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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女皇之路-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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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好了这位老臣,武后开始着手安排高宗的葬礼。正临江山易主的非常时期,各方面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武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现在不宜与长安那帮老臣见面,弄得束手束脚陷己于被动,于是交给睿宗去办高宗的丧事,护送高宗的灵柩西返长安,顺便考察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那般恭顺,她自己仍然坐镇洛阳,继续处理国事,政府班子里的主要人员也留在洛阳协同理政。
睿宗很听话地一路护送高宗的灵柩返回长安, 8月10日,高宗正式下葬于乾陵。一切按照武后的指示,葬礼办得很风光。乾陵大道两旁刻着高宗朝臣服大唐的番王或俘虏,以纪念高宗朝的赫赫战功,这就是著名的“六十一宾王像”。更打破帝王陵前不立石碑的惯例,在乾陵朱雀门外为高宗立起一块巨大的石碑,并亲自撰写了洋洋数千言的《述圣记》,让高宗选定的继承人中宗而不是睿宗书写后,镌刻在石碑上,嵌以金屑,夕阳下光芒万丈,极尽辉煌。碑分七段,象【炫|书|网】征着高宗的文治武功如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曜”光耀天下。高宗下葬之日,武后也在洛阳颁布了她亲笔撰写的《高宗天皇大帝哀册文》,表达自己的哀思之情,顺便把《高宗实录》调出来亲自监修删改定稿,了却一桩心事。
埋葬了高宗,封存了实录,武后也随之把往昔的记忆一同尘封。四十年恍惚如梦的宫中岁月,小心翼翼婉转承欢,几乎是一步一叩首地走到今天……那些屈辱与凄酸武后不想再频频回顾,在今后的日子里,她的生命将由她自己来雕塑。现在的武后,信心坚强,意志饱满,清醒而果断。她不愿再沿着旧有的轨迹,在为人妻、为人母的角色中辗转一生,而要做自己心灵的真正主宰。没有任何礼仪与规则可以约束她,因为她即是规则的制定者而非遵守者,属于她的不再是“你应”(thou…shalt),而是“我要”( I will)。七月里西北天空升起一颗不祥的彗星,持继二十三天闪烁刺眼的凶光,天下佛寺道观香火鼎盛人心惶惶,纷纷议论这是不是女主当政上天示警。紫帐中的皇太后丝毫不为之所动,她抬起头向着冥冥中不可测度的天意默然微笑,就算这真的是上天示警,她也有信心逆天改命!
伴随着这颗不祥的凶星,突厥人发动叛乱大肆入侵北部边境,却被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率军击败,紫帐中的武后似有补天之能,从容自若地掌握着乾坤,事实证明人们的担忧无非是杞人忧天。九月武后下令将文明元年改为光宅,东都洛阳改称神都,所有皇旗全部改为金色,更加使人如坠云雾的是朝廷衙门及官职名称,一齐被武后更换一新。三省名称更换如下:
尚书省 文昌台
中书省 凤阁
门下省 鸾台
尚书左仆射 文昌左相
尚书右仆射 文昌右相
中书令 内史
侍 中 纳言
六部名称更改为:
吏部 天官
户部 地官
礼部 春官
兵部 夏官
刑部 秋官
工部 冬官
另外又将御史台改为左肃政台,增置右肃政台。左台监察京师百官及军队调动,右台负责监察地方各州,对于全国的掌控空前加强;其它如省、寺、监的名称也全更改。
衙门官职的新名称充满女性的华丽与典雅,武后不断地在帝国各方面打下属于她的印记,改元改名之后,武后再度抛出重磅炸弹:追封武氏五代内的祖先为王,夫人为王妃,建武氏七庙,并在故乡并州文水县建武氏五代祠堂。这下,裴炎终于坐不住了。
(本节未完待续)
“太后身为国母,当以至公之心示天下,不可偏私于亲人。”鉴于满朝文武都在太后的铁腕下噤若寒蝉,裴炎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内心深处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后悔当初的蠢心,只希望现在还能有机会尽量挽回,“太后不见汉朝吕后之败吗?”
武后锐利的目光似想看到裴炎的内心深处,冰冷的语音让人不寒而栗:“裴卿这是什么意思?吕后是因为大肆分封在世的亲戚而败亡,我只是追尊已故的祖先,有何不可?”
“事情虽小,但须防微杜渐。”裴炎固执地坚持,但太后已经不再理会,武家祠堂到底还是建起来了,临风笑傲不可一世,无声地嘲讽着裴炎徒劳无益的蠢行。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动摇皇太后的意志,无论是天上的凶星还是朝堂首席宰相的劝谏。玉辇滚滚绝尘而去,毫不迟疑地奔向武后心中的梦之所在。
对于本家的尊崇并没有如武后所言的只至于过世的祖先,早在册封嗣皇帝的仪式上侄子武承嗣就大大风光了一回,5月份又正式拜相。异母兄弟武元庆的儿子武三思也由右卫将军提升为兵部尚书(夏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诸武以趾高气扬的姿态走进庙堂,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今后的前程还会更加辉煌。太后临朝,诸武用事,东都改名,官职变易,一切都透露出改朝换代的迹象,让天下臣民惶惶不安。人们私下忧虑着“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的不祥,议论着既然是废昏立明,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新册立的“明君”上殿理政。武后以实际行动回答人们的质疑:下诏追尊李唐皇室祖先太上玄元皇帝老子的母亲(据说为玄妙玉女)为先天太后,册先天太后像于老君庙所受人祭拜。
武后以这一举动含蓄地表明了她的态度,国之教主太上玄元皇帝与其母先天太后并尊于庙堂,对应着皇帝与太后并立于朝堂,天庭既是如此,人间为何不可行?太后的神来之笔让人们目瞪口呆,只要她愿意,就算是天上的星光也可以摘下来做她的床头灯,其实既然李唐可以“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为由认老子做先祖,武后尊崇一下老子的母亲也没什么可非议的。孤独了千八百年的太上老君现在真是幸福之极,不但有了一大群孝顺子孙,还有一位母亲要他孝顺,一家人团团圆圆共叙天伦,也不用只身孤影出关遁世了。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承认玄妙玉女先天太后的权威,改元光宅的同一个月,扬州便爆发了李敬业之乱。李敬业为初唐名将李绩之孙,他继承了祖父英国公的爵位,却在郁郁不得志的窘境中纠集了一群下级官吏举起了造反大旗,打正旗号拥立中宗,匡扶唐室,十几天内便聚集了10多万军队,一时烽火四起,人心浮动,这是大唐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内乱!李敬业见开端如此之好,信心大增,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扬州大都督,以唐之奇、杜求仁为左、右长史,李宗臣、薛仲璋为左、右司马,骆宾王为记室,并找了一个貌似章怀太子的人,奉以号令,传檄四方,俨然有倾覆天下之势。
檄文由记室骆宾王书写,词双句俪,铿锵有力,文辞极美,足可当得千古绝唱,特录于此:
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7],弑君鸩母。神人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遗训,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桓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誓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公等或家传汉爵,或地协周亲,或膺重寄于爪牙,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傥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幾之兆,必贻后至之诛。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移檄州郡,咸使知闻。——骆宾王:《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
这篇文文影响很大,以至于一千多年后红卫兵小将贴大字报还常用上最后一句“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委实充满了一种“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究竟谁怕谁”的革命豪情。武后也以大无畏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一边看一边笑,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不禁矍然道:“这是谁写的?”侍臣回答是骆宾王。武后叹息:“如此才华竟然未得重用,以至沦落为贼,岂非宰相之过!”
武后举重若轻地将这一锋利的檄文轻轻带过,烽火连天的扬州在她云淡风轻的笑容里化为闹剧,她的镇定自若让周围的人也不觉受到感染,对方的十万大军仿佛也不那么可怕了。然而平静如水的面容下是万丈狂澜:扬州,是唐代除长安洛阳之外的第三大城市。叛军里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更让她心悸,李敬业心腹、叛军左右长史唐之奇、杜求仁正是左羽林军首领、大将程务挺的亲密好友,右司马薛仲璋则是当朝权相裴炎的亲外甥,这么一来,禁军是绝不能动用了,那么,她该找谁去平定扬州之乱?程务挺现在正率领大军在前线抗击突厥,这支军队又会不会反叛噬主?武后面临着她一生中最严重的军事危机。
(本节未完待续)
李敬业之乱打着匡扶李唐的旗号,诸武顿时觉得来了机会,武承嗣、武三思等人纷纷上表,要求处置韩王元嘉、霍王元轨等李唐宗室,裴炎又一次跳出来表示反对,心中有刺的武后越发不悦。虽说即使裴炎不说她也未必会采取这个馊主意,裴炎的态度仍然让她不舒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裴卿自己却从来没提出过什么好主意。”武后用尽量平淡的声音缓缓开口,太过激动的语调会暴露她内心的情绪,她不想让这位权臣看出她的任何弱点。“莫非你在顾忌疼惜你的好外甥薛仲璋伤心难过?”
“太后言重了,”裴炎郑重地说,“臣为官多年从未偏私过自家亲情,这一点太后也是知道的。”
武后面容稍霁,这的确是她对裴炎信任重用的原因之一,想想也对,如果裴炎对这个外甥关照提拔,薛仲璋也不至于犯事被贬,以至于投身叛军了。
“那么扬州叛军如此猖狂,你身为宰相居然不议政讨伐,悠悠闲闲,难道不是失职吗?”
裴炎沉默,半晌方道:“臣之所以悠闲度日,是因为臣的确觉得不必恐慌,只要太后有心解决,叛军成不了气候。”
武后心中一动,挑眉看着他。
裴炎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有豁出去的表情,沉声道:“李敬业作乱之所以短短十日就有十万之众响应,无非是皇帝年长,太后却迟迟不肯归政,遗人以口实。只要太后还政皇帝,叛军必然不战自溃。”
武后只觉得浑身的血冲上头顶,一下子站了起来,由于动作太急,她一时竟有晕眩的感觉。裴炎一口气说完,立即倒身下拜,大声道:“请太后还政皇帝!”
武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拜倒在地的人影。淡紫纱帐不住波动,仿佛难当皇太后的怒气。
震惊于裴炎的大胆,震怖于太后的盛怒,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偌大一个朝堂顿时落针可闻。半晌,一个尖利的语音划破沉寂,监察御史崔詧出列上奏:“裴炎受先皇托孤重任,独揽朝纲,大权在己,若无异心,何故请太后归政?”
这话像箭一样刺入武后的内心深处。隔着淡淡的紫色纱帐,她看着裴炎。她一直以来最亲密最得力的盟友。
他帮她搞定了裴行俭,扳倒了章怀太子,废黜了中宗。他从来不曾让她失望过。
她也从未亏待过他。她把他由一个小小的黄门侍郎提拔为首席宰相,执政事笔,总揽大权。他想做侍中就做侍中,想做中书令就做中书令,凡他开口,她没有不应允的。
现在扬州烽火大起,兵锋十万,直指洛阳,正是她最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刻。
而他拒绝援手。
他要她归政皇帝。
武后攥紧双手紧握成拳,控制住发抖的身子。“说得不错。”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怠慢军机,乘危逼宫,裴炎,你可知罪?”
一代权臣就此入狱。
如同雪水泼在冷洌的刀锋上,武后的心志是从未有过的坚硬和冷凝。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说得好。她挑选李唐宗室淮安王李神通之子李孝逸为统帅,论辈分算皇叔,武后临朝称制后有意拉拢提拔他为左卫将军,甚见亲遇,现在排上了用场。李孝逸有无军事才能姑且不论,单是李唐宗室这个牌子已经足够分量。正牌皇叔对阵冒牌的章怀太子,打蛇打到七寸上。新近升为侍御史的魏元忠为监军,魏元忠经历简单,头脑灵活,是武后一手调教出来的出色人物。抗蕃名将黑齿常之为江南道大总管,他的军事才华早已得到广泛认同,身为百济降将,朝中关系也很单纯。三人都是一色的身家清白,背景简单,以魏元忠的谋略,黑齿常之的武功,再加李孝逸的名号,兵发三十万,直逼扬州。武后镇定自若地调兵遣将,弥天的战意和杀意随着一道道诏旨的颁行而越烧越旺,丹朱色的玺印加盖得利落干脆,不曾有丝毫的犹疑和迟滞。
猎猎秋风中王师出行,马蹄过处踏碎一地黄叶,江南的秋意已渐深。
扬州的李敬业很彷徨,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北上攻取洛阳夺取天下,一是攻占金陵经营江东以先求自固。人生总会有在十字路口上踟蹰彷徨的时候,但他现在思考的问题事关他和义师/叛军的生死存亡。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裴炎外甥薛仲璋的一句话打动了他的心:“闻说金陵有王气,且长江天险,足可自固,不如先经略江东,是为定霸之基。”
金陵王气,定霸之基,李敬业为这美好的前景激动得心潮澎湃,留一部分兵马交长史唐之奇守卫江都,自己率兵渡江攻打润州。他笑着奔赴梦想中的天堂,渴望金陵王气与他合二为一天人相应,却不知道他正奔向死亡。
按照初唐强干弱枝的军事制度,天下府兵,齐集关中,作为各地征兵中心和练兵基地的折冲府分布并不均匀。长安所在的关内道有二百多个折冲府,并州太原所在的河东道有一百多个,神都洛阳所在的河南道有六七十个,而不是战略要地的江南便少得可怜。扬州所在的淮南道仅有折冲府六个,尽举所属七州的兵力也不足以抗衡中央,而李敬业的十万军队不过临时招募,难以匹敌久经训练的官军,先天劣势已然如此,不知集中兵力火速攻取洛阳,却兵分两处汲汲于江南,只为了虚无缥缈的金陵王气,可谓自速其祸。
李敬业起兵打着拥立中宗、匡扶李唐的旗号,却又找了个冒牌的章怀太子压阵,战略口号勤王目标暧昧不清,启人疑窦。章怀太子之死早已传遍天下,找一个已死的人来号召本已缺乏可信度,对方主帅却是正牌皇叔,恰如玉如意遇到哪吒的乾坤圈,金打玉,击得粉碎。现在李敬业更不顾“妖孽”仍然在朝“旧君”正等着他勤王,却奔着金陵王气去经营自己的地头,顿时让天下人看清义师的真面目,是假勤王,是真叛逆!
实力本已不及,先机又复丧尽,现在连道理口号都成为空谈,李敬业的败亡已经指日可待。李敬业主力进攻润州之际,扬州道大总管李孝逸已率大军渡江进逼,一一蚕食掉叛军的各个布防点,十一月双方主力决战于高邮。在李孝逸、黑齿常之的联军合围下,李敬业大败,轻骑走入江都,准备率残部入海投奔高丽,中途为部将所杀,同时被杀的还有记室骆宾王,余党唐之奇等也被捕获,传首神都,扬州之乱,至此平定,从起事至兵败,前后不过四十四天。
扬州起事后仅二十天,武后下令追削李敬业祖父英国公李勣的官爵,剖坟斫棺,复其本姓徐氏,子孙坐罪诛杀,被杀得靡有遗胤,偶有脱祸的也窜迹胡越。李勣的定鼎之言虽让高宗下定了立后的决心,但后来帮着高宗搞垮了武后宠臣李义府,武后认为功过已经相抵。而在她临朝称制的时候胆敢起兵作乱挑战她的权威,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必须从重处罚以儆效尤。武后的报复上天入地不因死亡而稍减,她要的就是这种震慑天下的效果。秋风落叶中一代名将的坟茔狼藉一地,唯一没有遭劫的是坟前的墓碑,因为上面的铭文为当年高宗李治御笔所书,至今仍然依稀可辨。
拥兵十万的叛乱仅仅几十天便被平定,而海内晏然,纤尘不动,武后再次显示出对大唐江山极强的掌控能力。紫宸殿上风过无痕,紫帐中的皇太后依然坐拥天下。西北天空的凶星无声地消逝,金陵王气为之黯然收敛,凡人铁石般的意志压倒了神秘的天象,事实证明她的确不愧为逆天强者。
(本节未完待续)
宰相裴炎于朝廷大军开拔之前下狱,当时武后向裴炎问计,裴炎劝太后归政皇帝而引起的,然而无论是大臣进谏还是劝太后归政都不可能作为罪状,裴炎下狱的官方原因是借用御史崔察的那句“疑有异图”,就是怀疑有谋反的企图,用奥维尔的话来说就是“思想罪”。这本身就是个模棱两可的说法,处置可轻可重,显示出武后当时并没有拿定主意。前线战火纷飞,后方为裴炎求情的奏章雪片似的呈送上来。裴炎身为先朝顾命老臣,朝中的很多实权人物都是他的门生故旧,加之裴炎一向甚为得宠,不少人认为事情并非没有回旋余地,纷纷劝裴炎给武后认个错,改变一下态度,也许可以脱祸。在这些人里面,个人估计恐怕还有武后的心腹,武后初掌大权,裴炎毕竟是首席宰相,双方以前也合作良好,时局如此纷乱,在这个时候诛杀重臣岂不是更让人心浮动?没想到裴炎表现得甚为倔强,一句“宰相下狱,哪里还能活着出去!”拒绝再与武后合作。裴炎曾经帮助武后扳倒过章怀太子、压制过军方实权人物裴行俭、废黜过中宗,但在武后决定称帝的前夕,他和她终于分道扬镳。
裴炎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首先是政客,关心的是他自己的利益。他可以帮武后把中宗搞下来,但目的主要是为了巩固自己顾命大臣和首席宰相的权位,因此与中宗产生矛盾,这是顾命大臣与新君之间的矛盾。他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所期望的最高目标就是现在的地位,中宗被废后,辅佐睿宗,继续保持其权柄,这就是他的全部期望。裴炎自小入读弘文馆,精擅儒学,本身又不是像许敬宗、李义府那样可以将儒家义理全然置之不顾,完全行厚黑之术。居官多年,家无余产,没有因私废公引荐过自己的亲戚子侄,他可以不忠于某个皇帝,但他忠于李唐皇室,他不能说是个忠臣,但他也不想做个留下千古骂名的贰臣。他可以大胆到合谋废黜皇帝,但却无法接受江山从此易姓,整个改朝换代,何况服侍的还是个女人。这不是一个可以简单的肯定或是否定的人物,但武后已经没了进一步研究他内心世界的兴趣,很清楚他已表明不会在为其所用,这就够了。昨日之友是今日之敌,在外敌未除的时候诛杀首席大臣并不妥当,可是裴炎不除她更加不能安枕,裴炎必须死。
不管内战已经开始,武后仍命左肃政大夫骞味道(原御史台)、侍御史鱼承晔收集裴炎的罪证,罪名也从“疑有异图”变成了勾结徐敬业叛军谋反。这个罪证显然不好收集,裴炎之罪与其说是对镇压反叛态度消极,不如说更在于他想强化其受遗顾托的大权,不积极筹划诛讨,旨在逗太后还政,而不在支持叛乱。在同徐敬业叛乱集团的关系上,裴炎是无辜的,但这又正是武后收审裴炎的公开理由。
所以,为裴炎辩白的人态度都十分坚决。胡元范为凤阁侍郎,即中书省的副长官,在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否通贼谋叛的问题上是清楚的,所以率先奏说:“裴炎是社稷忠臣,悉心奉上,天下所知,臣明其不反。”侍中刘景先、吏部侍郎同平章事郭侍举紧接其后为之辩解。—时群情汹涌,满朝文武中许多人都站出来为裴炎说话。
武后倍感压力,召见群臣,称:“裴炎确实有谋反的企图,朕有证据,只是卿等不知道而已。”
武后言之凿凿,却丝毫没有出事谋反证据的意思,群臣哪肯罢休,当即顶回去:“裴炎如果谋反,那么臣等也是反贼了。”
武后并不直接回答,但称:“朕知裴炎谋反,也知卿等不反。”
双方显然都是自由心证,武后说话云山雾罩,答非所问,一方面她和裴炎台底下的密谋太多,未可公诸于众,另一方面恐怕也实在很难拿出令人信服的罪状,对于习惯了样样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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