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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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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英雄史诗中埃斯勃朗第安用两头冒火的利刃攻打巨人斯汪蒂坡尔侯爵,侯爵拔起城楼向这位骑士掷去自卫。我们的古老壁画中可以见到布列塔尼和波旁两个武装了的公爵,他们带着徽章和战盔,骑着马,握着战斧,戴着铁面罩,穿着铁靴,戴着铁手套,一匹马披着银鼠马衣,另一匹裹着蓝呢;布列塔尼那一位在冠冕的两角之间有他的狮子为记,波旁的那一位在铁盔帽舌上装饰着一大朵百合花。其实要表示堂皇,不需要象伊奉那样戴着公爵的高顶盔,象埃斯勃朗第安那样,举着一个火炬,或象波里达马斯的父亲费来斯那样,从埃非尔带回欧菲特王的礼物……一副好甲胄,这只需为一个信仰或为了尽忠献出生命就够了。这个天真的小士兵,昨天还是博斯或里摩日的农民,腰间别着菜刀,在卢森堡公园孩子们的保姆周围徘徊,这个年轻的学生,面色苍白,专心解剖或看一本书,一个用剪刀剪胡子的金发少年,把他们两人集合在一起,向他们鼓吹一下责任心,把他们带到布什拉街口或在卜朗什-米勃雷死胡同内面对面站着,使一个为了自己的旗帜、另一个为了理想而战,让双方都认为是在为祖国而战;斗争将很激烈,这两个对抗着的步兵和外科医生,他们投在人类斗争的大战场上的影子可与多虎的里西君王美加莱在和伟大的与神明相等的埃阿斯②肉博时所投的影子相媲美。

①以上人名均系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及《奥德赛》中之英雄。

②埃阿斯(Ajax),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英雄。主将阿喀琉斯死后,埃阿斯与奥德修斯争夺阿喀琉斯的武器,奥德修斯用计取胜,埃阿斯自杀而死。

二十二一步一步

当时活着的领队人只剩下队长安灼拉和马吕斯在街垒的两端,由古费拉克、若李、博须埃、弗以伊和公白飞坚持了很久的中部已抵挡不住了。炮火虽没有轰出可通行的缺口,却在棱堡的中部截了一个相当大的凹形。这儿的墙顶已被炮弹打塌,掉下来的碎石乱瓦有的倒向里,有的倒向外,积累成堆,使屏障内外形成了两个斜坡,外面的成了有利于攻打的斜坡。

发动了一次决定性的突击,这次突击成功了。兵士举着如林的刺刀向前猛冲,势不可档;突击纵队密集的战斗行列在陡坡顶上的烟火中出现了,这时大势已去,在中部抗御的起义人群混乱地退却了。

有些人燃起了一线模模糊糊的求生的欲望,他们不愿在这枪林弹雨中束手待毙。这时保全自己的本能使他们发出嗥叫,人又重新回复到动物的状态。他们被迫退到棱堡后部一所七层的楼房前面。这所房屋是可以救命的。它从上到下关得紧紧的,象砌了一堵墙似的。在军队进入棱堡之前,有充分的时间来打开又关上一扇门,只要一刹那就够了。这门忽然半开但又立即关上,对这些绝望的人来说,这就是生命。房屋后面,有大路可以逃跑,空旷无阻。他们开始用枪托捶门,用脚踢门,又喊又叫,合掌哀求,可是没有人来开。在四楼的窗口,只有死人的头在望着他们。

但是安灼拉和马吕斯,还有七八个聚在他们身旁的人,飞跑过去保护他们。安灼拉向士兵们叫喊:〃不要近前!〃一个军官不听从,安灼拉杀死了他。此刻他在棱堡小后院中,紧靠着科林斯的房屋物质作为世界的统一基础;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坚持自然界的,他一手持剑,一手握枪,把酒店的门打开,拦住进攻者。他向那些绝望的人大声说:〃只有这扇门是开的。〃他用身子掩护他们,独自一人应付一个战斗营,让他们在他身后过去。大家都冲进去。安灼拉挥舞着马枪,此刻起到一根棍棒的作用,这一着耍棍棒的人称之为〃盖蔷薇〃,用来挫倒他四周和前面的刺刀,自己最后一个进门;这时出现了可怖的一刹那,士兵们要进门,起义者要关门。那门关得这样猛,结果在关紧之后,可以见到一个抓住门框的士兵的五个断指粘在门框上。

马吕斯留在外面,一颗子弹打碎了他的锁骨,他感到晕眩而倒了下来。这时他闭上了眼睛,但还意识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对珂赛特最后的怀念在他心头萦回,他刚刚有时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我成了俘虏,要被枪毙了。〃接着就昏了过去。

安灼拉在逃入酒店的人中没有见到马吕斯时,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此刻人只有时间考虑自己的死。安灼拉闩上门闩,插上插销,把钥匙在锁眼里转了两下,再锁上挂锁,这时外面猛烈敲打,士兵用枪托,工兵用斧子。进攻者麇集在门前,开始围攻酒店。

士兵们,可以这样说,都充满了狂怒。

炮长之死激怒了他们,更糟的是,在攻打前几小时,士兵中流传着起义者摧残俘虏的说法,据说在酒店里有一具无头士兵的尸体。这种必然会带来灾祸的流言蜚语经常伴随着内战,也正因为这类谣传,后来引起了特兰斯诺南街的事件①。

①一八三四年四月十四日,政府军进攻特兰斯诺南街垒时,从十二号房屋里射出一枪,伤一军官,军队在攻入街垒后进行血腥屠杀。

当门已堵住后,安灼拉向其他人说:〃我们死也必须使对方付出很高的代价。〃

然后他走向躺着马白夫和伽弗洛什的长桌。黑布下是两个笔直僵硬的形体,一大一小,两张脸在冷冰冰的裹尸布的褶裥下面隐约可辨。一只手从尸布下露出来垂向地面,这是老人的手。

安灼拉弯腰吻了这只可敬的手,头天晚上他曾吻过他的额头。

这是他一生中仅有的两次吻。

我们扼要地说,街垒之战好比底比斯城门之战,酒店之战等于萨拉戈萨的巷战,这种抗拒是顽强的。对战败者不饶命,没有谈判的可能,人们拼死厮杀。当絮歇说:〃投降!〃帕拉福克斯回答:〃炮战后拼刺。〃于什鲁酒店遭受突击攻下时什么都使上了:有铺路石从窗口和屋顶如雨般倾泻打击围攻者,使士兵们遭到可怕的伤亡因而怒不可遏,有从地窖和阁楼打出来的枪,有猛烈的攻打,有狂暴的抗击,最后,门攻破后,就是疯狂的杀尽灭绝。进攻者冲进酒店,倒地的破门板绊住了他们的脚,竟找不到一个战士。盘旋的楼梯被斧子砍断,横在楼下厅堂中,几个受伤者刚断了气,所有未被杀死的人都在二楼,从本是楼梯通道的天花板的洞口,猛烈地开了火。这是他们最后的子弹。当子弹用尽了,这些濒于死亡的猛士已没有任何弹药,他们每人手中拿两个安灼拉储备的瓶子(我们前面提到过),他们用这易碎的骇人的粗棒对付攀登者。这是装了镪水的瓶子。我们如实地叙述这种凄惨的残杀。被围者,真可叹,把一切东西都变为武器。希腊的火硝并未伤害阿基米得的声誉,沸滚的松脂也无损于巴亚尔①的名声;一切战争都是恐怖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包围军的机枪手,自下而上虽有些不便,杀伤力仍很可观。天花板洞口四周很快被一圈死人的头围着,流淌着长条的鲜血。那些嘈杂声真无法形容;在紧闭的火热的浓烟中就象在黑夜中作战一样,已到非笔墨所能形容的恐怖程度。这种地狱中的搏斗已没有人性,这已不是巨人对付大汉,这象密尔顿和但丁,而不象荷马。恶魔在进攻,鬼魂在顽抗。

这是残酷的英雄主义。

①巴亚尔(Bayard,1475?…1524),法国骑士,被同代人誉为〃大无畏而又无可责难的骑士〃。

二十三俄瑞斯忒斯挨饿,皮拉得斯酣醉①

①此处俄瑞斯忒斯影射安灼拉,皮拉得斯影射格朗泰尔。

最后,叠人成梯,再利用断梯,爬上墙,攀住天花板,劈伤洞口最后几个抵抗者,二十个左右的进攻者,有士兵、国民自卫军和保安警察队,大家乱成一团,一大半人在惊心动魄的攀登中面部受伤,流血使眼睛看不见东西。他们怒不可遏,野性大发,冲进了二楼室中。那里只有一个人还站着,这就是安灼拉。他一无子弹,二无利剑,手中只有一管枪筒,枪托已在侵入者的头上敲断了。他把弹子台横在自己和进攻者之间,自己退至屋角,目光炯炯,昂首挺立。他握着断枪,神情可怖,致使无人近前。突然一声大叫:

〃这是头头,是他杀死了炮长。他倒挑了个地方,倒也不坏,就让他这样待着,就地枪决!〃

〃开枪吧。〃安灼拉说。

他摔掉手里的枪筒,两臂交叉,挺起胸等着。

英勇就义总是令人感动的。一旦安灼拉叉起双臂,接受死刑,震耳的厮杀声在屋中顿时寂静下来,混乱状态立刻平息,变为坟场般的肃穆。安灼拉手无寸铁,一动不动,凛然不可犯。这年轻人,似乎对嘈杂声施展了一种压力,是唯一没有受到一点伤的人。他举止高贵,浑身沾满鲜血,神态动人,象不会受伤的人那样无动于衷,好象单凭他那镇静的目光就迫使这凶狠的人群怀着敬意来枪杀他。他那英俊的容貌,此刻再加上他的傲气,使他容光焕发,他好象既不知疲劳,也不会受伤,经过了这可怕的二十四小时,仍面色红润鲜艳。事后一个证人在军事法庭上谈到的人可能就是他:〃有一个暴动者,我听见大家叫他阿波罗。〃①一个国民自卫军瞄准安灼拉后,又垂下他的武器说:〃我感到似乎要去枪杀一朵花。〃

①此处指安灼拉容貌英俊,和阿波罗相似。

十二个人在安灼拉的角落对面组成了一个小队,默默地准备好他们的武器。

然后一个班长叫了一声:〃瞄准!〃

一个军官打断了说:

〃等一会儿。〃

他问安灼拉:

〃需要替您蒙上眼睛吗?〃

〃不要。〃

〃是不是您杀了我们的炮长?〃

〃是的。〃

格朗泰尔已经醒了一会儿了。

格朗泰尔,我们记得,从昨晚起他就睡在酒店的楼上,坐在椅子上,扑倒在桌上。

他和从前的那种比喻完全一样:死醉。这种可恶的迷人的烈性酒精使他昏睡。他的桌子太小,对街垒起不了作用,所以就留下给他了。他老是保持同一种姿势,胸部俯向桌面,头平伏在手臂上,周围有着玻璃杯、啤酒杯和酒瓶。他沉重的睡眠有如冬眠的熊和吸足了血的蚂蟥,排枪齐射、炮弹、霰弹从窗口打进他所在的屋内,甚至连袭击惊人的叫嚣,一切对他都不起作用。对炮声他有时以鼾声作答。免得使自己醒来,他好象在等着一颗子弹。好几个尸体躺在他的四周,乍一看他和这些死去的沉睡者是分不清的。

喧嚣不曾吵醒一个醉汉。寂静反而使他醒来。这种怪现象不止一次地被人见到。四周坍塌的一切格朗泰尔都一无知觉,坍塌好象使他睡得更稳。在安灼拉面前停止的喧嚣对这位昏睡者也起了震撼的作用。等于一辆飞跑着的车子突然停下来一样,车中的酣睡者因此醒来。格朗泰尔突然直起身来,撑开两臂,揉揉眼睛望望,打个呵欠,终于明白了。

醉性过去就象拉开帷幕。醉汉一眼就全部理解了幕布遮住的一切。种种情况都在他脑中浮现,他不知道二十四小时以来发生过什么事,但刚一睁眼,就全明白了。头脑突然又清醒过来,沉醉时的模糊不清,那迷惑头脑的雾气,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摆脱不开的清清楚楚的现实。

士兵们盯着那个退在角落里的安灼拉,他象被弹子台隐蔽着一样,一点也没看见格朗泰尔。班长正准备再一次发令:〃瞄准!〃这时他们忽然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旁边喊着:

〃共和国万岁!我也是一个。〃

格朗泰尔站起来了。

他错过了的整个战斗的无限的光辉,此刻在变得高尚的醉汉目光中闪耀着。

他重复说着〃共和国万岁!〃并用坚定的步伐穿过这间房,靠着安灼拉站到一排枪前。

〃你们一次打两个吧!〃他说。

又转向安灼拉温和地问他:

〃你允许吗?〃

安灼拉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这微笑尚未结束,排枪就响了。

安灼拉,中了八枪,靠着墙象被子弹钉在那儿一样,只是头垂下了。

格朗泰尔被打倒在他脚下。

不久以后,士兵们把最后几个藏在房子顶部的暴动者赶了下来,他们穿过一个木栅栏对准阁楼放枪。人们在阁楼中交战。有人把人从窗口扔了出来,有几个还是活的。两个正在设法扶起打坏了的公共大马车的轻骑兵,被阁楼里打来的两枪送了命。一个穿罩衫的人被抛了出来,肚子被刺刀戳穿,倒在地上呻吟。一个士兵和一个暴动者同时从瓦砾坡上滑下来,互不松手,凶猛地扭在一起摔下来。在地窖里也进行着同样的搏斗,叫喊声、枪声以及野蛮的践踏声,然后突然寂静下来,街垒被占领了。

士兵们开始搜查四周的房屋并追捕逃亡者。

二十四俘虏

马吕斯确实被俘了,他做了冉阿让的俘虏。

当他摔倒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紧抱住他,虽已失去知觉,他仍能感到是被抓住了,这只手是冉阿让的。

冉阿让没有参加战斗,他只是冒着危险待在那儿。没有他,在这濒危的紧要关头,没有人会考虑到受伤者。幸而有他,屠杀时他好象神人一样无处不在,把倒下的人扶起来,送到地下室包扎好。间歇时,他修整街垒。但类似打人、攻击、或个人的自卫等决不会出自他的手。他默不作声地帮助人。再说,他只有少数擦伤的地方。子弹看不中他。如果自杀是他来到这座坟墓时的一个梦想,在这方面他可没有成功,但我们怀疑他会去考虑自杀这一违反宗教的行为。

冉阿让,在斗争的浓烟中,好象没看见马吕斯,其实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他。当一枪把马吕斯打倒时,冉阿让如老虎般敏捷地一蹦杀。学主〃万物一体〃论,反对宋儒〃气质之性〃说。认为,向他扑过去,象擒住一个猎物那样,把他带走了。

旋风式的攻打此刻非常猛烈地集中在酒店门口和安灼拉的身上,因此没有人看见冉阿让,他用双臂托着晕过去的马吕斯,走过了这失去铺路石的街垒战场,在科林斯房屋的拐角处消失了。

我们记得这拐角处形成了一个伸向大街的海岬,它形成一个几尺见方的能挡住枪弹和霰弹、也能挡住人的视线的地方。有时在火灾中也有一间没有烧着的房间,在最狂暴的海上,在岬角的另一边或暗礁的尽头,会有一个平静的小角落,就是在这种街垒内部的梯形隐蔽处爱潘妮断了气。

冉阿让在这儿止了步,把马吕斯轻轻地放在地上,他紧靠着墙并用目光四面扫视。

当时处境危急。

目前,可能在两三分钟以内,这堵墙还是一个掩体,但怎么能逃出这个屠杀场呢?他回想起八年前,他在波隆梭街时的焦虑,他是如何脱身的,这在当时是困难的,而在今日则是不可能的了。他面前是一所无情的七层聋屋,好象只住着那个俯首窗外的死人,他右边是堵塞小化子窝的相当低矮的街垒,跨过这障碍似乎容易,但在这障碍物的顶上可以见到一排刺刀尖,那是战斗队,防守在街垒外边,埋伏着。毫无疑问跨越这街垒,那就是引来排枪的射击,谁敢冒险在这铺路石堆的墙上探头,谁就要成为六十发枪弹的目标。他左边是战场,死亡就在这墙角的后面。

怎么办?

只有一只小鸟才能逃脱。

必须立刻作出决定,找到办法,打定主意。在他几步之外正在作战,幸亏所有的人都在激烈地争夺一个点,就是酒店的门;但是如果有一个士兵,只要有一个,想到绕过房屋,或从侧面去攻打,那就一切都完了。

冉阿让望望他前面的房屋,看看身旁的街垒,然后又带着陷入绝境的强烈感情望望地,心里十分混乱,想用眼睛在地上挖出一个窟窿。

由于专心注视,不知什么模糊然而可以捕捉的东西在这垂死挣扎的时刻显现出来并在他的脚旁形成了,好象是目光的威力使得心愿实现了似的。他看见几步以外,在那堵外面被无情地守卫着和窥伺着的矮墙脚下,有一扇被一堆塌下的铺路石盖住一部分的铁栅栏门,它是安在地上的。这铁门,用粗的横铁棍制成,大致有两平方尺。支撑它的铺路石框架已被掘掉,铁栅栏好象已被拆开。透过铁条可以看到一个阴暗的洞口,一个类似烟囱的管道或是贮水槽的总管子。冉阿让冲过去,他越狱的老本领好象一道亮光在脑中一闪。搬开铺路石,掀起铁栅栏,背起一动不动象尸体般的马吕斯,降下去;驮着这重负,用手肘和膝头使劲,下到这种幸而不深的井里,再让头上的重铁门再落下来;铺路石受震后又倒下来,有些落在门上,这时冉阿让脚踏在铺了石块的低于地面三米的地上;他象一个极度兴奋的人那样,用巨人的力气、雄鹰的敏捷完成了这些动作,为时不过几分钟。

冉阿让和昏迷的马吕斯进入到一种地下长廊里。

这儿,无比安全,极端寂静,是漆黑的夜。

过去他从大街上落进修女院时的印象又出现在眼前,但今天他背负的不是珂赛特,而是马吕斯。

此刻他只勉强听到在他上面,象一种模糊不清的窃窃私语一样,那攻占酒店时惊人的喧嚣声。

一海洋使土壤贫瘠

巴黎一年要把二千五百万法郎抛入海洋。

这并非修辞方面的隐喻。怎样抛,又以什么方式?日以继夜。为了什么目的?毫无目的。用意何在?从未考虑过。为什么要这样做?什么也不为。通过什么器官?通过它的肠子。

它的肠子是什么?那就是它的下水道。

二千五百万是从专业角度估计出来的最低约数。

经过长期的摸索,科学今日已经知道肥效最高的肥料就是人肥。中国人,说来令人惭愧,比我们知道得早。没有一个中国农民……这是埃格勃说的……进城不用竹子扁担挑两桶满满的我们称之为污物的东西回去。多亏人肥,中国的土地仍和亚伯拉罕①时代那样富于活力。中国小麦的收成,一粒种子能收获一百二十倍的麦子。任何鸟粪都没有首都的垃圾肥效高。一个大城市有着肥效极高的粪肥。利用城市来对田野施肥,这肯定会成功的。如果说我们的黄金是粪尿,反之,我们的粪尿就是黄金。

①亚伯拉罕(Abraham),希伯来民族之始祖。

我们的这些黄金粪尿是如何处理的呢?我们把它倒在深渊中。

我们花了大量开支,派船队到南极去收集海燕和企鹅的粪,而手边不可估量的致富因素却流入海洋。全世界损失的人兽肥,如归还土地而不抛入水中,就足够使全世界丰衣足食了。

这些墙拐角处的垃圾堆,半夜在路上颠簸的一车车淤泥,使人厌恶的清道夫的载运车,铺路石遮盖的在地下流动着的臭污泥,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鲜花盛开的牧场,是碧绿的草地,是薄荷草,是百里香,是鼠尾草,是野味,是家畜,是大群雄牛晚上知足的哞哞声,是喷香的干草,是金黄的麦穗,是你们桌上的面包,是你们血管中的血液,是健康,是快乐,是生命。神秘的造物主就是要使地上变化无穷,天上改观变形。

把这些归还给大熔炉,您将从中得到丰收,平原得到的营养会变为人类的食物。

你们可以抛弃这些财富,并且还觉得我很可笑。这是你们愚昧无知的十足表现。

根据统计学的计算,仅法国一国每年就从它的河流倾入大西洋五亿法郎。请注意,用这五亿法郎我们就可以支付国家预算开支的四分之一。可是人竟如此高明,宁愿将这五亿扔进河沟里。让我们的阴沟一滴一滴地注入河流,并让河流大量向大海倾泻的,是人民的养分。阴沟每打一个噎,就耗费一千法郎。这就产生两个结果:土壤贫瘠,河流被污染。饥馑来自田畦,疾病来自河流。

例如,尽人皆知,现在泰晤士河使伦敦中毒。

至于巴黎,最近只得把绝大多数的阴渠出口改到下游最后一座桥的下方。

一种双管设备,设有活门和放水闸门,引水进来又排泄出去。一个极简单的排水法,简单得就象人的肺,在英国好几个地区已大量采用,已把田野的清流引进城市并把城市的肥水输入田野。这种世上最简单的一来一去,可以保住扔掉的五亿法郎,然而人们想的是别的事。

目前的做法是想办好事却干了坏事。动机是好的,但后果却很糟。他们以为在使城市清洁,其实他们在使人民憔悴,阴渠使用不合理。一旦这种只洗涤而伤元气的阴渠都换成了有两种功能的、吸受后又归还的排水系统,再配上一套新的社会经济体系,那么地里的产物就可以增长十倍,穷困问题将大大缓和。加上又消灭了各类寄生虫,问题将会得到解决。

目前,公共的财富流进河里。漏损接连不断。漏损这字眼很恰当,就这样,欧洲因这一消耗而破产。

至于法国,我们刚才已提到过它的数字,现在巴黎占全国人口的二十五分之一,而巴黎的粪沟是所有阴沟中最富的,所以在法国,每年抛弃的五亿中估计巴黎损失二千五百万还是一个低于实际的数字。这二千五百万如用在救济和享受方面,可以使巴黎更加繁华,但这个城市却把它花在下水道里。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巴黎最大的挥霍,它奇妙的节日,波戎区的狂欢,它的盛宴,它的挥金如土,它的豪华,它的奢侈,它的华丽,就是它的阴渠。

由于这样,一个盲目而又拙劣的政治经济学使公众的福利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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