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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风道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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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他,唯独一个弱字。
对无相子这等动辄一眼不顺、杀官取首级的江湖凶人而言,佛道二门,实在是没什么前途的出路,白白浪费了良才美玉。
方圆闭着双目,低声颂念几句,很快恢复脸色,微微一笑道:“老衲见你情绪不稳,喜怒不由心,想必是修炼无相寂灭经出了岔子吧?”
无相寂灭经是一部威力极大的心法,越到后面,心性越是不稳,喜、怒、憎、怨往往不由自己,最后发疯发狂也不是没有前例。
无相子眉毛抽了抽,傲然道:“是又如何?你呢?还能活多少年?五年,还是十年?”
方圆看似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肤色宛如中年,实则已经接近百岁高龄。
听到无相寂灭经,张原心中动了动,涌来一股似曾耳闻的熟悉感。
无相子瞧了他一眼,开口道:“罢了罢了,老夫也不跟你争执,且问问这少年,愿意拜谁为师?”
方圆微微颌首,目光也投向张原,和声道:“本座言道,你与我佛有缘,实则并非妄语。你心性沉静,不浮不佻,日后一个住持的位份万万少不了。届时人人尊崇,总比流落江湖,为官府仇敌四处追杀要好。”
顿了顿,又道:“至于相国府,你大可不必担心,老衲自会替你遮掩,糊弄过去。”
无相子大骂:“你放屁,谁敢追杀老夫的弟子?”又掉头对张原道:“相国府与你有怨?那也没什么打紧,我无相剑派别的没有,就只有一剑一心经,届时你修炼有成,找上门去,一剑一个,谁也挡不住你!”
方圆打了个哈哈:“施主怎么不说杀进皇宫?那相国府供奉高手无算,岂是一两个人就能杀进去的?届时乱箭齐下,就是跑也跑不脱!”
“无胆秃驴!我等武人宁可战死,总好过被人屠狗般活活打死!”
“无相子!你此次前来有何求?”方圆忽然一声断喝。
“老夫来找你治伤!”无相子脱口而出,顿时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
方圆念了一声佛号,笑而不语。
见状,无相子眼中露出一丝决然:“小子!跟这秃驴还是跟老夫,你一言而决!若是跟老夫,便是拼着这伤不治,也要带你回山!”
无相子与道门有着恩怨,故而只能来佛门求医,未料到见才心喜之下,什么都不顾了。
不知何时,张原复又拿起了扫帚,认真地清扫着已然干干净净的青石板,神情之认真,仿佛地上真有着许多脏东西。
听到无相子的问话,这才转过身来,竖掌行了一礼,低头道:“弟子愿修佛,也愿习武。”
按照本心,他对着武道有着莫名的向往和好感,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个念头在呼唤着选择佛门,仿佛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微一犹豫,索性两边都选了。
二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半响,方圆叹了口气,劝诫道:“世间万物,唯有专心致志方能有所成就,若是分心两处,只能一无所成。”
无相子又恢复了儒雅的气质,淡淡地道:“小子,你可知道本门的无相寂灭经,老夫一心一意,足足修了三十年,如今还未臻至圆满地步?”
这话自是至理明言,任何事情,唯有专心致志、矢志不移才能水滴石穿,什么都想得到,什么都想尝试,只会杂而不精,一无所成。
张原虽是低头受训,但神色平淡,显然不为所动。
“大师,前辈,小子只是想知道,佛武合一,能不能将那些皇族世家,统统打进粪厕烂泥之中!”
声音不大,却如云中闷雷,宏阔高远,已深得禅唱精髓。
一语既出,二人震悚!
第十章 誓愿 二
杀官屠吏,无相子不是没做过,但那多是世家门下的走狗爪牙,杀之后患不大。
皇族世家,江湖中人嘴上虽是轻蔑,但实则也不愿硬碰硬对上,不然天下之大,可以说难有容身之处。
皇族实质上也是世家,充其量是最大一个世家,那世家是什么?
是持着长枪大弩的百万甲士,是无数甘为爪牙的精英文人与武者,是密布在万民上空的弥天大网!
这样的庞然大物,谁敢放声说,要将天下的他们统统打进粪厕烂泥之中?
谁敢这样说,那定是疯子,狂徒!
无相子与方圆对视一眼,彼此神情严肃。
张原掷地有声,以不知何时修成的“禅音”道出这番话来,这已是“立志”!
因为本性虚妄、欺瞒的人,是修不出禅音的;修成禅音者,必是诚于己心的人。
禅自心出。
平日或可大言欺人,但用“禅音”说出来的话,必定是发自本心,近乎立志。
立志,在佛门中就是“誓愿”!
这是断断没有半分虚假、切切实实的心中大愿!
二人知道这一点,故而心中震惊、复杂。
无相子“哈哈”一笑:“好志向!好志气!已经大大胜过老子我了。好好好,便让你佛武同修又如何?”
“老友!这几日就少不得叨扰了。”无相子注视着张原,森冷地道:“往后几日,老夫便授艺于你。但,心经剑法,老夫只说一遍,若是记不住,或是领悟迟缓,休怪老夫一掌劈死你,也免得将来你像条狗一般死在世家手中!”
方圆低声念了句佛号,心中有了放弃的念头。他几乎断定,将来张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本是存着寻找衣钵传人、光大寺庙的念头,免得被老对手问天观挤压下去。
如果张原注定早夭,那又何必……等等!
方圆古井不波的脸上忽然僵住,不可思议地望着张原:“小施主你……你何时学会的禅音??”
方才由于对方的话语太过耸人听闻,让他忽略了更重要的一点。
菩提树下,张原神情恬淡,丝毫看不出刚刚才立下了杀气冲霄的誓愿,只见他无声地伸出手掌,静静停留在胸前。
微风拂过,一颗菩提坠下,恰在掌心,其色青青。
眼神专注地望着这颗菩提,张原神色清淡:“执帚扫叶,耳闻晨课暮诵,自然水到渠成。”
听到这里,方圆双眼暴凸,腮帮子都在抖动,已是少有的失态……
旁人往往花费数年的功夫,即便是那天资横溢、让自己不惜代替亡师收徒、以便将来执掌寺院的方太小师弟,也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成功学会禅唱,正式成为一名沙弥。
勤阅佛经,朝夕颂念,为抓住一缕灵光,往往壁前枯坐数日,这数年乃至十数年的种种苦功,竟被此人扫了一个月的地,旁听了一个月的早晚功课,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学会了?
方圆竖起手掌,想要习惯性地念上一句佛号……
只是手上发颤,喉中干涩,怎么也念不出来,一颗修了百年的佛心近乎忘却。
……
“唰!唰!唰!”
往生寺一处偏僻的小院中,一个人影正运剑如风,半个呼吸的时间内便飞快地刺出三剑,剑锋破空之声锵然作响。
无相子手上一颗石子飞出,重重击打在张原手臂上,皱眉大骂道:“蠢!什么叫无相?无状之状,无相之相,音不可闻,气不可觉,无迹可寻,无物可追,是谓无相!”
“你使出这般大的声音做什么?吓唬人么?再来!”
无相子嘴上虽是严厉训斥,实则心中暗暗咬牙,妒恨交加。
“草妈们的娘白希,要不要学得这般快,再这样下去,老子伤还没治好,一身本事却要被你小子掏得干干净净了。”
无相剑派武功不多,唯独一本无相寂灭经与一套无相摧魂剑,但却足以称雄天下,屹立在武道门派中的巅峰。
只是这一剑派向来不喜大肆发展门徒,每一代只有寥寥二三传人,因此势力却是不大,不像别的门派,动辄门人成百上千,产业无数,俨然一方豪强。
这也是无相子敢于刺杀官吏的缘故,无家无业,门人屈指可数,随时能够转移据点,无惧官府围攻。只要不是惹恼了世家,发动甲士与高手满天下追杀,可以说是真正逍遥世间的武者。
张原默然半响,反复地揣摩着剑法精义,挚剑再度刺出……
剑出无声,剑光大作!
“蠢!”无相子的飞石再度砸来,喝骂道:“剑光太盛,靠这刺瞎敌人狗目么?收神敛意,凝气于剑!”
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无力吐槽了——虽然还有瑕漏之处,但每每指出问题所在,此子都能迅速纠正过来,进步堪称神速!
这套剑法化繁复为至简,一共只有九式,威力却大得惊人。
这九式分别是荡魂式、破魂式、诛魂式、灭魂式、崩魂式、戮魂式、斩魂式、镇魂式、催魂式!
荡破诛灭崩戮斩镇催!
天下剑法精义,皆被浓缩在这九式之中,修至圆满,配合心法使出,天下无人可御!
这九式剑招,张原一日入门,三日小成,五日大成,若不是自己反复检查,他真怀疑对方早早偷学了自己门派的武学!
无相子确实是又妒又恨,妒的是这般资质怎么我就没有?恨的是自己习练十年方才圆满的剑法,被这小子短短几日近乎全盘掌握!
那岂非显得老夫蠢如猪狗?
不行,非得要打压打压不可,于是就出现了上一幕的情景……
剑在手,意在心,气沉丹田。
随着时间过去,张原愈发肯定自己练过这套剑法,这样的上手速度、这样熟练的感觉,绝非是自己的错觉。
冬夜的雪,下得愈发大了。
入目之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屋檐上的滴水逐渐变成长长的一串冰溜子,一根根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一日前,张原送走了无相子,当看到对方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无言的悲呛来。
又是说不清、道不明……
黑暗中,张原盘膝而坐,五心朝天,默默地运行着寂灭心经。功法精义他能够迅速掌握,但功力却只能缓缓积累了。
无相催魂剑,九式皆到了大成的地步,更进一步的圆满之境在短时间内却难臻至了,或许自己原本就是这么笨?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张原调息收功,默默地注视着窗棂外的世界。
雪白天地,冷寂无人。
忽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周遭的死寂,方圆推门而入,屋外冰冷的气流随之席卷而来,可他似无所觉,眼中还带着几分狂热之气。
“张原!我且问你,可愿成就‘圣僧’否?”
第十一章 圣僧
少年时期的方圆,看到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师父变成一堆破破烂烂的碎肉后,那一幕血色就永远定格在他心中。
说什么戒律清规,说什么往生极乐,在那一刻,统统化作梦幻泡影……
心中不敢恨,也不想恨,信念破碎,再不去想什么今生来世。
一条砧板上的鱼,还坚持什么清规戒律,追求什么往生极乐,岂非可笑之极?
他曾经哭着去问寺里的师叔师伯,为何吾等广施善缘,勤修己身,却换不回一个好下场?
他也曾对着信众声泪俱下,问他们佛是什么?佛在哪里?佛……知不知道我们?
随着年月渐长,问题问多了,答案自然就浮现了。
只因为,皇权世家之下,都是彘狗!都是蝼蚁!平日里的尊崇客气,只是没有撕下那一层伪善的面具!
这天地间,也没有佛,更没有什么来世和极乐!
修善因而无善果,这佛……还修他作甚?
方圆一头扎进浩瀚的佛经中,似在寻求答案,也似在忘怀过去,八十多年时光匆匆而过,当初的小沙弥变成了和尚,又晋升为住持。
原以为,这住持的位份,已然攀至最高,前进无路。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在一本佛经中发现,这住持之上,还有着更高的层次。
圣僧。
何等僧侣,何等神异,敢以圣为号?
沙弥,能以禅音驱邪治病;和尚,能化腐朽、生白骨;住持,自生气场,不沾尘埃,刀剑难伤。
圣僧,又是什么?
昔有阿罗汉问佛:何为圣?
佛曰:证果为圣,金身为圣,无量为圣。
阿罗汉又问:圣,有何神通?
佛曰:不朽不坏,不垢不灭,不增不减。
方圆看到这里,心头一跳,不禁想到:“若是师父修得圣僧位份,岂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再不惧什么大刀重弩?”
再往下看,心中顿时凉了一半。
八百年前,大洪帝国。
有一个屠夫叫范大,以屠宰彘羊为生,婚后育得两子,很是美满。
有一天,不到半岁的小儿子突然不见,家里人找遍村子也不见其人,最后都觉得被人牙子拐走,寻回希望渺茫,只得无奈放弃,范大的母亲因此郁郁而亡。
过了一年,有一日范大宰羊,大儿子在旁玩耍,不慎坠入河中。但因为羊的惨叫遮盖了孩子的求救声,导致儿子溺死,因为这件事,范大父亲又悲痛身亡。
夫妻二人缓和过来后,决定再生一个孩子,怀胎十月,却没想到最后难产,母子俱亡。范大万念俱灰之下,遁入了佛门,所幸师父待他很好,他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把寺院当做了自己的家。
后来师父替一家官员的儿子看病,结果没治好,被这官员杀了,范大愤怒之下,假装自告奋勇来替对方看病,趁其不备之下,一刀结果了那官员和孩子。
正待离去之时,他在孩子尸身上发现一个胎记,竟然是他早年失踪的小儿子!
范大如遭五雷轰顶,昏迷过去,接着被官府抓住处以极刑。
未料到……斩首,刀断头不断;绞架,悬吊一日一夜依然无事;五马分尸,反而被其倒拽而回;火烧水浸,重弩攒射,也不能伤其分毫。
最后范大被释放,从此行走天下,行善救人……
方圆看到这里,便知道这记载多有虚化之处,他对于佛门中劝善惜生的作风太过熟悉。
但是,这么一个怎么也弄不死的人,应该是确实存在过,但令他心凉的是,记载中明言,能够成就圣僧者,唯有天生佛性的人!
并且,千年光阴,七朝更迭之下,也只出了这么一个圣僧!
什么叫天生佛性?方圆不知,佛经上也没有这方面的详实叙述,直到发现无师自通了禅音的张原,心中才重新燃起希望!
旁听一个月就能学会禅音,这应该便是天生佛性了罢?
以他对皇室世家的怨恨,又立下了那般大誓愿,若是修成圣僧,又身怀杀伐之技,那么师父的仇……
方圆以为自己早忘了杀师之仇,毕竟连下令的太宗皇帝都早已作古,这大概是佛门唯一胜过皇室世家的地方了。未料到突然之间,被张原勾起这股念想,方圆这才明白,自己修了几十年的佛,全都是表皮上的无用功!
仇恨,只是被埋在最深处,一旦为天雷勾动,便会滋生而出,熊熊蔓延万里!!
方圆直勾勾地盯着他:“张原!我且问你,可愿成就‘圣僧’否?”
张原目中波光一动,平静地道:“敢问大师,何为圣僧?”
方圆照搬佛经,眼中似有火光燎过,一字一句地道:“不朽不坏,不垢不灭,不增不减。”
张原沉思片刻,莫名地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记忆的闸口又放出一股信息,仿佛自己多日来不曾设法离去,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愿。”
并不刻意,却自发隐隐禅唱之音。
“落发受戒,你愿否?”
张原笑道:“本来无可无不可,但尚需留着俗世身份,将来还有用处。”
方圆本想说不合规矩,但心思一转:这人没经过那一道关也照样悟了禅音,我又何苦着相?
当下点点头道:“从今日起,藏经阁对你开放,任你翻阅,每日我会单独为你讲法一次,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待方圆离去,张原重新坐回塌上,一边运功,一边默默地从脑海中凌乱的记忆中整理出有用信息。
圣僧,这两个字他有印象,并不是圣僧本身有多么了不得,似乎……似乎是一块很好的敲门砖。
但是目前来说,的确有着大用。如果真的不朽不坏,那么皇族世家再也威胁不得,从此摆脱了世俗力量的制约,朝着更高层次进军。
嗯?我为什么会想到“世俗力量”?莫非还有着不属于世俗的力量不成
一夜过去,大雪渐渐止歇,冬日暖阳一出,映射得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往生寺外,一男一女正骑着马缓步行来。
马是高头大马,人是俊俏璧人。衣锦服缎,一看便是世家子弟。
“世兄,这大雪天的,偏生跑来这往生寺做什么?”说话的女子容色不俗,身上裹了一件银色狐裘仍然显得身段婀娜有致,眉宇间颇有些骄纵之气。
男子正是张轩,闻言笑道:“家母有命,嘱咐为兄来探望一个人。”
女子露出不解之色:“派遣一个奴仆过来不就成了么?何须世兄亲来?”
“本来奴仆也是行的,但母亲放心不下,总得亲自瞧上一眼的好。”张轩跳下马来,将马匹交给知客僧,随即搀扶着那名女子下马。
“呵呵,究竟是谁,能劳动世兄大驾?”女子漫不经心地将手中马鞭挥了挥,在空气中打出一声爆响。
“是我一个好弟弟。”
“张卫?他不是随军去南方征讨山夷人了么?”
“不不不。”张轩露出颇有几分古怪的微笑:“冰妹可猜错了,他只是一个烧火丫头生下的贱种而已。”
司马冰眼珠一转,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跟着走进了往生寺的大门。
第十二章 斩杀
寒梅初绽,曲径幽幽。
张轩二人在一名和尚的带领下,走入张原所居的屋子时,看到这个让他蒙羞的四弟,在这所雅致的庭院中,正捧着一本《三朝文选》看得津津有味,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张原!父亲叫你来此面壁思过,应当身居陋室,衣食不继,这才是克勤维艰的道理!你怎敢住上这样雅致的地方?贪图享乐?嗯?”
说完,张轩一脸冷厉,又掉过头来对那引路的和尚道:“是否他逼迫尔等,让你们好吃好穿的供着他?”
那和尚一脸惶恐,唱了句佛号道:“这是住持方丈的意思,贫僧也不知道啊。”
张轩皱皱眉,心中对方圆记了一笔账,又对着张原冷冷地道:“你读的什么书?《三朝文选》?你竟然还敢读经义?让你来此,是为了读佛经化戾气,明白什么是祥和慈悲,什么是与人为善,你不仅不看佛经,反倒读起经义来,你这是想做什么?”
“难道你还想考科举?妄想出人头地?”
张原淡淡地望着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人,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自己轻轻一剑,就能取了对方的首级,他又怎么有底气在此对自己大呼小叫?
是名份?是世家?是朝廷?
借势么?
张原向着后方瞟了一眼,神色中瞧不出什么喜怒:“大魏律例,适龄男子当重文修学,家有余财而不供子弟进学者,罚没家产。”
“你是刑部主事,怎么连这也不知道?还是故意违反国法?”
你既然喜欢讲国法,那我就用国法来问你!
说到这里,张原顿了顿,瞧着张轩变幻不定的神色继续道:“礼法有云: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上古大贤有云: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你区区一介主事,怎敢违背礼法,阻我上进之路?”
不但用国法压你,还要从礼法上批倒你!
说到这里,张原戟指大喝:“我欲读书考举,报效朝廷,正是秉行大义,履行正道之举,你何德何能,敢说这通天之途是‘妄想’?”
“莫非你张轩胆敢把持社稷神器,阻塞天路不成??”
以势压人,谁人不会?
说话间,张原袖袍鼓荡,气势迫人,枝头积雪被他喝得纷纷坠下。
只见张轩脸色泛青,听得张原每一句话落下,他脸颊上肌肉便抽动一次,神色难看之极。
“咦!你嘴巴利得紧啊,怎么外面都传言你话都说不利落,是个痴儿?”司马冰好奇地道。
张原看了她一眼,瞳孔微微一缩。
心中怎一个复杂堪言?
数年前在府中无意间的邂逅,自此心生爱慕,对方一颦一笑,莫不回味良久,每一次被司马氏命人痛打、在塌上偷偷哭泣时,脑海中也满是对方的倩影,给他不知道带来多少安慰,甚至是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怎么……感觉很是平淡,心中没有掀起丝毫波澜呢?
甚至,隐约还有一丝厌恶?
她可不曾得罪自己,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念头?
司马冰见这少年痴痴地瞧着自己,以为自此又多了一个裙下之臣,心中不禁得意起来,轻轻白了张原一眼。
一旁的张轩看得真切,彻底气爆了肺,心中一横,当下大喝一声:“来人,将这小贱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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