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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这哥们儿-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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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幸免,除非你不当官;新旧党争的漩涡卷进去了许多大文豪,连欧阳修、司马光、等人也在这出悲剧中扮演了各自的角色,又何况自信刻板的王安石,孤傲好动的苏东坡?

除开两人政治上“搭错车”不说,学术上这哥俩也是“针尖对麦芒”,王安石主张废除词赋有些砸苏东坡等诗人饭碗的意味,苏东坡坚决反对当在情理之中;而王安石那由自己的意愿来解释儒家经典的态度是苏东坡更为抵制他的重要因素。

但老孙认为:两人冲突的根本所在不是这些,应该是老百姓口中的一句俗话:鰪蚜鰪蚜一伙,鲇鱼鲇鱼一伙。换句文皱的话说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的交友圈子决定了这两人“欢喜冤家”的命运。

也就是说,在苏东坡眼里,王安石周围的大多是些趋利“小人”,正人君子焉能同流合污?而在王安石眼里,苏东坡加入的圈子大多是些标准“古董”,或许掺杂些不懂世事经济的“愤青”。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能螳臂挡车?自己是这辆马车的舵手,碾死些嗡嗡叫的碰壁苍蝇是历史的必然。

现在两人的地位接近了,身份甚至有些颠倒,苏东坡再怎么说也是“现任”,而王安石却是地道的“闲人”,昨天的故事不管怎么凄凉毕竟都是过去,丢掉旧怨重新认识对方应该是两人都期望的。

两人都在沦落时,其实彼此未相忘。苏东坡的黄州新作,一旦传到金陵,王安石必定反复吟诵,曾经长叹:如此奇才!之后世上不知几百年才能得见啊!――这感慨对极!现在已经将近千年,所谓文豪大师冠名不少,可是谁敢说有人能与苏东坡比肩?

而苏东坡随着岁月不饶人,心境也早大变,尤其通过“乌台诗案”中王安石的大度为怀,对王安石也不得不从新看过,甚至有了后悔当初没有投其门下的念头。

据《潘子真诗话》载:苏东坡金陵重会王安石之时,正逢王安石病愈初起,两人相会秦淮水畔,苏东坡见王安石布衣单驴,曾留诗感慨:“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从诗中可以看出,苏东坡此刻已经认为王安石学问足可胜任自己的老师;并且还可以看出:王安石在这次相会时,曾以过来人的口气劝说过苏东坡,及早购置几亩宅院,为将来退归林下做些准备。

苏东坡的《上荆公书》中说“近者经由,屡获请见,存抚教诲,恩意甚厚”,“某始欲买田金陵,庶几得陪仗屦,老于钟山之下,既已不遂,今来仪真,又二十余日,日以求田为事,然成否未可知也,若幸而成,扁艏往来,见公不难也。”

可以看出,苏东坡于金陵拜见王安石不止一次――“屡获请见”,又可以看出,此时的苏东坡对王安石接近崇拜,自居后辈,竟欲师事――“存抚教诲,恩意甚厚”,对待学问上,苏东坡是尊重事实的,至于还是免不了在“政治路线斗争”中誓不两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也正好能旁证两位大师的光明磊落。

至于有些教授解释为:苏东坡这是想同王安石结为邻居,东坡诗中的那个“从”字是解释不过去的,宋代人使用“从”字于“公”字之前,应该是“师从”的意思。

两位文学大师重会的情形,宋人笔记记载甚多,《曲洧旧闻》的记载好像更为合乎情理:王安石野服一驴等待于舟中,苏东坡也未着官服,连帽子都没戴,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苏东坡的客气话,苏东坡一个长揖道歉,语含讥讽:“没想到苏轼能敢以野服拜见大丞相啊!”

――这倒容易理解:多年旧怨哪能尽消?重见之刻,话里带点刺更合乎东坡的性情。至于衣着随便,倒难说是对于原丞相的不敬,刚失爱子,哪来的心情刻意打扮?

继续:王安石大笑消解尴尬:“俗礼岂是为我辈而设?”――好一个“宰相肚里能撑船”!

苏东坡还是得理不饶人:“东坡也自知大丞相门下用苏轼不着,”――有些小肚鸡肠了,也有些自嘲的味道。

据载,王安石没有继续这个不大愉快的话题,两人便一块游览蒋山,路过一个寺庙,王安石指着方丈桌上的一块精美的砚台请苏东坡从古诗中集句纪念,苏东坡应口而答:“巧匠斲山骨”。

――这是唐人刘师服、侯喜等《石鼎联句》:“巧匠斲山骨,刳中事煎烹”中的一句,后面接着的是“刳中事煎烹”,无法与砚台沾边。

据载王安石沉思许久,一时难续下句,便又转移话题:“且趁此好天气穷览蒋山之胜;此非所急也。”――这是苏东坡的强项,王安石下风不是什么意外。

据载还有一两个客人随行,之后评论:荆公平日好以此难为人,门下、客人一般都被难住,没想到这次遇上了苏东坡这位此道高手啊。

――文人斗文风雅事,不必以此论弱强。

据《侯靖录》记载:两人开始谈诗论文,讲佛论道,中间谈到了苏东坡的两句咏雪的诗:“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

王安石评论:你这里用了两个道家典故,道家以双肩为玉楼,以银海形容双目。这是在冬天把人冻得肩膀都缩起来了,雪光让人的眼睛都感到炫目。不知道是这样吗?

据载,苏东坡后来给朋友叶致远去信说:“学王荆公难啊!哪有像他这样博学的人 ?'…'”

据《苏诗王注》载,王安石曾多次吟诵此诗,感叹:“苏子瞻竟能把诗写的如此精妙!”

他的女婿蔡卞看了半天,不明所以,不屑的说:“此句不过咏雪之状,妆楼台如玉楼,弥漫万象,若银海耳。”

王安石苦笑女婿的浅薄无知,对女婿解释:“这是出自道家的典籍!”

能让骨头里清高自傲的王安石佩服可不大容易!就是才冠当时的欧阳修,王安石也曾笑话过:“欧九学问不过如此啊!”

这是有记载的:传说王安石在相位时曾做过半首诗:“黄昏风雨过园林,残菊零落满地金。”

风传当时苏东坡看到此诗,认为菊花不会落瓣,便续写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仔细吟!”

传说是王安石因为苏东坡的无知,把苏东坡贬谪黄州,苏东坡在黄州亲眼目睹了遍地落黄,才明白菊花也是落瓣的。但这个传说明显没有可考价值,因为苏东坡被谪黄州时,王安石早已下台,苏东坡去黄州劳改与王安石无关。

也有传说那两句指责王安石少知的续诗是欧阳修所为,事情传到了王安石耳中,王安石才说出了上面的“欧九不过如此”的不屑。

这就不好考据真伪了。

正史所载的王、苏金陵会面,却是苏东坡见了王安石为天下请命,宋史原句是:道过金陵,见王安石,曰:“大兵大狱,汉、唐灭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连年不解,东南数起大狱,公独无一言以救之乎?”安石曰:“二事皆惠卿启之,安石在外,安敢言?”轼曰:“在朝则言,在外则不言,事君之常礼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礼,公所以待上者,岂可以常礼乎?”安石厉声曰:“安石须说。”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又曰:“人须是知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轼戏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安石笑而不言。

这是在说,苏东坡直言责备王安石不该引发战事,不应该迫害读书人。

苏东坡义愤填膺:“汉唐亡于战事与大狱,我朝过去极力避免此危。但是现在却在西北兵祸不断,国家人才都被送往东南。你为何不阻止?”

王安石不愿承当这个责任:“两种事是由吕惠卿发动,我现在一个退休之人,哪来的权力干涉?”

苏东坡不以为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不过是常情,不过皇上待你的是非常之礼,你也应以非常之礼事君才是啊。”

王安石被激励起来:“安石一定要说话!”

但是转念间还是谨小慎微占了上风,嘱咐苏东坡:“今天的话,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那意思是二人所言,切勿传出此屋,自己曾为吕惠卿所出卖,小心无大碍。

最后王安石有点替自己辩护:“‘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弗焉。’人非如此不可。”

东坡嘲笑时政:“今天的所谓君子,为了争减半年‘磨勘’,便可以不惜杀人啊。”

王安石笑而不再答话。

事实是王安石终于没有再参与国家政事,倒是好多宋代人记录:王安石经常在乡间独自骑驴闲行,“喃喃自语,有如狂人”。

六十八、落叶随风难归根

史实中暮年的王安石也是比苏东坡痛苦不知多少倍。

虽然他现在还有多个皇家封号,元丰元年皇帝还专门下旨封他这个退休的宰相为舒国公,苏东坡被贬谪的元丰三年又特旨加封为荆国公,这种几近顶级的爵位可是有俸禄的,所以,王安石衣食是当然无忧。

这痛苦也不是因为新法实施的失败,因为这时的朝廷在税法上依旧是执行的新法,朝中掌权的也多是他的信徒、门生,王安石的痛苦不是因为大权旁落,不是因为政治,更不是源于经济。

痛苦来自令人心寒的人性!

这位改革家遭遇了来自自己阵营的暗箭,自己的战友、学生,乃自甜言蜜语的信徒给他的后心狠狠来了一刀,这才是致命的伤痛!

想到当年背弃他的老友,王安石也曾准备上书皇帝,检讨现政之弊,但这却是种更为痛苦的工作,是在指责自己的当初,王安石终于没有勇气继续这种颇以自己为耻的活路,奏章到死也没有写完。

王安石有写日记的习惯,一生日记竟然达七十多本,这里面当然少不了许多朝廷的内幕,尤其晚年的日记,心内凄苦抑郁的王安石对现在的一些大人物非常怨恨,就是神宗皇帝也逃不过这位老相爷的指责。

但是他也没有胆量将这些逆言公布于世。直到后来他生命最后岁月,朝中当权派已经换成了他过去的政敌,他便令侄子把所有日记烧毁,但是他侄子最后也忽悠了老人,烧了些不知啥玩意蒙混了过去,日记反而藏了起来。也幸亏如此,使王安石日记留在了人间。

王安石一生没有怕过谁,哪怕是皇帝,但最后的死因竟是因为受了惊吓:据说老年的王安石彻底皈依了佛门,最后的日子几乎将所有的积蓄、财产都捐献给了寺院,王安石向朝廷奏明捐款给寺院的表章至今仍在,朝廷因此还赐给了寺名。

与苏东坡同游蒋山之后两年,宋哲宗元年四月,据说老眼昏花的王安石骑驴游于旷野,竟然看见一个妇人拦驴向他呈递了一份诉状,他好像接过诉状放在衣袋里,恍惚间妇人消失不见。

王安石回到家中,搜遍全身,哪里有什么诉状?就此连惊带吓,恶疾突发,第二天即去世。――其实这种现象毫不奇怪,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看到什么都不奇怪,精神恍惚之际,出现妄想、幻觉是正常现象,这与迷信无关。

谈不上什么凄凉,人人都躲不过那一刻,这是所有生物的宿命,自然规律没有任何人可以抗拒。

但王安石近乎临终前对苏东坡的忠告却起了作用,苏东坡离开金陵之后,带全家顺长江东下,绕了个大弯前往汝州,这是有意的,因为现在的苏东坡已经改变了计划,暂时拖延汝州的到任,反正到了任也“不得签署公事”,早到晚到不相干。

苏东坡现在需要听从王安石的劝告了,现在也是拖家带口,总不能就这样随着皇帝的意愿一直流浪下去吧?他确实需要一个安定的地点来安置全家,还有自己的老年。

苏东坡这样的人寻觅永久安居之所,引起了朋友们的争夺战,扬州对面是镇江,那里的金山寺现在正是东坡的好友佛印在任主持,佛印当然希望苏东坡留居扬州或镇江;半师半友的范镇来信希望他到许昌与自己为邻;南都的前辈老友张方平希望东坡就近自己,金陵附近仪真县的太守也约他前往居住;安居何地?东坡虽然没有下最后决心,但还是在仪真暂时安顿了全家。

说是暂时,是因为苏东坡只是在腾出自己来,得以独自去寻找一处自己心仪的家园。

苏东坡思念黄州的东坡农场及雪堂,但回黄州是不可能的,所幸土地肥沃的江苏之自然之美不亚黄州,所以东坡盘算在太湖地区买个农场,安心自己的田园生活。

这下所有朋友的愿望都落了空,有一个好友胜元发,那时正任太湖南岸的湖州太守,劝他安居在常州的太湖左岸宜兴,苏东坡终于下决心留在宜兴,胜太守给他介绍了一块可年产米八百担的田地,苏东坡极感兴趣,准备购买成交之后就奏请皇上允许他在宜兴安居。

按苏东坡现在对皇帝的估计,皇帝是有可能满足自己愿望的,让自己离开黄州就是皇帝对自己态度改善的明显信号。

那块地是在宜兴城二十里外的深山中,九月时苏东坡曾经专门独自看了那块带着一个庄园的土地,结果甚是满意,曾笔记:“吾来阳羡(宜兴),船入荆溪,意思豁然,如惬平生之欲。誓将归者,殆是前缘。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木,尤好栽橘。阳羡在洞庭上,柑橘栽至易,得当买一小园种柑橘三百。元丰七年十月二日于舟中。”

看来苏东坡真是准备做一个乡下地主了,因为之后不久他又另买了一块官方的便宜土地,谁知道就是因为这块地,苏家竟惹上身了一场接近百年的马拉松官司,据记载,直到今天,苏家的后代仍然有一支居住在那时购买的官地上。

后来宜兴城二十里外的深山中的那块地终于没有买成,原因极为简单:没钱。

那块土地过大了,现在的苏东坡买不起。

据苏东坡自己笔记,这是他经济最为拘谨的时期,当时只剩下几百缗钱,这也容易理解:携带全家旅游,那花费是应该相当不菲,只出不进的苏家能有多少积蓄?

不过要说买不起一块土地,那还不至于,苏东坡现在有多少做官的朋友?怎么会被这点小钱难住?事实上不久胜元发就替他找到一栋很好的老宅,苏东坡高兴的付了五百缗钱,要按照苏东坡自己笔记中的记载,这就是说,现在苏东坡已经一把花光了他所有的钱。

但是,估计现在的苏东坡霉运还没有到头,“黄鼠狼单咬病鸭子”的老话又在苏东坡身上应验了:这次的“安居工程”竟使得经济紧张的苏东坡雪上加霜,血本无归!

不过,也正是这次赔光的生意,展示了苏东坡真正的伟大之处!

购得满意的住所,苏东坡当然很高兴,可是巧事来了:一天晚上经过一家破屋时,他与好友邵民瞻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哭声。俩人都属好事的人,便推门走了进去。

是一个老妇正在哭。一问缘故,苏东坡傻眼了!

那老妇人哭诉:“败家的儿子,把唯一的祖业卖给了别人,使得我不得不从那老宅中搬出来,我在那所房子里已经住了一辈子啊!”

苏东坡傻眼的原因也很简单:原来,经详细询问得知,那老妇所称的老宅祖业正是他刚用五百缗钱买的居所。

苏东坡没有犹豫,当场把购房契约拿出来在老妇面前烧了。

这还不算,第二天又把那个“败家子”找来,让他把老母请回老宅,至于已经过手的五百缗钱?肯定泡汤了。

当时的东坡其实已近赤贫,从他给朋友写的诗中几次都提到饥饿,有首诗里竟自比为夜里出来到处找东西吃的饥饿老鼠,全家都已经挨饿了!但就是这种状况,能置全家挨饿的后果不顾而慷慨舍财,这事情哪位慈善家能做得出?

这不同于富翁捐款给灾民,那是九牛身上拔一毛的慈悲,甚至不乏有花小钱买个大名声的聪明人,而苏东坡现在是地道的穷帮穷,这才是真正的佛心!比佛祖从身上割肉饲鹰救鸽子还要伟大!老鹰?那是一只以其它生命做食物的家伙,这是对一个普通老妇的怜悯。

谁具有最真挚最朴素的情感谁就是最伟大的人!

六十九、开口两年劳役苦

实在弄不清苏东坡是如何渡过眼前财务难关的,不过朋友遍天下的苏东坡,兴许真的用不着把银钱的事情放在心上,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苏东坡于拖拖拉拉的赴任路上一直私事照办,公事也没有耽误。

所谓公事,无非是撰写谢恩表章,那差点又使他倒霉的表章发出后,苏东坡又接连向皇帝上了两份奏章,不过这两表奏章所呈请的都是私事,是请求皇帝允许他这个知罪之臣能留在常州定居。――也是啊,就是去了汝州,又不让办公,与其都是闲住游玩,留在那里还不一样?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闲居在常州也不是一样“莫非王臣”?

这就要看皇帝的一念之间了。

虽然苏东坡认为皇帝八成会开恩允自己所请,不过在皇帝没有表态之前,还是要摆出一副认真赴任的样子来的,从元丰七年的七月之后,实际上苏东坡一直就是在处理私事,到了十月份,干脆就是携全家旅游消磨时光,以等待皇帝批准自己留在苏南。

苏东坡全家当年十月十九日到达扬州,十二月一日抵达泗州,扬州、泗州不算远,苏东坡竟刻意磨蹭了四十天!

看来北宋朝廷的工作作风实在拖拉成风,实际上这苏团练副使马拉松式的调动从正月就开始了,正月朝廷就发出了将苏东坡移调汝州,直到三月黄州的苏东坡才接到调令,四月离开的黄州,到达金陵就已经七月了,之后又消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到达扬州。

来到泗州之后,苏东坡索性不走了,摆出了一副准备在泗州越冬过年的样子,因为现任的泗州太守刘士彦(字仲达)是苏东坡的好友之一,刘太守是个山东人,为人豪爽,留客真诚,苏东坡还就是准备在泗州过年。

朋友远来相会,当然如圣人所言“不亦乐乎”,招待朋友及外地官员的重点节目便是游览当地名胜,刘太守与苏东坡当然也不会例外,尤其苏东坡天性热爱游山玩水,风景中品味美酒,酒兴最爽,酒酣时泼墨吐诗,诗意最浓,正所谓:寄情细水觅诗趣,随意流云把酒风。

泗州南山,东坡、刘太守一行,尽兴游山,有山水必有好诗词,苏东坡提笔留下《满庭芳》:(余年十七,始与刘仲达往来眉山,今年四十九,相逢于泗上。淮水浅冻,太留郡中,晦日同游南山,话旧感叹,因作满庭芳云。)三十三年,飘流江海,万里烟浪云帆。故人惊怪,憔悴老青衫。我自疏狂异趣,君何事、奔走尘凡。流年尽,穷途坐守,船尾冻相衔。

巉巉。淮浦外,层楼翠壁,古寺空岩。步携手林间,笑挽扦扦。莫上孤峰尽处,萦望眼、云海相搀。家何在,因君问我,归步绕松衫。

本词苏东坡一改自己以景壮志、抒情明理的词风,反而是先带着感叹号回忆了自己的前半生,一句“穷途坐守”无尽苍凉,叹息的却不是流浪半生的自己,是在反问老友“君何事、奔走尘凡”?

苏东坡无悔自己的“三十三年,飘流江海”,那“万里烟浪云帆”已经属于了苏东坡!在老朋友惊叹东坡“憔悴老青衫”的同时,却透露了苏东坡此时体形消瘦的信息;诗人却不在乎“故人惊怪”,相反却“我自疏狂”的得意“异趣”,东坡潇洒又见一斑。

苏东坡潇洒于山水,笔下的“层楼翠壁,古寺空岩”似在迎接诗人“笑挽扦扦”、“携手林间”,诗人不再向往“云海相搀”的“孤峰尽处”,开始属意“归步”,“绕松衫”之情趣盎然。

词中虽使用了“憔悴”字眼,却不见些许颓废凄凉,给人的是一派旷达超脱。

回程路过淮水长桥,桥头灯火闪烁,景色别具韵味,苏东坡趁余兴尚在,又信意填《行香子》一首,词尾尽书长桥夜景。

行香子(与泗守过南山晚归作)

北望平川。野水荒湾。共寻春、飞步孱颜。和风弄袖,香雾萦鬟。正酒酣时,人语笑,白云间。

飞鸿落照,相将归去,淡娟娟、玉宇清闲。何人无事,宴坐空山。望长桥上,灯火闹,使君还。

本词就不细加品读了,只交代由此引发的故事。

苏东坡有诗词出手,第一欣赏权当然应该属于主人刘太守,然后才轮到同行众人传抄,谁知第二天东坡大作送到刘太守手中,竟使这憨厚的刘太守大惊失色!几乎失魂落魄般赶到苏东坡的住所。

为什么呢?就因为苏东坡词中末尾的这几句:“何人无事,宴坐空山, 望长桥上,灯火闹,使君还。”

太守害怕的就是这“长桥上,灯火闹,使君还,”,古代一般都尊称当地首长为“使君”。

泗州为国家屯军要地,朝廷有明令:天黑之后淮水桥上严禁行人通过,违者重判劳役两年。泗州太守若知法犯法会怎样?谁也不好说,一旦让上面知道,那就是“说你有罪就有罪,无罪也有罪,说你无罪就无罪,有罪也无罪。”,总之就等于把小辫甩在了别人手里,啥时候被揪那必须看人家的心情如何了。

实际上,做为地方领导是不理会这上面的破规矩,上头定的规矩大都是针对的普通百姓,不是约束领导的――你就是在桥上过夜也不会有人上告这些无凭无据的闲事。

但现在不同了,苏东坡名声风火天下,千里外的新作有时十几天就传到京城,甚至比特快专递都迅捷,朝中大员甚至包括皇帝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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