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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大唐-第4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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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二郎,可找到你了。找了好几个院子都没找到你,没想到却是在这里。”黄三忙迎上来到。
王源皱眉道:“怎么会找不到我?你去了十二娘那里么?她没告诉你我来这里了?”
黄三咂嘴道:“十二娘只命人告诉我说不知道你去了那里,便关了门。我也不敢多问。只得几位夫人的院子里都跑了一趟。还是兰夫人提点我说可能在杏园,不然我还得跑几处。”
王源翻翻白眼无语,自己来杏园十二娘可是知道的,她这是又醋劲犯了。这女子一不高兴,谁的帐也不买。
“罢了,什么事这大晚上跑进来禀报?明日不能说么?”
“我也不想啊,可是那颜真卿真的执拗,我说了二郎肯定已经睡了,他偏不肯走,非要我禀报进来,说今晚无论如何要见到二郎。我这不也是没法子么?”黄三无奈的道。
王源愣了愣道:“原来是颜真卿要见我。”
“可不是么?这位颜先生简直是头犟驴,无论如何也要见你,我也不能丢他在前厅不管,便只能来禀报了。我可不是故意来打搅你,我知道今日一天你也够累的。”黄三絮絮叨叨的道。
王源点头,摆手道:“罢了,你去请他去书房,我这便去见他便是。”
黄三连忙点头答应,提着灯笼匆匆去了。
王源独自往书房走,心里盘算着颜真卿的来意。今天岷江边上的竞渡活动时,颜真卿并未到场。王源抽空问了韦见素,韦见素说他其实去请了颜真卿,可是颜真卿推说头痛不愿前来,韦见素便也只能由他。鉴于颜真卿最近的行为和言论,王源其实也很头痛。王源不愿和颜真卿走到这一步,对于颜真卿,王源其实还是心怀敬意的。这个人的出发点从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坚信的理念。理念的不合导致了相处中的不融洽,但其实颜真卿还是个耿直无私的人,王源绝不愿和颜真卿的关系变的势同水火。
实际上颜真卿对王源其实也没什么威胁,虽然这个倔强的人有时候让王源很是挠头,但王源还没有到不能容忍他的地步。王源决定,不管今晚颜真卿来见自己又是因为什么事来兴师问罪,自己该好好的和他谈一谈,最好能争取他在自己身边。因为这个人的存在不仅是对自己,而是对所有人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敢于直言这一点若加以引导利用,那是极有裨益的。
王源来到书房之中不久,热茶刚刚沏好,便听到外边传来黄三的声音:“颜先生,二郎就在书房,您去见他吧。我命仆役在院门口等着你,晚些你出来时他们会领你出府。”
“好好,多谢了。”颜真卿低沉的声音传来。
王源站起身来,缓步来到门口。但见颜真卿的身影出现在了廊下。王源朗声笑道:“颜平章,你来了,快请进来坐,茶都给你沏好了。”
颜真卿没想到王源居然站在门口迎接他,忙停步恭敬的长鞠一礼沉声道:“惫夜来见相国,实在失礼之极,还请相国原宥。”
王源笑着还礼道:“说的什么话?我王源的府邸大门永远朝着颜平章打开,慢说是此刻,便是半夜三更听说你颜平章来见,我也会从被窝爬起来见你。请,请。”
“多谢相国。”颜真卿再次拱手,缓步进了书房之中。
二人对坐案旁而定,王源将茶水移到颜真卿的面前,颜真卿忙半起身致谢。二人再次落座之后,王源微笑着双目炯炯的看着颜真卿不语,等待着颜真卿开口。
颜真卿似乎有些窘迫,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于是移开目光打量着王源宽大的书房和气派的大书案。看见书案上一本翻开的用镇尺镇着的书本,于是咳嗽一声笑问道:“相国这书房中藏书颇丰,虽为我大唐名帅,但依旧不改书生本色呢。忙里偷闲依旧读书不辍,真卿佩服之至。”
王源笑道:“你我本就是读书人,闲暇时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颜平章平日难道不读书了么?”
颜真卿道:“岂敢不读,一日不读书,便如一日不食,身心均有疲乏之感。”
王源点头道:“那就是了,说到底,你我都是文人,没书读可是很难受的一件事。不知颜平章最近在读什么书?”
颜真卿笑道:“说出来不怕相国笑话,我最近在重读《论语》和《荀子》。我知道这都是人人读烂了的书,恐有人都能倒背如流了。然而我敢说,真正读到精髓之中,并且理解其意的怕是没几个。我最近读到一篇论语,心中深有感悟。”
王源微笑道:“哦?哪一篇?”
颜真卿抬头看着王源道:“公冶长篇。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己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告知新令尹,何如?子曰:忠。”
王源一听,顿时心如明镜一般。论语公冶长篇正是孔子忠君思想中的一则。说的是子张问孔子,楚国的子文三次出任令尹,没有一点高兴的神色;三次被罢免,也没有丝毫怨恨。孔子给出的评价是,这个人是忠臣。颜真卿提出这一篇来,便是在隐晦的告诉王源,作为一名臣子,应该以子文为榜样,身居要职或者被贬职处罚都不能有怨恨,那才是忠臣的行为。王源隐约猜到了颜真卿的来意了,看来今天他是来给自己上课的。
“恩,还有那些篇目让颜平章深有感悟?”王源微笑问道。
“还有荀子臣道中所言:上忠乎君,下爱百姓而不倦,是功臣也。我最有感悟的是这一段‘事人而不顺者,不疾者也;疾而不顺者,不敬者也;敬而不顺者,不忠者也;忠而不顺者,无功者也;有功而不顺者,无德者也。故无德之为道也,伤疾、堕功、灭苦,故君子不为也。’不知道相国听了这一段有何感想?”颜真卿双目灼灼看着王源道。
王源当然知道颜真卿说的这几句是什么意思。荀子名篇《臣道》几乎是每个人为人臣者都要读的文章。王源当然也读过,只是读了几遍便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这里边的有些论点跟王源的心中的想法相差万里,王源不屑于去理会。而颜真卿点出的这几句也正是王源所不喜的。
特别是“事人而不顺者……”这一段。大意是:侍奉君主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不积极;积极了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不恭敬;恭敬了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不忠诚;忠诚了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没有功绩;有了功绩却不合君主的心意,是因为没有品德。所以,没有品德如果成为一种德行,就会伤害积极、毁掉功绩、掩没苦心,所以君子是不会这样做的。
这段话完全是一种愚忠的表述,一旦君臣不睦,所有的过错都是臣子的,每个为人臣者都要从自身找原因,而非是去指谪君主。这段话对王源而言是荒谬而可笑的。
而颜真卿特别点出这段话来,正是以此告诉王源,王源所作所为违背了臣道,错在他而不是君主,他应该醒悟,应该悔改,否则便是无德之行,不配成为君子云云。
当今世上,敢在王源面前如此露骨的批评抨击的人怕是只有颜真卿一人了,颜真卿确实是个硬骨头倔强认死理的愣头青,今晚看来他是有备而来,也根本不怕得罪王源了。
颜真卿目不转睛的盯着王源看,他想从王源的脸上看到一丝忏悔和惭愧,他认为自己有义务点醒王源,不能任由王源沿着错误的道路越走越远。他认为自己必须要制止王源,因为种种迹象表明,王源已经违背了人臣之道。然而,他失望了,王源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甚至连肌肉也没抖动一下,根本没有丝毫的惭愧之意。
“这一段写的很好,很有气势。可惜却是很愚蠢的一段话。颜平章,不瞒你说,我最近读书也深有所悟。”王源笑着拿起案上那本摊开的书本对着颜真卿扬了扬道。
“愿听相国教诲,相国读的这是《吕氏春秋》?”颜真卿沉声道。
“正是《吕氏春秋》。”王源笑道。
“这本书,不读也罢。吕氏春秋不是一本好书。”颜真卿咂嘴道。
“一本书是好是坏也不是颜平章说了算的,这本书融合儒法二家,包罗万象,深得推崇。怎地到了颜平章口中变成了不是一本好书了?再说,开卷有益,每本书都有可取之处,颜平章不至于一棍子打死吧。颜平章在重温论语,当知圣人也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则其不善者而改之’的话,便是说明事无绝对之理。”王源笑道。
颜真卿无言以对,只咂嘴道:“好吧,是我偏激了。那么相国看这本书有何领悟?”
王源指着书页道:“我刚刚看到《察今》篇,这里有个小故事。我给你赌读一读: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剑之所从坠。’舟止,从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
颜真卿皱眉道:“这个故事人所共知,那个楚国人实在是太愚蠢了。这能说明什么呢?”
王源笑道:“颜平章,这不是愚蠢两个字可以概括的,这是不知变通之行,有时候蠢是蠢,但和固执不知变通可是两回事。有的人抱着老黄历不放,总以自己所见为他人所见,不知天地格局已变,而依旧故步自封,不知进退,这可比愚蠢要严重的多了。同样,这里边还说了个荆人袭宋的故事。荆人想攻打宋国,便命人在澭水标记深浅,意图涉水而攻。然而当进攻的时候,澭水暴涨,荆国人却依旧按之前的标记的深浅渡河,结果可想而知。淹死无数,此战也大败而回。这也是不知变通固执己见的下场。颜平章,当今天下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天下,一切都变了,故步自封不知变通的下场可不是被骂一声愚蠢而已,甚至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颜真卿隐隐感觉到王源的意思是在责怪自己不知变通,固执己见。但他岂会同意王源的观点。虽然故事讲得有道理,但却不能掩盖王源走向歧途的事实。
“王相国的感悟和我的感悟不同,王相国和我说的也不是同一件事。察今篇的主旨是论述‘时移世易变法宜矣’,这一点颜某并不反对。大唐天下确实需要进行一番变革,革故鼎新改除弊端,但起码需要上下一心,而非上下不分,甚至……甚至越俎代庖乃至天下大乱。”
王源本不愿和颜真卿讨论什么忠君的问题,也不愿和颜真卿谈什么天下大势。他只是希望能以刻舟求剑这样的故事点醒颜真卿不要当固执己见不要当那样的不知变通的人。但颜真卿显然也并不理会这一点,一个劲的大谈大局。王源不认为他没听懂,只是他不愿接受罢了。
王源心中叹息,颜真卿既然抱着死理不放,似乎自己也只能和他探讨一些他所关心的事情。他要谈天下大局,那么自己便跟他谈一谈也无妨。或许能从这方面说服他也未可知。
第1022章 还剑
“颜平章,我来问你,一座房子如果破旧了,柱子也烂掉了,椽子也腐烂了,砖瓦都腐蚀了。刮风漏风,下雨漏雨,已经摇摇欲坠了。住在里边的人饱受风雨侵袭之苦,还要担心房子塌了被砸死,你说怎么办?”王源问道。
“这个……可以换新柱子,换新瓦片,换新椽子啊。修一修便可,为何不修?”颜真卿道。
王源道:“今日修明日修,修修补补依旧难敌风雨。而且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修房子上了,也不能去耕地种田,里边住的人如何生活?既然你如此,为何非要恋着这个旧房子?何不一下子推倒,大家齐心协力的造一座新房子,然后安安心心的住在里边,岂不干脆?所费也不比你修修补补多多少。”
颜真卿皱眉道:“推倒重建自然是可以的,但房子的主人同意么?房子的主人不同意,怎可便推倒重建?这是不合规矩的。”
王源笑道:“房子的主人不同意?那么所有人便要因为他一人的不同意而忍受风雨侵袭?一人之私和众人之益孰重孰轻?”
颜真卿皱眉道:“这个……我不好回答你。毕竟这房子是有主人的,那是他的财产,他不同意,其余人也不能硬来,可以和他商量着来。或者可以告诉他,新房子还是属于他的,那么他或许便会同意了。”
“新房子是新房子,旧房子是旧房子,新房子自然要有新主人,怎么可能还是他的?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因为是他没有好好的维护好房子,那些住在房子里的人也不是白住着的,他们干活劳作供他吃喝,他理应给大伙儿提供好房子住。现在房子破烂不堪,他又不肯同意,难道这便是道理?”
颜真卿咂嘴道:“这……恕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相国,我不否认你说的有道理,但这道理在我这里说不通。”
王源呵呵笑道:“所以啊,这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是你想不通,可不是别人想不通。可是你今日还想以你一人的想法来让众人都听你的,这恐怕是不太可能的。颜平章要做的便是摒弃你的想法,跟着众人走才是。”
颜真卿摇头道:“怕是我不能如此。我所坚信的便是我所相信的,相国这一套说辞,恕我不能苟同。相国,颜某最后再奉劝你一句……”
王源摆手笑道:“这最后一句还是免了吧,我不能说服你,你也不能说服我。我看关于读书的领悟和盖房子还是不修房子的话题咱们就此打住。我不勉强你,你也莫勉强我。”
颜真卿愣愣的看着王源,良久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烛火摇弋之中,一只飞蛾不知什么时候飞了进来,绕着烛火飞舞着。忽然间,它猛地扑入火中,顿时烛火一暗,一股焦臭味升腾而起,烧焦了的飞蛾噗的一声落在案上,兀自挣扎不休。王源伸指一弹,濒死的飞蛾被弹落在黑暗之中。
颜真卿缓缓的再次开口道:“相国,你已经决意明日将太上皇送回京城了么?”
王源点头道:“是啊,明日上午,我派一千骑兵护送太上皇圣驾回京。”
颜真卿缓缓道:“此事再无余地了么?”
王源皱眉道:“颜平章,你到底要说什么?太上皇回京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太上皇不愿走,难道我便要背负着限制太上皇自由的骂名?”
颜真卿皱眉道:“可是庞龙的供状已经清清楚楚。太上皇此次回京。未必便能回到长安。陛下……陛下……”
王源笑道:“你不是不信庞龙的供词么?怎地现在又担心起来了?颜平章,我告诉你吧,其实我也不信庞龙的供词。陛下一定会开开心心的迎接太上皇进京的。”
颜真卿苦笑道:“相国,你又何必骗我,我颜真卿也不是傻子,形势我还是看的清的。相国心里怎么想的,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王源微笑道:“那么也不必多言了,你知道我的用意便好。这种事你我都放在心里便是。”
颜真卿点头道:“对,放在心里为好。说出来便不好了。然则,我有一个请求,请相国答应。”
王源道:“说便是。”
“今晚颜某来见相国,其实是向相国辞行的。之前的那些话只是颜某出于对相国的敬仰而说的,我知道相国不会听我的。辞行才是颜某的目的。”
“辞行?你要去哪儿?”王源惊讶道。
“太上皇回京,颜某打算同行。”颜真卿沉声道。
王源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颜真卿道:“相国不要担心,颜某只是要尽君臣之义罢了,并没有其他的意图。我留在成都,便是因为太上皇在这里。太上皇一走,成都便无政事堂了,我这个政事堂平章政事也留着无用,所以我要跟着太上皇一起走。”
王源呈沉声道:“恕我直言,你到了长安,其实也是没位置的。长安已经不是以前的长安了。”
“我明白,我懂。我其实也不是为了这个官职。我一方面是要跟随太上皇,另一方面,我也想当面问问陛下,他为了借回纥兵马竟然割地裂城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有这次太上皇被下毒之事,我也想当面问问他。”颜真卿沉声道。
王源苦笑道:“颜平章莫非是在说笑?你要去问李瑁这些问题?你疯了么?”
颜真卿摇头道:“我没疯,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王源吁了口气,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颜平章,你我也算是故交了,我不能让你去找死。我告诉你,以李瑁的为人,当初他登基之时,选择留在成都的官员们便早已在他心里成为了他的敌人。这次太上皇归京,又有数十人要跟随回京城,恕我直言,此刻回京却已经迟了。不但不会得到重用,反而恐有杀身之祸。特别是你这样的,在太上皇在位期间任命的政事堂高官,而且你当初也没有第一时间去灵州效忠于他,你回到长安便意味着大麻烦。可笑的是你居然还指望着能见到李瑁,还指望着当面问他那些问题。你连面都见不到,恐怕便已经身陷囹圄了。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我不同意。”
颜真卿起身拱手道:“相国,你不能阻拦我。你说的那些我都懂,我也知道我会遭遇到什么,但是我不能不去。相国,你我是两种人,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既然大势不可违,我颜真卿留着此身也无大用,就让我以此全君臣之义,全我颜真卿人臣之德。这对我而言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圆满。我恳求相国不要阻拦我。”
王源不知说什么好,他也说不出什么来。此刻已经不能用愚忠来形容颜真卿了,愚忠两个字其实是对颜真卿的巨大侮辱。王源似乎能理解颜真卿此时的心情,此刻的颜真卿心里一定是有着巨大的痛苦的。他心中的信念随着一件件事实而崩塌,他秉承的理念也一条条的被打破和践踏,一旦这种支撑着他的精神的支柱开始崩塌,作为一个饱读诗书有着自己的人生方向的人,必是崩溃的。他知道此去前途未卜,但或许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保持信念的坚定,在它完全崩塌之前保持最终的圆满。或许就像那只飞蛾,明知是死,他也不得不去。否则他活着便是一具行尸走肉。
“相国,我颜真卿的人生是个失败的人生,我其实活得很痛苦。我也无人倾诉。我本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但后来我发现,你我永远都不在一条路上。我不敢指谪你的行为和举动,也不期望你能理解我的行为和举动。但这一次,我希望你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答应我的请求,不要阻拦我。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即便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奇怪的是我竟然无法对你生起敌意。那不是因为你曾经救过我,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不知道未来这世间会是怎样,但我希望他会变得更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君像君,臣像臣,一切都有他该有的条理,那才是个盛世。我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而已。”颜真卿低低地说道。
王源长叹一声,微微点头道:“罢了,我不拦你,我希望你得到内心的安宁。”
颜真卿长鞠一礼,低声道:“多谢你了。那么,颜某告辞了。”
王源微微点头道:“不送了,颜先生。明日我也不送你们了,你们一路顺风吧。”
颜真卿点点头,再一拱手转身朝外走去,王源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踽踽而行,片刻后消失在廊下的黑暗之中。不知为何,王源的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
五月初六上午巳时,玄宗回京的车驾在散花楼前排成了一条长龙。即便是已经逊位的太上皇,伴驾的规模也还是惊人。数十名当初跟着玄宗逃出长安的嫔妃们以及两百多名内侍和宫女的队伍,足足占据了近七十余辆大车。另有尚在成都的几名公主和驸马的车驾和仆役的队伍,以及装载了金银细软的车辆。光是这些,便排成了一百多辆大车的队伍。
这还不是全部。除了玄宗的车驾和皇亲国戚们的车驾之外,更有数十名大臣也随同伴驾回京。他们的数十辆车驾也将跟随玄宗的车驾一起回京。
当初李瑁在灵州登基之时,有不少官员投奔新皇而去。但依旧有一半多的文武官员选择留在成都。在其后的日子里,他们口中骂着那些急忙忙投奔新主子的大臣们趋炎附势,但其实他们心中很是后悔。因为他们错过了第一时间在新朝廷中占据一席之地的机会,而留在成都,除了道义上的好处之外,他们其实都已经失去了政治生命。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皇的朝廷越来越稳固,重要的官职位置也越来越少。一个又一个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表明,那些第一时间去灵州跟随李瑁的大臣们都混的如鱼得水,反观自己这些人,在成都成天无所事事,只能聚集在一起闲谈扯淡,发发牢骚。谁不心急如焚,嫉恨和后悔交加。
幸运的是,这次太上皇终于要回京了,而王源也明确表态,所有愿意去京城的人员都可伴驾同行,这些人当然是求之不得。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有充足的理由堂而皇之的回到长安而且不得罪王源,可谓是一举两得。
巳时初刻,在所有的嫔妃皇亲国戚大臣们期盼的目光下,玄宗半躺在软椅上被几名内侍抬出了散花楼南院门外。玄宗面色苍白如雪,脸上的皮肤褶皱着,想是一具风化多年的木乃伊一般。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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