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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1-10)-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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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不知道。三足鼎立并不是结束,而是更大忧患的开始,所有的矛盾还在继续酝酿,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

怎么办,怎么办?百弊丛生的世道何时才能解脱?我泱泱中华、芸芸众生何时才能走出一乱一治、兴亡轮回的窠臼?

仲长统浏览着书,思索着这些疑问。《损益篇》《法诫篇》《理乱篇》看了一卷又一卷;想啊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好的答案。其实就算他想通了又如何?他能做到无私谏言,而当权者能无私接受他提出的主张吗?这些问题其实已困扰了他一辈子,他实在太累了……

夜越来越深,灯中的最后一滴油也即将耗

尽。他视线渐渐模糊,只觉身上越来越冷,仿佛坠入无底寒潭之中。慢慢地他松开了书卷,眼瞳也渐渐散开……可直到最后时刻,他不瞑的双目依旧在紧紧盯着《理乱篇》最末尾那句话:嗟乎!不知来世圣人救此之道,将何用也?又不知天若穷此之数,欲何至邪?

已是二更时刻,听政殿依旧灯火通明。曹操的梓宫还在路上,但魏宫的灵堂自曹丕奔丧之日就摆下了,祭品香鼎、白幔帐、长明灯,一样也不缺,列卿、侍中、尚书等臣都要穿孝服在灵前守丧,这些日子的公务几乎全是在灵堂中处置的。

元老重臣都是有岁数的人,实在不能夜以继日这么熬,没几天工夫,中尉徐奕、少府谢奂就病倒了。钟繇、王朗等人一商量,再这么熬下去,等到曹操下葬只怕他们这帮老骨头都得跟着一块埋啦!于是分做几班,轮换着休息,总之灵前常有人也就是了。可即便如此,众老臣还是劳累不堪。

月移花影夜静更深,钟繇、袁霸、贾诩虽守在灵旁,但都已在半睡半醒间。这时郎中令和洽迈着罗圈腿晃悠悠上殿来:“列公辛劳,轮到我们几个了。”寺人一旁打着灯笼,后面跟着何夔、邢甬,是来换班的。

钟繇费了好大力气才颤巍巍站起来,和洽一把搀住:“刚才接到扬州刺史温恢上报,于禁、朱光等人已至河北,怎么处置?”

钟繇头昏脑涨

,哪有心思再想这个?只道:“别急,先安排他们住馆驿,等大驾回来再处置。大王几次传书对于禁之事只字不提,怕只怕……”说到这儿钟繇感觉自己话多了,赶紧闭嘴——其实他担任相国与曹丕共事三年,对曹丕为人处世很了解,越轻描淡写不表态,处置起来越狠,由此推之于禁凶多吉少。这位新王表面儒雅,其实比他老爹更难伺候!

袁霸把白天接的公文归拢了一下,交给和洽他们,又道:“那边传来消息,夏侯惇快不行了,大王叫议一议,看给个什么封号。依我的意思,干脆晋封大将军吧。”这是汉以来的旧例,功勋卓著的大臣一旦病重弥留,朝廷总要给个体面的官职或封号以示厚待,也有冲喜的意味。

“咱曹魏如今也能封大将军了。”邢甬有些感慨,“昨天我去探望徐奕,病得不轻啊,恐怕熬不了几个月,那边夏侯将军也不行了。唉!先王这一去,带走这么多大臣,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咱这帮老骨头都多保重吧!”

钟繇三人下殿休息,出了听政门、升贤门,钟繇便欲西转崇阳门去中台就寝,却见贾诩慢吞吞还往南走,不禁笑道:“贾公,这么晚您还回府?”

贾诩回头道:“犬子差不多该在外面候着了。”

袁霸打个哈欠:“我真服了老兄,这份精神头我真比不了。中台偏阁早腾出来了,咱一块住在宫里多好?明早也省得奔波。”

“你们能住,我不能住。”贾诩笑道,“几位都是魏国臣宰,老朽一介外臣,守丧虽是奉大王之命,但不该居于宫禁,这是老规矩。”说罢拱手作别。

袁霸望着他蹒跚的背影,不禁摇头:“规矩虽如此,情理尚在,何必这么冥顽?此老也忒谨慎,走路都怕踩死蚂蚁。”

钟繇却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这不是谨慎,是高明……”

贾诩虽年迈,耳朵却好使得很,隐约听到他俩的话,却未加理会继续往外走,在他看来这些同僚并不真正了解自己——其实他也是曹操之死的受益者,因为今后再不会有人找他清算杀子之仇了,而且再熬些日子,等曹丕篡了汉统,昔日兵犯长安祸乱汉室之罪也不会有人再提,这两个背了半辈子的包袱终于能甩掉了。其实曹丕已经开始报答他协助定嗣之功,不单让他在丧期内参与国政,最近还把他在外为官的两个儿子贾穆、贾玑调到邺城,连未曾入仕的小儿贾访都被征为郎中,贾氏家族又兴旺了。

不过贾诩并未因此而高兴。曹操的死使他解脱,但不知为何又觉彷徨,似乎心里一下子被掏空了,对于一个七十老翁而言,今后还有什么事可做?谨慎也好,高明也罢,背后隐藏的却是无奈,这辈子的激情都在乱世的捭阖和隐忍中消磨殆尽了。

走出宣明门,灯光明显黯淡下来,贾诩

也觉累了,正想手扶宫门歇一会儿,却听有人呼唤——儿子贾访来接他了,还带个小孩,乃是贾玑之子,他的小孙儿贾延。

贾诩蹙眉,正想斥责儿子不该带小孩入宫,可是三两步凑过去,一把摁在孙子肩上,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拐杖!一干老臣还没有当众用拐杖的,贾诩也不便用,若叫儿子搀扶未免有摆谱托大之嫌;孙子不过六七岁,扶着他肩膀正好当拐杖,即便叫别的大臣看见也不至于说闲话,反而显得他祖孙亲近。贾诩欣赏地瞥了贾访一眼——好小子,不枉你伺候我多年,谨慎之道学了不少,总算够火候了。

灯火阑珊难掩贾访脸上喜色,如今他已是郎中,有入宫宿卫之权,进身有阶自是一喜,不过今晚他高兴的还不止于此:“父亲,我听说大王改朝换代后,打算拜您为太尉。”

“嗯?”贾诩有些意外,“怎会轮到我?天下无人了吗?”他有自知之明,曾辅佐董卓、李傕,名声不好。

贾访道:“父亲忒谦,现今除了华歆、王朗、钟繇之流,谁能与您相提并论?再说您岁数在这儿摆着,不用您用谁?”

贾诩想得很周全:“华王二人不必说,即便钟繇因魏讽之乱暂时不能任显职,长安还有个杨彪,四世三公汉室遗臣,改朝换代还不得拿杨家充充门面?”

贾访却道:“我听朱铄说,大王念及杨修之事是曾有意以杨彪为公,秘密派人问去访,老人家却说,‘遭世倾乱,不能有所补益。耄年被病,岂可赞维新之朝?’杨彪不肯当,钟繇又暂时不能当,这位子可不就是您的?”

贾诩哭笑不得——曹丕确实欣赏他、感激他,但毕竟没把他看成什么有德之人,最后是混到问鼎三公的地步了,却还是“朱砂不足,红土为贵”,颇有凑数之嫌。这辈子就这命了!

“无论如何,父亲有三公之分,这是您老人家虔心所致,也是咱贾氏的福分。”

“唉!就那么回子事,为父早不在乎了。”贾诩低头看看孙子,“当着孩子的面,不提这些……延儿,今天有没有好好念书啊?”

小贾延仰头看着爷爷,咧开小嘴笑道:“延儿可听话了。今天把《孝经》通篇背熟,开始读《论语》了,‘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孔子是圣人。”

“呵呵呵……”贾诩笑了,摸摸孙子的头。

哪知贾延又道:“我听人言,刚晏驾的武王也是圣人。”

“圣人 ?”贾诩一怔,继而摇头,“不知何人发此谄媚之言。先王又怎称得上圣人 ?若硬说他是圣人,顶多算卑鄙的圣人吧!”

“卑鄙的圣人 ?”贾访不禁插言,“何为卑鄙的圣人 ?”

贾诩的笑容收敛起来:“卑鄙的圣人……其实就是常人。”

贾延拍手而笑:“那依祖父之言,我也算小圣人啦?”

贾诩微微点头:“不错,但凡世间之人皆可为圣,也皆有龌龊之处,魏武王也不过如此。虽有圣人之情怀,而不脱世人之俗;虽有卑鄙行径,却未泯仁爱之心。世人每天每事都在抉择,是当圣人还是当小人,或此时为圣、彼时卑鄙,或于此事下作、于彼事超脱,人人皆是圣人,但人人也都卑鄙,永远伟大正确的人这世上根本没有!至于作古之人能否称之为‘圣’,全凭后人一张嘴。太史公说孔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他毕竟未至,何尝超凡入圣?武王总爱自比周公,难道周公就无可挑剔?《尚书·洛诰》载周公与成王议政,周公云‘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他公然称天子为孺子,又云,‘朕教汝于棐(fei,辅助)民彝,汝乃是不蘉(mang,勤勉),乃时惟不永哉!’这是为臣者该有的口气?这便是圣人所为?三分贤德,倒有七分是附会。这世道挺无聊的,非要把人分出善恶,似乎除了好人就是坏人,但凡坏人总被批得不是人,好人总被捧得不像人……”

贾延尚幼,不懂祖父说些什么,眨巴着黑豆般的小眼睛;贾访却听得心惊肉跳,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从一向谨小慎微的父亲嘴里说出来的,想起孔融之死,不免心头一凛,神经兮兮道:“父亲不可声张,这话若被颍川儒士听去,只怕会说您诋毁圣贤……”

“听见又怎样?”贾诩倏然停住脚步,拍着胸口道,“老子忍了半辈子!而今七十有四,难道有生之年连几句心里话都不能说么?”

贾访凝望父亲,见他苍老混沌的眼中竟莹莹闪着泪光,不禁沉默了——父亲非迂腐保守之人,昔年献计李傕劫持天子、辅佐张绣三抗曹操,何等潇洒俊逸、胆大妄为?但降曹以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孔融、荀彧、许攸、毛玠、崔琰、路粹、娄圭,多少人被逼上了绝路?张绣父子这么给曹家卖力气,最后都没逃出来,张泉被杀距曹操之死不过百日,就差这一百天。父亲身背两项“大罪”,与虎同眠二十载,能熬过来真是奇迹!如今总算解脱了,可他也已年逾古稀黄土埋颈,性格都快磨圆了。父亲这辈子不容易啊!

“祖父……叔父……你们怎都不说话了?”孩童怎知世事艰难?

贾诩简直有些羡慕孙儿的无忧无虑,摸着他的小脸道:“延儿,你知道祖父为什么给你取名为‘延’吗?”

贾延轻轻摇头:“孩儿不知。”

“延者,长行也。祖父不求你建功立业闻达四方,但能延我贾氏之血脉,我便心满意足了。甘井近竭,秀木近伐,这世上最平凡的人或许才最幸福。”贾诩叹了口,“不要像你祖父这样为名所累、因才招忌。”

贾延却不满足,撅着嘴道:“延儿不愿碌碌无为,我要当英雄!”

“英雄?”贾诩愣住了。

“对!”贾延童言无忌,手指楼台殿宇,“孩儿要像武王一样当个大英雄……”

“别胡说。”贾访赶忙捂住孩子嘴。

贾诩不禁回头,望着灯火朦胧的听政殿。一阵清风吹过,宫内的槐树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贾诩感觉自己眼花了,那黑丛丛的树木仿佛化作一个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他全都认得,是董卓、袁绍、张邈、袁术、刘表、吕布、孙坚、韩遂、张鲁……都来了,是来迎接他们的老友曹操吗?

贾诩揉揉老眼,幻觉不见了,心下却不免浮想联翩——

饮鸩止渴者如张角、智小谋大者如何进、负薪救火者如董卓、揠苗助长如王允、反复不决者如吕布、德高才寡者如刘虞、迷信武力者如公孙瓒、妄自尊大者如袁术、刚愎自负者如袁绍、抱残守缺者如刘表、仁懦迂腐者如刘璋、目光短浅者如韩遂、左道废法者如张鲁,还有生不逢时者如当今的傀儡天子……无论他们犯下怎样的错误,不可否认他们都期望天下安定,都想让世道变得美好,都曾有凌云壮志。只不过他们或选错了路、或资质不够、或命运不济罢了。若论英雄,他们谁不是英雄?

世上没有完美之人、完美之事,欲望永远无止境,过分苛求只能使人陷入迷惘。

但是不完美,其实也很美啊……

贾诩缓缓回过头来,又仰望着明月——

我是不容易,但这世上之人有活得容

易的吗?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人之立业以勤为本。但勤修之人便一定能成功吗?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昔日张良数以《六韬》说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为他人言,皆不悟,故张良言:“沛公殆天授矣!”人总有天赋高低,孔夫子尚言“朽木不可雕也”。可即便有其天授,又精于业,就可成就吗?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孟子又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审时度势何其难也?而且不能损名败德,不能失孝敬于父母,不能悖纲常于手足,不能割情谊于宾友,不能负恩遇于师长……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这个不能丢,那个也不能弃。举目四顾尽是不能!

勤奋不懈、天资聪颖、掌握际遇、爱惜名节……人人言成功之道,无外乎也就这些,可普天之下几人做到?班固著《汉书》,说太史公“博物洽闻,而不能以知自全”,可班固遭窦氏牵连横死狱中,下场还不如司马迁呢!说是一回事,能否做到是另一回事。即便都做到就能成功吗?谁知天寿如何?多少豪杰英年早逝?即便不死,眼前还有多少座大山挡路呢,得把压在你头上的人都熬死,才轮到你出头呢!

几人有幸熬到那一天?或如董卓

一般,错看几个人就完了;或如鲍信一般,冒进一步就完了;或如韩馥一般,一时糊涂就完了;或如孙策一般,结个仇家就完了;或如陈登一般,什么也不为,只因爱吃生鱼,这辈子就完了!何其可怖?

英雄……英雄……莫要小觑了英雄,须知为英雄者必有一番壮志情怀。可到头来真做了英雄又怎样?似曹孟德这般,朋友情、父子情、夫妻爱、君臣义都毁了。所谓盖世英雄,所拥有的也不过只是盖世的孤独罢了……

“父亲,”贾访轻声欢呼,“您又在想什么?”

“嘿嘿嘿……明月依旧,生生不息。”贾诩苍老的脸上挤出一缕嘲弄的笑靥,“今夕何夕?不知世上多少痴人还在做英雄梦呢?”

第二十章 后记·曹魏的历史结局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曹丕嗣位为丞相、魏王,改元延康;仅三个月后便正式颁布了陈群提出的“九品官人法”,新制度擦去了“唯才是举”的最后一抹痕迹,变相承认世家大族仕途特权,并按公卿以下官吏等级分给牛畜和佃户,在经济上予以优待。曹丕以此获得世家大族普遍拥护,也拉开了魏晋南北朝士族门阀社会的序幕。七个月后,即延康元年(公元220年)十一月,在曹氏集团逼迫下汉帝刘协禅位魏王,曹丕终于登上皇帝宝座,建立魏帝国(后世多称曹魏、前魏),追尊其父曹操为魏武帝,再度改元黄初,修复洛阳定为都城。中国历史正式步入三国时代。

翌年,占据益州的汉中王刘备以延续汉统为名自立称帝,国号仍称汉(后世多称蜀汉、季汉),改元章武。孙权虽有九五之志,但已向曹操父子称臣,又鉴于与刘备严重的敌视状态暂时屈居王爵,直至八年后(公元229年)才正式称帝,国号为吴(后世多称孙吴、东吴),改元黄武。

曹丕争夺储君的道路走得异常崎岖,但实际在位仅七年。其当政期间最受后人诟病的是对孙刘战争的立场问题,襄樊之战后刘备丧失荆州,又因内部矛盾导致孟达叛投曹魏,上庸之地也随之落入曹魏之手。刘备震怒,处死义子刘封,虽为亲生子解决了潜在的争位对手,但蜀汉势力已陷入困境。他称帝后三个月立刻发动东征,意图夺回荆州,却被江东大将陆逊以逸待劳,用火攻之法击败,几乎全军覆没,史称“夷陵之战”。

整个战争期间曹丕始终处于观望姿态,后世诸多论者指责他未能乘刘备伐吴之际直捣江东心脏,仅满足于孙权称臣的表面胜利,错失了统一天下的良机。但三国的关系是此消彼长离强和弱的,曹丕如果趁火打劫也极有可能导致刘孙之间的妥协,相反坐山观虎斗至少可以保证刘孙某一方受到削弱,不失为稳妥之策,以此指摘曹丕缺乏远见未免过苛。他在位期间注重民生、禁止厚葬淫祀、防止外戚宦官干政、重视水利建设,在黄初五年(公元224年)、黄初七年(公元226年)先后两次发动广陵之役,表面向孙氏用武,实际却趁机解除青徐豪族首领臧霸的兵权,继而平灭唐蔡方、唐咨等残余势力掀起的“历城兵变”,将青徐沿海收归朝廷直辖。客观来讲曹丕之才略虽不及其父,却仍不失为明主,在文学诗赋方面的造诣也很高,况乎掌国只七年,又在称帝问题上耗费不少精力,历史舞台并没给他多少表演时间。

但曹丕睚眦必报的狭隘性格在其当权后表现得淋漓尽致:曾给他继位造成危机的丁仪、丁廙兄弟满门抄斩。孔桂虽被任为驸马都尉,但没过多久曹丕就抓个受贿的罪名将其处死。杨俊也因拥护曹植遭到忌恨,却碍于其广有贤名暂时未加处置,转任南阳太守,三年后曹丕南巡,借口南阳治理不佳逼迫其自尽。鲍勋因处死郭氏之弟也被曹丕怀恨在心,又因屡次直谏开罪更深,终被曹丕以欲加之罪处死……对手足兄弟曹丕也颇为刻毒,虽不吝册封王爵,却将他们遣往封国,不准他们擅离封地、不能掌握封国军政,由朝廷派遣相国,情同软禁。但这也使得曹魏宗室势力衰弱,为后来埋下隐患。

曹彰受封任城王,封邑达一万户,但黄初四年(公元223年)入京朝觐期间暴毙于府邸,年仅三十五岁,野史传说他是被曹丕毒害的,未知真假。曹植虽不似民间传说的那样被逼作七步诗,却也饱受欺凌,初封安乡侯,又改鄄城侯、鄄城王,于文、明两朝数次徙封,历雍丘、东阿、陈郡等地,落寞漂泊,直至太和六年(公元232年)在忧郁中病逝,终年四十一岁。

非常有趣的是,被废的汉天子刘协,其结局反倒比曹丕的大多数兄弟要好。退位后刘协改封山阳公,迁徙至山阳国居住。由于其妻曹节乃曹氏公主,这位被废的君王在许多方面待遇还算不错,山阳国可以给宗族子弟开设学校,刘协后来喜好医术,据说还专门设立过医馆。刘协卒于青龙二年(公元234年),比曹丕三兄弟都长寿,终年五十四岁,追谥为汉孝献皇帝。由于嫡子早亡,公爵之位由其孙刘康继承。

曹丕在位七年,黄初七年(公元226年)病逝,终年四十岁,庙号世祖,谥号文皇帝;帝位由其子曹叡继承,是为魏明帝。曹叡字元仲,曹丕长子,生于建安十年。其母甄宓,原为袁绍中子袁熙之妻,建安九年为丕所纳。虽然甄氏在曹丕称帝后被立为皇后,但转年即在复杂的后宫争宠中失势,被赐自尽,皇后之位被郭氏取代。曹叡因此未能得封太子,不过他几乎凭借着与当年父亲取悦祖父一样的手段,以“仁孝”打动父亲,终于入主东宫,继位时年仅二十一岁。

这位年轻帝王执政的前八年表现很出色,为政勤勉、明察秋毫,尊重元老大臣,颇能听取直谏,诸多方面优于其父。但随着曹魏势力的增强,统一天下的优势渐渐凸显,曹叡也日渐懈怠。青龙二年(公元234年)几乎是明帝朝的分水岭,这一年屡次北伐的蜀汉丞相诸葛亮病逝,孙权也日趋老迈政局动荡。曹叡以为天下事已不足为虑,开始骄奢淫逸、追求浮华、大兴土木、耽爱美色,不但劳民伤财惹得群臣不满,也搞坏了身体,五年后便因病而终,年仅三十四岁。

曹叡在位十二年,却始终无子,按理说他应从父、祖后嗣中择贤而立,可他却任性地从民间抱养了曹芳、曹洵两个婴孩作为己子。景初三年(公元239年)他临终指定齐王曹芳为太子,后者继承帝位时年仅八岁。其时曹丕留下的四大重臣中曹真、曹休、陈群皆已过逝,唯司马懿官居太尉声望无人能及。曹叡曾经想让平素亲睦的叔父燕王曹宇、曹真之子曹爽、曹休之子曹肇、夏侯氏族人夏侯献与司马懿共同辅佐少主;但他临终之际头脑已不清醒,最终仅草草任命了曹爽、司马懿两个顾命大臣,这为曹魏政权埋下了巨大危机。

八岁的曹芳不可能掌握偌大的国家,曹爽与司马懿都加“侍中、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二人共同主政。曹爽因宗亲身份位列威望老臣之前,这种格局必然产生矛盾。曹爽表面尊敬司马懿,表奏其为太傅,实际却将其排挤出决策中心。虽然曹魏在军事国力等方面相对吴蜀有极大优势,但内部豪族势力也日渐坐大,加之曹叡后期滥用民力,许多问题有待解决。客观来讲曹爽是想力挽狂澜有一番作为的,但其人资历平庸才智不高,大肆提携几个资历更低的弟弟,所亲信者也多是有才无德、崇尚浮华之辈,这些人掌握权柄引起群臣不满,也将高柔、王观、卢毓、孙礼、刘放等一大批原本忠于社稷的元老大臣推到了对立面上。“司马懿被架空后,整日闲居不出,假装重病以慢曹爽戒心。终于在嘉平元年(公元249年)

趁曹爽离京拜谒明帝陵寝之际联合一干老臣发动政变,史称“高平陵政变”。事变之后曹爽兄弟及其亲信党羽皆被冠以谋反罪族灭,但曹魏的军政实权也落入了司马氏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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