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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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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崔氏房里,果然十分热闹。
王崔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全无平素的傲慢,拭着眼角道:“皓哥儿,这都是命数。你姐姐是我的亲侄女,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崔皓冷笑道:“姑母没害我姐姐,当初哄着她做妾的是哪个?许诺生下孩子,记做嫡出,继承十二房家业的是哪个?我还以为姐姐跟着姑母,终于享福了,才走了无牵无挂。没想到,姐姐还是真是福薄的。”
王崔氏叹气道:“谁愿意如此,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崔皓挑眉道:“我姐姐既福薄,享不得二房太太的福,可到底挣命生下王家血脉。听说王家三郎敏而好学,我姐姐地下有知,也当安心了。”
一句话,听得王崔氏与王青洪都变了脸sè。
王崔氏忙道:“皓哥儿,三郎是你表嫂所出。”
崔皓挑眉道:“哦,三郎不是我的亲外甥?那五郎是我的亲外甥?”
王崔氏讪讪说不出话,王青洪见崔皓yīn阳怪气的,有些忍不住,皱眉道:“五郎才四岁,你姐姐都没了十几年,怎么会是你姐姐所出?”
崔皓看着王崔氏道:“看来我是误会,莫非我那亲外甥,也是福薄的,早早就去了?”
王青洪心中不忿,可也没脸当着崔皓的面说道痴出继之事。
王崔氏这会儿脸上已经平静许多,抬起头来,对崔皓道:“你既寻上门来,想来也打听的差不多,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说起来,这边是亏待那孩子不少,都是有苦衷的。你是那孩子的亲舅舅,出继这样的大事,本不当越过你。可是当时你又没有音讯,想要商量也不能。”
崔皓怒极反笑,道:“那姑母说说看,到底是什么苦衷,使得姑母失信与亡人,又闹出出继的事来?”
王崔氏的眼中lù出几分哀痛,将那八字纯阳的话又说了一遭。出继之事,则成了十二房的精心安排。否则的话,王瑾以庶出身份,也没资格入王府伴读。
王崔氏说的理直气壮,王青洪在旁,身板也直了一些。
崔皓拍手脸道:“真是我的好姑母,真是我的好姑母!怕是姐姐地下有知,都要感谢姑母‘厚爱’。原来姐姐在姑母心里分量这样重,已经越过亲孙子去。为了姐姐的缘故,亲孙子说扔都能扔。还有头一回听说,在王府熬个不入流的小吏,竟比科举仕途还有前程。听闻姑母最重嫡长孙,怎么没将王三郎送到王府?”
王崔氏被说得面sè惨白,身子摇摇yù坠。
王青洪见状,忙上前扶住,对崔皓皱眉道:“好了,如何待王瑾本就是我王家事,崔皓你差不多就行了。”
崔皓闻言,站起身来,看了看不敢与他对视的王崔氏,又看了看满脸不耐烦的王青洪,咬牙道:“我总算是见识什么是‘背信弃义’,老天有眼,总会有报应!我姐姐被你们借着子嗣之名,骗进府中,屈居侧室,结果不仅丢了xìng命,连留下的血脉也被你们践踏至此。若是姐姐地下有知,会与我一同诅咒你们十二房早日断子绝孙!”
怒极恨极,他神sè已经狰狞。
说完,不待王崔氏母子反应,他就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
王崔氏脸sè青白,身子微微颤抖,显然被这恶毒的诅咒吓到。
王青洪也yīn沉着脸,不知心里在思量什么。
走出了十二房的崔皓,回头看了看十二房的门匾,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恨意……!。
第三卷 青云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崔小舅,刘大舅(下)(求月票)
同样是少小离家老大回,崔皓是怒中含恨,刘万山则是怒中含愧。
当年他刚及弱冠就中了举人,信心满满地进京应试,十年时间,四次应试,都是名落孙山。家财散尽,加上妻子高氏亡与产关,妻儿具亡,心灰意冷加上无颜回乡,他就应了别人的请,以幕僚身份随人出京,去了临洮府(治在兰州)。
在离京前,他曾叫内弟高凤远捎信回乡给已经出嫁的妹妹刘氏,言明自己的无奈,并且将自己的落处写明,省的妹妹担心。
到了兰州没两年,他就收到高凤远的信,提及刘氏典卖嫁妆,妹婿王青洲准备乡试。他内弟有心帮衬,可外九房长辈固执,他那边虽勉强算是姻亲,可也有些远。
刘家既与王家做姻亲,对于王宁氏也是相熟的,看到这封信,只有感慨老人家的清高固执。
刘万山接到信,心疼妹子,将自己攒下的薪俸收拾收拾,合计百余两银子,兑成一块金子,托送信人带回乡。
次年,高凤远的第二封信到了,是报喜的信,提及王青洪中举。
刘万山想着自己京城居、大不易,就又收拾了五十两银子给妹子捎带过去。
收到王青洲暴毙的消息时,已经是他到又一年后。
此时,在上官的介绍下,他娶了上官守寡的外甥女做填房,也以举人身份补了吏员。对于家乡有个妹子需要接济之事,他丝毫没有做隐瞒。
妻子亦是贤惠的,除了银两外,另置办了几样体面又轻便的礼给未曾见面的小姑子。
刘万山想着兰州离安陆虽路途遥远,可总算走动起来。妹婿既过世,剩下一门孤寡,自己能帮衬就帮衬些。
外甥回了信,写的字并不好看,可是想想外甥的年纪,刘万山就不好计较了,只是在回信时,给外甥带了两张好字帖。两家就这样往来了起来,虽说隔着三千多里,可信件始终没有断过。从一封封书信中,刘万山晓得外甥很出息,过了童生试。
想着外甥要娶妻、外甥女儿要出嫁,刘万山又吩咐妻子准备了财物,使人带回安陆。
然后,没有然后了……
不仅没有回信,身边送礼回乡的旧仆也了无踪迹。
刘万山想着两地数千里之遥,是不是老仆被谋财害命了?
使人打听了一番,也不见有什么消息。原想要请人走一趟安陆,结果正好地方有一知县出缺,刘万山被推举上去,为一地父母,暂时无暇他故。
西北虽苦寒,民风彪悍,可当地人xìng子多质朴,嫌少有狡诈jiān猾之辈。
虽说西北马贼向来不绝,可刘万山运气好,正赶上西北马贼青黄不接的时候,地面上太平了几年。
这个时候官场考评,不是看“破案率”,而是看“案发率”。就算这边十起案子都破了,也比不上那边只发了一起案子的。
刘万山“治下清平”,加上他本身是举人出身,重视教化,使得地方的生员人数终于突破个位数。
仅此两项政绩,就使得他历年考评都是卓异。
刘万山终于腾出手来,打发安排人手去安陆,结果赶上宁王叛乱,各地府卫戒严。临洮地处西北边线,出入人口也限制起来。
宁王造反时,江西官场不少官员被裹挟,而后纷纷落马。刘万山的舅丈人正好调任江西为布政使,刘万山就托其代为打探故乡消息。
没想到得来的消息却是刘氏与王大郎早就病故,顺娘已出嫁,王宁氏与嗣孙相依为命。
刘万山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再往下涉及发妻岳家,就不好使舅丈人这边继续帮忙打探。
正好他因政绩卓越,得以“减俸升迁”,请舅丈人寻了人情后,补了河南南阳府通判。
上任的期限在明年二月,中间有空暇,刘万山便携妻子儿回乡祭祖。
等使人打听一番,晓得外九房多年贫寒,一直靠祖上传下的十来亩地勉强维生,直到过继嗣子后,在宗房帮衬下生计才起sè后,刘万山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去了高家,高家日子过得越发红火,铺子添了两间,名下的良田也多了不少,一副兴家景象。
高凤远没有否认,刘万山前前后后使人送回来的五百余两银子都被高家密下。那个失踪的老仆,本就是高家远亲,早年随着高氏跟在刘万山身边的,所谓“失踪”也不过是回了高家。
最后准备的那些添妆,已经做了高家长女出嫁时的陪嫁。
刘万山面sè铁青,质问高凤远缘故。
高凤远道:“姐夫灰心会试,远遁他乡,只记得关心已出门的亲妹子,对于岳父母一句也不问,何其心狠?我姐姐是光着身子入刘家的么?姐夫显达,周济先头岳父母一二,尽尽孝道,又有何不可?要是姐夫得了新人,不愿意再认高家这门亲,只管告去,什么罪责我都认了。”
见他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刘万山连辩白都懒得辩白,站起身来,看着高凤远道:“既是我尽了孝道,那刘高两家就再无往来的必要!”
高家与外九房同为他的姻亲,可两家怎么能相比?高家日子富裕,高凤远兄弟数人,子孙繁茂;王家外九房贫寒,人口伶仃。
自己哪里是对岳父母不闻不问,是二老一只对他这个女婿不待见。他发妻都丧了,哪里还好意思再去给二老添堵。
十数年的功夫,高父高母早已相继故去,高凤远口中的所谓“孝道”,不过是笑话。
被扣下银两,刘万山心中并无太大怨恨。财帛动人心,只能说小舅子没做君子,而自己又太轻信了;他恨的,是小舅子没有将自己的下落告知刘氏,隔绝两家音信十数年。
若是刘氏知晓她还有个哥哥可以依靠,还会不会郁郁而终?若是大郎晓得亲舅父已经出仕,能帮衬外九房一二,还会不会朝夕必争、呕血苦读?
没有如果。
要是他当年没有仓促出京,要是他这些年仔细些发现高凤远的异常,一切都会不同。
现下说这个,已经晚了。
抱着悔恨愧疚的心情,刘万山登上外九房大门。
早在听闻外九房过继嗣子时,他是心里不自在的,毕竟不是胞妹所出,算是便宜外甥。可是回到安陆这两日,仔细调查了外九房这两年的事情后,他对于道痴只剩下满心感jī。
今日当年见到道痴时,他心中也多了亲近,少了疏离。
道痴面上客气有礼,将客人引至南厅看茶,眼角余光在打量刘万山。刘万山身上穿着镶了裘皮的大氅,加上踏着官靴,虽不知品级,可也能瞧出是官身。
刘万山也在打量道痴,半新不旧的细布澜衫,头上是儒巾,是个眉眼清秀的儒雅少年。面容虽稚nèn,可言行之间气度不俗。
刘万山即便是官身与长辈,可是怀着愧疚而来,不愿在道痴跟前摆架子,和声细语地问了顺娘在京的详情,还有外九房这两年的近况。
道痴都一一答了。
听闻顺娘已经生下一子,外甥女婿也拜得名师,科举有望,刘万山不免唏嘘。
对于高家的事情,他原本想要隐瞒下来,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自己但凡多用心些,也不会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见到道痴后,刘万山十分喜欢,思量一番后,决定还是如实告知。
省的对方以为自己是个狠心的舅舅,两家因此生嫌隙,反而不美。
听了这段乌龙往事,道痴真是愣住。
寻常人家,几两银子能过一年。五百两银子,高价买地,也有五十亩,一年收益几十两银子。要是外九房真得了这份贴补,顺娘打小就不用吃那么多苦。
不过那样的话,外九房也就不会这样冷僻,被族人嫌弃,迟迟定不下嗣子人选,让自己捡了空子。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最难受的怕是刘万山,本是个心疼妹子的好兄长,却是半点力都没助上。多年后回乡,物是人非。
只是自己是晚辈,劝慰的话也不好说。进内宅请王宁氏时,道痴便三言两语转述了刘万山的话。
王宁氏显然信任刘万山的人品,立时就信了,叹气道:“怪不得这些年不知音讯,原来是这个缘故。就是你母亲生前,也以为你大舅人没了,才会断了音讯。屡试不第、妻儿具亡,一般人哪里能挨得住这打击。”
对于那yīn错阳差没得到五百两银子,王宁氏虽没见着,可还是对道痴道:“虽说银子高家得了去,可归根结底是你大舅舅想要贴补咱们家才失了财,这份人情得领。刘家舅爷不仅是你舅舅,还是你父亲的同门学长,早年对你父亲也多有照拂。”
道痴口中应着,扶着王宁氏出了二门,进了南厅。
刘万山听到动静,已经起身,见了王宁氏,立时屈膝拜了下去:“侄儿万山给您见礼。”
看着刘万山,王宁氏也是一阵恍惚。
刘万山当年进京前,曾来王家拜别,彼此刘万山弱冠年纪,自家儿子与刘氏正新婚燕尔。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昔日弱冠青年已经双鬓染霜,自己儿子、媳fù早已是黄土一抔……!。
第三卷 青云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舅小舅拜九房(求月票)
百书屋全文字第一百二十八章大舅小舅拜九房(求月票)
见礼过后,宾主落座,叙了几句家常后,王宁氏便问起刘万山的家眷。百书屋全文字无广告
待听说刘万山已经娶亲多年,膝下四子一女,王宁氏点头道:“大善,大郎她娘生前最惦记的就是舅老爷的终身大事,若是她地下有知,知晓舅老爷已有血脉,心里也安生了。”
提及亡妹,刘万山心中酸涩,沉声道:“今日冒昧登门,不好带内子与孩子们直接过来闹老太太,才留在家里。妹妹与妹婿那里,小侄想要带孩子们去看看。还有大郎,我这当舅舅的,还没有看过一眼。他落地、抓周都都是从妹婿的家书中知晓……”
当年兄妹两个说笑,还说要亲上加亲。结果他成亲多年,妻子未育,终于等到妻子怀孕,又产关难过,接亲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眼前虽又有个外甥,可是结亲的话也不好再提。
说着亡故的儿媳,王宁氏本就有些难受,现下听到提及长辈,就有些受不住。她忙低头按了按眼角,强笑着:“难得回来一次,是当去看看。看舅老爷何时得空,让二郎带了你去。”
刘万山起身道:“若是伯母这边便宜,小侄明日想带内子与孩子们过来给您请安,而后就劳烦二郎带我们一家去看看妹妹、妹婿。”
王宁氏道:“有什么不便宜的,正经的亲戚,本就该多走动。只是现下正是腊月,天寒地冻,大人还罢,小孩子金贵,在家里给他们姑姑点几柱香便罢了,未必要闹这些虚礼。”
这番话虽是好心,可刘万山并没有应答,只道:“总要见见他们姑母与姑父,下一次还不知何时才能回乡。”
见他如此,王宁氏倒是不好再拦着,便说了自家坟茔地的具体位置。
刘万山这边则是开口,约好了明日先带妻儿过来,随后从这边出发去王家坟茔地。
刘万山说完正事,正想起身作别,这时惊蛰进来,近前禀道:“老太太,公子,门外有客至。”
王宁氏与道痴祖孙对视一眼,想起昨日的帖子,晓得这多半是崔小舅到了。
刘万山只当有客,起身道:“伯母既有客至,小侄就不叨扰了,先回家去,明日再过来。”
王宁氏尚不知崔小舅来意,不知接下会如何情景,便没有留客,吩咐道痴送出门。百书屋(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老人家在南厅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回了二门。
想着不管崔小舅来意是什么,到底是二郎的亲舅舅,名分上虽比不得刘大舅,可论起人情比那边更亲近,还是给他们舅甥两个说话的时间为好。
道痴送刘万山出大门,便见门外站着一人,身形高挑,眉眼修长,被几个仆从簇拥着,站在那里。那些仆从手中,则抬着不少东西,大包小包,有些露着的绫罗绸缎。
刘万山虽带了仆从过来,也预备了年礼,可没有这么夸张。
刘万山微怔,并不是被来人的气派震撼,而是觉得眼前这华服青年相貌儒雅,可站在那里,身上却带了凛冽。再扫了一眼后边的随从,也多是彪壮之人。
这样的人,登门做甚?
刘万山有些不放心,低声问道痴道:“来客是何人?”
道痴亦低声回道:“若是所料不差,应是我生母的胞弟,亦是离乡多年。”
刘万山闻言讶然,倒是不好再多问。名分上他是舅舅,可血脉哪里是割的断的,来人才是二郎的亲舅舅,只是太年轻了些。不知是做什么营生的,看着豪富,却没有商人的粗鄙。
崔皓的视线,已经黏在道痴身上。
看着他单薄的身板(其实是正在抽条长个),浑身上下都是细布衣裳、不见丝罗(道痴的习惯,家居更喜棉布),面善的容貌,再想到离世多年的姐姐,崔皓的心痛如绞,颤声道:“可是……可是二郎?”
道痴点了点头,道:“尊驾可是姓崔?”
不是他迟疑,而是他同刘万山一样,也发现来客的异常。这般打扮,粗看之下像是豪商,可身边随从的彪悍之气又太盛。
外加上就是来客看着太年轻了些,从相貌上看,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崔皓已经疾行两步上前,道:“我姓崔,单名一个皓字,是你娘同胞兄弟。”说话的功夫,他看出刘万山的装扮是官身,迟疑道:“这位是?”
道痴道:“这是我大舅。”
回答完,道痴转身对刘万山道:“大舅,这是我小舅。”然后对崔皓道:“小舅,这是我大舅。”
两头都去了姓氏,并没有分出远近。
刘万山看了道痴一眼,对崔皓拱手道:“在下刘万山,见过崔舅爷。”
崔皓正寻思这“大舅”是崔家那位堂兄,听到刘万山的话,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自己外甥名牌上的舅舅。
他心里不待见刘万山,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是在外甥面前,便客气地说到:“原来是刘世兄,小弟崔皓,这里有礼了。”
刘万山是个知趣的,与崔皓打了招呼,客气了几句后,便上了马车家去。
道痴请崔皓进了大门,崔皓挥挥手,几个壮汉抬了礼物跟上。
进了院子,看到逼仄的过道,崔皓眉头紧缩;待到南厅,看到这狭窄的屋子,四周陈旧的家具铺设,他的脸上绷得紧紧的,看到地上包好的各色礼物时,才稍稍舒展些,望向道痴的目光越发练习慈爱。
道痴请崔皓上首坐了,亲自奉茶,只觉得头皮发麻。
刘万山还罢,四十大几奔五十的人,面带“慈爱”就慈爱了;崔皓这里,顶着这年轻的面容,满脸满眼的“慈爱”还是真叫人消受不了。
若是对方说点什么还罢,多年不回乡的苦衷啊,没有音讯的无奈之类。
不想,崔皓只是这样看着,什么话都不说。
这神情叫人牙疼。
道痴看不透崔皓,就老实地坐在下首做鹌鹑,并不主动开口。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崔皓才咬牙道:“好孩子,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吃苦!那些人欠你的,我也会帮你讨回来!”
道痴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崔皓横眉竖目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道:“小舅今年贵庚?”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听得崔皓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挑眉道:“我比你娘小五岁,今年二十七。”
道痴听了,继续问道:“小舅离乡十四年?”
崔皓点点头,脸上有些怅然。
按照王宁氏所知,崔皓是在小崔氏入十二房为妾后就愤而出走,这样算下来他当年出走时才十三岁,正是与道痴现下一般大。
同样是在外讨生活,搁在刘万山身上,三十而立的人,即便没有中进士,可是儒林里摸爬滚打十数年,身上有举人功名,走遍天下都不怕。是个有魄力的,本朝官治,举人可以授官,刘万山却选择为幕这条路,去的又是临洮府那样偏远的地界,也算是魄力。
从幕僚文书到正六品通判,刘万山总算是熬出头。
崔皓这边,虽没有听他提及外头生活如何,可是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少年,连童生都不是,离乡背井会的生活怎么能好?
想到这里,道痴面露担忧。
这个时候人口移动,可是需要相关文书,不是说你一半大小子,想离家出走就出去溜达一圈。若是没有当地衙门出具的文书,那就是流民黑户。
自己这个小舅舅,不会是走野路子的吧?
落到崔皓眼中,哪里会想到道痴真担心他不清白,还以为外甥在心疼他这些年在外吃苦。
他长吁了一口气,笑道:“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舅舅不能保你荣华富贵,却能保你一辈子吃香喝辣!”声音里是自信与得意。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地上的绫罗布匹那些,道:“那是舅舅给你们老太太带的见面礼,又指了指另外两个尺长的匣子到:“那是舅舅给你的见面礼。”
说罢,他接下腰间荷包,递给道痴道:“这是武昌府盛隆钱庄的印鉴,拿着这个每年可以从那里支取五百两银子,是舅舅给你的零花钱。本想买宅置地,给你置办家当。可是王氏宗房在安陆地界太霸道,你这边是外房,年纪又小,突然增加产业,反而惹人注目,引得旁人生贪念。你王府伴读的身份能唬住外人,却拦不下王家人。还是闷声发财好了,不必在人前摆阔气。等你大了,支撑起门户,无人敢欺负时,舅舅再帮你置办产业。”
这一番话,却是与崔皓现下的装扮不符。
不过这也能说明崔皓对外甥的上心,为了给外甥长脸,才穿戴的格外郑重些。
崔皓能为外甥做到这个地步,是个重情义的人,可道痴却不好收下。一年五百两银子,这不是个小数目。不管崔皓是怎么赚来的,道痴都没脸大剌剌地坐享其成。
他真诚道:“小舅,家里现下不缺银钱,小舅的心意我领了,这银子还是留给表弟、表妹们。”
崔皓听着,面露不解:“表弟,表妹?你几个堂舅家的?……我作何不将银子给自己的亲外甥,要给那些人?我才不给,半个子也不给,我的家产,以后都留给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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