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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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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中小缙绅再不敢和王守仁对着干,便是吴瞻和徐昙也只得做起缩头乌龟来。
一场酒宴吃出来这种效果,王守仁自然是满意的。
在酒终人散后,他便出了县衙直奔府衙而去。
此时松江知府赵吉正在后衙听雅醇居的头牌江灵儿弹曲,听闻华亭县令王守仁前来拜见直是面色大变。
虽然自弘治以后世风奢靡,官员狎妓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但那毕竟不雅,不宜放到明面上来。
江灵儿见府尊面露难色,咯咯笑道:“若是老大人有公干在身,奴奴便先告辞了。”
“嗯。”
赵吉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让江灵儿先离开。
据他对王守仁的了解,此人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若是让他看到一个花魁出现在府衙后院中,还不知会搅起什么风浪来。
江灵儿转身便要走,却被赵吉喝住。
“慢着!从后门走!”
江灵儿走后,赵吉暗叹一声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招来了这么一个扫把星。
据他京中的关系称,王守仁此次来华亭县是兼了钦差身份的。这一下王守仁这个县令竟然比赵吉这个知府更有话语权了。
别家知府都是对县令颐指气使抖威风,可他倒好对王守仁不能说一句重话,还要全然放权,真是窝囊。
但那能怎么样。这官场最不能得罪的便是钦差,不然一本奏疏呈上去,丢乌纱是小,掉脑袋是大。
赵吉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霉头,便忍让一些吧。
却说王守仁踱步走进府衙后院,见赵吉正自在一老槐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便径自踱步而来。
“下官拜见府尊。”
赵吉心道小祖宗啊,你可别喊下官了。
“守仁,咱们不是说好以兄弟相称了吗?你这就见外了。”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惠之兄!”
王守仁也不矫情,当即改口道。
“惠之兄好雅兴,这有酒有菜的,却不知与哪位仁兄对饮。”
见石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酒菜,连酒具都是两副,王守仁遂出此言。
“哈哈,什么都逃不过守仁之眼。实不相瞒,愚兄这是等你来啊。”
“等我?”
王守仁十分不解的问道:“惠之兄为何会等我?”
赵吉心中叫苦,却不得不和然说道:“守仁在为推行新政忙碌,有了结果恐怕也会和愚兄讨论一二吧。”
“惠之兄真是料事如神!”
王守仁感慨道:“我刚刚在县衙设宴,广邀本地缙绅赴宴。在宴席之上,稍稍敲打了他们一番。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我这次来便是想要请教一番惠之兄,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吉差点翻了白眼。
你人都请了,威风也抖了,还来请教个什么?这分明就是先斩后奏嘛!
不过他却不得不压下性子和声道:“守仁你与这些缙绅打交道的时间短,对他们的脾性恐怕还不太了解。这些人向来是人前一面人后一面,他们作的保连个屁都不如。要想安心,还是得叫他们立下字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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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开诚布公
“惠之兄教训的是。?”
王守仁笑着道:“不过,某倒是觉得他们不敢阳奉阴违。”
赵吉讪讪一笑道:“如果守仁觉得他们顾忌的是你钦差的身份,那恐怕要失望了。说句大不敬的话,钦差也只有我们这些官身的人怕。他们虽然是缙绅,和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毕竟不算官员,完全不必怕你的。”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他们是可以不怕,但他们的族亲却不能不顾忌。便说那吴家,朝中有个做侍郎的在,怎么也会投鼠忌器。”
“守仁若是这么说,确实也有道理。”
赵吉话已经说的够多了,王守仁既然想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由他去吧。
“这清丈土地是第一步,更改商税是第二步。这两步走好,新政才有继续推行的可能。”
虽然身为钦差,但毕竟明面上他的身份还是县令,新政想要得到全面推行还得赵吉这个知府点头。
王守仁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将他的想法说与赵吉听。
“这两步都走好了,新政不就是成功了吗?”
赵府台大惑不解道。
“接下来便要给商人好处,叫他们把银钱投到办厂上来。”
“办厂?”
王守仁笑了笑道:“这还是小阁老率先说的,他解释了许久我才明白。这厂指的不是东厂、西厂,而是作坊。譬如织布作坊,织锦作坊。诸如此类。”
“这。。。。。。之前难道就没有作坊了吗?”
“这不一样。”
王守仁又将谢慎解释给他的东西解释给了赵吉。
赵府台也是聪明人,当即明白了王守仁的意思。
“这。。。。。。这真的可以吗?”
在他的印象中,这种规模的作坊只有宫廷织造局可以达到,让民间这么大肆召人揽利似乎有些不妥吧。
“这是小阁老的意思。”
王守仁淡淡道:“如果不允诺给这些商贾好处,他们肯定会闹事的。”
赵府台直想翻白眼,心道你要割人家的肉,人家能不闹事吗?
“守仁的意思是,以此诱惑这些缙绅为朝廷所用?”
“他们若是能够转性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也不强求,还有别的商贾可用。”
在大明朝四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商贾却多的是。
那些缙绅虽然也都涉足商业,但毕竟是大地主出身,思想上还有诸多禁锢,在某种程度上不如市井出身的商贾有魄力。
王守仁要推行新政,用这些市井出身的商贾显然更为合适。
“恩,眼下看这么做确实是最合适的。”
如果王守仁二话不说直接绕开了这些本地缙绅,肯定会另缙绅不满,这些人联合起来抵制新政,那么王守仁也会陷入麻烦。
虽然以他钦差的身份最终肯定能够解决麻烦,但却要平白耗费很大的精力。
而如果王守仁提前给这些缙绅打过招呼,给了他们机会,肯定会有不少缙绅愿意与他合作。至于剩下那些冥顽不化的也就无需多言,弃之如敝屣即可。
对赵吉王守仁其实也是这么个态度。他并不是想要用钦差的身份来压赵知府,而是希望赵知府在大方向上和他达成共识。
他不需要赵吉站到缙绅的对立面,他只希望赵吉能够不要拖后腿。
为官难,为父母官尤难。
此时此刻,王守仁才体会到谢慎的不易。
他治的不过是一县之政,在执行过程中都遇到了这么多的麻烦。四明可是要面对整个大明朝推行新政啊!
朝堂之上明枪暗箭,有无数人等着你犯错,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抓住把柄。
四明这次的新政难就难在这里。
如果新政大获成功,自然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他王守仁和谢慎都会名垂千古。
而一旦新政失败,反对者就会一齐跳出来给推行新政的人炮制罗列出一堆的罪名。
政治从来就是如此。
在这个游戏中没有对错,只有胜负。
从府衙出来后王守仁直接回到县衙。赵知府那里打过招呼他便放心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倒没必要抠到细微,顺其自然就好。
来到后衙书房,王守仁提笔研墨写了一封长信。
信是写给谢慎的,将他抵达华亭县后的主要举措一一说明,并询问了谢慎的意见。
虽然信件往来京师松江少说也得一个月,但沟通是不可或缺的。
尤其是在推行新政这种事情上,王守仁可不敢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毕竟四明身居高位,站高望远让他来把关才是合适。
写罢后,王守仁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就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后遂长出了口气。
写好之后他将信装好交给了一名亲随,并嘱咐他即刻出前往京师,亲手把信交给内阁大学士谢慎。
这个新政不是四明一人的,也不是他王守仁一人的,而是天下有志于改革大明弊政的仁人志士的,是属于天下人的。
《礼记》中讲“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王守仁必须把这个差事办好,他没有退路。
一旦华亭的新政施行出了问题,肯定会被反对者揪住不放大肆抨击,再想要根除大明朝的痼疾就十分困难了。
他二人一人在内一人在外,齐心协力倒未必没有机会和这些缙绅官僚扳扳手腕。
有些事情只有做过了才不会后悔,尤其是在大明朝如今看似繁荣实则暮气沉沉的情况下。
他知道他这个钦差也是四明竭力争取来的。那衮衮诸公有几个真希望变革的?他们巴不得一切因循守旧,这样才能子子孙孙无穷尽的享受富贵荣华。
如果没有这个钦差的身份,一来知府赵吉那里不会对他那么和善,作为下级做什么还得得到赵吉的允准,可谓处处掣肘。
而且如果他不是钦差,在面对本地缙绅时也很难做到如此得心应手。
说到底,这些缙绅怕的不是他王守仁,而是他背后象征的至高无上的君权。
他们怕的是天子!
天子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谁要是违拗了他老人家的心意,一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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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老首辅的善意
大暑之后是立秋。
“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
立秋的到来是由夏转秋的标志,自这日起天气也渐渐凉了下来。
京师的百姓将石楠红叶剪成花瓣插在鬓边以作庆贺,至于朝中诸公,也放下了手中的繁忙公务陪着天子秋狩。
明朝的官员还没有宋代那么过分,要求天子连狩猎都要节制。
在他们看来,只要这位皇帝陛下不整日闹着北巡南巡,随便他一年狩猎多少回都没有关系。
事实上自从奸佞刘谨、钱宁、江彬被贬后,原本荒唐不已的君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群臣将这个功劳归到了内阁大学士谢慎的身上,因为遍观满朝文武唯有小阁老可以规劝的动天子。
对于天子而言能够逃出逼仄的京师去透透风,哪怕只是片刻也是幸事。
他对秋狩的结果很满意,不但亲手猎获了数头猛兽,还教谢先生学会了猎鹿。
平日里都是谢先生教他,这回却是颠倒了过来。看先生拿着猎弓手足无措的样子,正德皇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在狩猎这一段短暂的时间里,他们不再是君臣,放下了所有的面具,尽情做到本真。这对于一位君王和阁臣来说实属不易。
唐代有立秋之日祭祀五帝的习俗,但到了宋代这个习俗便消失了,大明亦然。
正德皇帝最怕麻烦,自然乐得如此。
对于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秋狩之后皇帝陛下便毫不犹豫的躲进了西华门外的豹房,将满朝政务丢给了内阁三位大学士。
君王怠政,内阁扛鼎,一切照旧。
内阁之中,谢次辅告假养病,唯有李辅和小阁老二人值侯。
这日谢慎将一纸书信递到辅大人面前,和声道:“西涯公且看看,守仁兄在华亭推行新政,现在看来是卓有成效啊。”
李东阳接过书信掠扫了一遍微微颌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德辉兄有子如此,此生无憾矣。”
谢慎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旁人都是子凭父贵,这王家倒好,眼看着要父凭子贵了。
以后人家提起王华,难道要说这是那王钦差的老父不成?
“苏松缙绅自成一脉,打掉了松江,再动苏州的压力便小了许多。”
既然要改赋税,就肯定要动天下赋税最重的南直隶。而动南直隶先就要动苏松。
这是牵一而动全身的。
“嗯,西涯公说的不错,现在看来这些缙绅也不过是些外强中干之辈。他们脖子再硬也没有刀把硬。真要是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一个个就都成缩头乌龟了。”
李东阳捋了捋胡须道:“四明你这描述倒也是有趣。”
谢慎暗爽不已:“西涯公,如此看来是该向陛下进奏,在南直隶推广新政了。”
李东阳却是面露苦色道:“这个还不急吧。松江府的新政只推行了一半,商税改制的效果还没有看出来。还是等等看吧。”
谢慎虽然无奈但也知道以李东阳老成持重的性子是不太可能直接同意在南直隶推行新政的。只有用结果打动他,才能让这位老辅向陛下上书。
眼下李东阳是谢慎最重要的政治盟友,也是谢慎政治理想的倚仗,绝不能失去。
“老大人说的是,那便等等看。”
谢慎轻声道:“听闻陛下最近迷上了下棋,这倒也是件好事。”
李东阳点了点头道:“下棋利于养性,陛下身份尊贵,能够静下心来自然是好的。”
其实李东阳想说的是有一样东西能拴住天子,他就不会整日想着往外跑了。但这不是臣子该说的话,故而到了嘴边便又换成了另外一套说辞。
“四明啊,你这年岁本该是随性些的,却整日拘束在这内阁值房中,倒是苦了你了。不如过几日你便休息一番,好在于乔也要回来了,你稍休息段时间也不碍事的。”
明朝的休沐制度决定了假期分布十分不均。过年前后休沐日十分充足,但在平日就显得捉襟见肘。
不过这对于谢慎这个级别是官员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只要他想休沐,只需要向辅李东阳说一声。除非是要告长假,不然连天子都不需要惊动。
这就是所谓的特权吧。
不过谢慎却是从没有享用过这特权。原因倒也简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老爷子忙着票拟奏疏,而自己乐得逍遥。
这也是责任心的体现。
既然身居要位就不能尸位素餐,不然和那些混日子的老油条有什么分别?
自从谢迁告假之后,谢慎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一连两个月他恨不得搬到值房去住,每日票拟的奏疏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份。
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虽然他年轻,但仍然感觉到疲惫不堪。如今谢迁要回来坐班,谢慎终于可以休息一阵了。
再推辞那就是矫情了。
谢慎笑了笑道:“那便多谢西涯公了。”
“这西山的风景极佳,四明倒也不需走远,去那边散散心也好。”
人不是机器,长时间绷着高强度工作总会有情绪崩溃的一刻。
谢慎此刻需要的不是远行,而是独处一段时间,彻底的放空自己。
李东阳说的不错,西山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恰巧去岁在西山山麓买了一套宅子作为别院,我可还从来没去住过,此番正好一个人去住上十日半月。”
“趁着老夫还能动,四明你且好好休息着。若是哪日老夫不能动了,那千钧重担可就要压在四明你一人肩上了。”
李东阳和谢迁是同一年入的内阁,如果没有意外将来致仕也就是前后脚。故而李东阳这么说,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谢慎自打进入内阁就一直被当做辅培养。以至于早他入阁的焦芳完全就是陪衬,这才对谢慎生出怨恨做出火烧文渊阁嫁祸于人的事情。
不过那都是往事了。
“西涯公别这么说,您老人家身子康健着呢,最少还能帮陛下分理政务十几二年。”
“哈哈,那老夫岂不是成老妖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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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难觅清幽
政治有时候并不是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阴暗。??一看书至少在谢慎看来,李东阳是一个坦荡荡的君子。
老首辅为大明文官之首,但却并不是一个标准的政客。他更像是一个文人,欧阳修那样的文人。。。。。。
在盛世,李东阳这样的首辅会是一个很好的领路人,因为一切井然有序,不需要雷霆手腕。
可若是在乱世,李东阳这样的阁揆反倒会是拖累。
好在正德朝虽偶有战事,但总体上还算是一个相对安定的时期。
说一句自私的话,李东阳的存在可以为谢慎遮风挡雨,让谢慎能够按照自己的设想对大明做出改造。
一旦李东阳致仕,谢慎将不可避免的独自面对整个文官缙绅群体。
这表面平静的湖面下是暗流汹涌,稍一不慎即会被吞噬,连副骨头都不剩。
百官对于内阁未必真的服气。内阁强势,外廷就会唯阁臣马首是瞻。
而一旦内阁表现的软弱,以吏部尚书为首的外朝臣子就会跳出来和阁臣掰掰手腕。
所以说,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早早入阁,其实是一件十分悲剧的事情。
在内阁值候了半日,谢慎便提前向李东阳告假离开了紫禁城。
正如李东阳所说的,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疲惫了,放空自己休憩一番还是必要的。
。。。。。。
。。。。。。
西山在明代归属于宛平县,是京师西部山岳的统称,可归入太行山脉。??一看书
此间寺观众多,最出名的自然要数潭柘寺。
先有潭柘寺,后有幽州城。只此一句便可看出潭柘寺的史极为悠久。
因为大明朝的皇帝大多笃信佛法,故而对这座京西名寺十分重视,经常拨款修建。
及至正德年间,潭柘寺已经香火鼎盛。
每日清晨,无数善男信女就会排队登山到潭柘寺中上香许愿。
故而及至午后,上山的路就会被堵死。除非有专人清道,不然若是想要上山难于登天。
好在谢慎来时,潭柘寺正巧闭寺,倒也算是幸运。
谢慎在西山购置的雅居便在半山腰,距离潭柘寺只有一炷香的路程。
但因为避开了去往潭柘寺的主路,并不会被前来拜佛的信徒打扰。
谢慎在这处别院留有四名仆人,其中一名管家,两名护院,还有一个丫鬟。
仆人的数量虽然比不了京中大宅,但在这等清静之地已经足够了。
因为谢慎没有提前告知,故而当他来到别院时,管家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处宅子虽然在谢慎名下,但统共也没有用过几次,基本处于闲置的状态。
此番他突然驾临,倒是让管家措手不及。
好在别院的房间每日都有打扫,倒是没有积尘。
经由丫鬟稍稍打扫了一番,便可以住下。
谢慎登山后觉得十分疲惫,便先歇下了。
睡醒时已是黄昏时分。
望着窗棂外的火烧云,谢慎的心情无比舒畅。
“老爷。”
丫鬟将做好的饭菜端了进来,放到了乌木桌上,轻声道:“这饭菜是奴婢刚做好的,老爷趁热吃吧。”
谢慎笑了笑道:“不急,你先放下吧。”
忽然他又似想起什么,咳嗽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愣了一愣,眨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道:“奴婢叫布拉。”
“这名字。。。。。。你是胡人吗?”
谢慎犹疑了片刻,沉声道。
“奴婢不是胡人啊,奴婢很小便被潭柘寺的慧空法师收养,长到十六岁才离开了寺院。这名字,便是慧空法师起得。”
原来这名字是和尚起得,怪不得。。。。。。
“为何要离开呢?这潭柘寺可是皇家都敬重的宝地。”
弘治年间司礼监太监戴义出资将潭柘寺整修扩建了一番,正是香火鼎盛的时候,布拉放着安稳的生活不过,却是跑出寺来,实在是叫人理解不得。
“奴婢毕竟是个女儿身,在那佛门之地多有不便。”
布拉叹了一声:“虽然慧空法师对奴婢多有照拂,但人言可畏,奴婢也不想再给慧空法师添麻烦。”
谢慎恍然大悟。
布拉一个女儿家整日待在潭柘寺中,实在是多有不便。年幼时还好说,可成年后却是再无道理了。
后面的事情谢慎都知道了,便没有再问。
“烧一桶热水,晚些时候我要沐浴。”
布拉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轻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出了屋子。
。。。。。。
。。。。。。
山间的夜是静谧的,静谧的能够清楚的听到心跳声。
谢慎泡在木桶之中,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只觉得心情分外舒畅。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安静的独处过了?
即便是在府中,他也要扮演父亲和丈夫的角色。
能够完全独自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竟然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
谢慎不是没有想过,像穿越小说中的那些主角一样归隐山间做潇洒的隐士。可是他若这么做了,之前的努力便白费了。
新政怎么办?难道指望王守仁一个人去推行吗?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绑死了。
谢慎闭上眼睛,任由升腾的热气熏着面颊,那种蕴热的感觉让人疲惫尽去。
“老爷!”
布拉慌张的冲了进来,高唿道:“外面来了几十上百人,把宅子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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