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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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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我的朋友比埃罗,你的闲话多,
因为那天小米拉
敲着她的玻璃窗子,又叫了我。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骚女人,多么乖,
她们的毒坑了我,
又要害奥菲拉①先生迷心窍。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我爱爱神,她打情骂俏,
我爱阿涅斯,我爱巴美拉,
莉丝要对我玩火,把她自己烧毁了。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从前,我见了苏珊特
和泽以拉的遮头巾,
我的灵魂和它们的皱褶混在一起了。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爱神,当你在你发光的阴影里,
戴上罗拉玫瑰花,
我堕地狱也愿意。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让娜你对着镜子穿衣裳!
我的心有一天飞跑了,
我想是让娜把它收起了。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晚上跳完四人舞走出来,
我把斯代拉指给星星看,
并对星星说,你们看看她。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①奥菲拉(MathieuOrfila,1787…1853),巴黎医科学校的化学教授和毒物学家。
伽弗洛什一面唱,一面还做着丰富多采的表演。姿态是叠句的支点。他的脸有着千变万化、层出不穷的脸谱,在大风里飞扬的破被单上的窟窿眼儿也比不上他那张脸的滑稽突兀、变幻莫测。可惜他只是一个人,并且是在黑夜里,没人看见,有人也看不见。这是被埋没了的财富。
他突然一下停住不唱了。
〃把浪漫曲暂停一下。〃他说。
他那双猫眼睛发现在一扇大车门的门洞里有一幅所谓的构图,也就是说,一幅人物画:物是一辆手推小车,人是一个睡在车子里的奥弗涅人。
那小车的车杆着地,奥弗涅人的头靠着车箱的边。他的身体蜷曲在斜着的车板上,两只脚垂到地上。
伽弗洛什富有经验,一眼看出那人喝醉了。
那是一个在那一带推送货物的工人,他喝得太多,也睡得太死。
〃是这样,〃伽弗洛什想道,〃夏天的夜晚,大有好处。这奥弗涅人在他的小车里睡着了。让我来把这车子送给共和国,把奥弗涅人留给王朝。〃
他心里一亮,有了个闪光的主张。他想道:
〃这辆小车,把它放在我们的街垒上,那才好呢。〃
那奥弗涅人正在打鼾。
伽弗洛什轻轻地从后面拖动那小车,又从前面,就是说,抓着他的脚,拖动那奥弗涅人,一分钟过后,奥弗涅人便安安逸逸地直躺在地上。
小车没有挂碍了。
伽弗洛什已习惯于处处预防不测,因而他身上什么都有。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破纸和一小段从一个木工那里摸来的红铅笔。
他写道:
法兰西共和国
收到你的小车一辆
他还签上自己的名字:〃伽弗洛什。〃
写完以后,他把这张纸塞进仍在打鼾的奥弗涅人的灯芯绒背心的袋子里,两手抓住车杆,推起小车,朝着菜市场的方向飞跑走了,把那辆欢腾得意的小车一路上推得咯登咯登震天价响。
他这样干是危险的。在王家印刷局有个哨所。伽弗洛什没有想到,那哨所是由郊区的国民自卫军驻守的。那一班的人已经有些被惊醒了,好几个人的头已从行军床上抬起来。连续两盏路灯被砸烂,加上那一阵怪吼怪叫的歌声,这已足够了,那几条街上的人原是胆小怕事的,太阳落山便想睡,老早便用盖子罩上蜡烛。一个钟头以来,这野孩象个玻璃瓶里的苍蝇似的,在这一带闹得天翻地覆。郊区的那个班长已经注意了。他在等着。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那辆小车的狂奔乱滚使班长忍无可忍,不能再等了,他决定出去巡查。
〃他们是一大伙人!〃他说,〃我得慢慢儿上。〃
很明显,那条无政府主义七头蛇已经钻出笼子,在那一带兴妖作怪。
班长捏着一把汗,蹑手蹑脚,从哨所里钻出来。
伽弗洛什推着小车,正要走出老奥德烈特街时,忽然面对面地碰上了一身军服、一顶军帽、一绺帽缨和一支步枪。
他急忙停下来。这是他第二次停步。
〃呵,〃他说,〃是他。您好,公共秩序。〃
伽弗洛什的惊慌是短暂的,很快就消失了。
〃你去什么地方,流氓?〃那班长大声说。
〃公民,〃伽弗洛什说,〃我还没有叫您做资产阶级,您为什么要侮辱我?〃
〃你去什么地方,坏蛋?〃
〃先生,〃伽弗洛什又说,〃您昨天也许还是个聪明人,今天早上您却已经被砸了饭碗。〃
〃我问你去什么地方,无赖?〃
伽弗洛什回答说:
〃您说起话来很惹人爱。的确,我看不出您有多大年纪。您应当把您的头发卖了,每根卖一百法郎。这样,您就可以赚五百法郎。〃
〃你去哪儿?你去哪儿?你去哪儿?土匪!〃
伽弗洛什接着说:
〃这是些粗话。下次,人家喂您吃奶时,得好好把您的嘴揩揩干净。〃
那班长端起了刺刀。
〃你到底说不说你要去什么地方,穷光蛋?〃
〃我的将军,〃伽弗洛什说,〃我要去找医生,替我的太太接生。〃
〃你找死!〃班长吼着说。
用害你的东西救你自己,这才是高明人的高招,伽弗洛什一眼便认清了形势。给他带来麻烦的是那辆小车,应当用小车来保护他。
当班长正要向伽弗洛什扑上去时,那辆小车突然变成了炮弹,顺手一送,便狂暴地向那班长滚了过去,正冲在他的肚子上,把他撞了个仰面朝天,落在街旁的臭水沟里,步枪也朝天打了一枪。
哨所里的人听到班长叫喊,一窝蜂似的涌了出来,跟在那第一枪后面,漫无目标地乱放一气,放过以后,又装上子弹再放。
这一场捉迷藏似的射击足足延续了一刻钟,并且打死了几块玻璃窗。
伽弗洛什这时正疯狂地往后跑,跑过了五六条街才停下来,坐在红孩子商店转角处的护墙石上喘气。
他张着耳朵听。
喘过一阵气以后,他转向枪声紧密的地方,把左手举到鼻子的高度,向前连送三次,同时用右手敲着自己的后脑勺,这是巴黎的野孩们从法国式的讽刺中提炼出来的藐视一切的姿势,并且效果显然是良好的,因为它迄今已风行了半个世纪。
这场高兴被一个苦恼的念头搅乱了。
〃对呀,〃他说,〃我只顾咕咕咕地笑,笑痛了肚皮,笑了个痛快,却迷了路,非得绕个弯儿不成。我得赶快回街垒,不要耽误了时间!〃
说了这话,他便起步赶路。
在跑着的时候,他说:
〃唉,我刚才唱到哪一段了?〃
他又唱起了他的那首歌,边唱边向小街里跑,歌声在黑暗中逐渐减弱:
但是还剩下不少的巴士底监狱,
我要捣烂砸碎
现在的所谓公共秩序。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大家来玩九柱戏哟!
让一个大球滚上去,
把旧世界冲得稀巴烂。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历史悠久的好人民,
举起你们的拐杖,
砸烂卢浮宫中镶着花边的烂王朝。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我们攻破过它的铁栏门,
国王查理十世在那天,
担惊害怕失了魂。
这是美丽姑娘走的路,
咙啦。
哨所的这次战斗远不是没有成果的。那辆小车被占领了,那个醉汉也被俘虏了。车子被没收,人后来被军事法庭当作同谋犯交付审讯。当时的检察机关也围绕这件案子,对社会的防护表现了不懈的忠诚。
在大庙地区,伽弗洛什的这次非常事件成了家喻户晓的传说,在沼泽区的那些资产阶级老朽们的回忆里,也是一件最骇人听闻的巨案:夜袭王家印刷局哨所。
第五部冉阿让
第一卷四堵墙中间的战争
一圣安东尼郊区的险礁和大庙郊区的漩涡
观察社会疾苦的人可能会提到的那两座最使人难忘的街垒,并不属于本书所述故事发生的时期。这两座街垒是在一八四八年那次无法避免的六月起义期间从地下冒出来的,那是一次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巷战,从两个不同的方面看,这两座街垒都是那次惊险局势的标志。
有时,广大的乱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会从他们的苦恼中,从他们的颓丧中,从他们的贫困中,从他们的焦灼中,从他们的绝望中,从他们的怨气中,从他们的愚昧中,从他们的黑暗中,起来反抗,甚至反对原则,甚至反对自由、平等、博爱,甚至反对普选,甚至反对由全民拥立为治理全民的政府,乱民有时会向人民发动战争。
穷棒子冲击普通法,暴民起来反对平民。
那是一些阴惨的日子,因为即使是在那种暴乱中,总还有一定程度的法律,在那种决斗中还有着自杀的性质;并且,不幸的是流射出事物的影象,作用于人的感官和心灵,便产生感觉和,从穷棒子、乱民、暴民、群氓这些带谩骂意味的字眼中,人们体验到的往往是统治阶层的错误而不是受苦受难者的错误;是特权阶层的错误,而不是一无所有者的错误。
至于我们,当我们说着这些字眼时,心里总不能不感到痛苦,也不能不深怀敬意。因为,如果从哲学方面去观察和这些字眼有关的种种事实,人们便常常能发现苦难中有不少伟大之处。雅典便是暴民政治,穷棒子建立了荷兰,群氓曾不止一次拯救了罗马,乱民跟随着耶稣基督。
思想家有时也都会景仰下层社会的奇观异彩。
当圣热罗姆说〃罗马的恶习,世界的法律〃①这句神秘的话时,他心里想到的大概就是那些乱民,所有那些穷人,那些流浪汉一种活动,语词的意义只有在使用中才能获得。,那些不幸的人,使徒和殉道者就是从他们中间产生的。
①〃罗马的恶习,世界的法律〃,原文为拉丁文Fexurbis,lexorbis。
那些吃苦流血的群众的激怒,违反他们视作生命原则的蛮横作风以及侵犯人权的暴行,这些都使民众起来搞政变,是应当制止的。正直的人,苦心孤诣,正是为了爱护这些群众,才和他们进行斗争。但在和他们对抗中,又觉得他们情有可原!在抵制他们时又觉得他们是多么崇高可敬!这样的时刻真是少有,人们在尽他们本分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为难,几乎还受了某种力量的牵制,叫你不要再往前走;你坚持,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得到了满足的良心是郁郁不乐的,完成了职责,但内心却又感到痛苦。
让我们赶快说出来,一八四八年六月是一次独特的事件,几乎不可能把它列入历史的哲学范畴中去。在涉及这次非常的暴动时,我们前面提到的那些字眼,应当一概撇开;在这次暴动中《为人格主义的宣言》、《存在主义概论》、《人格主义》等。,我们感到了劳工要求权利的义愤。应当镇压,那是职责,因为它攻击共和。但是,究其实,一八四八年六月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一次人民反对自己的暴乱。
只要不离开主题,话就不会说到题外去,因此,请允许我们让读者的注意力暂时先在我们前面提到的那两座街垒上停留一会儿,这是两座绝无仅有的街垒,是那次起义的特征。
一座堵塞了圣安东尼郊区的入口处,另一座挡住了通往大庙郊区的通道;亲眼见过这两座为内战而构筑的骇人杰作耸立在六月晴朗的碧空下的人们,是永远忘不了它们的。
圣安东尼街垒是个庞然大物,它有四层楼房高,七百尺宽。它挡住进入那一郊区的一大片岔路口,就是说,从这端到那端为指导,将各种理念的模型加之于原始混沌的〃物质〃,而构,它连续遮拦着三个街口,忽高忽低,若断若续,或前或后,零乱交错,在一个大缺口上筑了成行的雉堞,紧接着又是一个又一个土堆,构成一群棱堡,向前伸出许多突角;背后,稳如磐石地靠着两大排凸出的郊区房屋,象一道巨大的堤岸,出现在曾经目击过七月十四日的广场底上。十九个街垒层层排列在这母垒后面的几条街道的纵深处。只要望见这母垒,人们便会感到在这郊区,遍及民间的疾苦已经到了绝望的程度,即将转化为一场灾难。这街垒是用什么东西构成的?有人说是用故意拆毁的二座五层楼房的废料筑成的。另一些人说,这是所有的愤怒创造出来的奇迹。它具有仇恨所创造的一切建筑……也就是废墟的那种令人痛心的形象。人们可以这么说:〃这是谁建造的?〃也可以这么说:〃这是谁破坏的?〃它是激情迸发的即兴创作。哟!这板门!这铁栅!这屋檐,这门框!这个破了的火炉!这只裂了的铁锅!什么都可以拿来!什么也都可以丢上去!一切一切,推吧,滚吧,挖吧,拆毁吧,翻倒吧,崩塌吧!那是铺路石、碎石块、木柱、铁条、破布、碎砖、烂椅子、白菜根、破衣烂衫和诅咒的协作。它伟大但也渺小。那是在地狱的旧址上翻修的混沌世界。原子旁边的庞然大物;一堵孤立的墙和一只破汤罐;一切残渣废物的触目惊心的结合;西绪福斯①在那里抛下了他的岩石,约伯也在那里抛下了他的瓦碴。总而言之,很可怕。那是赤脚汉的神庙,一些翻倒了的小车突出在路旁的斜坡上;一辆巨大的运货马车,车轴朝天,横亘在张牙舞爪的垒壁正面,象是那垒壁上的一道伤疤;一辆公共马车,已经由许多胳膊兴高采烈地拖上了土堆,放在它的顶上,辕木指向空中,好象在迎接什么行空的天马。垒砌这种原始堡垒的建筑师们,似乎有意要在制造恐怖的同时,增添一点野孩子趣味。这一庞然大物,这种暴动的产物,使人想起历次革命,犹如奥沙堆在贝利翁上②,九三堆在八九上③,热月九日堆在八月十日上④,雾月十八日堆在一月二十一日上⑤,萄月堆在牧月上⑥,一八四八堆在一八三○上⑦。这广场无愧此举,街垒当之无愧地出现在被摧毁的巴士底监狱原址上。如果海洋要建堤岸,它就会这般修建。狂怒的波涛在这畸形的杂物堆上留下了痕迹,什么波涛?民众。我们好象见到石化了的喧嚣声。犹如听见一群激进而又隐蔽的大蜜蜂,在它们这蜂窝似的街垒上嗡嗡低鸣。是一丛荆棘吗?是酒神祭日的狂欢节吗?是堡垒吗?这建筑物似乎振翅欲飞,令人头昏目眩。这棱堡有丑陋的一面,而在杂乱无章之中也有威严之处。在这令人见了灰心失望的一堆混乱物中,有人字屋顶架、裱了花纸的阁楼天花板、带玻璃窗的框架(插在砖瓦堆上等待着架炮)、拆开了的炉子烟囱、衣橱、桌子、长凳以及横七竖八乱成一团的连乞丐都不屑一顾的破烂货,其中含有愤怒,同时又空无所有。就象是民众的破烂、朽木、破铜烂铁、残砖碎石,都是圣安东尼郊区用一把巨大的扫帚扫出来的,用它的苦难筑成的街垒。有些木块象断头台,断链和有托座的木架象绞刑架,平放着的一些车轮在乱堆中露出来,这些都给这无政府的建筑物增添了一种残酷折磨人民的古老刑具的阴森形象。圣安东尼街垒利用一切作为武器,一切内战中能够用来射击社会的都在那儿出现了,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极度愤恨的爆发。在防卫这座棱堡的短枪中,有些大口径的枪发射出碎的陶器片、小骨头、衣服纽扣、直至床头柜脚上的小轮盘,这真是危险的发射物,因为同属铜质。狂暴的街垒,它向上空发出无法形容的叫嚣,当它向军队挑战时,街垒充满了咆哮的人群,一伙头脑愤激的人高据街垒,拥塞其中犹如蚁聚,它的顶部是由刀枪、棍棒、斧子、长矛和刺刀形成的尖峰,一面大红旗在风中劈啪作响,到处听得到指挥员发令的喊声、出击的战歌、隆隆的战鼓声、妇女的哭声以及饿汉们阴沉的狂笑。它庞大而又生动,好象一只电兽从背部发出雷电火星。革命精神的战云笼罩着街垒顶部,在那里群众的呼声象上帝的声音那样轰鸣着,一种奇异的威严从这巨人的乱石背篓里流露出来。这是一堆垃圾,而这也是西奈⑧。
①据希腊神话,西绪福斯(Sisyphe)原是科林斯王,为人残忍苛刻,死后在地狱中被罚推一巨石上山,到了山顶,巨石滚回山脚,还要再推上山。
②奥沙(Ossa)和贝利翁(Pélion)是希腊的两座山,神话中的巨人想上天,就把奥沙堆在贝利翁上面。
③九三指一七九三年,这一年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达到高潮。八九指一七八九年,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开始。
④热月九日即一七九四年七月二十七日,吉伦特派与王党勾结,组织反革命叛乱,处死罗伯斯庇尔等二十二人。八月十日指一七九二年八月十日巴黎人民起义,君主政体被推翻。
⑤雾月十八日即一七九九年十一月九日,拿破仑由埃及返法,推翻督政府。一月二十一日即一七九三年一月二十一日,法王路易十六被处死刑。
⑥萄月十三日指一七九五年十月五日,保王党暴动分子进攻国民公会,拿破仑指挥共和军击败了保王党人。牧月一日指一七九五年五月二十日,人民起义反对国民公会,要求肃清自热月九日后一直存在的反动势力。
⑦一八三○年七月革命,推翻了波旁王朝。一八四八年巴黎二月革命,宣布成立第二共和国。
⑧西奈(SinaiD),在埃及。《圣经》记载,上帝在西奈向摩西传授十戒。
正如我们以前讲到过,它以革命的名义进攻,向什么进攻?向革命。它,这街垒,是冒险、紊乱和惊慌,是误解和未知之物,它的对立面是制宪议会、人民的主权、普选权、国家、共和政体,这是《卡玛尼奥拉》向《马赛曲》的挑战。
狂妄而又勇敢的挑战,因为这老郊区是一个英雄。
郊区和棱堡是相互支援的,郊区支持棱堡,棱堡也凭借郊区。这广阔的棱堡象伸展在海边的悬崖,攻打非洲的将军们的策略在那儿碰了壁。它的岩穴,它的那些肿瘤,那些疣子,以及弯腰驼背的怪态,似乎在烟幕中挤眉弄眼,嘲弄冷笑。开花炮弹在这怪物中消失了,炮弹钻进去,被吞没了,沉入深坑;炮弹只能打个窟窿;炮轰这杂乱的一堆有什么意义呢?那些联队,经历过最凶险的战争场面,却惶惑不安地望着这只鬃毛竖得象野猪、巨大如山的猛兽堡垒而束手无策。
离此一公里,在通往林荫大道、挨近水塔的大庙街转角上,如果有人胆敢在达尔麻尼商店铺面所形成的角上把头伸出去,他准会远远看到在运河那一边,在向上通往贝尔维尔坡道的街的顶端,一堵怪墙有房子正面的三层楼那么高,好象是左右两排楼房的连接线,就象这条街自动折叠起来成为一片高墙似的,突然堵塞了去路。这墙是铺路石砌成的。它笔直、整齐、冷酷、垂直,是用角尺、拉线和铅锤来达到这一平正和划一的。墙上显然缺乏水泥,但正象某些罗马的墙壁,对建筑物本身的坚固朴实却丝毫无损。看了它的高度,我们可以猜到它的深度。它的檐部和墙基是严格平行的。在那灰色的墙面上,我们可以辨别出这儿那儿有一些几乎看不出来的黑线条似的枪眼,以相等的距离相互间隔着。街上望到头也不见一个人影,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在纵深处竖起的这块挡路牌使街道变成了死胡同。墙壁肃立,静止,不见人影,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没有叫喊,没有声音,没有呼吸,这是一座坟。
六月眩目的阳光笼罩着这怪物。
这就是大庙郊区的街垒。
当你到达现场见到了它,最勇敢的人,见到这神秘的东西出现在眼前,都免不了会沉思默想起来。这街垒经过修饰、榫合,呈叠瓦状排列,笔直而对称,但阴森可怕。这里既有科学又有黑暗。我们感到这个街垒的首领是一个几何学家或一个鬼怪。见到的人都窃窃私语。
有时候如果有人……士兵、军官或民众代表……冒险越过这静悄悄的街心,我们就会听见尖锐而低低的呼啸声,于是过路人倒下、受伤或死去,如果他幸免了,我们就看见一颗子弹射进关着的百叶窗、碎石缝或墙壁的沙灰里去。有时是一个实心炮弹,因为街垒中的人把两段生铁煤气管制成两门小炮,一端用麻绳头及耐火泥堵塞起来,丝毫不浪费火药,几乎百发百中。到处躺着一些死尸,铺路石上有一摊一摊的鲜血。我记得有只白粉蝶在街上飞来飞去,可见夏日依然君临一切。
附近的大门道里,挤满了受伤的人。
在这儿,人感到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所瞄准,并且知道整条街都被人瞄准着。
运河的拱桥在大庙郊区的入口处形成一个驼峰式的地势,它后面密集着进攻的队伍,士兵们严肃而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这座静止、阴沉、无动于衷的棱堡,而死亡将从中产生。有几个匍匐前进直至拱桥的高处,小心翼翼地不露出军帽的边缘。
勇敢的蒙特那上校对这座街垒赞美不已,他向一个代表说:〃建筑得多么好!没有一块突出的石头,真太精致了。〃这时一颗子弹打碎了他胸前的十字勋章,他倒下了。
〃胆小鬼!〃有人说,〃有本事就露面吧!让人家看看他们!他们不敢!只能躲躲藏藏!〃大庙郊区的街垒,八十个人防御,经受了一万人的攻打,它坚持了三天。第四天,采用了曾在扎阿恰和君士坦丁①的办法,打穿了房屋,从屋顶上攻进去,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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