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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1-10)-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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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愣了一阵,继而又放声大笑:“公仁啊,你在给我说笑话吧。哈哈哈……神神秘秘作此方士之态。”

董昭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次笑得很不自然,继而又道:“笑话也罢闲谈也好,不过让明公开心解闷,整日忙于军务也够操劳的了。在下曾在袁本初麾下当过魏郡太守,熟知此地一些掌故旧闻,明公可有兴趣听听啊?”

“好啊,你说吧。”曹操望着董昭雍容的脸,预感到他要讲出件不平凡之事。

董昭清了清喉咙:“明公熟读诗书通晓经籍,上古久远之事在下就不说了,想必您也都读过。在下就说那黄巾的首领张角……”

曹操赶紧打断:“咳!公仁怎么提起反贼来了?”

“反贼也罢英雄也罢,俱是作古之人,此处又不是朝堂金殿,咱们说说又有何妨?”董昭见他不再反驳,继续道,“那黄巾张角本是巨鹿人士,也曾读书为吏,精修奇书《太平经》,能书符念咒为人治病,门生徒众本乡最盛,但起兵之日却舍近求远偏偏在邺城举事,兵势骤起先攻真定,不南下反而北上,明公可知其中缘故?”

曹操渐渐听进去了,不禁蹙眉摇头:“此事诚不可解!当年张角之徒马元义在京畿遭擒,被先帝车裂于洛阳市集,我也曾亲眼得见。张角闻知此事仓促举兵,纠合天下八州之众,是想要倾覆大汉社稷。按理说要行此非常之事,该火速进兵河南,他不但不急着南下,反而起于邺城北取真定,此举不合乎常理啊!”

董昭捻髯而笑:“明公若依用兵之道自然想不通,但听音辨意也就不神秘了。邺城举事先取真定,其实就是取义‘大业可定’嘛!”

听他这么一说曹操便明白,倒觉一阵释然:“这张角毕竟是江湖术士,凭这等手段愚弄百姓,又能成什么大事?”

不料董昭又道出一句更加意味深长的话:“张角是个愚民之贼,但袁本初、袁公路兄弟可不是江湖术士哦……”

“这与袁氏又有何相干。”曹操慢慢收起笑容。

“此中干系非同小可,倒与一句谶语有关。”董昭说到这儿突然戛然而止,转而建议道,“邺城审配尚有少许兵马,若发现主公在此窥探,偷开城门派兵突袭可大为不妙。还请主公将火把熄灭吧。”

曹操觉得董昭的顾虑有些多余,邺城缺兵少粮已是囊中之物,怎么有能力突破重围来这儿突袭呢?不过又见董昭二目炯炯望着自己,情知其中似有什么缘故,便抬了抬手道:“也好!把火熄了吧……”许褚一直在后面伺候着,赶紧叫卫兵把掌中火扔到地上踩灭。

今夜是阴天,火光一熄马上黑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了无声息,远处邺城敌楼上的几个亮点似在空中悬浮一般。安静了好久,董昭才轻轻呼了口气,缓缓道:“刚才在下说到一句谶语,其实明公也一定听说过,就是《春秋谶》所言‘代汉者,当涂高’。(“代汉者,当涂高”是中国历史上流传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谶语,出自《春秋谶》,也载于《汉武故事》,并于《后汉书》《三国志》《晋书》中多次提到,解释方式不一)”

黑暗中任何人都瞧不见曹操的表情,只听他缓缓道:“仲康,我与公仁有些事情要谈,你们暂且回避。”

“诺。”许褚不敢多问,料这僻静之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董昭也不至于谋害主公,便领着人摸黑下了山坡。

待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远,曹操才又开口:“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还是那句害人不浅的话,当初袁术因此语僭位,落得个什么下场,公仁不会不知吧。”

“那是袁公路解得不对,‘当涂’之‘涂’可通‘路途’之‘途’是不假的,却绝非他名字里有个‘路’字就可以应天命。这句话其实另有深意。”

曹操既觉好奇,又有一丝负罪感,讨论这个话题是太过悖逆,因不便开口相问,便揶揄道:“谶纬(谶纬,古代图谶和纬书的合称。谶是方术之人编造的预示吉凶的隐语和图画,纬是附会儒家经义衍生出来的一类书。文中提到的《春秋谶》、《河图会昌符》都是两汉间八十一部谶纬书的名目。谶纬是儒家学说衍生的迷信产物,没有科学依据,但其中一小部分也逐渐演变为主流的传统文化,例如“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三纲理论就出自谶纬)之学老夫素来不信,可不似袁绍那般用心于此。”当初官渡之战,曹军夺取河北军大营,在袁绍军帐中就缴获了大量谶纬图书。

“信与不信本没什么不同,有人即便弄懂了,不是天命所归又有何意义?其实谶维之学本出于河图洛书,《易经》有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昔日伏羲氏偶见龙马衔甲,赤文绿字,甲似龟背,袤广九尺,上有列宿斗正之度,帝王录纪兴亡之数。孔子虽精研此中奥秘,然不敢改先王之法,于是阴书于纬,藏之以传后王。谶纬之学与《易经》相合,又谕《洪范》五行之理,可见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曹操见他强辩,冷笑道:“古人之学高深莫测,可今人之谶纬乃牵强附会曲解文意。安能与河图、洛书相提并论呢?”

“也不尽然吧。”这茫茫黑夜给董昭壮了不少胆子,不再看曹操脸色说话,“虽有王莽崇信谶纬伪造符瑞,然不可因一人之故而尽非其学。我朝光武帝乃一代中兴英主,也颇信此道。他在南阳起兵,鉴于‘刘氏复兴,李氏为辅’之说;其登基称帝,则奉赤伏之瑞(赤伏之瑞,刘秀几度被臣下劝进都不肯称帝,直至有人自谶纬中抄录了一张“赤伏符”,上写,“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刘秀看后自以为得天命,继而称帝);祭告天地,皆援谶语为言;他用孙咸为大司马,王梁为大司空,亦以谶文所选;云台二十八将,上应群星列宿;只因夜读《河图会昌符》,而封禅泰山;又设立灵台、辟雍、明堂,(灵台、辟雍、明堂,都是古代的礼制建筑;灵台是用于观看天文星象的;辟雍是用于讲授礼仪的;明堂是用于发布政令的。但是王莽、刘秀时代的这三个建筑,都用于宣布图谶,是国家性质的谶纬传播机构)宣布图谶于天下。若依明公之言,难道光武爷这些做法都是错的吗?”他把开国皇帝的“成功经验”搬出来,曹操如何反驳?

曹操只是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心中却有无限感慨——若是一年之前问我,我会直言光武帝迷信谶纬是错的,但现在不这么看了。一个人若从平头百姓跻身帝王,那是何等逾越之事?若不借天命相助,何以役使世人 ?天命说到底还是人意罢了……

“代汉者,当涂高。”董昭半天听不到他回话,便不温不火解释道:“在下曾听太史、博士私下议论,其实‘当涂高’说的是魏阙(魏阙,又名阙、双阙,古代礼制建筑,指宫门两侧的瞭望楼),这大路两侧又高于路途的自然是这件东西,而魏阙又有朝堂之意。如今明公脚下就是魏郡之土,邺城就是魏室基业发祥之地。若按此论而言,得魏者既得朝廷、得天下。”

说到此处曹操才插话:“魏阙本是楼阁,其实与朝堂无干,不过是《庄子》所云‘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此后书生言之便道其是朝堂。”

哪知董昭却笑了,反问道:“此言具体出自《庄子》哪一篇,明公可知晓?”

“有何不晓,乃是《让王》篇。”这名字出口,曹操倏然沉默了。

“让王……”董昭低声沉吟着,“这天下也是可以相承相让的。‘重生,重生则轻利’,只要有德于天下苍生,谁在那个位置上又有何不同?只是世人冥顽不灵,纷纷舍本逐末,不修文德功业,只是一味追求谶纬名目,所以才纷纷败亡。袁术妄自尊大,张角、袁绍自以为得邺城就可以得社稷,殊不知楚王问鼎,在德不在鼎。能够身登九五安享天下者必须是德济苍生之人……”他说到这儿稍定片刻,又补充道,“换言之,只要是德济苍生之人就有权身登九五安享天下!千古际遇若电光石火稍纵即逝,若不能抓住便只能叫后人扼腕叹息喽。”

这样露骨的暗示曹操岂能听不出来?但不知为什么,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董昭心里格外忐忑,虽是出己之口入他之耳,但谁知道他能否赞同。刚想偷眼瞧瞧他脸上神色,恰逢一阵更阴暗的乌云飘过,把那最后一丝朦胧的月光也给遮住了,四周一片漆黑,连人影都看不见了,漆黑之中只听曹操轻轻问道:“你……说完了吗?”

“没有。明公还想继续听吗?”董昭又把问题抛了回去,却良久不闻他答复,于是壮壮胆子道,“在下姑妄言之,明公姑妄听之。”

一切都沉寂在黑暗中,两人相对而不相视,董昭的话渐渐深邃起来:“在下曾听到些传言,当初天子被李傕、郭汜所迫,兵败曹阳之时本打算乘船循河向东,到兖州或者冀州安身。可是太史令(太史令,也简称太史,是古代掌管编写史书、天文历法等事务的官员,隶属于太常寺之下,地位不高)王立说太白经天、荧惑逆行,天象不利于天子沿河东下,所以才改道北上,渡河过轵关驾幸安邑。”

“真是无稽之谈!”曹操一阵冷笑,“这件事的经过丁冲跟我讲过。当时杨彪反对乘船而下,说弘农有大小滩涂三十六座,河汊交错不利行舟。侍中刘艾曾当过陕县县令,比较熟悉地形,也不同意走水路,皇上是听了他们建议才决定渡河去安邑。这跟天象根本扯不上干系!”

“诚如明公所言,的确有河道的原因。”董昭并不反驳,“可是到安邑之后,天子立即郊祀上帝,若不是天象有变,皇上未脱大难何故急着祭天呢?”

曹操没有说话,似乎是被他的话问住了,发生异相天子祭天,这是完全合乎道理的。董昭见他半天无法作答,继续道:“在安邑落脚之时,王立私下对刘艾说,天象变幻无可更改,可避一时但不可避一世。太白经天、荧惑逆行(太白,即金星;荧惑,即火星。所谓“太白经天、荧惑逆行”,其实是指金星与火星在天文观测上出现重叠,从现今角度来看,不过是行星运动的正常现象),两者早晚是要交汇在一起的,而火金相遇乃是革命之象。汉室国祚……国祚……”

“如何?”

董昭压低声音道:“汉室国祚将终,魏晋之地必有新天子将立。”他说到这里只听曹操发出一声叹息,并无其他反应,便越发放开胆,“后来王立又对当今天子说,天命去就五行不常,汉室天下属火德,代火德乃是土德,承继汉室的乃是……”董昭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知后面的话说出来曹操将有何反应。如果他不幸动怒,那自己一门九族尽皆死于屠刀下;可是若他不怒,那自己日后的富贵就是铁定的啦!董昭虽已决心赌上一把,但话到嘴边还是不禁顿住了。

隔了好半天,曹操又阴沉着嗓子道:“你把话说完。”

“请明公准在下一事,在下才敢说完。”

“什么事?”

董昭磕磕巴巴道:“请明公许诺,在下说完之后,无论明公是喜是怒,都不可加罪在下。”

“嘿嘿嘿……”曹操突然挤出一阵阴森的笑声,“董公仁,这里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老夫即便答应你这条件,无人目睹无人见证,日后反悔你又能奈我何?”

董昭一激灵打了个寒战:我错了!曹孟德一生何曾受制于人 ?天子有无尚在他手,当今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制约他!我虽可以进言,却没权利与他谈条件……想至此董昭双膝一软瘫倒在地,明知曹操看不见,还是咚咚磕头请罪。

“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可以杀了你!”

董昭哆嗦得如同风中的树叶:“明公饶命……”

“为人臣者有可道之言,有不可道之言。倘行错一步,便是获罪于天无可恕也……”曹操的声音似冰雪般寒冷,不过这话却一语双关,似乎是在指责董昭,而又像是提醒自己。

祸到临头须放胆,事到如今只能死中求活。董昭十指狠狠扣着沙土,把牙一咬把心一横,猛然昂头道:“既然说一句是死,都说了也是死,下官满腹忠心为了明公,索性都告诉您吧!天象所示人心所归,承继汉室江山的乃是魏国社稷,日后得天下者必定姓曹……”

“放肆!你妖言惑众!”

董昭只觉颈间一凉,似乎有把利剑已经贴在了脖子上,四下黢黑看不清楚,他再不敢轻举妄动,不顾一切辩解着:“此事千真万确!在下当年奉张杨之命到过安邑,并非道听途说!那太史令王立现还在许都,侍中刘艾为当今圣上记载起居,在下岂敢拿他们造谣……”

“住口!”曹操断喝一声。

这夜晚如死一般寂静,万物都融化在阆阆无垠的黑暗中,没有一丝生息。董昭瘫在地上,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底深渊,瞪大了眼睛却只有满目漆黑,霎时间恐惧如颈间利刃紧紧慑住了他。他一动也不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远处传来曹操浑厚的声音:“今夜可真黑啊,咱们都成了睁眼瞎,这等时候说的话才真叫瞎话呢!古人又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聊聊也就罢了,以后不可再提。”

原来他已经悄悄走远……

清风袭来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又重新铺满大地,一切又都渐渐清晰。董昭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耗竭,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他呆呆望着曹操带着众卫士远去的背影,依旧感到颈间凉飕飕的,伸手摸了一把——哪里有人把剑架在他脖子上,那不过是偶然吹来的一阵凉风。

董昭笑了,笑自己太过小心,也太过多余。人总是会随着境遇而改变,万事都是水到渠成。世上根本没人能引领曹操的心志,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想……

第十二章 邺城失陷,曹操攻破袁氏大本营

【邺城失陷】

转眼已到了深秋八月,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凛冽的西风席卷着枯叶败草奔向无垠的远方,一去不回。不知有多少无助的生灵将在这个残酷的季节里终结它们的生命。哪怕它们曾生机勃勃,曾摇曳多姿,曾毫无顾忌地向这个世界展示自己,但到头来终究逃不过死亡。正如这座曾经辉煌又饱经磨难的邺城,再强硬的抗拒也改变不了陷落的宿命。

粮食吃完了,马匹杀光了,树皮剥尽了,草根挖绝了,唯一能充饥的办法只剩下人吃人啦!可是以邺城现今的情势,恐怕连人都不能再吃了。被曹军围困半年之久,百姓和士卒饿死者、病死者、逃亡者不计其数,为了掩护李孚出城送信又放出去一大批,突围一役之后更是没活着回来几个,若是再肆无忌惮地纵容吃人,只怕连守城兵力都不能保证了,那还怎么抵抗曹军?虽然濒临崩溃,但为数不多的河北军依旧继续坚守,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失陷只是早晚的问题。如果说袁尚战败之前邺城尚存一丝希望的话,现在已没任何盼头了,所有人都是为审配的忠诚和固执而战。

这位河北的大军师已连续在城头站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休息,早被风霜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他须发凌乱面如枯槁,由于饥饿和疲劳站得都有些打晃了,但仍手扶女墙兀自坚持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红彤彤的双眼依旧犀利,还在凝望城外期盼着奇迹发生:或许袁尚还会领兵回来,或许大公子袁谭能浪子回头共御曹贼,或许荆州刘表将发兵奇袭许都,或许豫州后方会有人叛乱,甚至或许会有个霹雷从天而降恰巧击死曹操,或许再或许……但这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罢了。

蓦然一阵凉风拂过,夹着阵阵腐臭的气味,把审配从游离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城边壕沟中都是河北将士的尸体,他们是为突围而战死,因为处在两军弓箭射程之间,过了半个月也没人敢去收尸,现在已经腐烂、发臭。遭受这样的厄运并非是他们作战不力,而是那位来接应的少主子根本攻不进曹军营垒,这才白白葬送了他们的性命。自从袁尚败走,曹军的营垒已越来越向邺城集中,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而曹操缴获的白旄、金钺、军旗就悬挂在辕门处,时刻冲击着守军的心理防线。审配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袁氏即将败亡。

“邺城将士听真!罪臣袁尚已抛弃尔等逃亡幽州……速速开城门迎接王师……曹公有令,若尔等主动献城朝廷概不论罪,若抗拒到底城破之日邺城鸡犬不留……邺城将士听真!罪臣袁尚已抛弃尔等逃亡幽州……”曹军每天一次的劝降喊话又开始了,这次来的是辛毗,骑在马上高举白旗,所带的几十名士卒抻着脖子使劲叫嚷,个个都是得意洋洋的表情。

审配一见此景气上心头,自腰间摘下画雀弓,习惯性地随手摸箭,意欲射辛毗落马,但摸来摸去箭囊中空空如也,这才想最后一批箭也已射光了。便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使劲砸去,那石头不过轻轻地画了一道弧线便坠落到城下的尸堆中,离着辛毗还八丈远呢。审配怒火兀自不消,趴着女墙破口大骂:“辛佐治,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小人!食袁氏之禄反而谄媚国贼,卖主求荣败坏家邦,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有何脸面见河北父老?我恨不得食尔之肉、寝尔之皮!”

辛毗隐约听到了他的喊话,赶紧策马凑前几步仰首喊道:“正南兄别来无恙啊?连日守城辛苦不少,恐怕城内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吧!小弟有几句良言奉劝审兄。”

“呸!”审配又骂道,“休要废话!你这卖主求荣的龌龊之徒,花言巧语还能骗谁?”

卖主也非辛毗本意,但事已至此恰如黄泥巴抹在裤裆上,不是屎也是屎了。辩解毫无益处,他只得厚着脸皮劝道:“审兄道我是卖主求荣之徒……也罢!小弟暂且承认,我是出卖了大公子,但袁氏兄弟昏聩暴戾,此等无道之主保他作甚?识时务者为俊杰,曹公乃奉王命征讨,降之未为不义!”

“一派胡言。”审配故意冷笑,“曹贼乃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僭逆之人。攻城夺地所为一己私利,大丈夫就该敢作敢为,此等冠冕堂皇之言岂能欺瞒世人 ?你当天下之民都是傻子吗?”

辛毗见他固执不听,索性又看着城上的士兵喊道:“城中的百姓和将士苦若倒悬,审兄难道就狠心叫他们活活饿死吗?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妻儿,难道就不为他们考虑了吗?”说着他扔掉白旗拱手一揖,“小弟愿替邺城百姓请命,愿审兄以苍生为念开城投降……”

这席话正触到守城兵士的心思,众人无不凄然,有两个眼窝浅的当场落泪。审配见此情景不禁恐惧——想要玉石俱焚为袁氏殉节看来并不容易。弓箭已射光了,滚木礌石也没了,现在守城用的是自民房拆下的砖瓦和兵卒的尸体。曹军只要再猛攻几日,这座城池肯定失陷,但人家偏偏不攻了,根本不屑于耗费军力,只需用饥饿和恐惧做武器就足够了。绝望感就像可怕的伤寒,只要萌生就会迅速蔓延开,当初信誓旦旦保卫袁氏的将士都被传染了,每天都有人坠城投降,而辛毗、董昭、许攸等还在想方设法招降纳叛。人总是会有求生欲望的。如此下去必然哗变……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审配咬了咬牙,猛然断喝道:“住口!少在那假仁假义,你岂是为邺城百姓请命?你为的是你家的亲眷,乃是一己私心!”他甩脸呵斥军兵,“来人呐!把辛氏满门给我押到城上来!”

辛毗闻听此言颜色陡变:“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嘿……”审配笑得恐怖狰狞,“我要您好好体会背信弃义卖主求荣是何种下场!”

辛毗瞧他那笑容吓得毛骨悚然:“你、你若敢动他们一根毫毛,城破之日我饶不了你!”

“哈哈哈……”审配仰天大笑,“我根本就没打算活着!”

他们这一吵一闹惊动了曹营,不少兵士围拢过来。但见片刻工夫城楼上拥拥挤挤站满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身披枷锁哭哭啼啼。审配卖狂道:“辛佐治,我恭喜你,你那结发之妻已饿死狱中了!”

辛毗闻听这刺心之语一阵感伤,十几年来夫妻恩爱,想不到她到死都未能见上最后一面……还未缓过神来,又见审配抓过一中年妇人按到女墙之上——乃是他兄长辛评之妻。那妇人早就吓得涕泪横流,伏在墙头瞅着兄弟呜呜地哭。

“嫂夫人!”辛毗喊得声嘶力竭青筋暴起,“审正南,你这疯子意欲何为!”

“我意欲何为?哈哈哈……”审配二目流出凶残之光,朝身边的士卒轻轻挥了下手——但见寒光一闪鲜血狂喷,那妇人的头颅已坠落城下。

“嫂夫人……”辛毗恨得连拍马鞍,又见城上士兵推搡过来一位老人,“叔父大人!审配你快住……”话未喊完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已经掉下来了。

“啊……”辛毗大叫一声坠落马下,狼狈爬到城边,抱住那血淋淋的人头放声痛哭,“叔父啊……我要为你报仇……”

审配兀自狂笑:“你要寻我报仇吗?糊涂啊糊涂,若不是你出卖河北之地,岂会害他们身首异处?”他原本是想借杀人立威防止士卒投降,但此刻却被一种强烈的泄恨感所纠结,行事越来越扭曲。城上众家眷见此情景都知大限将至,大人哭孩子闹,有人要逃脱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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