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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朱重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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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马千九被他问得一楞,一时半会接不上口,总不能直说,我们要推你出去和县令打擂台吧?
这时朱元璋突然向前一步,伸手在马千九背上一拍,表示交给他来处理,然后他才低声道:“衫老爷,您真是慧眼如炬,咱们马家这次上门送礼,确实有事相求。”
“哦?有何事,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说得不好,这田地我不能要。”衫大的声音开始转冷。
朱元璋压低声音道:“咱们马家得到一个消息,这白水县令陈观鱼,乃是东林党的人……”
“什么?”衫大吃了一惊:“县太爷是东林党?”
不光衫大吃了一惊,马千九也大吃一惊:朱八这是要干什么?这样胡说八道能成吗?马千九赶紧捏了捏朱元璋的手,示意他不要胡说。朱元璋却反捏了一下,让他安静听着。
衫家帮魏忠贤立了生祠,乃是坚定的阉党中人,而阉党的人,最恨的就是东林党,他立即问道:“有何证据?”
朱元璋认真地道:“衫老爷可曾读过《兴革条例工属》这本书?”
衫大虽然不学无术,但这本书倒是勉强知道,他好奇地道:“听说过,这本书是海瑞写的,你提起这本书做啥?”
朱元璋沉声道:“海瑞是有名的清流,以两袖清风著称。东林党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一向把海瑞大人挂在嘴边,当作自己的榜样……前几天,县太爷突然把几个打算‘诡寄’到咱们马家的乡民给顶了回来,当堂宣读了《兴革条例工属》这本书里的几句话:本县诡寄女户奩田等项,悉行禁革,俱不准冒免。”
朱元璋嘿嘿笑道:“您听听,这分明就是东林党人说话的调调。”
衫大一听这话,顿时大恼:“是啊,‘诡寄’这种事,由来已久,谁会没事吃饱撑着来管?只有东林党那群混球,一天到晚就摆着一副正义者的嘴脸,这个说不对,那个说不对,好似天下除了东林党,别的人都是贪官污吏,横行不法之辈,其实他们这些混球做的混球事也不少。”
朱元璋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县太爷当堂把这几句话一读,以后咱们县的乡民谁还敢‘诡寄’?咱们马家收不到新的田地不打紧,反正咱们马家的田地已经不少了,但是对于衫家来说……”
他故意在这里拖了个长长的尾音……
衫大一拍桌子:“他妈的,咱衫家本来就没多少田地,还盼着多点乡民来‘诡寄’在咱家,他陈观鱼是要干嘛?断咱们家的根子吗?”
朱元璋微微一笑,他知道衫大已经上勾了,在大明朝,任何事一旦牵涉到党争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对啊错,东林党赞成的阉党一律反对,东林党反对的阉党一律赞成。阉党说的一切东林党都说是错的,阉党如果什么也不说,东林党也会说阉党是尸位素餐。
现在导火索已经成功点燃……接下来的事已经不关他的事,朱元璋拉了拉马千九的衣角,示意了一下,马千九会意,赶紧对着衫大拱了拱手道:“衫老爷,咱们这就回去了,西固村的地契……”
衫大冷哼一声,手中的印鉴“啪”地一声盖到了契约上:“这契约我收了,我倒要看看,东林党的人怎么来治我衫家的‘诡寄’。”
二五、走,进衙门去
办完了地契的交接手续,马千九和朱元璋告辞出了衫家,两人赶紧快马加鞭赶回去。
一出衫家的门,马千九就再也忍不住了,急道:“朱八,陈县令真的是东林党的人?你说的话可有根据?”
“没有……”朱元璋笑着耸了耸肩:“我不知道陈县令是不是东林党的人,仔细想来,应该不是吧。现在魏忠贤正在迫害东林党,满朝东林党人都在战战兢兢的过日子,这个陈县令既然一直活得好好的,证明他和东林党没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马千九大奇。
朱元璋微笑道:“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挑拨衫家和县太爷做对的方法,别的方法都没有这样做的效果好。”
马千九沉呤了一阵之后道:“可是……陈县令不是东林党的事,终究有搞清楚的一天,到时候衫家不会恨上咱们家吗?”
朱元璋心中暗想,今年已经是天启七年,天启帝就快死了,崇祯帝还有几个月就要登基,魏忠贤垮台已经定局,阉党马上就要面临灭顶之灾。衫家接下来的日子难过得很,得罪了衫家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种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他只能淡淡地道:“衫家对付陈县令的时候,不可能把‘你是东林党’这种话挂在嘴边,我敢肯定,陈县令中了招还蒙在鼓里,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衫家。他们之间要解开误会是很困难的,咱们不用担心。”
马千九心里还有点不塌实,但是他看到朱八满脸都是淡定从容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就觉得他说的话是可信的,没有怀疑的必要。
接下来的路上,他一边骑马,一边仔细回想朱八今天说过的话,蓦然惊觉,朱八这个人,真的不简单啊,他似乎对阉党和东林党的事也有几分熟悉,而自己这个见过不少世面的大管事,根本搞不太清楚朝堂上那些个事儿。
例如阉党和东林党之争,马千九仅仅从说书先生那里听到几个段子,好像是三年前吧,发生过一个什么杨涟案,有几个人被杀掉,但是这些朝堂上的大事,他一个乡下农家大院的管事听了也就忘了,完全没往心里去,这朱八怎么比我搞得还清楚?难道……他真的是个落拓家族的孩子?
这时代的人很奇怪,他们不会尊敬一夜而富的暴发户家族,却会尊敬一夜而贫的落拓家族,因为人们认为,一夜暴富的家族缺乏底蕴,没有学问。而落拓家族里的少爷,却是书香门弟遭了难,这种人都是有学问的,值得尊敬。归根到底,这种想法来自于人们尊敬读书人。
马千九刚才对衫家的人满脸不屑,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连进士杆都没资格立”,但现在看着朱八的神色,却隐隐多了一丝敬意出来,仿佛他是当朝宰相的落难儿子一般。
两人快马加鞭回到马府,只见府前正在热闹着。
就在马家的进士杆下,站了一群衙役,朱元璋不动声色地数了数,十二个,这些衙役腰间挂着铁尺、背上背着哨棍、屁股上还有镣铐在晃一晃的,不过他们并没有把家伙拿在手上,而是双手空空地站着。
在这群衙役的对面,站了两三排马府的家丁,起码四十五人,全是青衣小帽的装束,这些家丁把武器拿在手上,有拿竹矛的,有拿哨棍的,还有提朴刀的……一幅如临大敌之势。
在这两堆人的周围,围着许多长工、短工,附近的乡民,看热闹的比正主儿还要多。
为首一个衙役正在对着家丁们苦笑道:“各位兄弟,咱们只是奉县尊大人之命,来请贵府少爷去衙门问几句话,你们何必摆出这个架势?”这年头做衙役很威风,可以随意欺压良民,但对上富家士绅,这些衙役也不敢嚣张,连武器都不敢拿到手上,只敢好言相劝。
这群家丁却不卖衙役的账,冷哼道:“咱们家少爷说了,陈观鱼那厮惯会屈打成招,他要咱们少爷去衙门定然不安好心,咱们不去!”
“大胆,县尊大人的名字是你们乱叫得的?”一名衙役怒道。
那家丁被衙役一喝,有点怂,缩到了同伴后面,但还是阴阳怪气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家少爷说的,你敢对着我家少爷吼大胆么?”
这句话一出来,那衙役也有点怂,他还没胆子得罪有“进士杆”的家族的少爷,于是他也向着同僚的背后缩了缩,阴阳怪气地道:“你家少爷有胆,就到衙门里和县尊大人说去。”
这句话一出口,家丁这边再次怂了……
马千九和朱八这时已经快马到了近前,两人一起翻身下马。马千九也不理会那些衙役,直接分开人群就钻进了马府里,朱八紧随在后。
两人径直到了前院大厅,只见二少爷正焦急地在大厅里踱着步子,他这人又笨又冲动,临事又缺乏应变能力,衙门一派人来拿他,他就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撒泼赖在家里不出去。幸好衙役们惧马家三分,不然他早就被衙役们强冲进来给抓走了。
这时见到马千九和朱八回来,二少爷立即大喜道:“事办好了吗?”
马千九点了点头道:“办好了,多亏了朱八,衫家那边已经打点好,咱们现在可以去衙门了。”
“喂,我去了衙门可别走不出来。”二少爷也有点怕了。
“放心,应该没有问题,衫家的人只要一出面,陈观鱼那厮保准吓破胆。”朱元璋很认真地道:“阉党权势滔天,别说陈观鱼只是区区白水县令,就算他是陕西巡抚,也不敢和阉党硬来。”
二少爷听了这句话,顿时大喜:“好,那我就去衙门,来人啊,本少爷要出门了,快备轿。”
前院里人影奔走起来,四名家丁抬了一顶黑色的小轿子过来放在厅堂门口,二少爷大摇大摆地钻进了进去,四名家丁“嗨哟”了一声,抬起轿子,穿堂出门,马千九和朱八步行跟在后面。
轿子出了马家正门,家丁们看到二少爷的轿子出来了,知道已经不必守门,哄然散开。二少爷的轿子径直走到衙役们中间,他从轿中伸出头来,用有一丝丝颤抖的声音道:“去衙门,我倒要看看陈观鱼要找我什么麻烦……”这话虽然说得硬,无奈说话时的语气有点怂,暴露了二少爷心里的畏惧。
朱元璋暗暗摇头,真是各方面都不成器的二少爷啊!一年后,白水王二揭竿起义,不知道你这位二少爷会是何等下场。
好不容易请动了马家少爷,衙役们也松了口气,赶紧把轿子护住,向着县城行去。在他们的外围,几十名马家的家丁又将他们团团围住,诺大一群人走在路上,十分扎眼。好事的村民全都跑来围观,又围在马家的家丁外面,层层叠叠,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上百人之多。
这群人越走越多,走进县城的大门的时候,人数已达六七百,走到衙门广场上时,已有千人之多。四周都是人头涌动,喧闹声隔了三条街也能听到。
人群们议论纷纷,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就有好事者凭借着一点蛛丝马迹,猜测起来:“看见了没?衙役们拿来的是马家少爷。”
“马家?有进士杆的那家?衙役们敢上门拿人?”
“你没看人家好好地坐着轿么?这是请来的,不是拿来的!”
“你猜猜,为啥要请马家的人来?”
“这还用猜?今早县太爷拿了一干‘诡寄’的刁民来,打了一上午的板子,听说有十几个屁股开了花,这一干刁民据说都是‘诡寄’在马家的。县太爷这是要整治‘诡寄’之风,正好在收春赋,也许是想多收点税赋吧。”
“原来是这事啊!我可没听说过咱们的县太爷要管‘诡寄’这档子事儿,他不是一向睁之眼闭之眼吗?”
“谁知道这贪官在搞什么名堂?反正狗咬狗,一嘴毛,两边都不是好人。”
“我倒是听说马家不全是坏人啊……”
“哦,这个倒是,马家有两条好汉,一个是王二,一个是朱八,看在他们的面上,我倒希望马家能赢这场官司……”
“嘘……小声点……”
围观群众们议论纷纷,二少爷的轿子已经抬到了衙门前面,这轿子就没法继续向前抬了,二少爷鼓起胆子,从轿子里走出来,他想要装出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可惜下轿就看到旁边的皮场庙(剥人皮的地方),腿肚子顿时打了个闪。
幸好走在他背后的朱八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伸手将他一扶,嘴里道:“二少爷,小心脚下有块石头。”
二少爷对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朱八是玲琍人啊,要是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软倒在地,这名声可就全完了,看在你这一扶的份上,打了我亲信家丁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哼哼道:“走,进衙门去!”
二六、顾宪成的名言
走进衙门大堂,只见两排衙役分列左右,县令陈观鱼高坐在堂上,头上悬挂着“正大光明”的牌匾,他这个人的面相是很好的,国字脸,三缕长须,满脸都是正气。如果不知道他底细的人,乍眼一看还会以为他是一个好官。
实际上这家伙为人真不咋样,该贪的都要贪,不该贪的也要伸手,对百姓凶狠苛刻,上次朱元璋来衙门时,就看他在“坐堂比粮”,把几个交不出税赋的百姓用板子伺候。
二少爷进了大堂,腿肚子还有点闪,马千九和朱元璋一左一右扶着他。
马千九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年轻的时候常常跟着大少爷东奔西走,见过不少大人物,就连西安府的知府大人,他也曾见过,所以进了县衙门一点也不怕,走得稳稳的。他斜眼看到朱八也走得四平八稳,而且扶着二少爷的那只手非常沉稳有力,心里不觉有些诧异,这朱八也真是个角色,普通人上了知县大堂,只怕比二少爷还要不堪些,他这放牛娃却如果镇定,真是有些门道。
走到堂中站定,陈县令嘿地一声笑,将手里的惊堂木一拍:“大胆,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二少爷楞了楞,他没有功名在身,在这种情况下是应该要跪的,这时方才觉得,以前应该好好读书,如果有个功名,这种时候就不会被别人羞辱了。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像他这种懒惰的人,就算发誓好好读书,第二天就把誓言全忘了。
犹豫再三之后,二少爷还是跪了下来。马千九也缓缓跪下,他有点担心朱八肯不肯跪,从这两天的相处里,他隐隐发现,朱八骨子里似乎有一股傲气,如果这时候他不肯跪,可就麻烦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朱八也缓缓地跪了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傲气,马千九这才松了口气。
上一世的朱元璋虽然坐拥天下,但在他坐上皇帝的宝座之前,却曾经一无所有,在烂泥地里挣扎过、在臭水沟里求存过、在乱尸堆中爬行过、甚至有一次战败时,还是他的马皇后背着他逃跑……他没有拉不下来的面子,当形势需要时,他可以向任何人跪,但他跪着的时候,骨子里仍然是一个王者,并无屈服之意。
“啪!”惊堂木再次拍响,陈县令冷笑着道:“马智彬,你可知道我今天为何传你上堂?”
马智彬就是二少爷,他正要说知道,背后的朱元璋轻轻捅了他一下,他蓦然一醒,赶紧道:“不知道!本少爷根本无罪,县尊大人把我传来,不知所为何事?”
“大胆!”陈县令又猛拍了一记惊堂木,震得大堂里嗡嗡作响,这惊堂木的作用,就是故意制造出巨大的声响,用来震摄刁民,使之畏惧官老爷的威势。
二少爷为人蠢笨,缺少心机,被这两下惊堂木震了震,脸色略有点发白。
“传西固村刁民!”陈县令大声道。
一声令下,大堂的侧门开了,几个衙役用绳子牵着一溜儿的农民走了进来,大约三四十人,朱元璋对这些人有点眼熟,上次去西固村打架时,他还见过其中几人。这些农民已经被上过刑了,屁股都被打得高高肿起,脑袋低垂,身体畏畏缩缩,一步一挪地走了出来。走到堂中,三四十人一起跪下,哗啦啦一片。
衙门大堂外的院子里,挤了许多百姓在观看审案,看到这群乡民出来,立即有些妇人的哭喊声传来,原来是西固村的女人们,她们已经在堂外等了很久了,只盼能早点放她们的男人回去。
这群人跪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二少爷一眼,也没人敢看马千九,倒是其中有两个人偷偷看了几眼朱元璋,眼神中满是歉疚之意,他们显然是出卖了马家,但并没有感觉对不起二少爷,只觉得连累了朱八哥上堂,有些过意不去。
他们“诡寄”到马家之后,虽然上缴的孝敬钱比给官府交税赋要轻一些,但仍然是一笔沉重的负担,马家照样会用各种方儿来苛待他们,所以他们对马家的恨意不会比对官府小,直到最近朱八当了偏院管事,负责马家所有的农事,才对这些人放宽了一些管束。有人交不起给马家的孝敬钱,朱八也不会像以前的齐管事那样把人拖出去痛打,而是容许他们稍缓几天。
陈县令冷哼道:“西固村刁民们……本官且来问你们,你们的田产还在自己名下吗?”
“不在!”西固村的村民们齐声道:“已经赠送给了别人。”
“你们还是普通农户吗?”
“不在!”村民们答道:“已经卖身,乃是奴仆。”
陈县令嘿嘿冷笑道:“好好的田地,为何赠与他人?好好的农民,为何卖身为奴?为何卖身卖地之后,你们还是住在西固村耕种田地?给我一一招来。”
村民们不答!
陈县令“啪”地一拍惊堂木,冷笑道:“你们做的,分明就是‘诡寄’,将自己的田地伪报在他人名下,借以逃避赋役,你们这群刁民,这是在坑害朝廷的利益,乃是欺君之罪。”
其实在朱元璋他们来之前,这群村民已经被陈县令痛打过一顿,该问的都问过了,现在只是再走一遍过场,这群乡民被问到这里,已经知道要到摊牌的时候,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等着陈县令问出那最关键的一句。
陈县令嘿嘿笑道:“欺群之罪,原本是要诛九族的,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得,本官也无嗜杀之心。念在你们不过是些蠢笨乡民,不懂什么叫‘诡寄’,肯定是受了奸人蒙蔽,现在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你们指出教唆之人,并且坦白说出你们的田产是‘诡寄’到了哪一家,我就从宽发落。”
村民们将头一抬,三四十道目光刷刷刷全都集中到了二少爷身上,无数双手抬了起来,就想向着二少爷身上指……
就在这时,一直跪着没出声的朱元璋突然开口了,他大声道:“县尊大人,‘诡寄’之事,已是数百年之陋习,自本朝中期便流行于天下,以前没人管,现在也没什么人管,为何您今天非要来管这事儿呢?”
他这句话故意找准了县令闭口,所有人静等着西固村的乡民们说话的这个机会,场面本来就非常安静,落针可闻,他又说得十分大声,声音远远地扬了开去,堂外所有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下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西固村的女人们听了这话,立即哭喊起来:“对啊……别的人‘诡寄’都没事,咱们西固村招谁惹谁了?为何偏偏要抓我家男人?”
堂外站的百姓中也有不少是诡寄在了马家、张家、李家、衫家等豪族的,也立即起哄了起来:“蒲城*县不管、澄城*县不管、米脂*县也不管,为何咱们白水*县非要管‘诡寄’的事?”
虽然叫嚷不要查“诡寄”的人很多,但大多数百姓是没有“诡寄”的普通百姓,于是普通百姓也叫嚷了起来:“诡寄本来就不对嘛,就该查。”
“就是,你们诡寄还有理了?”
“县尊大人虽然平时不干正事儿,但这次的事做得还是对的。”
“我也支持县尊大人查诡寄!”
“奇怪啊,陈观鱼这是要从陈拨皮变成陈青天了吗?”
“县尊大人,咱们支持你!查诡寄!”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朱元璋心中暗喜,果然不出我所料,百姓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在这种群情汹涌的情况下,任何一个官员总是要维护自己的名声的,被人称为“青天”,总是比被人称为“拨皮”要好,这是人心的弱点,就算世界上最贪的贪官,在这种时候也会飘飘然起来,陈观鱼就要上钩了……
不出朱元璋所料,陈观鱼听着外面的的喧闹声,心中十分得意,支持他查诡寄的百姓明显比反对的要多,这一次不光可以收拾马氏,还可以给自己搏个好名声。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个清官了。
堂下的朱元璋居然低声吟诵起什么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使得堂外的百姓听不到,但陈观鱼和一干衙役都听得很清楚。他吟诵的是一句非常慷慨激昂的话:“当京官不忠心事主,当地方官不志在民生,隐求乡里不讲正义,不配称为君子。”
由于群情激愤,场面混乱,陈观鱼听朱元璋念了这几句,也没时间细想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段话说得很好,很有正义的派儿。他正愁缺几句充场面的话,赶紧记在脑中,然后对着外面的百姓大声道:“大家别吵了,本官已经决定了,肃查诡寄,扫尽奸邪。当京官不忠心事主,当地方官不志在民生,隐求乡里不讲正义,不配称为君子。”
这几句话说起来当真是气势不凡,立即使得外面的百姓传出一片喝采声……
朱元璋心里长叹了一声:笨蛋县令,你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吗?这是东林党人顾宪成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这顾宪成嘛,号称东林八君子之一,乃是东林党中的首领人物。你被我忽悠着念叨了一句他的名言,如果衫家这时候还不出来收拾你……我就不姓朱!
二七、堂前逆转
陈观鱼念叨了一句顾宪成的名言,心里得意非凡。
正在此时,衙门外围观的人群突然向两边一分,一群衣着光鲜,神情凶狠的家丁分开人群挤了进来,中间护着一个穿丝绸大褂,肥头大耳,一看就是暴发户的中年男人,此人正是衫家的族长,衫大。
衫大其实早就来了,一直混在外面的人群里,但他也没急着出来,想先看看这次的事情水深水浅,再观察一下陈观鱼究竟是什么态度。
此时正是朝堂上党争激烈,东林党人最艰难的时刻,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正在朝里朝外,从各个方面打击东林党人。魏忠贤甚至制作了一本《东林点将录》,将东林党的重要人员全部收录在册,还给他们取了类似《水浒传》里一百零八将的绰号,企图一网打尽。东林党人看似节节败退,其实也借着清流和民间舆论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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