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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1-10)-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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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乡侯颓败之势。这两位皇帝不仅情势相似,而且少年时都遭过苦难,宣帝乃汉武帝戾太子刘据之子,因巫蛊之祸流落民间,一十八岁回宫继位;顺帝本有太子之分,因阎氏外戚逼杀其母失去帝位,后来孙程等十九位宦官政变,在十二岁时复得帝位。他们都是少年多难的皇帝,董承将刘协比之这两位皇帝,就是暗喻他能渡过灾难重整社稷。

_。网。_“哦?”曹操似乎没当回事,“不知有何政绩啊?”他这么问其实很苛刻,刘协根本没真正统治过天下,又谈何政绩。

哪知董承还真笑着说出来一件:“两年前关中大旱田野不收,加之李傕、郭汜倒行逆施,人相食啖白骨委积,谷子一斛卖到五十万,豆麦一斛也值二十万钱。那时天子下令尽出太仓之粮,命侍御史侯汶督率兵丁为饥馑之民熬制糜粥。可几日下来饿死之人不见减少,天子怀疑赋恤有虚,命人在御座前量试作糜,结果发现水多粮少不能果腹。尚书令以下参奏侯汶之罪,但天子念及侯汶也是不忍太仓尽散,没有治以重罪,仅仅杖责五十。自此之后赈灾之人不敢作假,粥都稠得立得起筷子,百姓多得活命。这可算得起一件美谈吧?”

这件事听似简单,其实大有深意。出太仓之粮可见刘协心怀百姓,不加侯汶重罪可见刘协体恤大臣,杖责五十可见刘协赏罚分明。此事处置妥当已颇为难得,更何况两年前皇帝还不到十四岁呢!

曹操转脸看着董承,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前这个人美其名曰什么永乐太后族侄,又什么贵人之父,想当年不过就是董卓帐下一员普通部将罢了。西凉部将是何种德行天下尽知,他董承也未尝能比徐荣、胡轸、李傕、郭汜之流品质好多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皇权衰微至极、虎贲士不满百人的情势下,抛弃旧恶转而救驾……看来刘协这个小皇帝的魅力果真非同寻常。

“大汉天下凌迟之际,能有此聪慧之主,复兴有望矣!”曹操不住点头,看似漫不经心地感叹道,“昔日霍光、金日磾并受武帝托孤之意,辅佐孝昭皇帝安定天下。如今我与将军亦当效仿古人,为天子驱驰奔走,复兴汉家社稷啊!”

这个比方寓意颇深。昔日汉武帝是曾以霍光、金日磾为顾命大臣,不过霍光权势甚重,金日磾虽为副手,却几乎连权力都没有。今天比出这件事,谁是霍光,谁又是金日磾?董承听得冷汗直冒,生怕祸不旋踵,赶紧拱手道:“承才力不逮,唯将军马首是瞻。”他嘴里倒还算清楚,但因为心里慌张,哆哆嗦嗦一松缰绳,不由得身子直晃,眼瞅着就要从马上栽下去。

许褚就跟在他身后,抢过两步,一把攥着董承铠甲后领往上提,就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回到鞍恚е稀6斜惶崃烁隹峒仔保诺貌畹憬谐錾础

“国舅,您倒是坐稳了呀!”许褚这一嗓子声若洪钟,惊得董承兜鍪落地,都顾不上去捡,战战兢兢道:“多谢将军搀扶。”

“国舅!您的兜鍪!”又一个炸雷般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董承扭头一瞧,典韦掌中一枝大戟正挑着他的兜鍪递到眼前。

接还是不接呢……董承犯难了。若是伸手摘下兜鍪,那大戟就势捅过来,离着一尺可就是自己的咽喉啊!他瞥眼看曹操,曹操笑嘻嘻道:“国舅,还不把兜鍪带上,君子死不免冠嘛。”

死不免冠?!董承脉搏都快没了,咽了口唾沫,把眼一闭伸手抱过兜鍪戴在头上,做好了命丧于此的准备。等了好半天没动静,他再睁开眼瞧,典韦早已经退到曹操身后了,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催马继续前行。曹操把他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行啦,这个人已经吓破胆了!

两人并辔而行接着赶路,再不说什么话了。大约行了半个时辰,眼瞅着就快行至坞乡,只要过了坞乡就是太谷关了。突然有一队快马迎面奔来,为首者正是曹操内弟卞秉。他纵身至曹操马前拱手施礼:“启禀将军,杨奉、韩暹蓄意作乱,于关口埋伏兵马有意刺王杀驾!”

杨奉、韩暹反了?!董承一惊,但随即对此表示质疑:昔日同在关中救驾都不曾起过二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干蠢事?

“这些白波贼真是恶性不改!”曹操却不问真伪,扭头对董承道,“国舅,太谷关有埋伏不能走了,南至鲁阳这一路凶险异常,倘若天子有闪失咱们担待不起。若依在下之见,不如东出轘辕关,先到许县落脚。您以为如何啊?”

董承明白了,这消息是曹操故意编造的,但现在已然出了洛阳,前后都是曹家的兵,哪还敢说什么反对的话啊?他战战兢兢道:“一切全凭将军做主。”

“国舅忒谦了。”曹操抖着缰绳喃喃道,“其实许县也是不错的地方,平坦开阔,可以营建宗庙,而且我已备下了充足的粮食……卞秉,快快传令,在前面的路口队伍转向东行,加速前进!”

前面就是通向轘辕关的大道口,事情岂能这么凑巧?看来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董承越想越害怕,真到了许县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他试探着问曹操:“临时改道非同小可,咱们是不是去请示一下天子啊?”

“哎呀,现在耽搁行程,倘被反贼赶上岂不麻烦?”曹操嘿嘿一笑,“我看这样吧,咱边走边跟皇上说……可我在这里督率前队又走不开,那就有劳国舅您辛苦一趟吧!”

董承巴不得离开曹操这帮人,略一拱手打马便往后跑,仿佛死里逃生一般。行过川流不息的人群,远远望见了簇新的天子乘舆,羽盖朱轮,鸾雀立衡,分外醒目。他纵马就要往近处闯,却被一个护驾的小校拦下:“站住!天子乘舆,不得擅自靠近!”

“某乃当今天子之舅,有要事禀报。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吗?”董承气哼哼喝骂道。

那小校丝毫不惧:“我家王子乃宗室至亲,临出洛阳对我们说了,今天除了宗室刘姓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乘舆,莫说你什么国舅,即便是国丈也不行!”

董承脑袋里嗡的一声——曹操早与王子服串通好了!

知道多说无益,他赶紧掉转马头欲寻其他大臣商议。抬头再看,辅国将军伏完、太尉杨彪、司徒赵温、司空张喜乃至于太仆韩融、大长秋梁绍那些九卿一级的官员,都坐着曹操提供的马车。莫看装潢纹饰全按朝仪而制,可是连赶车的带车边护卫的,全是曹营的兵。

董承只得打马又往后赶,绕过车驾来到其他官员的队伍中。这些是侍中、议郎以及未上任的郡县官员,由于条件简陋车辆不足,都是策马而行,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边走边聊甚是热闹。大家看见他纷纷拱手问好,董承可没心思与众人寒暄,挤来挤去寻他的亲信侍中种辑。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终于看见种辑了——左边傍着董昭,右边陪着曹纯,俩人说说笑笑把他也绊住了。

再往后看就是曹洪督率的殿后大军了。黑压压一大片,马上步下全都兵刃在手,仿佛是押着这些文武百官前进,自己那一丁点儿人马也被裹在中间。董承的心彻底凉了,他前前后后忙活好几趟,耗费了不少工夫,抬头向前方望去,这会儿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轘辕关了。出了此关就是豫州地界,所有人都要落在曹操手里了……

与此同时,杨奉、韩暹也闻知变故了。他们从一大早就安排着接驾事宜,把不甚明白的朝仪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举动失礼被公卿耻笑。哪知太谷关突然快马来报,圣驾自坞乡东转奔轘辕关去了,俩人这才知道上当。

韩暹不住地责怪杨奉耳根太软错失良机,杨奉却埋怨韩暹有意劫驾惊走了曹操。俩人吵吵闹闹点兵,吵吵闹闹上马,吵吵闹闹离开梁县追赶圣驾。吵架归吵架,他们这次的目标还是一致的,得到消息还不算晚,只要出关追赶还可以撵上,到时候劫走天子乘舆,至于曹操且放任他回许县,以后再作理会。

他们的白波军大多是并州人,善于弓马,又经过在三辅的历练,现在已经成为一支颇为善战的劲旅,实不亚于曹操的兵马。两人亲自带队,十万火急奔出太谷关往东追去,一路上满地的车辙痕迹依旧分明,半日之工就赶到了轘辕关。眼瞅着雄关大开空无一人,驿路上尘土飞扬尚未落定,必定车驾就在不远处。杨奉、韩暹心中喜悦,赶紧率众突出轘辕关,刚要下令全速追截,忽然自两旁山上滚下无数的大石头。

“有埋伏!”杨奉险被巨石击中,赶紧带马到大道中间。这时耳听呐喊阵阵,左右各杀出一队人马——原来曹操料定他们会来,已派于禁、乐进埋伏等候了。

杨奉、韩暹是得到消息疾速赶来的,鞍马劳顿并不清闲;可于禁、乐进却是提前得到吩咐,领着队伍溜溜达达到此迎驾的,而且用罢午饭还在山根底下小憩了一会儿呢!如此伏击可谓以逸待劳,白波军辛苦跋涉已经失了一着,见落石突袭又受了一惊,这会儿再瞧敌人伏兵四起,哪儿还提得起精神来?

白波军几乎没有还击就败退下来,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逃,曹军得理不让人,在后面紧紧追赶,被其撵上杀死的着实不少。杨韩不敢后视,直逃到太谷关内,紧闭大门、垛口搭箭、滚木抬来、雷石备齐,做好一应准备……才发现曹军已经不声不响撤退了。

杨奉、韩暹相顾叹息,这会儿也不互相埋怨了,琢磨好半天才明白过味儿来——皇帝迁走,北边的洛阳早空了,还要这座太谷关有个屁用啊!继而又想到,梁县只有部下徐晃驻守,曹操奸诈多谋,赶紧率领残兵败将回转。去的时候风风火火,归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等他们回到梁县时天都大黑了,一轮明月高挂空中。

“想必明天再行一日,圣驾就能到达许县,再追也赶不上了。”韩暹仰望夜空不禁摇头,低头又看看他那位打打合合的老冤家,苦笑道:“唉……咱俩跟曹孟德玩心眼,差得太远啦!”

“获罪于天无可祷也……曹操此番劫圣驾而去,不但咱俩以往的救驾功劳一风吹,倒霉的日子也要跟着来了。”杨奉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他曾言道‘奉天子以讨不臣’,恐怕要拿咱俩试第一刀呀!”

第四章 独揽大权,收留刘备

【总己为听】

天子与朝廷百官在曹操大军的“护卫”下到达颍川许县。小皇帝刘协都没敢进许县,就先亲自来到曹军大营,当众任命曹操为大将军、武平侯,加节钺,录尚书事。曹孟德自二十岁入仕途,在四十二岁这年终于当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获开府建衙之权。虽然天下分崩群雄割据一方,但曹操占据了名义上的优势,从此之后可以理直气壮“奉天子以讨不臣”,所有征战行动都将名正言顺。

随着天子在许县安定下来,朝廷宗庙重新设立,宫殿衙署也在紧张地修建中。袁绍得到消息,又是庆幸又是嫉妒,但毕竟不能置之不理,派部下徐勋献上一批财物;王子服也作了贡献,准许曹操从先祖梁节王的陵寝拆伐上等木料营建新都。不少流亡的官员士人闻知这个消息,也动了回朝效力的念头。仅仅在曹操担任大将军的第三天,就有两位盼望已久的人物前来投奔……

“在下颍川郭嘉,拜见大将军!”

“昔日袁本初帐下落剑惊众人的郭奉孝,你小子可算是来啦!”曹操知道他生性诙谐,故意来了个玩笑,亲手将他搀起,“昔日戏志才病逝,我问荀文若颍川之士还有哪位才智出众可堪重用,他马上就推举了你啊。”

郭嘉扭头瞅了荀彧一眼,笑呵呵道:“文若兄实在是过誉了,想我郭嘉在袁绍帐下名声不显,乃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一介小书佐,何敢当智士之名?”

曹操略一摆手:“奉孝不必过谦,能入文若法眼者必非凡品,快坐快坐。”

郭嘉深施一礼飘然落座。这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留给曹操的印象很特别:柳叶眉,杏核眼,左目下有一颗小痣,隆鼻小嘴,两撇修饰精致的小胡子,天生的一副男生女相,顾盼神飞之间愈显潇洒风流。虽是刚刚来投,坐在榻上却很随便,歪着身子、双臂环抱左膝,显得亲和自然风度翩翩。

而与郭嘉同来的荀衍则拘谨得多,沉着一张长脸,留着冗长的胡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颍川荀氏乃名门望族,家族子弟规矩颇大,荀彧已经很端庄拘束了,他这位年长五岁的三哥更是拘谨到了老气横秋的地步,与郭嘉的风流谈吐形成了鲜明对比。

曹操方才与郭嘉说笑,生恐简慢了荀衍,赶紧补充道:“今喜得奉孝,更喜得休若,荀氏兄弟共登我幕府,何愁大业不成?”

荀衍羞赧地拱了拱手:“大将军莫要夸奖,我那四弟友若尚在河北,未肯前来辅佐您,实在是惭愧。”荀氏兄弟中荀衍字休若、荀谌字友若、荀彧字文若,三人本同在河北效力。其中荀谌曾游说韩馥出让冀州,颇得袁绍重用,与田丰、沮授、逢纪等人共掌冀州军机。如今荀彧、荀衍都已归属曹操,独荀谌不肯来,还是全心全意为袁绍效力。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曹操表现得颇为大度,“友若受袁本初厚待,感知遇之情竭力相报,此乃人之常情。昔日微子去殷归周,箕子遭囚而不易其志,两者皆是大贤大德,不过各有不同罢了。”

将荀氏兄弟比作微子、箕子,这个评价太高了,荀彧、荀衍虽感安慰,也连忙摊手谦让。郭嘉却笑呵呵一拍手:“大将军这个比方说得好,微子去殷商而辅佐武王、开宋国之疆土,那箕子苦谏商纣不从而有至酷之苦,谁昏谁明昭然可见矣!”

曹操暗自好笑,他不过随便一比方未加详思,却把昏庸之名扣到了袁绍头上。这固然很合他的心思,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能力与袁绍翻脸。

郭嘉却不管那么多,优哉游哉道:“袁本初外宽内忌面善心狠,想必在座列公皆已知晓。昔日张导歃血游说,使韩馥出让冀州之地,但因受西京征召,赐爵获传之故即被屠戮;刘勳忠孝两全,却因奉使逾时便遭杀害;吕布立有袭破黑山之功,虽放纵士卒疏于管束,但请兵不获由他自去也就罢了,袁绍还要派人行刺。种种苛刻劣迹数不胜数,如此对待天下才士,岂能成就功业?”这几句话口口咬在袁绍的脖子上,都是他举事以来不可掩盖的致命伤。

荀衍也附和道:“用人之高下即见于此。大将军所用者若程仲德、毛孝先、满伯宁、薛孝威者皆出身贫寒,择其才而录之,不以门第贵贱为虑。而袁绍本是四世三公之后,所用之人多豪强世家,以出身断人难免偏颇。又专用河北之人,不恤远道归附之辈,故而难得人心。”这最后一句实是道出了心里话。袁绍自入冀州伊始,就着手与河北当地士人合作,更替旧党人物。因此像郭图、辛评、荀谌这样的外籍士人,受重用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大部分的位置都被河北本土人占据了。今荀衍到此,名义上是前往朝廷辅佐天子,实际上是鉴于河北已没有多少发展潜力了,不可进取升迁才改换门庭投靠曹操的。

曹操听他们把袁绍说得颇为不堪,心里十分高兴,却故意揶揄道:“我与袁本初既为同僚,又是友人。昔日共举义兵征讨逆臣,这些年来互帮互助多相依赖,又何必有所生分呢?”

郭嘉知他皮里阳秋,对自己和荀衍似乎还不太信任,歪着身子笑道:“在下试问大将军,袁绍趁陈宫、吕布为乱之际索求将军家眷为人质,后又抢占兖州东郡之地,这就是所谓互帮互助多相依赖吗?”

曹操脸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虚伪。郭嘉见他变颜变色,起身施了个礼,笑呵呵明知故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将军虽是豫州人士,然举事于兖州,兵马吏员多出于彼,如今奉迎天子,不肯迁帝于陈留,却来至许县立朝,这又是何种缘故呢?”

远避袁绍之锋芒呗!曹操一直把这个原因深埋心底,也从没有人敢直截了当问过他,没想到郭嘉一来就把话给挑明了。

荀衍见他不说话了,捋了捋胡须道:“大将军举大义于天下,奉天子而征战,必要尽收天下割据,扫灭四方狼烟。然袁绍今已占有冀、青、并三州之地了,唯公孙瓒苟延残喘、黑山张燕冥顽凭险,皆不可与其争锋。将军试想,多则三年少则两载,幽州之土也必会尽归其所有,到时候袁绍坐拥四州之地,难道天子一道诏令就可以使他解甲入朝交出兵权?将军与袁绍早晚必有一战啊!”

“唉……”曹操叹了口气,“我虽有兖豫二州,然丧乱以来受损最重,且为四战之地。又是西凉抄掠、又是袁术侵害、又是蝗旱之灾,百姓十室九空,粮食不收兵源不足,城池损毁武备落后,凭这样的实力如何能与袁绍一战呢?”

郭嘉还是那么笑容可掬:“大将军勿忧,您未奉天子之际实不可及袁绍之一二,今得天子则事半功倍矣。”他来回踱着步子,“公孙瓒困兽犹斗,尚有余威;黑山张燕游击多年,狡猾异常。此二敌袁绍非朝夕可破,将军趁此机会当南灭袁术、东取徐州、西定关中,亦成四州之势,那时节便可与袁绍对峙于大河一决雌雄!”

“道理倒是颇为简单,不过行之亦难也。”曹操站起身来,溜溜达达至堂口,挥退了外面的守卫之人,这才扭头问郭嘉,“以奉孝之见,诸家割据当先取何人 ?”

郭嘉摸了摸小胡子,笑呵呵道:“宜先定南阳张绣!”

张绣是西凉旧部张济之侄,官拜建忠将军,原本随叔父领兵屯于弘农。天子东归之际,张济亦善亦恶首鼠两端,意欲从中调解,结果朝廷不念其好,李傕、郭汜也埋怨他不肯同心,加之弘农郡灾害连连缺乏粮草,所部日渐衰落,他只得率师南下掠夺粮食。只因为京畿之地荒芜残破,张济带着队伍出了广成关,杀到刘表的地盘上劫掠南阳穰县,结果在乱阵中被流箭射死,其侄张绣就成了残余军队的主帅。刘表非但没有驱逐张绣,反而准许他率部屯驻宛城一带,作为抵御北方侵袭的屏障。

“你是说张绣小儿吗?”曹操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兴师讨逆当去大恶,何必与此小敌争锋?”

“将军所言差矣……关中割据之将,有李傕、郭汜、段煨等不下十数,西凉更有马腾、韩遂、宋建,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三辅荒废,非是可取之地。徐州刘备势力薄弱,兼吕布屯于下邳境内,两家明争暗斗,更加之袁术时时欲加侵害,这三家互相制约彼此牵制,暂且不足为虑。将军趁此机会应当先定南阳以解后顾之忧。”郭嘉说着伸出三个手指,“一者,中原割据之中唯张绣势力最弱,柿子先挑最软的捏;二者,张绣进驻宛城不久,根基不厚立足未稳;三者,南阳距离许县最近,若不攻取,小疾难免养成大患。”

“好!”曹操已然听得心悦诚服,“我看还有第四点,今初掌朝廷诏命,尝试奉天讨不义,就拿张绣这小子试试刀子快不快……”说着说着,他似乎又想起什么,“不过平灭张绣以前,还得把杨奉、韩暹除掉,这两个人屯在梁县,离许都咫尺之遥。不把他们灭掉,我便不能安心出兵。”

“此事将军不必费心。杨奉、韩暹本是白波贼人出身,长于流寇劫掠而不谙屯驻资养,将军发兵大造声势,一战便可将他们惊走。”郭嘉笑得越发欢快,“取下张绣之后,咱们便可转而再图袁术。”

“袁术也是一劲敌,”荀衍插了嘴,“淮南之地富庶殷实,更兼其部下孙策勇猛善战。那孙策先败刘繇、又胜会稽王朗,豫章太守华歆也岌岌可危!”

郭嘉瞥了他一眼:“休若兄之言差矣,孙氏与袁家本非一体。虽袁公路视其为子,然孙策独自开江东之土,心志日涨,岂能再居袁术之下?我料此二人必将分道扬镳。”

荀衍点点头:“惭愧惭愧,吾不及奉孝之见识啊。”

郭嘉却一摆手:“君子怀德,小人怀惠。友若兄不屑这些忘恩负义之举,足见您是堂堂君子嘛!”

曹操不禁一笑:这小子嘴真甜,明明驳了荀衍的话,还把人家哄得乐呵呵的。

“况且……”郭嘉兀自侃侃而谈,“袁术暗藏传国玉玺,潜怀自立之心,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谋大逆者是为公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的路只会越走越窄。说不定日后衰颓至极,大将军都不必亲自出马,仅以偏裨之军便可将其袭破,也未可知。”

曹操觉得他这是在奉承自己,捋髯笑道:“吾已奉天子重立朝堂,汉室社稷今后无恙,他袁公路还敢行悖逆自立之事吗?”

“敢!”郭嘉一口咬定,继而神神秘秘低声道,“将军还不知晓吧,那袁公路非凡人耳。”

“哦?”这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曹操忙问,“我与袁术也算是故交,不知他有何非凡之处?”

郭嘉摇头晃脑一本正经道:“这世间有人与畜生之别。人者,知羞而不知足也;畜生者,知足而不知羞也;然独袁公路者,不知足亦不知羞也!”

“哈哈哈……”曹操、荀彧、荀衍不禁哄堂大笑——这小子拐着绕骂人,岂不是说袁术还不如畜生嘛!

曹操揉着肚子,点指郭嘉忍俊道:“使操成大业者,必此人也!”

郭嘉把别人逗乐,自己反倒不笑了,闻听曹操夸奖,恭恭敬敬拱手道:“大将军真吾主也。”

曹操笑罢一拍大腿:“好!一切皆尊奉孝之言,咱们先定张绣、再图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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