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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警官-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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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一人一间,房间不大不小。中间拉一道帘子隔开,外面当客厅,里面当卧室。吃饭在食堂,打开水在食堂,洗澡在食堂边上的浴室,水电费全免,条件不错。
职工七八个人一间,睡上下铺,同学校宿舍差不多。
住宿舍的女职工不少,正式职工不多。全是从各乡镇招的合同工或临时工,干几个月开几个月工资,其它什么不管。
同工不同酬,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临时工一个月两百多,合同工三百左右。正式职工虽然同样三百多,但退休之后有工资,小病全报,大病能报销一部分。干部四百以上,养老金水涨船高,大病小病全报。
杨大姐是随丈夫转业回来的军属,属于正式职工。
到底是从部队回来的人,手脚勤快,才一会儿就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搞得韩博很不好意思。
“杨大姐,歇会儿吧,先喝口水。”
“没什么,这些活儿我干惯了。韩科长,不怕你笑话,在部队我就是打杂的,打扫卫生,食堂帮厨,养猪种菜,什么都干。”
有人靠上学改变命运,有人靠当兵鲤鱼跳龙门,她走得是另一条路。嫁给同村一个当兵的,丈夫在部队提干,她在家当了几年军嫂,够条件之后转户口随军。在部队呆了几年,又同丈夫一起回原籍。
“部队没安排个好点的工作?”韩博打开一直没顾上喝的汽水,硬塞进她手里。
当军嫂不容易,丈夫不在家那些年,里里外外老老小小全靠她一个人,杨小梅很爽快很泼辣,若无其事地笑道:“铁打的磨平流水的兵,符合随军条件的人多了。走一拨又来一拨,哪有那么多工作安排。打打杂,一个月开点工资,还是领导照顾。”
“现在苦尽甘来了,爱人在哪个单位?”
“工作不好,在永阳乡当组织干事,又远待遇又低。去年下半年到现在,总共就发过两次工资,拖欠好几个月。”
丝河镇是全县最北边的一个乡镇,永阳乡在西南角,比丝河镇更远,迄今没通公共汽车。永阳人要来县里,要么骑自行车,要么去邻近的保如镇坐汽车,确实很远很不方便。
工资待遇低很正常,丝河镇有几厂,镇干部和教师工资还经常发不出来。一穷二白的永阳乡日子更不好过,或许她爱人现在工资都没她高。
杨小梅喝了两口汽水,一脸羡慕地说:“大学生就是好,一参加工作就副科长。我家老钱学历不高,安置时吃大亏。这日子,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副科长又不是副科级,叫着好听,跟有没有学历没关系。刚才交房款时听基建科人说,我们厂最年轻的副科长17岁,吓我一跳。”
“销售科副科长,我听说过,平时不怎么来上班,他有一个亲戚在东海市的外贸公司当经理,能帮厂里拉业务。要是有这关系,我也能当副科长。”
没业务厂里就没效益,没效益就发不出工资。涉及到切身利益,对于17岁的副科长,杨小梅同大多职工一样没意见。
韩博笑了笑,一边铺凉席一边问:“杨大姐,说说我们科的事,刚才没见着姜科长,你比我早来几天,他为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姜科长同我家老钱一样当过兵,挺好说话的。今天去公安局开会,为经济民警分队挂牌的事。明天量身高,量好尺寸去公安局服务公司买警服。想想挺好笑的,我家老钱刚脱下军服,我倒要穿上警服。”
经济民警不是保安,是公安系统的一个正式警种。
业务归当地公安局指导,人事关系在所属企事业单位,最高领导机关是公安部第二局第七处。有警官证,银行、油田、邮政和水电站等单位的经济民警真配枪,工资待遇普遍比公安高。
你没想到,我一样没想到。
从未想过穿警服当警察,可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期待,潜意识中似乎警察才应该是自己的职业。
“我们保卫科有多少经济民警?”韩博沉思了片刻,又问道。
“包括韩科长你在内一共二十一人,办公室有《经济民警管理工作规定》,不足二十一人不批准建分队,民警年龄不得超过四十,队长要求是党员干部。姜科长年龄超过四十,不能兼任分队长。韩科长你人没到,分队长就内定是你了。
说是二十一人,真正在总厂的没几个。三个缫丝分厂九个,印染分厂三个,服装分厂三个。你们两位领导不算,这边就四个人,全是这几年安置过来的退伍兵……”
这是保卫科近期最重要的一件工作,杨小梅说起来如数家珍。
思岗县丝织总厂不只是丝织,主管单位是县茧丝绸公司,拥有一条从缫丝、织造、印染到缝制的产业链。全县茧农只能把蚕茧卖给县茧丝绸公司,县茧丝绸公司再卖给丝织总厂深加工。
县里许多企业纷纷倒闭,丝织总厂是越干越红火。产品出口,设备进口,车间里那些小圆织机和剑杆织机,不是来自日本就是来自意大利。
下面乡镇有三个缫丝分厂,总厂主要是织造,印染分厂和服装分厂在城南。
保卫科工作说繁重也繁重,要防火防盗,确保总厂及几个分厂的安全。说轻松也轻松,只要守好总厂和分厂的门,有时间去车棚转转,防止人偷职工的自行车。科长和副科长是干部,用不着整天在大门盯着,只要时不时查查岗。
至于经济民警分队,是上面要求设立的。换上警服显得正式点,说起来好听点。人依然是那些人,要干的依然是那些事。
了解完大概情况,收拾好宿舍,离下班时间还早,韩博干脆锁上门,同杨小梅在厂区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车间机器声嘈杂,温度很高,挡车工热得满头大汗。几个保勤工和接头工坐在车间外的树荫下乘凉,机器不坏丝头不断他们没事做。
不过墙上刷着“严禁烟火”几个大字,车间和仓库周围是不允许抽烟的,如果上纲上线,一人要罚十块,一天工资没了。
他们不认识韩博但认识杨小梅,一看见保卫科的人急忙掐烟头。
转到仓库门前,几个工人正在往卡车上装货。
“韩科长,是韩科长吗?”一个三十多岁,衣着讲究的男人,从车后面走过来,一脸热情的笑容。
“韩博,副科长,请问您是?”
“车队张庆民,韩科长,刚听基建科小孙说你要了一套房,3栋1单元102是吧?”
“有这事,住一楼方便。”
“我家101,门对门,过几月就是邻居了。”
“这么巧!”韩博有些意外,紧握着他手一脸不可思议。
新房即将到手,遇到未来几十年的邻居,张庆民格外兴奋,拍着他手笑道:“韩科长到底是大学生,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刚开始集资时你知道那些人怎么说,花那么多钱,买那么贵的房,当然要住楼上,越高越好。”
“站得高看得远,上下楼能锻炼身体,他们说得也不错。”
“等拿到钥匙,等他们爬几次就知道后悔了。”房主见面自然要聊房子,张庆民又回头笑问道:“杨大姐,你家有没有要一套?”
“张队长,您别笑话我啦。我爱人在部队工资不高,提干前那几年只有一点津贴,工资都没有,我又挣不到几个钱,上有老下有小,哪买得起。先在宿舍将就,等将来宽裕了再说。”
“慢慢来,不着急。”
原来是车队队长,实权派,在厂里比科长都牛。
说说笑笑,走到办公楼前,门口停着四辆轿车,两辆黑色桑塔纳,一辆皇冠,一辆丰田公爵王。
摸着车门,韩博突然有一股会开的感觉,冒出一股想开的冲动。
系安全带,松手刹,踩离合器,挂挡,松离合器,缓缓加油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驾驶程序,在梦里好像梦见过,很简单,比开姐夫的钱江125简单。
怎么会这样,难道梦境中那些全真的,只是会发生在未来。
韩博越想越诡异,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张队长,你开哪辆车,可不可以让我试试,你坐副驾驶,我不开快。”
“我开2号车,就这边的桑塔纳,韩科长学过开车?”
“学过几天。”
“行,我坐副驾驶。”
邻居的要求不算过分,想当初刚学会开车,一样手痒,总想摸摸方向盘。反正没下班,厂区主干道没人,张庆民毫不犹豫掏出钥匙。
调整好座椅,系上安全带,拧钥匙孔点火,手握方向盘……动作自然,一气呵成,感觉不到半点生疏。
只是不带方向助力,起步时方向盘有点重,在厂里转了两圈,越开越熟练。开回办公楼前,为方便下次出行,没直接开进三辆车中间的空档。看看两个后视镜,一把就倒进去,停得很正,无可挑剔。
“韩科长,你不是刚学,你是老司机吧?”
真的,居然是真的!
韩博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故作镇定地说:“学过,没少开,就是没证。”
第五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厂里有六辆轿车,一辆面包车和两辆货车,有三辆轿车是人家抵债抵给厂里的,其中丰田公爵王不仅是抵债车而且是走私车,方向盘在右舵。
车队只有六个司机,要紧着送货或采购车间急需的东西。
车多司机少,好不容易分配来一个会开车的干部,以后遇到厂领导急用车家里又正好没人时,完全可以请他顶一顶。
张庆民不遗余力劝韩博赶紧办一个证。
考太麻烦,直接去靠办驾驶证创收的邻市公安局交警队办。身份证复印件,几张照片,八百六十块钱,几天到手。车队打申请,找领导签字,办驾驶证的费用由厂里出。
八百六,对普通职工来说是几个月工资,对韩博这个“富二代”却算不上什么。
现在考虑的不是驾驶证,是昨夜梦到的那些事情和画面。梦境支离破碎,绞尽脑汁只想到一点点。或许遇到一些事或处于一个特定环境,能够联想到更多。
如果梦境全部成真,那现在想到的三件事必须认真对待。
父亲会上当受骗,做一个两百多万的装修工程,结果工程款被总承包的人卷跑了,欠下一屁股债。从丝河镇带出去的木匠要工钱,东海市几个熟悉的材料商要材料款,没钱给人家,只能东躲西藏,韩家就此衰落。
丝织厂不会倒闭但会改制,要是不想方设法调走,过几年私人老板会想方设法赶你走,只能重拾书本认真学习去考公务员。太诡异,太骇人听闻了,现在虽然有一个公务员暂行条例,但实施方案等细则没出台,干部组织人事部门安排,没考不考这回事。
最后一件事同样与丝织厂有关。
一个女工下小夜班,深夜十二点多从厂里回家,经过刘坝桥附近时遇到两个流…氓。他们竟将女工残忍奸杀,尸体扔进刘坝河,几天之后才被发现,公安局抓了两年才抓到凶手。
事有轻重缓急。
两百多万的工程,不是一两句话或一两天能决定的,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如果有,要提醒父亲不能上当,实在不行去一趟东海。其实不用去,姐姐下下个月生产,他和妈一定会回来。
丝织厂三五年内不会改制,工作调动的事不着急。
支离破碎的梦境中,好像上班没多久就会发生惨剧,女工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作为保卫科副科长兼经济民警分队长,有责任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同事。
问题没凭没据,难不成跟人说我梦到了!
不行,人命关天,一定要想方设法防范于未然,实在不行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
“韩科长,韩科长,下班了,我去大门口盯会儿,你去不去?”
韩博缓过神,连忙道:“走,去看看。”
车间热,女工们一身汗,要去浴室洗澡换衣服,然后会去车棚取自行车。有的家里没人做饭,会在食堂吃完晚饭再走,大门口暂时没什么人。
保卫科总共两个干部,副科长一样是领导。值班的小顾和小颜上午见过,远远跑过来打招呼。
“韩科长,宿舍没电视,晚上过来看,有电风扇,凉快。”
“韩科长,渴不渴,我这儿刚晾了一缸茶。”
“不渴,出来时刚喝过。”
退伍兵,很精干,传达室墙上挂着几根橡胶警棍,带几个不值班的蹲坑,对付两个流…氓应该没多大问题。
韩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头问:“小顾,有没有看见姜科长。”
“没有,应该开完会直接回家了。”
“把门关上,等会儿我有几句话要同下班的职工说。”喧宾夺主就喧宾夺主,顾不上那么多了,韩博指了指刚安装没多久的伸缩门。
第一天上班就要说话,姜科长会不会有想法,别人会怎么看保卫科。这是丝织厂,保卫科没地位,就是一看门的,哪有说话资格。小顾愣住了,杨小梅也感觉不合适。
小颜脑袋一根筋,真摁下开关,刚打开的伸缩门又吱吱呀呀关上了。
几个厂办干部骑着自行车迎面而来,韩博意识到彻底关上不合适,又回头道:“留一道空隙,可以让一个人过。”
“好咧。”
早上厂办钱主任介绍过,小伙子不错,第一天上班就查岗,干部们纷纷下车打招呼。不一会儿,女职工三三两两的过来了,干部可以走,男同志可以走,女同志要等会儿。
中午吃饭时听说过,保卫科来了一个大学生。
刚才洗澡时又听说,刚分配来的韩副科长既年轻家里又有钱,两万多房款说交就交,被拦住不让走倒没什么怨言,反而嬉笑着开起他的玩笑。
“韩科长,你这是做什么,唐伯虎点秋香?”
“看我们小慧怎么样,今年十九,没谈过对象。”
……
韩博不是戴着瓶底厚眼镜的书呆子,学生党员,学生会干部,在大学也是风云人物,比这更大场面都见过,毫不怯场。
“同志们,感谢大家对我个人问题的关心,介绍对象的事回头再说,耽误大家几分钟宝贵时间,正式认识一下,同时呢,给大家提个醒。”
韩博指了指墙上的一条标语,抑扬顿挫地说:“看见没有,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我就说两点,一是交通安全,路上不要骑那么快。上一天班,身心俱疲,注意力和反应能力都会受影响。万一摔着磕着,要受多大罪?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宁慢三分不争一秒;过十字路口,更不能急,一停二看三通过。”
新官上任三把火,真把自己当干部。
不过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也是一种关心,大姑娘小媳妇们打铃的打铃,鼓掌的鼓掌,好不热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就两说了。
“二是人身安全!”
韩博脸色一正,别看才二十出头,真有那么几分官威。
“社会治安形势不是很好,各种刑事犯罪时有发生。正因为如此,上级要求我厂建立经济民警分队。我们可以保证大家在厂里的安全,无法保证大家在上下班路上的安全,尤其夜班。
你们全是女同志,天越来越热,衣服穿得越来越少。许多不法之徒看见女同志穿短袖穿裙子,就会产生犯罪的冲动,大家一定要有防范意识。如果爱人或家人有精力有时间,最好请他们送一下或接一下。
三更半夜,想想确实有些困难,毕竟爱人家人第二天一样要工作,不能影响睡眠,所以建议大家尽可能结伴而行。另外可以协调下,这一路走的几十个人,不见得爱人或家人第二天全要上班,不妨排个班。今天你爱人负责把我们送回家,明天我爱人再把你们送回家。总之,安全第一。”
“韩科长,您人真好,谁要是嫁给你,你肯定天天接送,肯定很安全。”
“韩科长是大学生,有情调,哪像你男人不但不体贴,喝醉了还动手。”
“你男人好,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
白说了,这帮女人经常上夜班,总是一个人走,胆子一个比一个大。根本听不进去。没办法,只有开门放人。
“小韩,进入状态很快嘛。”
正准备去食堂吃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干部,推着自行车走到大门边,车龙头上挂着一个包,衬衫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
“姜科长回来,韩副科长刚才还念叨您呢。”杨小梅连忙接过车把,让两位领导说说话。
原来是顶头上司,韩博掏出烟,敬上一根,又给小顾和小颜散了两根。
玉溪,二十几一包,在供应科销售科和基建科不新鲜,在保卫科很少见。姜国平正常抽红梅,出去办事才抽红塔山,接过香烟愣了一下,感觉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大学生不简单。
“姜科长,以后我就是您的兵。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请您和科里不值班的同志一起吃顿饭。”
大学生党员,学生会干部。
档案漂亮得一塌糊涂,人事局给厂办打过好几个电话,提醒厂里不要以大专生或中专生对待。这样的人,在丝织厂呆不久,说不定几天就会被调走。
姜国平没因为刚才的事不高兴,反而笑道:“想一块去了,不过不是你请,是我请,为你接风。”
“这怎么好意思,尊敬领导,应该我请。”
“今天我请,下次你请。”
姜国平拍拍他胳膊,直言不讳地说:“其实,我在对面看了一会儿。丁书记和钱主任肯定跟你说过面料失窃的事,我以为你会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同小杨一起挨个检查,没想到说得是安全。
夏天容易出事,有必要提提醒,增强她们的防范意识。今天在公安局开会,内保大队和治安大队的同志也提到了。我们厂女工多,夜班多,想想确实让人挺不放心的。”
“初来乍到就自作主张,姜科长,我承认错误。”
“没错,为什么要承认错误。小韩,我们保卫科不是其它科室,我姜国平是转业军人,小杨是军属,另外几个同志是复员军人,没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年轻人,就应该有点闯劲儿,该管就管,该说就要说。”
保卫科是纺织厂最没地位,最没油水的一个部门。
办公条件最差,职工待遇最低,遇到没人上货卸货的时候还要去干活,办公经费为零。缺纸笔去厂办要,打电话要么去厂办,要么去供应科。传达室倒是有一部程控电话,不过锁好好的,只能接不能往外拨。
什么没有的一个部门,有什么好争的。既然没什么好争的,自然不会有勾心斗角。
第六章 我说了算?
晚饭安排在丝绸宾馆,丝织总厂的三产,位于厂区西门,厂办关副主任兼任宾馆经理。
一楼大餐厅,二楼包厢,包厢里可以唱卡拉OK,三楼四楼客房,一年产值上亿,接待任务繁重,十几个包厢全满了。
“姜科长,韩科长,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真安排不了,只能委屈你们坐大厅。”关经理一脸歉意,发烟打招呼。
不管怎么样也是中层干部,保卫科接待任务很多吗,一年到头请不了几次客。姜国平很没面子,不快地问:“真满了?”
“满了,一个不剩。”
生怕他不信,关经理从总台拿来一份订餐表,凑到灯光下说:“省纺公司领导考察,王厂长接待,在一号厅;春茧流失太多,损失很大,夏茧秋茧不能再流失。丝绸公司王经理,供应科胡科长,缫丝二厂古厂长和三厂桂厂长,在二号三号和四号厅请三个乡镇领导。
收茧资金一天没着落,陈厂长一天睡不着觉,同戴科长一起在五号厅请银行领导。李工来了几个朋友,有一位是省纺织服装检测技术研究所的专家,他们在六号厅……”
省纺公司有真丝和真丝面料出口配额,必须热情接待。
蚕茧是丝织总厂的主要原材料,如果在县里收购不到足够的蚕茧,就要去外地采购高价茧。丝绸公司类似于政府部门,说是从老百姓手里收购,然后再卖给丝织总厂,其实收购款是丝织总厂出的,收茧的人都要从三个缫丝分厂抽调。
他们过一手,扒一层皮,赚几百万差价。
定价太高,丝织总厂会亏损,所以他们只有跟茧农压价。
外地缫丝厂没丝绸公司这一道环节,一公斤收购价高五六块,只要茧农把茧送过去他们就收,有些人甚至偷偷摸摸跑到思岗县来收购。
对丝绸公司而言,没茧就没钱;对丝织总厂来说,没茧就没原料。
每到蚕茧收购时,丝绸公司和丝织总厂就要请各乡镇干部和公安干警严防死守。大小路口设卡,二十四小时不离人。
茧农被逮住,让他们原路返回,让他们把蚕茧卖给丝绸公司的收购站;贩卖蚕茧的要是被逮住,就是非法经营,公安工商和税务要罚得他倾家荡产……
总之,在丝织总厂,只有与茧丝绸打交道的才有地位。保卫科就是看大门的,没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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