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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养成计划-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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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枝叶间却有了异样的微声,一抹黑影踏过枝叶飞掠而下,轻如鸿毛,无声无息地落在我面前,他单膝跪下,向我行礼。
我亦不抬头,只轻声问他:“如何?”
“在已故太子的遗物中,确有一封褚遂良死前留给他的书信,上头列举了皇后娘娘的许多罪状,同时还规劝他要与贤皇子要联手,不可让江山落入外姓手中。”他面无表情地禀报着,“贤皇子做了太子,一入东宫便养了许多门客,每日都有佩剑提刀的江湖游侠前去投奔,不少大臣下了朝便直奔东宫,形迹匆匆,且太子私下曾命人秘密追查已故太子的死因。”他从袖中去出一份纸疏,“近来与太子交往过密的人,皆录于此。”
我双眼稍稍瞥了下他奉上的纸疏,上头所列名单与我所料十分相近,却也有几个令我意外的名字。
“看来贤儿亦是不甘寂寞。”我想起那日太子册封大典上,李贤眼里那深深跳动的那两簇火焰,我看懂了他的野心。他从来没有放弃争夺过帝位,从一开始就不曾放弃。当皇子时便是如此,如今他当上了太子,这是一个新的起点,他选择了与众不同的夺权方式。只可惜他太过激进,不愿做个太平太子,一意孤行,等不及地便要从悬崖攀上绝顶,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险的道路。
“真是个傻孩子……”我摇头叹息。是该择机出手了,因为确实亦没时日能再浪费,看似平衡微妙的政局往往在转瞬间便会被打破。
“你去吧。”我轻挥手。
“是。”只一瞬,那抹黑影便如鬼魅般消逝不见。
我举步往寝殿去,路过荷花池,随手折了一枝微绽的白莲,低头轻嗅,近处微风拂过枝叶,漾出细碎的微声,
李贤沿青石小路临风而来,前方烂漫花丛中,上官婉儿抱琴而来。春色临水轻柔,投下跌宕离合的光影,一个是流金锦袍,一个是碧绡衣衫,二人皆风姿出众。上官婉儿平静地施礼后,便起身与李贤擦肩而过。
风起,落花如雨纷扬飘下,恰有一朵落于上官婉儿的衣肩,李贤抬手轻轻拈起,放于她的掌心。
她仰首盈笑,他亦轻笑起来,那笑意如阳光倾泻,耀眼得令我有些恍惚,只因我已多年未见他有如此笑容。
就在这相对静默的片刻,悠缓缠绵在他们的眸中漾开。
他威仪不凡,她笑可倾城,确好似一对璧人。
望着李贤远去的背影,上官婉儿仍在垂眸轻笑。她鲜少有快活的笑容,那些属于少女的顽皮狡黠、促狭天真她早已逝去。她轻轻将那朵花别在发髻上。纯白花色映着乌黑青丝,清仪雅姿,使得她多了一丝妩媚。
我深知,这是女子在情爱中不自觉生出的妩媚。情思遥系,情弦暗牵,隐隐挠心,这世间最动人的,莫过于女子那初时羞涩的幸福。
我的脚步放缓放轻,却仍发出微声,惊醒了这个陷入古老情爱中的女子。
“娘娘!”上官婉儿见是我,乍惊之后,立即下跪行礼,“婢子参见娘娘!”
我笑意微微,并无异样:“这琴是给我的么?”
“是。”上官婉儿随即双手将琴奉上。
“我今日兴致起了,想弹奏一曲《广陵散》。《广陵散》不是悠扬的曲子,它如一块黑色的绸缎,轻轻拂面,世人却不知它其中暗藏着毒针,那黑色的仇恨可遮天蔽日。”我伸手将琴接了过来,抚琴而笑,“战国聂政为报父仇,入深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入宫杀韩王后,毁容而死。其实我并不了解这些古人,他们的思绪很奇特,许多尖利仇恨几乎都成了梦想,而如此黑色的梦想必须要用一生去实现。”
“娘娘,别再说了……”上官婉儿眉间有不定的犹疑。
“婉儿,我知你当日来到我身边,是为取我性命。”我伸指调弦,静静续道,“如今,还仍如此想么?”
“不。”上官婉儿飞快答道。
我含笑追问:“为何如今不了?”
“当年之事,始终不明。仇恨是暗生的火种,若不能扑灭,只会令它蔓延得更快。年幼时,只要我心中有一丝的闲情,看到家人却都是一张张苦大仇深的脸。”她眸光深远,苦笑以对,“逝者已矣……皇后娘娘,不管您信与不信,我已不知道自己曾有多么离奇的过去。我只知道,自己是皇后娘娘无意捡回来的一个孤儿,愿意与您终日厮守,鞍前马后。”
“我知道。”我轻轻阖上眼,忽地说道,“太子确实风仪无双,神骏潇洒。”
“娘娘……”上官婉儿艰涩地唤着,她的额上渗出细汗,如不经意沾染露珠的花蕊。
“婉儿,在这深宫中要学会不动心。你的脸即便没戴上面具,也要喜怒莫测,千万别让人轻易看透心事。”我微微一笑,将手中方才摘的白莲弃之于地,“这白莲是我随手采下的,原以为它只是初绽,正等着它开到到最美,成为凄艳绝色。可惜未及成为佳话,那灿烂便已凋谢了。婉儿,你想不想多些日子留在我身边?”
上官婉儿幽幽张眼,终是颔首。
“乖孩子。”我轻轻笑了,在恍惚中觉得跪在那里的是年少时的自己。在感业寺的凄冷夜空下,抱膝长叹,阴暗的夜色模糊了我的面容。
唯有一流淡漠的月光,照见眼角的那一道湿润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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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来了,暑气扑面而来,灼热逼人,呼吸间全是闷热的气息,令人透不过气。
夜幕降下,那暑气才稍稍散去一些。寝殿外树木成荫,绿影层叠,清香氤氲,自生幽凉。
我正缓步走着,小径尽头,隐隐出现一名女子,她着一身绯色紫藤缠枝外袍,面若芙蓉,青丝流云,手中挑了一盏琉璃宫灯,她犹如远游归来,施施然而来。
“母后!”望见我,她面容上露出惊喜,笑逐颜开地将灯盏交予身后的宫人,飞奔着扑入我的怀中。
“都已出嫁了,怎还是如此淘气?”如从前那般,我笑着搂紧她,“去见过你父皇了?”
“嗯!父皇的眼睛好多了呢!”太平欢快地说道,“我还看见给他治病的那个明崇俨了!那人留着长长的胡子,袍子又黑又旧,真是个怪人!但是他又是那么博学,他甚至知道我身上穿的是凝光衣,是由江南青蚕所吐的丝织成的。母后,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明崇俨是一个方士,自幼学得奇门遁甲、治病救人之术,有役使鬼神之能,精善岐黄,因为他曾治好了刺史之女的绝症,母后便招他入宫为陛下看病。”我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入宫后,向陛下献了一颗药丸,陛下服后病情大有好转,龙心大悦,便将他留在宫中。”
“哦……”太平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说这些了,”我拉起她的手,“薛绍对你好么?”
“好,他对我很好!”太平喜滋滋地大声回答,而后她拉着我的手,开始絮叨她与薛绍婚后生活的点点滴滴,“母后,薛绍对我很好,体贴温柔,无微不至,我心中塌实安稳,如此,是不是就是幸福?”
我静静地望着太平,她此时已是新妇,少了一分少女的羞涩,愈见美艳与高贵,显出诱人风韵。那韵味不属于少女,少女的青涩挑不起这份妩媚。其实她的改变极其微妙,旁人未必看得出,我却看得分明。我是那般了解她,她的一颦一笑、我太熟悉,太了解了,不差分毫。我忽然醒悟,太平已真正成为了一个女人——我的太平,我捧在手心、亲眼看着一寸寸地长大的太平,如今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珍宝,而是成为了别人美丽而婀娜的妻子。
我懒洋洋望着她的小腹,打趣道:“如何,那里有动静了么?”
“什么?您说的是……”太平一愣,而后轻轻点头,她红了脸,白皙的面上如同宣纸染了一抹红,娇艳地化做一朵盛开的红莲。
我长声叹息:“连你都要做母亲了……”
太平见我如此,先是静默,而后狡狯的双眼晶晶闪亮:“母后,在您面前,我永远是您掌心里捧着的宝贝,永远是最幸福的人。这是一生的情意、一生的缘份,它永远在。”
我轻笑着将太平搂住,笑意静好,浮光掠影。
原来,在不知觉中,我成了一个手挥五弦的琴者。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而女儿在我指尖纵情流淌。她所有的青涩、奔放、哀愁、喜悦都被我写进了那张隐含古韵的亲情之琴中。
太平走后,我缓步向前,向中宫迤逦行去。
大殿空旷,青铜炉中香霭撩人。
湘帘半卷,玉簟透凉,明崇俨正在侃侃而谈:“陛下,这是上辟寒香,是由东海抹鲸中得来的。夜晚若是点上一支,陛下便能很快消除焦躁,安然入梦。”
“这香确是好闻……”李治双眸一亮,若有所悟。
“其实香亦似人,闻香可识人。”明崇俨又道,“譬如天子染龙涎香,这便是天地独有。”
“闻香可识人?”李治笑了,“倒是有趣。”
明崇俨答道:“显皇子惯用沉香,沉香稳重,有大福大贵之意,若想求得江山社稷稳定,显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治几不可闻地嗯哼一声,又问:“那太子喜用的辟邪香又有何讲究?”
“辟邪便是披荆斩邪之意,隐有刀斧之气,杀伐太厉,恐怕将来难以自制,会损已而伤人。”
李治眼皮一跳:“那旦用的麟脑香呢?”
“麟脑香气清淡,如浮云流水,有祥瑞之意,却又踪影难辨,变化多端,隐隐有风雨之势,却不是齐家治国之意。”
李治抬首,似才见我入内,漫然问道:“皇后可都听见了?”
“臣妾听见了。”我微施礼,而后轻抬袖,示意一旁的明崇俨不必多礼。
李治瞥了我一眼:“皇后有何想法?”
我垂目:“天意向来难测,儿孙自有儿孙福,臣妾亦无话可说。”
“呵……皇后最近真是惜字如金。”李治讳莫如深地笑着。
“太子到——”殿外忽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李贤大踏步入殿,跪地行礼。
“贤儿,父皇母后皆忙于政事,许久不见你了,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呢?”李治和颜悦色地问道。
李贤恭敬答道:“回父皇,儿臣已是太子,不能如皇子时那般嬉闹玩耍,我如今是监国,亦有许多政务要处理。”
我勾起一抹笑意:“每日与那些江湖游侠、亡命门客厮混,莫非这也算做太子政务么?”
李贤呆愣了下,而后恼怒开腔:“母后,他们并不是什么我亡命政客,他们皆年轻有为,是真正的人才俊杰!”
“是么?”我眉梢一挑,“既是人才,那你应当上书举荐,我自然会给他们官职,使他们真正为国民效力。朝野对你广纳门客一举,已有非议。你日后少与这些人厮混,以免得再惹非议,给居心不良的人留下话柄。明白么?”
李贤冷淡应允:“母后,儿臣明白。”
“东宫有一官员,曾上书,劝你不要纵情声色。”我回身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所以我前日遣人送去了《少阳正范》与《孝子传》给你,你看了么?”
首发
正文 李贤宠幸男奴!
“我……我看了……”李贤讷讷答道。
“看了?那么,你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君王以及孝子么?”
李贤额头已有冷汗:“我……儿臣愚昧!请母后责罚!”
“我亦不责罚你,回去吧。回去好好再研读这两本书。”
“是。”李贤躬身施礼,而后起身出殿。在经过明崇俨身边时,两人目光相交,李贤怒目而视,那神情暴怒得恨不能将明崇俨抓起狠咬几口。
“陛下,皇后,在下也告辞了。”李贤走后,明崇俨亦起身。
“去吧。”李治疲累地摆了摆手,明崇俨很快退下。
殿中只剩我们二人,晦暗光线,香气袅袅,散漫的烟霭,遮天蔽日,如蛰伏的蝙蝠扑面而来。
李治看着我,眸中似有深意:“皇后,贤儿还年幼,你要有耐心,多磨砺他,不可操之过急。”
我静默不语,只微微颔首。
李治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而后淡淡地说道:“好了,朕累了,想休息了。”
“臣妾告退。”我平静地行礼告退。
空影叠翠,碧意清透,绿荫如盖,只现出一片窄窄的星空,在前庭暗处,隐隐传来责骂声。
“明崇俨,你这个妖人!父皇抬举你,让你做了个五品御医!可你竟然妄言政事!”李贤指着明崇俨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在父皇面前三番四次地说我的不是,说我实在不堪继承大统!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陷害我!”
“太子,乱由心生。若陛下果无此意,我的一言半语又能改变什么?”明崇俨不慌不忙地道,“您一入东宫便养了许多门客,引得朝野非议,莫非您这么做,当真就没有一丝私心么?”
“宰相戴至德、张文瓘先后辞世,我身边亦无人,莫非我连招纳贤士的权利都没有么?!”李贤大吼,“那母后以爱好文学编纂书籍为名,招纳了一帮学士入禁中为自己的门客,又该怎么说?”
我立于树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心中层层郁结,终化作彻悟的一笑。
这个孩子,确比他的大哥与父皇敏锐。若我不是他的母亲,不是对他了如指掌,恐怕也将败在他的手上。
我做了皇后,在宫中虽是只手遮天,但在朝中仍是势单力薄。李义府被杀,许敬宗病逝,而那些由我亲手提拔上来的下级官员因品级低下,无法成为我强有力的支撑。而那些把持朝中要务的重臣,无一是我心腹。尤其是那几个宰相,更是对我颇有微词。所以我便已入内编撰为名,密令一些本没有参政资格的文臣参决朝政,暗中缓慢地分割宰相的权利。其实我集结这些文士是受了太宗皇帝开弘文馆招揽十八学士的启示。武德四年后,当时尚为秦王的先帝恃其有盖世之功,阴蓄夺嫡之谋,除有天策府,更特开文学馆,延揽四方贤才,名为“锐意经籍”,实是为自己延揽谋士,参谋帷幄。玄武门兵变,先帝登基之后,文学观的那些人多位列宰辅,迅速实现了政权的交接,保障了政局的稳定。如今我亦可效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朝中有大员告老,我便可将自己的心腹安插其中,为我所用。
“你这个妖孽,若留你在世,大唐将又多了一个祸星!”李贤他狰狞的面孔变得如恶魔一般,那张我所熟悉的英俊脸庞在嘶吼中扭曲变形。
“太子,太子殿下!”远处急急地跑来几个官员,拉住李贤,“太子万不可冲动!”
“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这个妖人!”在众人的规劝中,李贤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警告,而后悻悻地被众人劝走了。
“崇俨,委屈你了。”我这时才由树林深处转出。
“为娘娘效命,是崇俨的福份,无所谓委屈。”明崇俨躬身施礼。
“不,确是要委屈你了。”一股诡幻的笑意自我心间荡出。我的手抚着身前的一株美人蕉,我总觉得这蕉如血,格外刺目,红到似要烧起来,终将燃成弥天大火,弥天大祸。
杀气如银瓶乍破,刹那间晶莹满地,摇曳不定,水光离合。一线银光破空划过,宛如流云舒卷,一叶轻羽飘零而下,倏忽即灭。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见随后溅上蕉木的那抹殷红。这一刻,我冰凉的手仍有玉石的温度,心境镇静得有如神祗。
四周寂静无声,一声沉沉的倒地闷响,明崇俨倒在血泊中,他轻轻阖眼,只留给我一句似禅语的话:“皇后娘娘,知而难行,是文人。行而不知,是匠人。知行合一,方为天人……”
风吹过,微明月光映出一张少年的脸,不过十**岁的模样,面色苍白得犹如冬日初雪,凤眸星目,俊美非 常(炫…网)。他沉黑衣袂烈烈飞扬,犹如硕大的黑色羽翼,永远沉如夜色。
“皇后娘娘,明崇俨已伏诛。”少年的声音平静如水,目不斜视,仿佛满地殷红的鲜血与他全无关系。
“素玉,辛苦你了。”看着他逆光的身影,我微微笑了,他是我最得力的影子,不枉我十数年的心血栽培。旁人只叹他剑法高绝,唯有我知,当年的小小内侍,今日的绝世高手。数年苦练,落英几缤纷,这其中的苦痛,非 常(炫…网)人可懂。
“知行合一,方为天人……多谢你赠我这最后一句……”望着明崇俨的尸身,我的嘴角微微一动,牵出一丝微笑,“死得其所……”
夜风缓送,婆娑树影张牙舞爪地在暗夜中伸展开来。湖面亦被吹得宛如冰纹琉璃花开叶落,湖水顺延而下,徐徐流淌,静静地蜿蜒盘旋,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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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露元年,深受李治与我宠信的术士明崇俨遇刺身亡。
一日之内,这则消息铺天盖地,全城震动,不论何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解读这件事背后的涵义。
信奉鬼神的人说,明崇俨为奉迎帝后,役使鬼神过于苛刻,因此被鬼神所杀。但亦有人认为,明崇俨的死与太子有关。太子嫉恨明崇俨,所以暗暗将他诛杀。于是对李贤的怨怼与指责纷沓而来,种种流言蜚语,围聚在京师上空,久久不散。
李治下令严查凶手,明崇俨被追赠为侍中,他的儿子也受惠被封为秘书郎。
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反常的严寒笼罩京师,白雪纷扬,无休无止,仿佛某种预兆。
我披了件三彩旧锦地袍上,斜倚在绿云围花软榻上,懒懒地翻阅着手中的奏疏。青铜鎏金炉的跳跃的火焰里细微地闪出了扑朔迷离的滟滟光亮。太息香一阵又一阵地在这温暖的屋子里左右迁延,迟疑低回。
“如今宫人皆传明崇俨是太子所杀,好端端的宫中,怎会有人信如此传言?”上官婉儿跪伏着为我烹茶,她轻挽青丝,着一袭碧绿色广袖长裙,腰上佩环轻响,望之动人。
我亦不抬首,只问道:“怎么,你不信太子会杀明崇俨?”
上官婉儿不语。
我转口再问:“那么,你认为太子有资格登上九五之位么?”
“说到九五之位,原本没人比太子更有资格,若非皇后娘娘的私心……”上官婉儿一咬牙,毅然说道。
“并不是私心。”我亦未动怒,“太子想要的天下太大,我只能给他一个王座,而不是整个大唐。”
“我……不明白。”上官婉儿睁大眼望着我。
“太子想要的,会令我失去很多。”我神情凝重,想到明崇俨临死的那句话,“知而难行,是文人。行而不知,是匠人。知行合一,方为天人”。事到如今,恐怕再也容不得谁守住国土安稳过日子了。谁是文人,谁是匠人,谁是天人,很快便能见分晓了。
“造化弄人……”上官婉儿静坐着,头垂得极低,看不清神情,“皇后娘娘,婉儿从未求过你什么,如今只求你放太子一条生路!他……”
“婉儿,”我伸手轻抚案几上一只青釉斛,轻轻打断她的话,“你可记得当日我对你说过什么?”
“记得,您问我,想不想多些日子留在您身边……”她幽幽回道,忽又抬头请求,“但是……”
“愚蠢!”我冷厉地开口,劈手将案上的青釉斛掷了出去。
上官婉儿不避不闪,那斛险险擦着她的额头掠过,坠地碎裂,发出巨大的声响,那碎裂的余音在空荡的殿内久久回响,似永不停绝。
“你在执着什么?那可笑的情感么?!我早告诉过你,友情亲情爱情,只是浮华的幻影,用以蒙蔽敌人,甚至欺骗自己!太子会对你真心么?!他允诺你什么?情感,地位,财富,抑或是永远?!你可知东宫有官员曾上书谏言,劝太子不要纵情声色,因为太子宠幸一个叫赵道生的男奴,甚至与他同床共枕,宛如一对亲密爱侣!”我面无表情地说着,语调中尽是看透冷酷后的残忍,“明崇俨被杀后,我下令彻查太子府,结果从东宫马坊里搜出了数百具甲胄!私藏甲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见太子对我的不满与憎恶已到了何等程度!换言之,太子在必要之时,是不惜与我兵戎相见的!何时起,我们母子之间竟到了这般田地?!”
我缓缓起身,挥挥衣袖,炉中袅袅太息暗香,并不浓郁,却清冷得令人胆寒,在我袖中悠然穿行。
我怜悯地望了眼已委顿于地的上官婉儿:“我知你不信,但是,往往不愿意相信的,才是真相……”
“真相?”上官婉儿颤声道,她的额头被我方才所掷的青釉斛擦伤,裂开的伤口正细细地往外淌着血。
我俯身递去一方丝帕:“从他选择欺骗你的那刻起,就已不再爱你了。”
上官婉儿两眼空洞,显是被我这一句话劈得神智不清。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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