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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1-10)-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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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看她实在不像是两面三刀之人。”丁氏低头想了想道,“咱们姐妹和和气气过日子难道不好吗?像你这样挤对她,也难免她回头算计你,这样下去哪儿还有个完呀!”
“话虽这么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姐姐!大丫头,还有将来再有别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叫她抱,要是她使坏您可怎么办呀!我的亲姐姐!”刘氏叹了口气,忽然趴到姐姐耳边,“我可能也有喜了。”
“真的?可得留意身子啊。”
“那是自然。”刘氏虽这样说,但眼神有些暗淡。前番曹操举孝廉之时,与她颇有鱼水之欢,因此产下一子,起名叫做曹烁,可是没过月就死了。刘氏不但没得儿子,反弄了一身病,这次又怀孩子,时而感觉身子不支,恐怕这孩子不容易生。
丁氏了解她的心思:“你要是感觉不好,可得赶紧……”
她话未说完,环儿忽然连蹦带跳跑了进来:“丁姐姐,我给大丫头刻了一个小木人!”说着递给丁氏。
“好妹妹,你真懂事。”丁氏摸摸环儿的小脸。
刘氏却又悻悻道:“大丫头睡觉了,环妹妹先出去玩,一会儿她醒了你再进来。”
“那好吧!”环儿蹦蹦跳跳又去了。
“你看你,跟个孩子也这么凶!”丁氏抱怨她。
“我不是冲她!她姓环,狐媚子姓卞,真不知道他们算是哪一门子亲戚,主不主仆不仆的!咱们夫君也是,竟带回来一家子,又是小舅子又是小姨子的。夫君也太荒唐了……”
丁氏叹了口气,她也对曹操有许多不满。姐俩就这样对坐着各想心事,半天没再言语……
这会儿客堂里分外热闹,曹操、卞秉、夏侯惇、夏侯渊、曹德这五个一同遮掩桓家人命案的兄弟又凑到了一起,两位叔父的大丧忙完,大家总算可以坐下来推杯换盏了,有谈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不管怎样,现在也算是风平浪静。子孝、子廉服孝不能饮酒,今天就咱们五个吧。看了父亲新来的书信,他跟曹节接洽得不错,咱们曹家有东山再起大有希望。大家该缓口气了吧。”曹操边说边思量,他大致也猜得出父亲又破费了多少。
“兄长,你还没罢官回来那会儿,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了吗?皇后被废,宋酆下狱就已经人心惶惶了,诏书一下来全族的官都给罢了,这还了得?七叔私底下把毒药都预备好了,要真到了事不可解的地步,就一家老小凑在一块自杀算了。”曹德说到这儿大伙都笑了。
说到曹胤,曹操一皱眉:“七叔的病越来越厉害了。大家可要留心点儿。”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沉重:曹家虽然地位显赫,但毕竟是靠宦官起的家,曹嵩、曹炽、曹鼎虽然都曾身居高位,却未见得有什么才学德行,唯有七叔曹胤是这个家族中的奇葩。他德才兼备为人和善,在乡里有良好的口碑。但就是这样一块无瑕的美玉,却因为顾及家世一辈子都没有为官。如今两个兄长的死,又给他带来沉重的打击,卧病在床几乎不能走动,这对于曹家无疑是一个遗憾。
曹操喝了一口酒,又接着道:“阿德,你多预备些东西,另外我从顿丘带来些驴胶,明天咱们去看看他。”
“成!”曹德忙着给大家满上酒,“先不提七叔的事,兄长前不久把我害得好苦呀!”
“怎么了?”曹操莫名其妙。
“还怎么了?我问你,我那卞氏小嫂的事儿是如何被爹爹知道的?连累得我跟着倒霉,爹爹一连来了两封信,骂得我狗血淋头,说我不诚实不孝顺,和你一块骗他,还说我人小鬼大窝藏罪人。”
“好兄弟,这事儿我也不知情,我前脚叫秦宜禄来接人,后脚爹爹就知道了,多少有点儿邪!”
“邪什么?爹爹的眼线到处都是,过去在洛阳你一言一行他全能知道,我早就说过这样的事儿瞒不过他,不如实话实说。你就是不信,怎么样?把我也搭进去啦!你正正经经纳人家当妾也不要紧,来信告诉我一声呀!你那儿都没事儿了,爹爹来信问我。我这儿还帮你编瞎话呢!全都露馅了,他能不火吗?”曹德啧啧连声,“依我看,你派的那个秦宜禄本身就有问题,那小子精得眼毛都会说话,到了爹爹那儿还不知道说什么了呢?”
“不会吧……他有这么大的胆子?”曹操还是对秦宜禄坚信不疑。
“你们听听!他还是纳妾了吧!”夏侯渊听了他俩的话,朝卞秉挤了挤眼,玩笑道,“当初我就说你这姐夫心思不正。你现在琢磨琢磨这事,在桓府看上你姐姐了,然后就借着杀人抢亲,抢完就藏起来,让他弟弟把你们看得死死的,再一步一步往小妾过渡!瞧他多奸诈呀!”
“哈哈……”卞秉嬉笑道,“你说得对!我这就上衙门告状去,告你们四个!”
“这里怎么还有我们的事?”夏侯渊不解。
“你想这道理呀!我姐夫是杀人在逃又是强抢民女,二哥是窝藏要犯知情不报。元让大哥从中教唆,定下奸计。大个子你呀,是代罪顶替,也得挨板子!”
大伙闻此言全乐了。曹操猛然想起连累夏侯渊坐了这么久的牢,经过这两场丧事都忘了,忙端起酒道:“妙才呀,你为我受苦啦!”
夏侯渊端起酒来一口灌下去,抹抹嘴笑道:“受苦倒谈不到,就是闷得慌!整天跟衙役班头们吃肉喝酒,连牢门都不锁,想出来就出来,晚上回去睡觉就成了。说是坐牢,一年半下来长了一身肉!哈哈……要说王吉那是鼎鼎大名的酷吏,对咱们家可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说到酷吏王吉,曹操不禁后怕。生死原只悬于一线,要是王甫彻底翻脸要曹家满门下狱,恐怕都等不到朝廷处置,就得被王吉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祸害死。
夏侯惇却没想那么多,见兄弟得意扬扬便劈头训道:“你小子也是,闲着没事练练武,跟那些衙门小人厮混什么?”
“冤枉我喽!我可练了!”夏侯渊满不在乎。
“练了?”
“就跟那些衙役牢头练的。”夏侯渊一扭嘴,“我把他们都练趴下了,后来都不敢跟我来了,要不怎么请我喝酒吃肉呢?”
众人不禁哄然大笑,曹操灵机一动,也笑道:“妙才,我可得好好报答报答你。”
“孟德莫要提报答的话,”夏侯惇插了嘴,“我家老祖宗夏侯婴就曾经替高祖爷顶过罪,我们夏侯氏顶罪可是有历史有经验的。”
曹操却笑得很神秘:“这一次,我可一定得报答。”
“客气什么?咱们兄弟间还提什么报答。”夏侯渊一摆手。
“那不行,这事我琢磨很久了,你到现在还没有成家,我想做主把我妻子丁氏的亲妹妹许配给你。”曹操认真说道。
“哦?”夏侯渊一愣。
曹操凑到他耳边说:“你小子放心,跟我那婆娘不是一母所生,比她漂亮多了,你艳福不浅呀!”别看夏侯渊外表粗狂,却也是个薄面子的人,一听这话脸都红到脖子根了,用大手挠着后脑勺嘴里支支吾吾:“我不讨婆娘、不讨婆娘!”
“胡说!”曹操抓住他的手说,“婚姻大事乃人之常情,哪儿有当一辈子活鳏夫的道理?成了婚才不愧那‘大丈夫’三个字呢!”
“这个事……这个……”
“这个事就这么定了!”夏侯惇一拍大腿,“你这大傻子,还笑话人家抢亲,人家给你提亲你都不会应承。孟德,我做主了!这亲事我们妙才答应了!”
“好!”曹操端着酒站了起来,“咱们可连了亲了!”
“孟德!你先坐,我也得向你提一桩婚事。”夏侯惇神秘地一笑。
“向我提?谁家姑娘看上我了?没关系,我是多多益善。”
“我可不是玩笑,是诚心诚意向你家求亲的。”
“哦?”曹操不太相信,“你说说。”
“我给我二小子求亲,要你们家大丫头给我当儿媳妇。”夏侯惇表情严肃,直勾勾瞧着他。
曹操愣了一会儿:“这……成!你们老二懋小子嘛!那孩子长得俊,岁数也合适,这个娃娃亲不错!既然元让开了口,从今儿起,你家夏侯懋就是我曹孟德的娇客啦!”
“好好好!都端酒!都端酒!咱们都做了亲!”夏侯渊也站了起来,伸手就拉一左一右的卞秉和曹德。
“这里怎么还有我们俩的事儿呀?”卞秉个子矮,生生被他提拉起来。“怎么没有?你姐姐嫁了孟德,就跟嫂子算是干姐们了!你姐姐的干姐她亲妹妹嫁我,你也算我小舅子啦!”夏侯渊笑道。
“这怎么这么乱呢!越听越像绕着弯骂我。”卞秉一吐舌头。
夏侯渊又道:“看我们这儿定亲,你心里痒痒了?要不我替你向环儿也求个亲?省得你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吹笛子。”
卞秉臊了个大红脸:“你可别瞎说,我们是干兄妹。”
“你哄谁呀?少废话!喝!”夏侯渊提着他耳朵要灌,又见曹德不声不响把盏撂下了,便嚷道,“子疾,你别撂下呀!要不咱俩也做亲,你婆娘不也生了个闺女嘛,将来我有了儿子让她当我儿媳妇。”
“嘿!我曹家的闺女都给你们夏侯家呀!”曹德冲曹操笑道,“哥!你听见没有,他儿子连影儿还没有呢就把我闺女定出去了。你闺女嫁给元让他儿不说,连小舅子小姨子都搭进去了,咱这买卖可赔大方了!”诸人哈哈大笑,唯有夏侯惇与曹操相视无言,有些秘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曹嵩是曹家养子,实际上原本就是夏侯家的孩子,是夏侯惇的叔叔!这是夏侯惇的父亲临死前告诉他的,此次进京曹嵩也含含糊糊承认了这回事儿,所以曹操的女儿嫁到夏侯家等于嫁回本家,这门亲戚也就算是落叶归根了!
可是他们俩也没有料到,夏侯渊的几句戏言日后也做了真:十五年后曹德的女儿真就嫁给了夏侯渊的儿子夏侯衡。不论曹氏与夏侯氏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两家的亲戚关系却注定世世代代纠扯不清了。至于环儿日后的郎君,他们却全都估计错了!
当晚曹操喝了不少,但他已经跟丁冲、鲍信、楼圭这些酒鬼练得好酒量,并没有什么醉意。夜已经深了,他轻轻踱进后院,本想蹩进卞氏的卧房,一抬头却见正房里还闪着灯光。他轻轻蹭到门前微微推开道缝往里瞧。丁氏正坐在织机前忙着穿梭,这位夫人虽然容貌平庸才识浅薄,但勤劳贤惠倒是无可挑剔的。
“你还没睡?”曹操轻轻走了进来。
“哦?”丁氏没有想到丈夫会来自己房中过夜,“你来了。”
“白天伺候这帮闲人、照顾孩子忙一天了,还不睡?”曹操说着准备宽衣。
“大丫头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困了,我哄了她半天,才刚交她奶娘抱走。”
“你这又是做什么?”曹操好奇地问。
“织些布,做些鞋和香囊!”丁氏边忙边说。
“你真是瞎操心。”曹操笑了,“家里的东西都是京城带回来的,全是上好的,哪儿还用得着自己做?”
“那可不一样。”丁氏停下手里的活儿,接过曹操脱下的衣服道,“现在你也不是官身了,虽然家里积蓄不少可毕竟没了俸禄,大手大脚惯了,光指着田产怎么成?有道是坐吃山空,我闲下来做些东西,交些贩夫也算是一笔小钱。积少成多,谁知道将来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曹操看着妻子,暗暗思量:“她真是傻得可爱,曹家根基这么硬,只要躲过此难,将来还会有什么难处?要是躲不过此难,再多的积蓄也是便宜了他人。”夫妻俩躺在床榻上,只有榻旁一盏微弱的油灯还亮着。两个人都没睡着,仰着头想着各自的心事。
此刻屋里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喘息声。就这样熬了一阵子,丁氏才叹息道:“时辰不早了,快歇息吧!明儿我去帮七婶子熬药,再回家把妹妹跟妙才兄弟的婚事说一说。”
“嗯。”曹操翻身吹灭了灯。
这会儿丁氏的手已经不安分地伸了过来,可是曹操对她没有一点反应。丁氏见丈夫不理她,只得把身子转了过去。
没了灯光,曹操心里平和了许多,但依旧没什么睡意,脑子里乱乱的。扭过头来,望着背对自己的妻子。那朦胧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撒在她身上,她总是把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丰腴的脖子,在她散开的乌黑长发装点之下,那张平庸的面孔似乎已变得朦朦胧胧。
丁氏突然说话了,那声音好软弱好无力,而且还带着点酸楚的味道:“夫君,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奴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仕途的事要慢慢来,这急不得的。”
一瞬间,曹操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无数情景:当年是她精心照顾着自己的起居;是她张罗着为他纳娶刘氏;是她十月怀胎给他生下女儿;是她每日在织机前辛勤忙碌……
曹操猛地掀开被子从后面抱住她,随即扳过她的身子——在月光下曹操看见她眼里正噙着泪水。他不再犹豫什么,轻轻吸吮着她的泪水,在她的耳畔吐露着情话……
第十六章 皇帝一句话让曹操咸鱼翻身
【改换门庭】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家的事情是不能够轻易插手的。
权势已达到顶点的王甫始终不明白:自有帝王的那一天起,凡是戕害皇后之人,哪怕是受皇上授意而为,必定不容于同僚,不容于世人,到头来也必将不容于皇上!
光和二年(公元179年)三月,刘宏再也不能容忍王甫的跋扈了。在他的授意下,一时间弹劾表章如雪片般飞入省中。索要贿赂、盗窃国宝、戕害宗室、屠杀士人、结党营私、挑起战乱、荼毒皇后……无数的罪行被揭发出来。刘郃、陈球等素来仇视他的大臣也从旁鼓动,刘宏便顺水推舟,将王甫和他的义子王吉、王萌打入天牢。
恶人自有恶人磨,王甫在狱中遇到了他的克星,早就恨他恨得入骨的酷吏阳球。阳球哪里管什么王法律条,不待诏命就将王甫父子以乱棍活活打死,曝尸街头。
随着这爷俩的死,原先攀附王甫的人开始大倒其霉,于是段颎也被糊里糊涂地提着耳朵灌下了一碗鸩酒,结束了毁誉参半的一生。王甫这个曾经左右着朝廷命运和无数人生命的大宦官终于完了。直到他死后的多少年里,他的残忍和奸诈还隐约出现在不少人的噩梦里!
不过当时受益最大的人却是皇帝刘宏,谁也没料到,他在处死王甫之后转手就将刘郃、陈球、阳球等强硬派大臣也处死了。此刻的刘宏再不是那个懦弱的小皇帝了,通过一系列的政争,他已经把宗室、党人、外戚、宦官、权臣这几支势力全都踩到了脚底下,以后再无人敢公然挑战他的皇权了!他开始乾纲独断,将亲信宦官张让、赵忠以及苦心培养的鸿都门心腹推到了前台,一轮政治清洗已经无声无息地完成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命运真是和曹家人开了一个玩笑。本来曹嵩是王甫的死党,是理所当然地被处置者,却因为宋后一案成了受害者、成了被王甫迫害的对象。加之曹嵩贿赂新的宦官势力,曹家竟因此戏剧般地躲过了这场政治清算。
曹胤家的房子是曹氏一族中最寒酸的,远比不上曹嵩、曹炽、曹鼎这些家的产业阔绰。曹胤虽然有着优于几位本家兄长的声望,但是毕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乡间隐士,离开了谯县便无人知晓。他自小失去父母,又身体羸弱,是仰仗着祖业才成家的。由于自身不富裕,婚姻情况也十分简单,只有一位夫人,也还不曾生养过。即便他的生活如此不幸,曹胤平日里的花销也没怎么节制过,他风雅气派自然少不得用钱的地方,当年抚养曹操四年从来没有计较过什么,但凡族里比他更潦倒的亲戚张了口,也绝对全心周济,那真是钱在前面人在后头。天长日久这样外场(阔绰讲面子),加之自己心疼的毛病费钱费药,日子也就过得越来越拮据。最后家里连一个佣人都没有了,里里外外全是他夫人亲手张罗。
如今曹鼎、曹炽相继离世,这对他是很大的打击,使得他那心疼的毛病越发不可收拾了,病来的时候疼得打滚儿,过去了就把人累得筋疲力尽。茶饭难下,入夜难眠,几个月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这段日子里曹操兄弟、夏侯兄弟、丁家兄弟,还有曹洪是经常来看他的。曹胤没有生养,本性却爱孩子,本族的后辈以及街坊邻居的孩子们常来看他。有时赶上他精神好,就给大家讲个故事,精神不好就抓一把糖饴或者乳酥什么的,总之不叫大家空着手回去。
转眼间一个冬天熬过,曹嵩打发人送来了喜讯——他官复原职了。曹操急急渴渴跑到七叔的跟前儿念信,告诉他王甫已经死了,曹家又可以高枕无忧了。曹胤躺在榻上听着这些事情,有一搭无一搭地插上两句:“哦?是吗?”“原来如此!”“这不就行了嘛。”总之都是这类无关痛痒的话——官场原本就离他太远了,富贵也不是他一生所欲所求的。他的心境就像一潭清水,任何风浪都不会使这潭清水泛起漪涟。
曹操着实费了一番工夫才将父亲这卷长得赶上半部《左传》的家信念完,低头发觉七叔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俯下身给他掖好被角,刚要轻轻离去就听院子里热闹起来了。
“哟!你们也来了!”这是七婶的声音。
“婶娘!快瞧瞧我们子廉兄弟,今儿穿得跟个傻姑爷似的!”这没大没小的,一听就是卞秉。
“哈哈哈!”七婶倒是笑了,“嗯,还真是一身好打扮。”
“您别听他小子胡说!”曹洪的声音粗声粗气,“我七叔呢?”
“在里面躺着呢。孟德也在,给他念信呢!快进去吧!”
曹操却迎了出来:“你们俩小点儿声,七叔睡着了。”说罢才看见曹洪穿了一袭大红衣服,红袍、红裤、红腰带,大红布的包头。他打小就身宽体胖可个子不高、汗毛粗重又是一张大黑脸,这打扮出来活似从灶膛里面蹿出来一块炭火球。
曹操一看就愣了:“你、你……这是干嘛?”
“神气不神气?我要当孝廉公啦!”曹洪得意扬扬。
“哈哈哈……”曹操又好气又好笑,“你快给我脱了去吧!这打扮是上任还是娶亲呀?你见过谁家的孝廉茂才这副模样,这样子非得把使君、郡将老爷们都气死呀!当官的脸还不都叫你丢尽了?”
曹洪还一脸懵懂,指着卞秉道:“我也琢磨不妥当,这都是你小舅子出的主意!”
曹操早见卞秉捂着嘴在后面笑得跟弯腰大虾似的,便指着他道:“你听他的?他故意拿你开心呢。”
“嚯!我不知道,这都串了好几家啦!”曹洪一吐舌头。
曹操把头一摇:这么个生瓜蛋子拿他怎么弄!甩脸对卞秉道:“你这小子越发没个样子,以为自己还是刚落草的孩子不成?成天游手好闲哄着这方圆十七八个孩子玩也就罢了,弄支笛子缠着环儿我也没说过你什么,怎么连他这等大事也戏耍上了?他真要是这身行头奔了郡里那是什么结果?”
“姐夫!瞧你说的!”卞秉不笑了,“当初我就说不跟你回来,可是你硬拉我来的。再说了这家里上上下下得多少孩子我哄着,你以为这是容易差事?七叔他老人家病着,心情必定不好,我给子廉打扮打扮往他眼前一推,七叔看了哈哈一笑,这不比吃什么药都灵便?”
“你还一套一套……”曹操有点儿挂火了。
“孟德别说了,”七婶插话了,“阿秉是好意,再说左右都是一家子人,开点玩笑算不得什么不是。阿秉常来给你叔吹笛子,又想主意哄他高兴,我还得好好谢他呢!”
七婶这么讲,曹操便不好再说他什么了,只道:“算了,咱们几个先走。七叔睡着呢,过了晌午再来。”
“别走呀!都进来!都进来!”不知道曹胤什么时候醒了,掀着门帘子朝他们招手。
“嘿!七叔您怎么起来啦?我们吵着您了吧!”他们三个人念念叨叨又进了屋。
曹胤坐下来,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打量着曹洪,半天才道:“你这是要当新郎官儿呀还是要过八十大寿!”指了指墙角的炭盆子,“哈哈……我看跟那刚拣出来的熟炭一样。”
还是卞秉嘴快:“您老人家上眼,这是咱们新任孝廉公!”
“孝廉?哈哈……哈哈哈……”曹胤笑得前仰后合的,“罢罢罢!这样的孝廉怕是要把郡将老爷鼻子气歪了的!”
“我就说不干这等营生的,可是我大伯生前有这个愿望。可这要是放我个县令,那差事我怎做得来,万一再碰上卞秉这号的二百五师爷,我还不知道出什么丑呢!依我说,趁早把这个缺让给别人,我去投军或者学夏侯元让就在衙门混个差事不更合适吗?抡板子打人我可最在行哩!”曹洪说着拍了拍胸脯,一席话把大家全逗乐了。
曹胤捋髯道:“你们这哥几个都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一郡才出一个孝廉,寒门家的公子有天大才学都摸不着边,似你这等人得了这个彩头谢皇天祖宗还来不及呢!还说风凉话。”
“可是我做不来呀!”曹洪咧着大嘴道。
“做不来可以学嘛,谁天生下来就会当官?”曹胤一点都不着急,“你先把心静下来,好好想想,你是要别人说你好还是要别人指着脊梁骨骂你?”
“那还用说,当然想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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