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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帅治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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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事被差遣着做这个差事,为了自家主人自然已已是连脸面都不要了,他面不改色:“此事还请沈大人玉成才是。其他的事,沈大人就不必操心了。”他见沈玉书一脸嘲意,又低声道:“我家小姐年方二九,正是锦绣年华的时候,还请沈大人放过她吧。”
“是,不能妨碍着她找东床快婿。”
沈玉书怒气充盈,退婚文书写得极快,写好了便将文书一扔:“请便。”
那人欢天喜地地往外走,在门口却碰到了林迹深与李景。林迹深与李景已经大约猜出发生了何事,一时间静默无言。投了名帖,门房先是说他们家少爷今天心境不好,不见客,李景估摸着沈玉书多少还是与他隔阂了,他上表弹劾实是问心无愧,但沈玉书这般境况,他见了也是有些难受。
李景道:“一人哭,总胜过一路人哭。”
林迹深扶着李景的肩膀:“我明白。匀出些时间让毅庵缓缓。”
沈玉书一向是天之骄子,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这些日子受的白眼,是他从前都没有经历过的。无论沈玉书做过什么,他们都不会与他计较。李景站在胡同口,这里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年味已是极浓,只有沈玉书的宅子冷冷清清,平日里也是门庭冷落,连只苍蝇都不入的。李景回想起他初初到京城时,住宿在茶楼之中,用度极俭,身边更无婢仆,但当日与沈玉书、林迹深结识,日子何等潇洒快活。如今境遇翻转,他们三个到底是走上不同的路。
李景生来就嫉恶如仇,对沈伦这样的尸位素餐之辈并无任何好感,沈玉书初入仕途,想不被他连累已是不可能的了。“无论如何,他总是我们的好友,有什么可以帮衬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林迹深点点头,他亦是抱持着相同的看法。
过了几日,林迹深独自过来找沈玉书,这回沈玉书倒是没有躲他,而让人将林迹深引到了花厅。这地方原就是林迹深帮沈玉书相中的,宅院虽然不错,但到底沾了主人家的颓唐。沈玉书几天内人就消瘦了一圈:“坐。”
林迹深坐定之后,就又有仆人上来奉茶。茶是普通商铺里面买的,比不得先前的光景。林迹深对这个倒是不讲究,他呷了一口茶,道:“几日不见,你倒是瘦了如许之多。你精神看着不大好,年关将至,事物繁忙,你得好好调养一番。”
“忙?我能有什么好忙?”沈玉书极力想做出从容之态,言谈中却难免还是流露出了怨怼之意,“我如今不过抄抄文书,重要的公文都不能过目,不过是一普通书吏罢了。”
“你不要与其他闲人计较。”
“我哪敢啊?”沈玉书竟然在笑,“和你说个有趣的事,那日我在饭堂吃饭,我才刚一坐下,原本乌泱泱的人,立马就走光了,真是当我如瘟疫一般。”
林迹深被沈玉书渗人的笑意给吓住了,他沉默了许久,才又道:“毅庵,既然在京中做事不顺心,不知你是否愿意到地方上赴任?好歹是一州的父母官,万事都听你自己裁夺,也没有那么多的掣肘,也能做出实绩。”
沈玉书一直以来都按部就班地顺着沈伦的意思走,如今大靠山不在了,他对自己的前途竟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地方上?”
“是,我思虑了许多,总觉得这个已是目前最好的出路。”沈玉书在京中只会坐困愁城,婚事已经退了,其实他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倚仗的力量,同僚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沈伦抄家出二十多万两银子,家产几乎与端王府相当了,举朝大哗,有人上奏请将他儿子一同斩首,妻女家产充公,沈家族人俱应革职。当日沈伦如何对沈朗,今日便有人如何对他。
姜永琏是不赞成搞株连的,沈伦妻子儿女暂时都没事,一家子难免都寄望于沈玉书。殊不知沈玉书自己也是处境艰难,他是沈伦的亲侄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往日也受了沈伦的诸多好处,这也是事实,这些条条桩桩,便成了沈玉书的原罪。便是姜永琏,短期内也不好对他再有任何提拔。
沈玉书一时下不了决心,大家都知道京官升迁是最快的,地方上的事务极为繁琐,如今他受了这么多的侮辱,功名之心更炽,老是幻想着有一天能重回权力巅峰,再狠狠地打他们的脸。他对高家尤其衔恨在心,他倒并不是不愿退婚,只是他们赶在这当口心急火燎地退婚,实在是往人心上插了一把刀。
“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算到地方上,我又能去哪里呢?”
毕竟是阶下之囚的亲眷,那些富庶之地人人都抢着去,给沈玉书就不大合适了。好在地方上出缺的极多,眼下最好是卧薪尝胆,才徐图复起。林迹深如实将自己的看法说了:“恐怕要捱上几年苦,有些地方虽然偏远些,但也远离是非,极是沉淀人的性子,对将来大有益处。毅庵你现在又还年轻……”
沈玉书原本还认真聆听林迹深的意见,他一听到偏远之地便想到各种苦寒之地,面色微变,良久才道:“比如何处?”
“不知毅庵以为泉州府如何?那里风景秀丽,也是个可为之地,你去了心境也会好些。”
沈玉书知道泉州府隶属闽郡,那里虽然靠海,百姓却也还不富庶,离京城极远,到了那里,回京还有望吗?
沈玉书心里不愿:“倘若我不想去,仍想留在京城呢?”
林迹深沉默,沈玉书再留在京城恐怕只能是蹉跎时光罢了,每日抄抄文书,真是大好光阴都虚掷了。
“毅庵,此事你再考虑考虑。”
同榜进士,林迹深已经是正四品的副参领,李景也升任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别人鹏程万里,只有沈玉书要被贬到地方当知州,这个落差就让沈玉书有些难以接受。
“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单单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沈玉书一直盯着林迹深的面孔,待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神意味难明,说不嫉恨是不可能的。当日最受皇帝青睐的不是他吗?何以皇帝的意思,如今要让林迹深来转达了?
沈玉书用力地攥住林迹深的手:“我想求见陛下,还烦请素臣帮我通报一下。”
沈玉书的手很冰冷,目光却极炽热,林迹深被这样的他惊得往后退了一下。沈玉书攥住林迹深的手不放,他的声音硬得像冰渣子:“素臣,我求你,带我去带陛下。”
沈玉书现在不过是内阁侍读,正六品,皇帝不传召的话,他是无缘面圣的。林迹深其实也只是正四品的副参领,不过姜永琏最近倒是日日召见他,这一点沈玉书也是有所耳闻的。
林迹深用略带悲悯的目光望着他,沈玉书如今将他视为救命稻草一般,他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推开他。林迹深终于点头,答应了沈玉书的请托。
姜永琏召见林迹深的时候,林迹深顺便将这事提了提,姜永琏很快就同意隔天召见沈玉书。顾文亮在一旁看得暗暗着急,送林迹深出宫的时候忍不住提醒他:“这位沈大人平素不是挺清高的吗?他既然这么能耐,眼下这个难关熬过去就好了。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忽然要面圣了?只怕是别有一番心思在里面,林大人也是太大意了。您与陛下,这阵子不是挺好的吗?何必让个外人来搅局呢。”顾文亮对沈玉书上次婉拒皇帝一事耿耿于怀,沈玉书既然这么有骨气,便该清高到底,不该这个时候跑到皇帝面前卖惨博同情。皇帝又一向是心软的,见了沈玉书,兴许又会改变主意呢。
林迹深听见顾文亮隐晦点及往事,眸光微黯:“顾文管的好意我都明白。陛下总归是想见他的,否则我说话也无益。”
顾文亮叹了口气:“林大人真是个心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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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隔天林迹深便同沈玉书一同进宫,顾文亮对着沈玉书面无表情:“沈大人,好久不见。”转过头来又笑着对林迹深道:“林大人可算是来了,陛下可等您好久了。这些日子陛下同您下棋可是上瘾了呢,晚上都在棋盘上琢磨着。”
“是吗?”林迹深也熟络地同顾文亮说话,“可不能在这上面花心思太久,得误了正事的。”
“无妨,这些都是陛下政务之余的消遣,再说有您时时规劝着,陛下现在可是自律多了……”
沈玉书捧着一个匣子走在他们身后,他听着这番对话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这还是沈玉书婉拒皇帝之后第一次面圣,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张,掌心都出了汗,捧了一路的匣子也渐觉沉重起来。一路过来,宫女内侍都对林迹深极尽礼遇,他如影随行地跟在后面,倒成了跟班似的。沈玉书在乾清宫外猛吸一口气,他心里已是打定主意了的,此刻到了乾清宫更是后悔不得了。
行礼过后,姜永琏便赐了座。姜永琏实在不曾将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待沈玉书也与往日并未有何不同。
“素臣,毅庵都过来了,正好留下来陪朕解解闷。”姜永琏今天还挺高兴,他看到沈玉书人都瘦了一圈儿了有些吃惊,眼见那些风流倜傥的人物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姜永琏心里也不好受,“毅庵气色不是很好,最近饮食可还好?”
沈玉书自座位上欠欠身:“劳陛下挂怀,微臣前些日子确实饮食清减了些,不过最近已是好上太多。日子总是会习惯的。”
这种含而不露的哀伤总是让人怜惜,姜永琏心知沈玉书并无大借,要是奉调出京更是无妄之灾,他心下就有些犹豫:“素臣已经与你说过,我有意将你调往泉州府,不知你意下如何?这里并无外人,话可不要藏着掖着。”
沈玉书微仰着头,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姜永琏,目光微露祈求之意,言辞却极为恭顺:“臣对陛下忠心不二,自当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他的声音微带暗哑,像是一根羽毛挠到了心间。顾文亮转过头,暗暗朝林迹深使了个眼色。
林迹深微垂了头,并不说话。
姜永琏微感异样,不过他显然不如顾文亮那般敏锐,他想了想:“初时不过觉得泉州府靠近大海,风景秀丽,是个不错的地方。现在想想,还是太操切了些。泉州府不过是一备选,你若中意别的地方也使得,左右过了春节才赴任。”这时的泉州远不如日后繁华,眼下还是蛮荒之地,交通各种不便。
看来往日的那些情谊并不足以改变皇帝的决定,沈玉书本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进宫的,此刻倒也不气馁,他仍是笑道:“微臣身为人臣,自当遵奉圣旨行事,陛下想将微臣调到何处,微臣无不欣然赴任,哪敢挑三拣四呢?”
“你并无过错。”姜永琏表明自己的态度,“一切都是权宜之计,眼下不过是避一避风头罢了。你的文采与才华,我是知道的。”
“陛下谬赞了。臣不过是读了几年书,哪里称得上有什么文采。”沈玉书笑道,“不过陛下年初命微臣画行乐图,微臣离京在即,最近日夜赶工,总算大体上画得了,特意带来献给陛下。”
“哦,快呈上来。”姜永琏已经差不多忘记这件事情了,当日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直到现在还没有皇帝金口玉言的觉悟,有些许诺总是显得轻率。虽然早已经时过境迁,但人家眼巴巴地送来,姜永琏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心意。
沈玉书打开了那匣子,从中取出一卷画轴,他不经内侍,径直上前,将画作跪捧到姜永琏跟前。
顾文亮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此时忍不住道:“当日林大人也奉命作了一幅,不知道完工否。沈大人的画作奴才本以为已是一绝,不想自见过林大人的折扇之后,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奴才多嘴说一句,林大人的画艺只怕还更强一些呢。”
姜永琏钝钝的,对这样的明枪暗箭还没有太深刻的认识,他本来已经在看沈玉书的画作,闻言抬头道:“对了,素臣今日为何寡言少语?你的那幅行乐宫,何时才能让我瞧瞧?”
“要还原当日情景颇费功夫,微臣最近忙于公务,画作已经耽搁了好一阵子了。”林迹深已经多少看出沈玉书的意思了,一颗心呯呯乱跳,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姜永琏的脸庞。姜永琏目光柔和,脸上一派纯粹的高兴,竟是什么也瞧不出来。林迹深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惭愧不已。
“还是公务要紧。”姜永琏小心叮嘱他,“要当心身子,切不可再熬夜,知道吗?”一想到林迹深当日因为他病重而不辞辛苦地到白马寺祈福,姜永琏就一阵心疼:“总归是你的身体要紧,画作当一消遣即可,不必为此太过费神。”
林迹深最近要对付那些老兵油子,他自己平素又得身先士卒做出表率,实是忙碌异常,回家倒头便睡,实在无暇他顾。
沈玉书的心沉了下,他忽然笑道:“臣这幅行乐图其实也不算完成,陛下的肖像其实还差了几笔。”
姜永琏听到这句话心思这才又转到了画作之上,他端详了几眼,笑道:“还真是如此。这倒是可惜了。”一幅画若缺上几笔,总是不够圆满。
“陛下的御容,微臣不敢擅自涂改。”沈玉书笑得有些辛酸,“微臣出京在即,恐怕要很长时间都不能见到陛下,故而不揣冒昧,想给陛下留下个念想。”
“不如今日就御书房内将画作补上吧。我坐在这里不动,你看着动笔就成。”这画作费了将近一年的功夫,沈玉书的书画也算清新可爱,不完成倒是可惜了。
于是便又搬来一个书桌,铺上笔墨纸砚,沈玉书便有了明目张胆地打量皇帝的机会。姜永琏作为模特自然不能说话,正当大家都屏气凝神的时候,有内侍过来说骁骑营内有人打架斗殴,顾文亮皱眉,这事也太不凑巧了。沈玉书端坐在书案后面不动弹,顾文亮笑着道:“陛下,士卒赌钱打架是常有的事,由当值的佐领处置就行了。”
姜永琏点头,倒是林迹深放心不下,执意到营里看看。顾文亮比林迹深还着急:“林大人,这事也有轻重缓急,有什么事能比此刻陪伴陛下还来得重要?”
姜永琏倒是很明白林迹深的性子:“行了,你想去看便去吧。要是时间尚早,便过来陪我用膳。”
林迹深领命而去。顾文亮故意凑到沈玉书身边道:“沈大人的画作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成了,画卷完工,真是可喜可贺。”
沈玉书含笑道:“顾总管倒是比我还心急得很。”
姜永琏也觉得顾文亮今天说话比往常多了许多,当模特只能定着不动弹是很辛苦的,顾文亮却老是打扰沈玉书作画,于是姜永琏挥挥手,让顾文亮去准备晚膳。
孙玉成替沈玉书去取盂清水,御书房内只剩下姜永琏与沈玉书二人。孙玉成出去取水不过瞬间的功夫,机不可失,沈玉书忽然站起来,笑道:“陛下的右眉上是否有一粒极小的黑痣?”
古代的肖像画有到如此写实的地步吗?姜永琏愣了一下,道:“没有吧。”
“容臣僭越,请容臣到御前细看。”
沈玉书不等姜永琏答应,便自座位上站了起来,姜永琏好脾气地说:“行,你到跟前看看。”
姜永琏也料不到沈玉书会靠得这般近,沈玉书距他不过是一掌的距离,轻细的呼吸声甚至拂在了他的脸上,姜永琏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他往后退了退,笑道:“瞧清了吗?”
“确实没有痣。近看才发现陛下气度轩昂,伟岸不凡。”沈玉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人却往前倾了倾,眼眸中多了一些暧昧的情愫,他的声音低下去,“微臣之前不懂事,行事鲁莽,还请陛下宽恕则个,给臣弥补的机会。”
姜永琏这才发现沈玉书此番来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时间都呆住了。沈玉书咬咬牙,他低下头去,做出一副无限羞涩的模样。在嘴唇即将碰到嘴唇之际,姜永琏偏过头:“毅庵。”
“臣以后一切都听陛下的。”沈玉书卑微地保证,成败都在此一举,呼吸都急促起来,姜永琏能感觉到他的紧张与忐忑不安,权贵的魔力让这个清高的年青人低下了头颅,放弃了自尊,姜永琏觉得很难过。
姜永琏往后一退,站了起来。
“陛下!”沈玉书伤心欲绝,他鼓足了勇气才踏出这一步,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今更是将自尊也一并赌输了,这下彻底一无所有,“难道之前微臣会错意了吗?”
姜永琏再退后一步,他微微黯然,他第一次感受到政治是如此残酷。作为皇帝,惩治贪官并没有错:作为御史,弹劾失职的大臣也没有错……沈玉书无端要承受如此的结果,心有不甘也不算错。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
姜永琏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情,初时他喜欢沈玉书的才貌,也仅仅是喜欢而已,沈玉书拒绝了他,他也并不是如何地难过。毕竟,喜欢不等于爱。用现代一点的语言来形容的话,喜欢大约等同于好感,它远不是爱情。姜永琏困难地说道:“曾经是这样没错,可是,一切已经过去了。你当初回绝的时候,我是替你骄傲的。毕竟做这个决定也并不容易。”
历史上有无数的男人娶妻生子,同时还和皇帝有一腿,沈玉书当时并没有这么做,这一点赢得了姜永琏的尊敬。姜永琏可以理解人性的软弱,沈玉书此时的屈服,也不一定是出自他的本意。毕竟在激愤状态下,人很可能是做出错误判断。
沈玉书脸已经红得近乎滴血,他双目刺红,目光哀怨至极:“是因为素臣吗?调微臣出京,也是他的主意吧?”
“你今天说的话,已经逾越了分寸了。”姜永琏沉声道,“这画卷,你也带回去吧。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行李,年后就到泉州府赴任吧。短则三五载,便可再调回京城。”
沈玉书是愣了许久,才想到要跪在地上听皇帝的旨意,他听到最后,忍不住伏地痛哭起来。他没有再求情,也许在这一刻,他终于决心拣起了他的自尊。
姜永琏叹了口气,吩咐内侍将沈玉书送出宫去。之后姜永琏唏嘘许久,与林迹深共进晚餐的时候,姜就琏忍不住问林迹深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臣会去泉州府,在地方上做出一番实绩出来。”林迹深做官倒不一定非要荣华富贵,他心里装的是儒家家国天下的情怀,能做一分事便做一分事。林业官场蹉跎多年,也不曾倒下,说到底,沈玉书性格上还是缺了一些韧性。
“毅庵是有才的。”姜永琏叹了口气,“一切还是只能靠他自己。”
“陛下。”
“嗯?”
“陛下未将毅庵的行乐图留下,不觉得可惜吗?”
姜永琏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那篇现耽木有人感兴趣咩?哎呀,好桑心呀。
话说,移动宽带,它肿么这么不稳定?
小天使们节日快乐哟~
☆、第34章 若有来生
他忽然探过半边身子,轻轻地吻了下林迹深的唇。林迹深倏地睁大眼睛; 他忽然用手臂用力箍着姜永琏的背; 激烈地回吻过去,因为太过热情与莽撞; 甚至还听到了牙齿磕碰的声音,黑亮的眼睛浸润了湿意一般; 脸是酡红的; 那一刻姜永琏听到了爱情冲出身份束缚呼啸而来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稍稍分开。姜永琏问他:“会后悔吗?”他文能安邦; 武能定国,年纪又这么轻; 困在宫廷一隅,会失去许多施展才华的机会。
林迹深正要说话; 姜永琏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这个问题; 你想好了再答。”
姜永琏没有留林迹深住下来,而是让顾文亮送他出宫。
半夜里下起了大雪,等姜永琏醒来时; 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吩咐顾文亮将林迹深典到当铺的红皮描金箱子送回林府。顾文亮站在林家花厅; 他笑盈盈地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个红套封递给林迹深:“这是陛下给你的压岁钱。”
林迹深拆开它一看,发现里面竟是上回光顾过的那家典当铺的地契。林迹深笑得很腼腆:“有劳顾总管跑这一趟。这礼物——”
顾文亮截口道:“陛下说了; 这是他用潜邸时的积蓄买的,让你务必好好收着。”顾文亮朝林迹深长长一揖:“林大人不必和奴才客气,以后若有差遣; 尽管告诉奴才,奴才一定尽力去办。这个是陛下给您的出入宫禁的腰牌,有了这个腰牌,便可以随时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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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永琏年前的最后一道谕旨便是将沈玉书调到泉州府任知府,从正六品的内阁侍读到地方上任正四品的知府,泉州府又是个蛮荒之地,有人便说这是明升暗调,沈玉书这一生大约只能埋没在那个偏远之地了。谕旨原是说年后赴任,然而沈玉书接到任命后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便提前出发了。
虽说沈玉书不曾声张,但行李搬进搬去的,何等醒目,那些昔日同年、同僚竟也一个都未曾来送行。京城离泉州府又何止千里,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沈玉书歪在马车内不出一声,家里的老仆边驾车边落泪,小声地咒骂那些人忘恩负义。沈玉书由着他念叨,他现在整日里都不说话,不过短短几天功夫,精气神与以往更加不如,仿佛一盆娇花,平日里小心爱着护着,偶尔忘记挪进房间,一夜之间便枯萎了。
仆人心情很坏,大雪天本来就不好驾车,一路上走得很慢。沈家老仆擦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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