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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长歌-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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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点点头。“记得,他是这么说过。”
“后来他爱上了雪莱,这是塞尔西告诉我的。”迈克用脑袋指指右手边,靠到椅背上续道,“这可能就是他离开的原因吧。”
“这和雪莱有何关系?”塞尔西说话时,额上挤出三道深深的皱痕。
“虽相处不久,但任谁都知道那家伙性格洒脱,或是。。。。。怪异。”迈克叹了口气,用手抓抓短发,“想想看,他甘愿追随他人的原因可不是因为权力和金钱,更不是因为他自称道尔顿。我猜,他是想借助你的力量帮他复仇,可后来呢?他爱上了一个日光城的姑娘,还是别人的妻子,而那个人还是日光领主,嗨!搞不好,艾伦的仇人就是杰弗森也说不定。”
“好了,别再聊他了,说再多他也听不见,更不可能回来帮我们,还是谈点有用的吧。”肯尼将压住地图的青铜砚台推开,缓缓站起身。
第003章 古老森林
妮娜并不喜欢这座森林。
她出身安哥拉草原,自小在广阔无垠、头顶蓝天的草地上长大,那里的森林不过是寥寥几颗楠木,或是白杨组成的稀疏小林,没有明亮晴朗的花园,亦没有高大骇人的红木树影,也没有鸟儿在栖隐的林间巢穴高唱。安哥拉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盘旋天际的雄鹰,低飞过头的秃鹫,和放马驰骋旷野的心无旁骛。
她无比向往。
北城人喜爱的则是另一番气象。这是个阴暗原始的地方,昏暗古堡巍然独立其间,万年古木横亘周边,散发出潮湿和**的气味。此地几乎没有草地,只有灌木丛与不知名的野花,树林由披戴灰绿松针的古松、壮实的橡树,以及与古老山林的铁树所组成。在这里,粗壮厚实的黑色树干相互攘挤,扭曲的枝丫在头顶织就一片浓密的参天树顶,变形的错节盘根在地底彼此角力,这是个属于深沉寂静和窒郁暗影的地方。
她不止一次问他:为何要把霍恩堡建在这儿,还用我们儿子的名字来命名,望月湖旁不是更好么?可每次他只是笑而不答,仿佛攥着一个了不起的大秘密。
她知道他喜欢这片森林。每当太阳消失在城墙线时,她总能在这里找到丈夫,偶尔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父子俩经常在这里练剑,或是在花园的水池旁静坐,然后那个摇身一变,忽地成了剑术大师的小林德,总会双目紧闭,站在正在冥想的儿子跟前,口中喃喃低语:站如松、动如虎、猛如狼。。。。。
一切如她所料,他此刻正静坐在爬满苔藓的磐石上。乌钢剑斜躺于膝,他正用那漆黑如永夜的池水清洗剑身。千百年累计的腐植质厚厚地覆盖在这片土地上,吸走了她的足音,但他总能在十步外发觉她。她猜是自己身上独特的安哥拉香气。“肯尼。”她轻声唤道。
他早已抬起头看着她。“妮娜,”他的语调庄重而遥远,就像他们如今的关系,如千年不化的冰障,久未逢雨的裂土,近在咫尺,又那么遥不可及。“见到霍恩了吗?”
他总是会先问这句。“现在该是在城里的某处闯祸吧,太阳还没有下山呢。”她把披风铺在林地上,然后在池边坐下,背靠冰冷的大理石柱。“塞尔西和迈克已经走了?”
他捧起水洒在剑身上,同时点点头。
“你们谈得怎么样?”她问他,“决定了吗?”
肯尼皱眉:“这个计划,从十八年前兵败卡尔塔时,就已经决定。妮娜,我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儿,卡尔塔才是我们的家,安哥拉才是我们的家。”
“是啊。”妮娜也同意,但每每谈论至此,总是令她不寒而栗。为十八年的等待不寒而栗,也为十八年前的血流成河不寒而栗,更为丈夫的野心勃勃不寒而栗。他恨不得将整个苏美尔全都挑起,来帮他完成大计,可真正能帮他的除了卡米尔那傻小子,还能有谁呢?倘若南征失败,他还能回到北城,让她在每天日落后,和他说上几句话,哪怕是无关痛痒的问候,到那天是不是也变得奢侈?
“整个北城的人都想回家,这点毋庸置疑。”肯尼说,他手里握了一块上了抹了油的皮革,边说边轻轻擦拭乌蓝的剑身,金属被逐渐磨出暗沉的光泽。“身为北城领主,我必须带他们回去,即便这里生活安逸,可落叶终将归根,迈克和劳伦斯也这样想,卡米尔也是,他的哥哥艾登也是,所有北城人走这么想。”
“我知道。”妮娜边看他试剑边答道。她可以瞧见乌刚深处的纹路,那是种神秘的印记。妮娜对刀剑素无好感,因为这东西的出现造就了战争,衍生了平白无故的流血,滋养了人类对权势的贪念,但她不能否认乌钢剑确有其独特的美。丈夫曾说这把剑有一百年历史,原是一柄巨斧,来自如今他们脚下所踩的这片大陆,是道尔顿家族先祖的战利品,后带回第一大陆将其打造成两把宝剑,另一把在艾伦·道尔顿手里,可那家伙早已下落不明,十七年间不曾有半点音讯。
“其他领土的领主与使臣将在后天造访北城,”肯尼沉着脸说,“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人会真心帮我们,倘若仅凭我们和冰原,恐怕很难夺回第一大陆。”他叹口气,“我们派去卡尔塔的斥候,一个也没有回来,真不知道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会不会叛逃了?”她问。
“怎么会,被选中的都是联盟军二十年的老兵,如果连他们也叛逃,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肯尼举起乌钢剑,俯首审视手中冰冷的剑身。“真希望那些人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有用的消息,哪怕一丁点儿也好,如今我们对南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倘若贸然率军南进,恐怕会损失惨重。十八年了,妮娜,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那个传言。。。。。”妮娜想到就不禁浑身颤抖。
肯尼察觉了她脸上的恐惧。“别怕,那终究只是传言。”
“无风不起浪,肯尼。”她转过头去,看着茂密的树林,凝视、倾听、考虑着深邃悠远的思绪。“倘若传言是真的,”半晌之后,她回过头看着将近不惑之年的丈夫,“你还会去吗?”
“会。”他嘴角浮起一抹后悔的微笑,同时将乌钢剑还回剑鞘,看着她。“不论那儿有什么,我都会带着联盟军杀回去,哪怕卡尔塔已成焦土,王宫不再。更何况,我们准备了整整十七年,十七年啊!妮娜,这又岂是一个传言能左右?”
他们视线相对,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受过的打击有多大。正如她所料,十七年的仇恨丝毫没有减轻丈夫那颗深埋心底的复仇种子,对于崇尚荣誉、性情古板的道尔顿传人,兵败卡尔塔的耻辱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泯灭的痛,那种深入心底的悔恨与折磨,如同肥沃的泥土与刺眼的眼光,令那颗种子生根发芽,长成足以覆盖一切的参天大树。如今,再没什么能改变他南征的决心。
她忽然握住丈夫的手。“答应我一件事,肯尼。”丈夫点点头。“请让霍恩留下来,帮你主持大局,北城需要他,他也需要历练。”
他选择了温柔的微笑。“抱歉,代理城主的位置我已交给了塞尔西,霍恩将随大军南征,道尔顿的男人决不能逃避战争。”他察觉到妻子脸色的变化。“但我答应你,会保护好他,倘若战争到了无法预测的地步,我会立刻派人送他回来。”
第004章 市井贵族
“少城主,咱们该回去啦,太阳快落山了呢。”约翰森快步疾走,紧跟主人身边,生怕小祖宗又趁乱溜入人群,不见了踪影。如果是这样的话,等待他的将又是一顿皮开肉绽的鞭挞。
霍恩厌恶地瞥了眼贴身小仆,又回首瞧了眼城墙。“这不还没落山,它还高高的挂在那儿呢,你瞎了?”说罢他继续前行,随手从摊子上拿起一个苹果,满心不快的咬了一口。清甜的果汁顺着嘴角流过下巴,滴到他故意反穿的棕色羊绒衣,和塞尔西叔叔送的狼纹吊坠上。
母亲曾给他定过规矩。不论发生什么,都得在太阳落山前,回到那个用他名字命名,建立在半山腰的昏暗森林,全是石块堆砌的无聊城堡。当然,这得除掉练武场,以及父亲的书房。他只喜欢这两个地方,前者有父亲的贴身仆从,北城享有盛名的箭术高人艾登,以及“火焰神剑”林德叔叔,后者则有数之不尽的古书,他能从中找到许多有趣的东西。
约翰森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板给摊主,然后快步跟上去。“可大人,我们走回去还得花上一些时间呢,倘若您没有按时回去,老约翰一定会——”
“——打得你屁股开花。”霍恩嚼着苹果,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我知道啦,知道啦,可别忘了,你曾发过誓啊,还是在神院里,当着纳穆神的面呢。”他止步在另一个摊位前,拿起一个陶土雕刻的小玩意儿瞧了瞧,“你发誓要对我忠诚,直至生命尽头,无论我想干什么。”
“后面那句是您加的。”约翰森也停下脚,阴郁的说,“大人,瞧在我伤痕还没好利索的份儿上,您就当可怜可怜我,早点回去吧,艾登大人说不定已经在等您了呢。”
“噢,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利索?”霍恩扭过头,看着仆从脸上的雀斑,“老约翰下手可真是不轻啊,你说你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呢?”
“他需要给他的主人,您的父亲一个交代啊,大人。”约翰森撇嘴道,“倘若您再不回去——”
“嘘!”霍恩将陶土制品抵在仆从的嘴上,“让我瞧瞧你的伤,如果真的没有好,我立刻跟你回去,怎么样?”
“这儿?”约翰森轻轻推开抵在嘴上的东西,皱起眉,一脸为难。“大人,这里人太多了,您总不会让我在这里脱裤子吧?”
“有何不可呢?”霍恩的嘴角闪过一抹坏笑。下一秒,他突然蹲下身,同时双手抓住仆从的粗麻裤边,猛地将小家伙的裤子褪到脚踝,而后单手拉住腰带,迅速将其收紧,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一秒,便将耳边叽叽喳喳的唠叨变成了怪叫。
“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我。。。。。”
“快向纳穆神祈祷,艾登今晚会叫上老约翰赌钱,这样他就没空揍你啦!”霍恩语速极快的说道,而后拍拍小仆从的肩膀,转身混入人流。
反观可怜的小约翰,他刚想呼喊,却又怕引来围观,索性迈开步子,却又被收紧的裤子绊倒在地,白嫩的屁股上鞭痕道道,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中,嘈杂的人流立时传出一阵哄笑。
这条街道霍恩已经再熟悉不过。他与这片大陆上的多数贵族子弟不同,由于年幼时父亲忙于政事与北城的建立,而母亲则奔忙在各个领土,寻求资金与食物的帮助,所以在大多数时间里,他大多与建立城镇的工匠、铁匠、木匠、石匠、渔民、织女、农夫等人为伍,这些人中不乏有小偷、强盗、甚至妓女。
年仅十七岁的他,看到了太多普通贵族孩子无法见到的怪象。好比这条街东面入口的肉摊,那女孩手里抱着的畸形娃娃,是她与她的父亲**所生,而刚刚那个卖苹果的小贩,三十二岁至今未婚,那家伙总是跟隔壁卖陶土玩意儿的亚述男人厮混在一起,他甚至亲眼见过那两人当街接吻。
但霍恩并不讨厌这些人。每当母亲提及他混迹市井这件事,父亲总会站出来说:身为北城继承人,他有义务体恤民情,只有走入他们的生活,才能知道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于是,霍恩越来越像市井混混,常年游走在这条跳蚤街上,时间久了,连口吻都像极了那些还价不成,破口大骂的市井小徒,性格也是。。。。。但塞尔西叔叔却常说:你不仅长得像一个人,连说话声音、思考方式、动作举止、甚至连那抹无意间的轻笑都像极了他。
霍恩听过那个人。那家伙叫艾伦·道尔顿,父亲大人的远房亲戚,具体有多远,那得追溯到他爷爷的爷爷那一代。据说他和父亲拥有同样的佩剑,但性格却截然相反,父亲沉重稳重、不苟言笑、崇尚荣誉,而那个叫艾伦的家伙却一身痞气、玩世不恭、满嘴脏话,迈克叔叔说,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混蛋的人。但他比谁都聪明,比谁都真诚,比谁都善良,父亲和塞尔西叔叔曾不约而同的这样评价过他。
银币在橡木桌面上打转,口中残留阵阵大麦酒的清香,霍恩想着这一切,目光停留在不断旋转的银币上。这是艾登在命名日送他的幸运钱币,据说,这枚银币跟了他三十年,拉莫冰原领主卡米尔也有一枚,但如今在父亲手里,因为卡米尔当年曾是父亲的亲兵,因背叛一事被父亲“一箭穿心”,但其实父亲是有意。。。。。
“少城主,您又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霍恩扭过头,看见前近卫军队长尼欧爵士。“今天没有剑术课,也没有马术课,在城堡里等我的普兰登修士,要我跟他背那沉长又无趣的苏美尔历史?去他的吧!”
“你说话越来越像艾伦大人了。”尼欧爵士总以这句话为开头。前不久,他因终日酗酒被领主撤去了近卫军队长,以及爵士的头衔,如今总算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酒馆里了。“哎?你的跟屁虫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他拉开霍恩身前的椅子坐下,将一大杯酒放到桌上,脸上已满是酒意。
“如果他在这儿,我就不能喝酒啦。”霍恩笑嘻嘻的说,“不过也只能这一杯,迟早都得回那无趣的城堡,妈妈一定又会唠叨,倘若被她闻出酒味。。。。。”
“你就要遭殃啰!”尼欧哈哈一笑。
“是啊。”霍恩撇撇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霍地站起身,“真羡慕你啊,爵士,能坐在这儿喝一晚上,也不会有人来打搅。”他将已经停止旋转的银币放进口袋,“谢谢你请我喝酒,尼欧队长。”
“好啦,快去吧。不过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啊。”尼欧耸耸肩说。
“你每次都这么说。”霍恩学着大人的模样,拍拍老骑士的肩膀,转身离开了酒馆。
第005章 残忍惩罚
“您今天回来的有点晚,普兰登修士估计已经暴跳如雷,去向夫人告状啦!”厨房面点小弟梅布尔正在揉面团,从手掌到胳膊肘沾满面粉。“大人,为什么小约翰没跟您一起?就刚刚,老约翰找到这儿来了,结果扑了空,他手里攥着鞭子呢,我看见那双棕色眼睛里怒火直冒,比我这炉子里的火还旺呢,估计今晚小约翰的屁股准得开花!”
霍恩将嘴里的面包咽下,随口骂了句脏话。他每每晚归,都会先来厨房吃点东西,一来食物可以盖过胃里翻出的酒味,二来母亲经常罚他在神院思过,每次至少三个小时,虽然神院里的椅子不比父亲书房里的橡木椅硬,可饿扁的肚子实在无法向纳穆神真心忏悔。“可不可以再给我个果酱派?”他问,“再给我弄三个煮鸡蛋,小约翰可以先用它敷屁股,再吞下去填肚子。”
“没问题,大人,我这儿还有上好的亚述葡萄酒,要不要来点?”
“去你的葡萄酒,梅布尔。”霍恩瞪了眼面点小弟,将手中剩下的黄油面包塞进嘴里。
“我只是好心提醒,大人,您身上的酒味太重了!”梅布尔用一块粗麻布擦擦手,一边从烤炉里拿出冒着热气的果酱派递给霍恩,“如果让夫人闻见,恐怕您这个礼拜都得来我这儿报道啦。”
霍恩紧张地嗅嗅衣袖。厨房里满是糕点、面包、黄油、洋葱、烤肉的气味,他根本闻不见自己身上的酒味。“没有味道啊,你可知道骗我的下场?”
“嗨,您的鼻子哪有我的好使,我说有就是有,您的书房可没有这些个杂陈气味。”梅布尔说着拿起一颗洋葱,用擀面杖将其碾碎,“一会儿您吃完撒点这个在衣服上,夫人问起来就说今天去了市集,去帮塞尔西大人考察北城的菜价是否稳定。您记住,现在洋葱的价格是六个铜板、土豆是五个、面粉和黄油最近涨了价。。。。。夫人。。。。。”
霍恩微笑着将嘴里喷香的果酱派咽下,快速瞪了眼站在一旁的普兰登修士后,乖巧的叫了声:“母亲,您来了?”
最难熬的往往不是母亲严厉的训斥,亦不是枯坐在慈祥平和的纳穆神像前思过,更不是尤金长老那虔诚无聊的祷词,而是耳边响起的阵阵皮鞭与皮肉的激烈碰撞。大人们似乎把他摸的透彻,这种惩罚远比鞭打霍恩自己来的更加难忍。
梅布尔与小约翰被带到昏暗的神院大殿,神仆褪去两人裤子,普兰登修士亲自持法,每一次鞭子撕破空气,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尖啸声时,下一秒其中一人就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里透着绝望、哀怨、以及霍恩最无法忍受的求饶,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的坐着,面朝面容安详的纳穆神,聆听执法者给他带去残忍。
这其间,鞭子一共响了整整四十声,每一声听上去都卯足了力气,远比老约翰更使劲儿。当普兰登修士与神仆离去,神殿的大门关上时,霍恩终于离开如同长了刺的椅子,跑向替他受罚的两人。
小约翰已经昏了过去,腰至小腿一片血肉模糊。
“大。。。。。大人。。。。。”梅布尔咬牙,喘着粗气,“我。。。。。噢。。。。。该死。。。。。我以后恐怕不能。。。。。不能给您继续做果酱派啦。。。。。”
书房里升起了火。霍恩的书房不比父亲的书房大,但却好在能瞧见练武场,他坐在壁炉边,倒上一杯藏在书架后的葡萄酒,浅抿一口后,只觉酒液和他的心情一样酸败。
他们做错了什么,错的人是我啊。他望着火焰,阴郁的想。母亲固然疼爱我,可身为道尔顿家族的男人,所有的事情不该自己承担?毕竟我已成年,更在神院受过圣油涂抹,早已是一名骑士,今天若是换成我挨上那二十鞭子,绝对比现在好受。至少能好那么一点。哪怕只是一点。
霍恩凝视着映在酒瓶边缘的火光,冥想一切过错。“我也想和父亲一样,策马驰骋疆场,不用理会城堡里的琐碎,将生命献给道尔顿的荣誉呢。”他低语道,同时又喝下一口早已发酸的葡萄酒,“普兰登该死,如果不是他去通风报信,母亲绝不会这样大发雷霆,约翰和梅布尔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空洞的酸酒带不来慰藉,于是霍恩叫今日执勤的卫兵取出弓箭,陪他去练武场。他站在那里,瞄准靶子一箭又一箭地射,直到肩膀酸疼,手指滴血。他停了一会儿,等待威斯克把箭从靶标上拔出,又开始一轮新的射击。期间不断有女仆来井边打水,也有赶着回住所休息的仆从,但没人停留,人人掉头走避。
在他身后,霍恩堡的领主塔傲然耸立。很久以前,这里只是一片荒山野岭,父亲带着另一片大陆上的人来到这里,经历重重惊险,最终建立北城。月光随着箭羽的颤抖移动,高塔的阴影亦步亦趋,逐渐拉长,如一只黑手伸向霍恩。慢慢地,连月亮也落到塔后,他已经完全落入黑手掌握。
“大人,夜已经深了,您该早些回去歇息。”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霍恩回头一看,父亲的亲兵艾登正在身后。“走开,”他用低闷的嗓音告诉他,“你今晚去了哪儿,为什么不早点来?”
以往,艾登总会在霍恩晚归或犯错时,以箭术课为由,将他从枯坐神殿的漫长中带离,来到这座靶场,一边教他练箭,一边在他耳边教说今日所犯的错误。但霍恩不知道的是,艾登是受了肯尼的指示。每每至此,他的父亲总会在他书房的窗台边看着他,一箭又一箭射向标靶。
“今晚没有箭术课,大人。”亲兵这样解释。
“够了,你就是不想来救我!”他松开弓弦,又一支箭射中标靶,但并未命中靶心。
“大人,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亲兵走到他身边,伸手搭上肩膀,“各大领土的使臣和领主将于后天抵达北城,与您父亲商议南征一事。”
“桑尼和苏拉也会来?”霍恩拉满弓弦,黑色的羽翎拉到颊边。
“是。”箭术老师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绕过他的脖颈,抓住流血的手指。“注意呼吸,控制心跳,盯住目标,心无旁骛,手腕放松,再放松。。。。。松手!”
嗖的一声,黑羽箭命中靶心,在黑暗中瑟瑟颤抖。
第006章 齐聚北城
造访的队伍如同一条由钢铁、银甲和战马交融而成的璀璨河流,浩浩荡荡地涌进北城的大门。
肯尼站在霍恩堡前的广场上,望着渐渐临近的队伍,近卫军成六列纵队耸立在两旁,一边三列,他们身着铁匠精心打造的崭新盔甲,每副盔甲上都烙着道尔顿狼纹,冰冷的枪尖直刺向天,紧贴他们的手臂,从远处望去,有如一尊尊钢铁包裹的雕像。
最先到达的是拉莫冰原领主卡米尔的队伍,他们为数一共五百,除了裹着毛皮,外罩锁子甲,肩抗钢枪的冰原人外,还有上百匹雪原狼跟随。冰冷的北风拍打着他们头顶高举的数十面纯白旗帜,上面绣了冰原的六棱雪花纹章。
队伍中有不少肯尼熟悉的面孔。但直到那些人临近,卡米尔已从马上下来,他也叫不上那些人的名字,其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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