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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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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这件事情上,塔督台是欠考虑了。”有湖南官员附和道,“招些山野村夫当兵也就罢了,还居然让鲍超这样毫无军伍经验更无学识的莽汉当营官,这简直就是拿数千人的性命开玩笑,也太不负责任了。”
有官员更是激动地说道:“对,塔督台虽然杀败过长毛,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可那也不能拿我们三湘子弟的性命视同儿戏,本官一定要上奏朝廷,请求皇上制止塔督台的行为,恢复绿营以前的编制。”
曾国藩神色清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待众人激动地议论了半天,他才淡然摇手道:“各位,这不过只是件偶然事件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独有巡抚衙门师爷左宗棠不发一言,只是他素来生性耿直,虽然嘴里不说,脸上却已经表露了他心中的不满,这帮只知争权夺利的酒囊饭袋,只看到诸如鲍超这般莽夫带兵的坏处,却没有看到这次城南大营比武带来的积极影响。
一直以来,市井百姓视绿营官兵如凶神恶煞,平时如瘟神般避而远之,可自从大比武之后,风气却为之一改,极大地改善了军民的关系,百姓不再惧怕士兵,士兵不再欺压百姓,这等和睦关系真乃数十年来所仅见。
左宗棠一向自视甚高,生平从未夸人,便是湘勇的统帅曾国藩也曾被他批得一无是处,当年在友人聚会上更是敢于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已经是朝廷大员的曾国藩,唯独在这件事上却对塔齐布赞赏有加。
湖南巡抚张亮基也说道:“鲍超带兵包围黄府一案,我们还是等塔督台来了之后说,现在不是谈论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的时候。从长毛手里夺回武昌,替朝廷尽忠才是我们每一位臣子应尽的责职,曾大人,你说是不是?”
曾国藩连连点头道:“张大人所言极是,收复武昌才是重中之重,本官早想挥师北上,一举剿灭两湖境内的发逆,可一来粮草不继,二来整顿尚未完成,和长毛决战的时机并未成熟。不想这一时延误,发逆竟一举攻克武昌,当真是有些失算了。”
从武昌逃回来的青鳞便哀叹一声,神色落寞。
曾国藩语锋一转,接着说道:“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整备停当,本官及麾下两万精兵,随时准备替朝廷尽忠捐躯。不过武昌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今天将各位请来,就是想和大家商议一下出兵的事,以便群策群力,拿出一个有效可行的方案来。”
应邀而来的湖南官员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便是湖南巡抚张亮基也是神色疑惑,不知道曾国藩此举,葫芦里埋的什么药?军情大事,哪有和毫不相干的地方官商量的道理?本朝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独有师爷左宗棠胸中洞若观火,对曾国藩的用意看得一清二楚。
当下左宗棠也不点破,起身朗声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那是曾帅及诸位将军份内之事,决胜沙场摧敌锋于正税,那是湘勇将士的职责,卑等湖南官员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曾帅及两万湘勇儿朗摇旗呐喊,尽一切可能提供粮草银饷,曾帅以为然否?”
曾国藩等的就是左宗棠的后半句话,这数月他一直驻留水陆洲,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整编尚未完成,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饷银没有差落,三军若了没有了粮饷,就好比壮汉饿着肚子,哪来的力气打仗?但曾国藩并没有立即搭话,他相信左宗棠既然放出话来,那必然还有下文。
果然,湖南巡抚张亮基慨然道:“大家同是朝廷命官,同替皇上效命,银子用在哪里都一样是用,藩司尚有现银十五万两,大人今日即可命人从府库提走。不足部分,本官再设法向乡绅们借调一些,挨日再差人送去。”
“对,湘勇走到哪都是我们湖南的子弟兵,我们湖南的父老乡亲绝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杀长毛的。”一些湖南官员也纷纷附和。
第十六章 精兵
“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下官因为军务缠身所以来晚了。”塔齐布满脸羞愧地走进水陆洲湘勇大营,向众湖南官员连声告罪。
张亮基道:“鲍将军的事情,大家伙都已经听说了,其中定是有所误会,好在并未酿成什么大祸,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还望塔大人能够从轻发落才是。”
“不然。”湘勇猛将王鑫却是断然道,“此风断不可长,卑将以为对肇事将领定要严惩不贷,否则这口子一开,以后各军争相仿效,纵兵抢掠百姓乡绅,那该如何收场?”
张亮基神色略显尴尬,只好不再说话。
塔齐布一咬牙,发狠道:“王将军说得是,鲍超目无军纪,意气用事且公报私仇,实非我辈军人所应为,且此事在长沙士绅间留下极其恶劣的影响,给我绿营官兵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下官已然决定,明日午时,便将鲍超斩首示众,以正军威,也给长沙乡绅一个满意的交待。”
众官员神色一怔,都想不到塔齐布竟然要把鲍超斩首示众。
还是曾国藩打圆场道:“本官到是有个折中的办法,不知道塔大人意下如何?”
“曾大人请讲,下官洗耳恭听。”
“鲍超乃是一员虎将,虽然行事难免莽撞,这次纵兵围攻黄府也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但当今天下发逆横行,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何不留下他有用之身,调入我湘勇,让他随军出征,将功赎罪?”
有官员附和道:“对,曾大人所言极是,鲍超一介武夫,纵然是死,也让他在临死前多杀几个长毛,正所谓物尽其用嘛。”
塔齐布心知无法推脱,那鲍超已然无法再在绿营立足,倒不如索性做个顺水人情送与曾国藩得了,便也答应了下来,痛快地说道:“既然曾大人如此抬举鲍超,下官也就不再坚持己见了,这就命人将这厮立即绑来大营。”
“如此甚好。”曾国藩微笑道,“时近正午,本官已在营中备妥水酒,各位何不用了午饭再走?请。”
酒足饭饱,戴罪之身的鲍超也被人押到,被调入湘勇任一名小小的什长。
在湖南官僚的送别下,曾国藩率湘勇克日起拨,兵分三路开赴湖北。
中路大军由曾国藩亲自统帅,会同罗泽南率七千陆勇沿汩罗、岳州、临湘、蒲圻、咸宁、纸坊一路直扑武昌。
右路由胡林翼、王鑫率三千陆勇进攻通城、崇阳,截夺太平军储粮重镇,一旦得手再从咸宁大道协同中路大军围攻武昌。
左路由彭玉鳞、杨载福统帅一万水勇,出洞庭湖,从临湘、嘉鱼、金口东进武昌。
***
不提曾国藩率三军出征武昌,塔齐布返回城南大营后,心中却是郁闷无比。绿营整编刚刚开始,就平白无故损失了一名营官,叫他心中如何不郁闷?
刚返回大营,又见一大群将士将他的帅帐团团围住。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哪?”塔齐布心中怒火正无处发泄,顿时暴跳如雷,厉声道,“他***,不想活了。”
这几天由于和秦汉接触得勤了,连带的也受了些影响,嘴里开始粗话连篇。
“大帅,给兄弟们留一条活路吧。”
一见塔齐布,那伙士兵却是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个娘们似的,都给老子起来,别***哭了。”塔齐布心中越发烦躁,吼道,“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给老子玩这一手。”
“大帅,弟兄们没有活路了,新任的营官要裁汰我们,一千多号兄弟哇,那可都是些征战多年的老兵呀,大帅,他们可都是替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有功之臣呀,可不能只凭他一句话说裁汰就裁汰了呀,大帅,你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哇。”
“什么?裁汰?一千多号弟兄!”塔齐布吃了一惊,感到事情有些严重,胸中的郁闷已经烟消云散,头脑也冷静下来了,沉声道,“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几营的?”
“我们是第六营的,大帅。”领头的哨官苦着脸道,“新任营官秦汉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裁汰我们一千多号弟兄,卑将不服与他理论,反被他痛骂一顿,要将弟兄们轰出大营,大帅,你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哪。”
“六营?秦汉?”塔齐布的浓眉已经紧紧地蹙紧,感到事情有些严重。秦汉行事素来稳重,深得他信任,他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但裁汰一千多号人却是件非同小可的大事,新编六营的规模突然间缩小一半不说,在将士们中间造成的影响也是难以估量。
定了定神,塔齐布道:“你带弟兄们先到新编一营安身吧,待本督问清了事情真相之后再行处置。”
“大帅,你可一定要替弟兄们做主啊。”领头的军官似乎不愿就此罢休,后面的近百号各级军官也跟着鼓噪。
“反了?反了?”塔齐布神色一冷,厉声道,“马上给老子滚,没见老子正烦着呢?”
轰走这群军官,塔齐布立即让人将秦汉请来。
秦汉一进帅营,塔齐布劈头就问:“秦汉,你想干什么?突然间裁汰掉一千多号人,也不事先跟我通报一声?你想干什么?”
秦汉神色镇定自若,沉声道:“卑将正准备向大帅禀报。”
“罢了。”塔齐布摇摇手道,“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要裁汰他们?”
“他们不听从指挥,对卑将的军令置之不理。”秦汉沉声道,“一支军队如果做不到令行禁止,就不算一支合格的军队,一支不合格的军队一旦上了战场那是要吃大亏的。卑将以为,士兵的选择应该本着宁缺勿滥的准则,对于目空一切、不服管教的老爷兵、问题兵应该坚决予以裁汰,既便最后只剩下一名士兵也在所不惜。”
塔齐布不语,他知道秦汉话未说完。
“大人,我们与其说是在整顿绿营,倒不如说在创建一支新军!一支新军的创立,重要的不在数量,而在这支军队的灵魂。什么是军魂?军魂就是我们这些军事主官给这支新军注入的意志和信念,军魂将直接决定这支军队战斗力的强弱,决定这支军队的生命力。军魂一旦铸成,以后不论岁月流逝、人员更迭,这支军队将始终保持它的传统,百年而不衰。”
“说下去。”塔齐布听得畅快,早忘了刚才的郁闷和担心。
秦汉道:“所以,卑将要的是一支精兵,一支令行禁止的精兵,而不是一群平时牛皮哄哄,战时贪生怕死的老爷兵。那伙不长进的东西,卑将绝不会姑息。”
塔齐布听得出神,但良久后长叹一声道:“唉,可是秦汉你想过没有,比武任免营官一事,已经在军中造成了一定不良影响,据说已经传到了京城,连皇上都在亲自过问此事,如果你再大肆裁汰兵员,一旦引起被裁将士的不满,进而聚众闹事,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怕是难以收场哇。”
秦汉一挺虎躯,朗声道:“这个不在卑将考虑范围之内。为将者,只需带好兵打好仗,至于和各方势力斡旋、调节则是为帅者职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事情应该是大人考虑之事,卑将所想的,只是将麾下的第六营带好,将之铸成一支虎狼之师,仅此而已。”
“你倒是推得干净。”塔齐布闷哼道,“这些还不都是你的主意?不行,无论如何你都给本督想出一个对策出来,否则,老子砍了你的狗头。”
秦汉嘿嘿一笑,脸上泛起狡猾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大人,要对付那伙老爷兵,其实很简单,你只要一声令下,以战代练,从明日起新编十一营将士除第一营驻守长沙之外,其余十营都必须立即开拔,在实战中练兵。然后给那伙老爷兵一个台阶下,宣布被裁汰下的将士因防务需要,被充实进留守一营驻守长沙,这样一来,那伙老爷兵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塔齐布一呆,继而面有喜色,笑道:“秦汉你这个家伙真是够阴险的,这样的奸计也亏你才想得出来。”
秦汉嘿嘿一笑,说道:“夸奖了,这不都是跟大人你学的。”
“你这家伙。”塔齐布摇头,又气又乐,将秦汉轰出帅营不提。
次日,塔齐布果然贴出告示,宣布新编二营至十一营将士将以战代练,克日起拔,在实战中练兵。由于湘勇北上湖北,各营又要开拔,省坦长沙守备空虚,被各营长官裁汰下来的将士将会充实进留守一营驻守长沙云云。
那伙老爷兵果然不再闹事,乖乖接受了安排。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虽然丢了些小面子,却捞了个实惠,既不用冒杀身之祸又可以拿同样的饷银,何乐而不为?
塔齐布这边军令刚下,那边秦汉就找上了他。
“大人,卑将请求率军进剿野人山,以实战练兵。”
“什么!野人山?”塔齐布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行,以前绿营官军曾三次大肆围剿都先后刹羽而归,半边铜钱会可不是吃素的,凭你那区区几百号新兵蛋子就想征讨它?那不是自杀吗?不行,本督不准。”
第十七章 出兵
“大人,军令如山,你可不能视如儿戏。”秦汉一脸狡诈的笑意,“是你下的令,让兄弟们以实战代训练,又怎么能够反悔?”
塔齐布一怔,旋即醒悟,指着秦汉道:“你这家伙,一早就下好了套让本督往里钻,本督一时不察竟中了你的诡计。不过进攻野人山一事,没得商量,你真想实战代练,也需找个弱一点的对手,要不就拿湘乡的天地会开刀吧。”
“天地会算什么?”秦汉摇头道,“一伙流民而已,给六营试刀都不配,也就野人山的半边铜钱会还有些规模,值得一练,大人放心,卑将向你打保票,不出一月,一定剿灭了半边铜钱会,顺便还给你带回一支嗷嗷叫的虎狼之师。”
让秦汉说得有些心动,塔齐布忍不住问道:“你真有把握?”
“大人你就放心吧。”秦汉一正脸色,正色道,“卑将已经详细调查过官军历年的征战记录,对野人山的地形和半边铜钱会也已经仔细地进过分析,虽然还缺乏实地堪查,但相信已经离事实不远。卑将以为,以一千精兵进攻野人山,只要攻守得法,必然马到功成。”
“好家伙,敢情你早已有预谋了。”塔齐布笑骂一句,神色马上冷肃下来,凝声道,“不过野人山一战事关重大,可以说是我绿营整编之后的第一场硬场,战事的结果直接关乎新编绿营的荣誉和生死存亡,秦汉你一定要打好,绝不能让本督失望。”
“大人放心,卑将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一月之内定然踏平野人山,剿灭半边铜钱会。”秦汉大喝一声,厉声道,“你就在大营等候好消息吧,卑将告辞。”
一刻钟之后。
秦汉率九百余人从城南大营开拔,以两列纵队浩浩荡荡地向南进发。周公望、常贵和德福隆三人聚在营门前,目送秦汉率军远去。
“他想干什么?”常贵脸有不屑之色,“还真想率军实战?就他?”
“笑话,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德福隆也是面有不屑之色,冷然道,“抓几个盗贼或者还行,若真拉去打长毛,那简直就是送死。凭秦汉那厮也配指挥大军作战?两千多人的队伍,不到两天就只剩下不足千人,什么玩意儿?就配当个小小的什长,什么东西?”
周公望神色深沉,默然不语,双眼却是直直地盯着远去的队伍。在周公望眼里,这支队伍竟然和以前的绿营有些异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一时间却说不上来,只是这种感觉已经萦绕心头……
秦汉这次出征带足了一月的粮草,心下也已经有了严密的计划和部署。
第一天,在向南挺进五十里地后,秦汉在一边开阔的河滩下令安营扎寨,并且深掘壕沟,摆出一副要在这里长期扎营的架势。士兵们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就挖出了一个像样的营盘,很有些模样。
扎营地距离野人山尚有两百余里,但秦汉却已经将声势造足,沿途所过之外,大肆向附近的乡民们宣称,奉命率军征讨半边铜钱会,誓要踏平野人山。那架势,似乎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要率军出征野人山一事。
消息传到城南大营,常贵等人自然免不了聚在一块,冷嘲热讽一番。
“他这是想干什么?明目张胆地将行军目的暴露给敌方,这可是兵家之大忌,这样的蠢材,怎配统兵作战?”德福隆身为正黄旗人,素来骄傲惯了,说话自来不留情面,刻薄异常,“真他***,咱真是羞于与之为伍。”
常贵阴阴一笑,说道:“依卑将看,这秦汉根本就没有率军进攻野人山的打算,才前出了五十里地,就忙着挖深沟、垒高墙,他这是想干什么?想坚守等待野人山的盗匪们主动前来进攻?我靠,这可不就是守株待兔嘛?”
乐骁勇对两人的说辞颇有些看法,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然道:“德将军,常将军,秦汉自请一月为限,这才是第一天,就此下定论未免过早了,还是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也不迟,如果两位没有别的军务,卑将想这就告辞了,明日一早,卑将也要率军出击了,岳州的串子会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是时候剿灭他们了。”
说完,不待两人发话,便自起身径直而去。
“***。”德福隆冲乐骁勇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骂道,“仗着有几分蛮力就自命不凡,不过一介武夫罢了。”
常贵阴阴一笑,向德福隆道:“来,我们喝酒,不理这个无趣的家伙。”
***
就在秦汉大张旗鼓地率军进攻野人山时,湖南巡抚张亮基却正陷于无边的痛苦之中。
理智告诉他,绝不能坐长了半边铜钱会的威风,既便是牺牲了女儿的小命也不能答应对方的要挟。既然选择了仕途,就已经有了替朝廷、替皇上献出一切的觉悟,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是在所不惜。可是他生平仅此一女,平时爱如珍宝,加之夫人过世得早,身边仅女儿一个亲人,一旦不在,这晚年孤凉……
想到痛苦处,张亮基不禁长吁短叹,在签押房内来回踱步,烦躁不堪。
左宗棠视线跟着张亮基来回地转,心下也是难过不已。这几天,他同样绞尽脑汁在想对策,可自谓今亮的他也是一筹莫展,既要张小姐毫发无损,又不能答应盗匪的任何要求,这简直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个死结,根本无从解开。
理智告诉左宗棠,张小姐一旦落入这伙盗匪手里,只怕早已经凶多吉少,救不救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有句话他一直想跟张亮基说,却一直没敢说,如果张雨涵真的落入了半边铜钱会的手里,救出来只怕还不如不救出来。
但巡抚大人如此痛苦,短短数日间竟如苍老了几岁,左宗棠心下难免负疚。
“宗棠,野人山那边有什么消息过来?”张亮基停下脚步,神色似乎又见苍老,“雨儿是否安好?”
左宗棠叹息一声道:“那边已经连续送来十封警告信,除了催促我们加紧筹备外,并无任何新内容,不过信中一再提及小姐和碧儿一切安好,里面还附了碧儿的亲笔短信一封,说她和小姐在野人山一切安好……”
左宗棠的声音嘎然而止,似是被人以刀生生切断。
张亮基发觉异样,抬头望向左宗棠,突然发现左宗棠的眸子竟是莫明地明亮。他刚想问左宗棠是怎么了?表情竟如此奇怪?左宗棠已经喜极吼道:“大人,小姐有救了。”
“什么?”张亮基似乎仍然沉浸在爱女被劫的痛苦中,一时没有听清左宗棠的话意,“谁有救了?”
“小姐有救了呀!”左宗棠兴奋地摁住张亮基的双肩,大声道,“大人,如果卑职没有猜错,小姐她其实并未落入半边铜钱会的手里,哈哈,只要小姐没有落入半边铜钱会的手里,那么事情就仍有挽回的余地。”
“你说什么?雨儿她没有落在半边铜钱会手里?”张亮基有些不相信地望着左宗棠,脸上并无半丝兴奋之色,“你又如何知晓?”
“道理很简单。”左宗棠一拍双手,说道,“卑职早该发觉的,只是这数日苦思解救之策,却忘了这等基本的判断。大人请想,如果小姐真的落入了那伙盗匪手里,他们在写信索要钱银时,是否会捎上小姐的信物?或者身上的首饰,或者亲笔书信,可半边铜钱会除了一纸要挟信,却没有任何信物。连续送来十封要挟信皆是如此,而今天更是送来了碧儿的亲笔短信,才让卑职霍然顿悟,小姐定然不在他们手里。以卑职看来,半边铜钱会劫持小姐的时候,中途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导致行动功败垂成。”
张亮基的眸子也逐渐亮了起来,一扫方才的颓废之气,兴奋地道:“是啊,宗棠分析得极是,事情想来定是如此。”
但张亮基脸上的兴奋之色马上就又黯淡下去,说道:“可雨儿她既然不在半边铜钱会手里,那她又会在哪里呢?如果是有人半途救下她,又为何不将雨儿送回?”
“大人不要着急。”左宗棠宽慰道,“也许小姐出了一些意外,或者遇到一些难事,让她一时间无法返回长沙,总之只要小姐没有落在半边铜钱会的手里,事情就不会很糟糕,让卑职想一想,先理出个头绪来。”
两人正说话间,管家张禄急急忙忙地从后院跑进了签押房,急声道:“老爷不好了,新编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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