身形高大却又不失儒雅,锦袍玉带,月白长衫纤尘不染……
陛下此时已是中年,且终日一身华贵龙袍,而画上的男子风华正茂,一袭飘逸白袍,无怪我始终无法认出他来!
我用力咬住唇,万般感受瞬间涌上心头,一幕幕清楚的影像、一句句清晰的话语,从我眼前掠过、从我耳边闪过。
大明宫?含风殿?
母亲的名字便叫风明!
梅花小院?
母亲最爱的花便是白梅!
季冬二十二?陛下的寿辰?
那也是母亲的生日啊!且母亲也从不为自己庆生!
沉鱼落雁余几许?横笛轻歌谁人和?朱颜尽是云烟过,待回首,繁华空。
九尺青丝染成霜白,捡尽寒枝不肯息的母亲,寂寞半生。
而那个令她如此痛苦的人,竟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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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一声轻响,青铜火盆里的炭火忽然微微爆开,而后便暗淡下去。
我立即上前,拿铲将火盆中的炭条翻了个身,往里添了几块炭,拨压一阵,火势顷刻间便旺燃起来,细小的炭灰纷纷扬扬,却无呛鼻之感,反倒有股淡淡的清香,分外撩人。
我侧头望着陛下,他紧闭双目,靠着织锦软枕,半倚在暗红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轻薄温暖的紫貂皮毯,似已熟睡。
我无声长叹,瞥向殿外沉闷的天空。
殿外仍旧飞雪如絮,纷纷蒙蒙。
陛下依然每日上朝、议事、批阅奏章,未流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生活作息也无任何变化,似乎那一夜他在梅院中的失态,只是我做的一场幻梦。
“媚娘……”春桃悄无声息地从殿外进来,她朝我比了个手势,我心中了然,再望一眼陛下,便退出殿去。
今日立春,雪仍未停,茫茫大雪,满目的洁白与诗意,下得人肝肠寸断。
满院的花在初春的风欺雪扰中尤自抱紧了裸露的双臂,唯有梅树弯曲着舒展枝上挂着含苞待放的花蕾。
“媚娘。”阿真在小道上轻声唤我。
我亦不回头,悄悄地向他招了招手,而后径直地走到偏殿檐下。
一棵积雪的松树挡住我们的身影,阿真柔声说道:“媚娘,你过得好么?”
“先别说这个,”我没心思与他互诉离别之情,只低声问道,“我给你的那匕首,你带在身上么?”
“恩?”阿真一怔,虽感诧异,但他仍从衣兜中掏出匕首,放在我的手中,“我一直片刻不离地带在身上。”
我的指尖沿着匕首鞘上精致的花纹游走,柄上的“明”与“民”二字依然清晰:“阿真,你要记住,这匕首你定要藏好,绝不能让人看见。”
“这又是为何?”阿真仍是疑惑不解。
这匕首上所刻“明“字自然指的是母亲,而陛下的名字是李世民,那另一个“民”必然是他。
母亲隐姓埋名多年,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男人,想必在她万丈繁华的身后,也有着不甘的情感。她守在武家,心中应当也怀着某种美好的希望,相信细水长流的日子,与许白头偕老。
上天成就了无数英雄男儿的铁血梦想,却辜负了多少悠悠女子的深情怅望。
而那个负了母亲的男子,便是陛下。
母亲不想见他,我亦不想让陛下见到她。
但,我如此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如此结果,对母亲真是好的么?
“其中曲折我一时无法向你说清楚,但你定要记得,万不可让人看见这匕首。”我压低声音沉重地说道,“否则,恐怕你我都将有杀身之祸。”
“我知道了。”阿真郑重颔首,他将匕首重又收回衣中去,而后他握住我发凉的手,似乎看穿了我心底的挣扎,他眼神坚定,“我会守着你,绝不会离开你。”
我缓缓抬起头,注视着他饱含情意的眼眸,他的眸中映着绵延的火光,不灭不休。
“那,那我先回去了!”我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像是要逃开什么似地迅速转身欲离,不想却绊到阶石,身子向前跌去。
阿真见状赶忙上前搂住我。
我顺势便这样倒在他的怀里,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竟令我有种不想离开的冲动。
“没事吧?”阿真的双臂有些僵硬,声音更是干涩。
“没事……”我下意识地想推开他,但阿真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力度恰好地握住我的手腕,令我不觉得痛却也无法挣脱。
“不……”我别开头,阿真温热的唇改落在我的脸颊上,他亲密的举动引得我背脊一阵不自主地颤栗,我想挣扎,却全身酥软,施不出半分力,只能羞恼地叫着,“……真,阿真,不要……”
阿真伸出左手搂住了我的腰,右手轻扶住我的颈项,而他薄削的唇轻贴在我颈上、唇边摩挲着、徘徊着,带着深深的爱怜,似沉醉地询问。
我的心,激烈地摇荡着,终于缓缓阖上眼帘。
我们的吻,有些纯洁,有些**,有些轻佻,也有些淡淡的祈求,仿佛在黑暗中久居的人,蓦地发现光明一样,再也无法沉默了。
他并未深入,只是唇与唇的碰触,温度交融,点到即止。
“我,我们,我们这是在做什么?”我靠在他怀里低喃,我被自己方才心底那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愫惊呆了。
“媚娘,我不知你对我是何种感觉,但,我不想做你的兄长……我想时刻同你一起,你欢喜我便快乐,你难过我一样痛心。”阿真低叹一声,凝视着我,“我只想守着自己所爱的人,令你不受到一丝伤害……”
爱……他说他所爱的人……
我又惊又怯、又喜又羞。说不出是何感觉,只知能被他如此注视的人,定是幸福的吧,因为那深眸专注得似天地间只有我一人。
阿真,他承诺我的梦想,不惧生死、不问未来,他一步一步都做到了。
一个女人能够让一个男人如此执着,如此呵护,如此爱着,若说不感动,恐怕是自欺欺人。
当他的妻子,只要当他的妻子就好了,便足够了。
我信他,从以前便如此信他。信他会疼我、会爱我、会照顾我。一个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应当就是如此吧?跟一个爱你的男人厮守一生。
只是,此时我想要退却,来得及么?我甘心就这样退却么?我愿意就这样认输么?而他们愿意放过我么?还有尚在远方的母亲,她是否在等着我去迎她呢?
火热的心底深处,却是死死地压抑下来,我牢牢地锁住悸动。
阿真仍在喃喃承诺:“媚娘,信我,信我好么?我能给你幸福……”
我确是不知这世上除却他,以后在我的生命中是否还能出现一个如他一般待我好的男人。
他的温柔和怜惜,令我感动使我温暖。在这身惹尘埃、心随欲境的深宫染缸里,他的高义与慈悯就似一潭净水,而我却是那沧海横流中无岸无畔的人。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我很想要相信,相信他所说的幸福。
只是,这幸福果真是我能得到的么?
路漫漫其修远,悲也好,喜也罢,一时静默。
这一刻,我腻在他宽广温暖的怀里,很乖,很温顺。
此刻我要的,仅仅只是一个拥抱,女人不可以太贪心。
入宫后,我便多么希望有这片刻的安闲,如今,竟是用这种方式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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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此女是妖女
莺飞草长,去日如水。
“啊!”我厉声尖叫,从噩梦中惊醒。
我又梦见母亲了……
梦里她在花中优美潜行,或在画里轻柔微笑,她的笑颜,依然倾国倾城。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我只听见她的衣摆扫过地面的沙沙声,可她的脚分明就踏在光滑的青砖上,为何却没有一丝的脚步声?母亲不似人,仿佛她只是一缕幽魂,在这寂静的世上,悄无声息地徘徊。轻盈白纱如温凉的水从面上拂过,那是旷野中最美丽的一抹幽魂。
窗外的梅花,谢了又开,已历四次风霜。
杳杳处残存着袅袅的余音,月移花影,更漏滴下,我再也无法入睡,跪在窗前,双手合十。
夜空中似隐隐传来的叹息:福兮?祸兮?福祸相依……
我只愿母亲不再有着许多磨难,愿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青灯下,烛影摇曳,铜镜映着我苍白的脸。
我轻梳长发,镜中我的眼眸忽凛冽碧透,似微透出一抹翡翠绿。
这是?我惊诧莫名,伸手将光滑的镜面擦了又擦。
我倏地想起库摩,他的瞳孔便是隐隐反射出墨绿的光芒。
“不!”我低声尖叫,仓皇中将铜镜横扫于地。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与母亲最为相似的眼睛居然……
不,我不要!
我猛地一伸手,暴怒地掀翻面前的桌案,顿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妆匣、木梳、胭脂、水粉乒乒乓乓地掉落一地。
我犹不解恨,上前狠狠地踩踏那面铜镜。
“媚娘,媚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守夜的春桃归来,见我好似疯了一般,急忙上前来将我一把抱住,“你,你冷静些!”
“吁吁……”我逐渐平静下来,嘴角微一抽搐,“我,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你啊,还是个孩子。”春桃松开紧搂住我的双手,俯身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做了个噩梦罢了,醒来便好。”
“哦,对了,媚娘,陛下已醒了,如今正在御书房,”春桃将桌案扶了起来,回头嘱咐我道,“你快梳洗梳洗,前去侍侯。”
“我,我知道了。”我按捺下心底的急燥与不安,飞快地换装、梳洗,早膳也不吃,立即往御书房去了。
我才到殿外,便听得前方一片嘈杂,只见几名内侍将一名女子拖拽出去。
我以为又是哪个侍女受了处罚,近前一看,居然是高阳公主!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父皇!我是大唐公主!”高阳公主已是满面泪水,钗横鬓乱,她声嘶力竭地叫道,“父皇,父皇!我何处辱没了大唐的国风了?!我心中的苦处你就不闻不问么?!你要杀便杀我好了,为何要杀死辩机?!”
内侍冷冷地说道:“陛下有旨,高阳公主不得进宫!”
陛下平日最宠爱高阳公主,从不对她动怒,今日为了何事,竟如此对她?
我悄悄地问一旁的宫人:“这是怎么了?”
那宫人平日与我交好,便也偷偷地告诉我:“听说高阳公主与一个僧人,玄奘法师的高徒辩机私会。陛下知道后,雷霆震怒,将辩机腰斩,而公主身边的侍女均被处死。陛下还下令,高阳公主永世不得入宫。”
“父皇,你为何非要我苛守妇道?!有哪一个皇子不是三妻四妾,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生骨肉了?!”高阳公主已被内侍拉到殿外,她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如哪一个皇子了?!上天啊,为何要将我生做女子?!”
我心中恻然,高阳公主天生自傲,豪放不拘,在众多公主中她确实是得到了陛下最多的宠爱,享受了皇室带给她的尊荣与富贵。但她也必须分担皇室的风险与危机,必要时还得作为一个政治筹码,去交换边界的安宁,笼络宠臣的忠心。陛下将她嫁给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用意便在于此。房玄龄是凌烟阁的大功臣,高阳公主所嫁的不是人,而是家世。
“媚娘,你还愣在这做什么?”殿内跑出一个内侍对我叫道,“陛下今日烦透了,你还不快去侍侯?!”
“是。”我收敛思绪,深吸吐纳,抬头大步走入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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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了香炉,燃上檀香,置于殿角。
陛下倚在软塌上,神色苍白而倦怠,身子疲累得犹如刚征战归来。见我走近,他也未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眸勾勾地盯着我,目光陌生而萧索。
我不敢再上前,只跪坐在一旁,亦不言语。
香炉中,袅袅轻烟飘散,如一根颤动着的心弦,泠泠幽香,还未来得及浓烈,便黯然凋谢,淡淡远去。
“媚娘,你方才都看见了?”陛下微闭眼,身子一动不动,仍是半躺在榻上。
我正昏昏欲睡,听陛下如此一问,心中一震,顿时倦意全消。
“恩,回陛下,奴婢都看见了。”我自然知晓陛下话中所指,便也不做遮掩,坦然答道。
陛下长叹一声,语调中是深刻入骨的疲倦与失落:“你也认为朕不念父女之情,对高阳太过苛刻?”
“不,奴婢以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仍是低垂着头,语气镇定,“陛下正因为高阳公主是您的爱女,所以您才更不能徇私,且要加重处罚,惟有如此才能正我大唐国风。”
“唉……是啊。朕是一国之君,天下人都在看着朕的一言一行。君王之道,就由不得个人私情。”陛下深叹,他的呼吸稍沉,语速却依然优雅徐缓,掩盖了他的真实情绪,“朕明知如此一来,高阳必定怨恨此生,但朕却不得不狠下心,从重处罚。”
陛下深蓝的眼眸彷佛天地般宽阔而深邃,薄唇微抿,原本消瘦清俊的侧面,此刻看来,却是落寞至极。
我心中闪过一丝恻隐,却也只能暗自谓叹。
“那你呢?朕将你贬为侍女,想必你心里也定有怨恨吧?”陛下忽然脸色一暗,深沉的语调,教人有些不寒而栗,“你一直想着能离开朕是么?”
“奴婢从不敢想。”我眼皮一跳,随即低下头,硬生生地将这恐惧掩下,深藏于心,面上仍作波澜不惊。
“从不敢想?呵呵……”陛下看似平和地笑着,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精光,“宫中的侍女,无一不精心装扮,她们都想引得朕的注目。独你一人素面朝天,你为何不施脂粉?”
我抽紧的心稍稍松脱,淡淡地说道:“奴婢只是一名侍女,只尽侍女的本份,无心装扮。”
“只尽侍女的本份?”陛下遥遥地望向殿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朕赏给你的狮子骢,如今如何了?”
陛下为何忽然问起狮子骢?我不明所以,抬头看着陛下。
他正紧盯着我,蓝瞳中闪着深不可测的光芒,似乎在引诱我说出藏于心底的言语。
陛下,他在试我!可是,为什么呢?!
我的心不可遏制地颤抖,挣扎着离开陛下的注视,强自镇定道:“回陛下,奴婢已不再打球与驯马,近来都一心抄录长孙皇后的《女则》,献给陛下。”
“你在抄录皇后的《女则》?拿给朕看看。”陛下一抬手,微微一笑,像是洞悉了我心中的惶恐。
我悚然一惊,却也不敢迟疑,立即从袖中取出抄好的卷纸,双手呈给陛下。
“恩,字迹倒还娟秀工整,朕不曾想到,你还有如此苦心。”陛下低头看着,许久都没开口,半晌之后,他从容的声音再度传来,“若你此刻向朕求情,朕仍可封你为才人。”
我心中又是一震,抬眼再看陛下,他平静的面容如同瓷器玉雕,亮光在他眼中折射着剔透光芒,竟渗出一抹刺人的冰寒来。
我涔涔汗下,勉强答道:“只要能在陛下身边,无论是侍女还是才人,奴婢都心甘情愿。”
“好吧,你既不为自己求情,朕便先免去你的一切杂役,命你做侍女头领。”陛下眉头轻舒,眼眸微亮,犹如皓月清辉。
我也长舒一口气,放松了神志。
这时殿外忽然又是一阵喧哗,而后太子拖着残腿,踉跄地走上殿来。
太子扑通一声跪在陛下面前,他激荡的声音像由齿缝中迸出:“父皇,你为何下令杀了称心?!”
“有人密奏,称心乃是妖女,只会蛊惑引诱你,令你不问政事,沉迷女色。”陛下一字一顿,徐徐说道。
称心?我心念飓转,倏地记起,这称心便是太子这些年一直宠幸的一个女子。她生得十分美丽,却又从来不开口说话,且喜穿男装。宫中早已流言蜚语四起,说此女是妖女。
首发
正文 请陛下废掉我太子之位!
太子终日与她厮混,定是被她摄去魂魄,性情大变了。而陛下历来最恨这些妖法邪术。当年的左仆射裴寂便是因为涉及妖惑之事,而被革了职。如今太子又如此沉迷,陛下也终是痛下杀手了。
“我不问政事?!”太子目呲欲裂,切齿大喊,“倘若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当太子,我只要称心!”
“你说你不要当太子?”陛下缓缓起身,神色不变,只是有些气促。
我暗自发寒,因为这些年我跟在陛下身边,他的一举一动,我已了然于胸。所以我清楚地知道,虽然陛下如今竭力压制,但他已处在狂怒中。
陛下拿起架上的马鞭,徐徐走近,忽然重重地甩出一鞭,正打在太子的脊背上。
太子痛得全身抽搐,但他仍倔强地瞪视着陛下:“父皇用马鞭抽我,这是国法还是家法?倘若是家法,父皇是替母后惩罚我么?”
陛下一怔,他满面阴翳:“你有何脸面提你母后!”
“她是生我养我,我唯一的母后,我为何不能提她?!”太子仰天狂笑起来,“玄武门兵变那天,是母后手持兵刃,守在我的榻前,她从不许任何人伤我!而你,父皇,如今你拿马鞭狠狠地伤了我!”
陛下放下马鞭,凛寒的星眸失神地盯着太子。
太子冷冷地说道:“父皇你杀了你的兄弟……”
陛下莫测的蓝眸微敛:“住口。”
太子仍接着往下说:“你还立齐王妃为皇妃。”
陛下冷冽的声音清晰地逸出:“住口。”
“这一切,母后郁悒在心,却只能对我说,只有她的儿子能安慰她!“太子握紧双拳,哑声说道,“她一直呵护我,爱怜我,从不忍伤我分毫。她会用马鞭抽自己的儿子么?”
陛下的深眸里幽暗无边,全看不出一丝人性中的亮光:“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英明的父皇会不知道么?!我不要再听到那些中原的君臣说教,我烦了,我不想再装下去了!”太子完全失控,他咆哮嘶吼,“你宠爱魏王,想传位于他,我无所谓!但你杀了称心,那就是要逼死我!你是要逼死我!就像你当初逼死明姐姐那样逼死我!”
逼死?!太子说的究竟是何意?母亲被陛下逼死?但母亲分明还活着……千头万绪,此刻我却无法理清,心中仍是混乱不堪。
陛下高大的身形忽然摇晃了下,手中的马鞭掉落于地。
“陛下……”我惊叫一声,想上前去搀扶他。
“逼死你?”陛下朝我摆了摆手,他无力地倚在桌角,抬头看太子,“朕从未如此想过……”
“原来到如今你都不知道你做错了……除了母后,明姐姐便是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她对我的爱护,远胜过你这个父亲!”太子浓眉一挑,他不知为何看了我一眼,而后才厉目怒视着陛下,“到如今你都不知明姐姐为何要自尽……可怜明姐姐便这样平白地没了性命……你,你真是个可怕的人!”说着,太子艰难地站起身子,拖着残腿,跛行着往外走去。
陛下看着太子的背影,幽幽叫道:“承乾……”
太子身躯一僵,但他没有回头:“请陛下称我为太子!”
“太子,”陛下露出一抹苦笑,“你究竟要做什么?不要逼我……”
“这话应该是我问陛下!陛下究竟要做什么?”太子的话分明是对着陛下说的,但他却意味难明地看了我一眼,而后他力竭地叫着,“逼你,我逼你?陛下要再演一次玄武门么?好,我等着!母后的在天之灵会保佑我!还有明姐姐,她亦在天上看着我,她不会允许你这般对我!”说罢,他踉跄着,头也不回地走出殿去。
陛下面无血色,仿佛身心皆疲,他慢慢倒回榻上,似一夕苍老,口中喃喃说道:“太子之争,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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