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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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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子明将火箭的前端朝火炬上一探,随即左手将弓臂斜向上呈三十度角扬起,右手松开了刚刚拉满的弓弦。
  “呯!”一颗硕大的流星刺破夜幕,直奔远处的军营。紧跟着,是百颗、千颗。刹那间,四下里的山丘被火光照亮,枯树、乱石、杂草,都变得无比清晰。整个世界都从昏睡中被惊醒,号角声,呼喊声,还有动物受惊所发出的悲鸣,刹那间响成了一片。
  “吹角!”郑子明丢下骑弓,稳稳地端平的长枪。人和马骤然加速,在火光的照耀下,宛若神明从天而降。
  “呜―――呜―――”画角声,宛若龙吟,瞬间盖住了所有嘈杂。沧州军、护圣军、符家军……,所有中原精锐们骤然加速,宛若海潮般拍进了敌军大营。


第十章 易鼎(八)
  契丹皮室军野战堪称天下至锐,然而他们的立营本事,用行家眼光来看,却连中原地区的土匪流寇都不如。
  没有防御战马高速靠近的鹿砦,没有防止敌军趁夜袭击的壕沟,甚至连保护营地的木栅栏,都树得东倒西歪,并且平均只有三尺高,根本拦不住马蹄奋力一跃。
  “杀!”郑子明大喝一声,连人带马同时从栅栏上飞过。手中骑枪借着惯性,狠狠撞上了一名正在努力组织抵抗的契丹将领胸口。
  巨大的反冲力,令骑枪的枪杆瞬间弯曲如弓,郑子明的身体也被推着微微向后滑动。然而,马鞍、马镫和马身上的一整套束具,却尽可能地保护了他的身体,令他不会被这股力量推下马背。下一个瞬间,枪杆自然弹直,将已经气绝的契丹将领挑上了半空。
  “轰!”“轰!”“轰!”“轰”……数十匹个头不算高大的室韦马,紧跟在郑子明的身后跃过栅栏。马背上的将士平端骑枪,枪锋在火光中排成一排整齐的狼牙。挡在狼牙前路上的契丹武士,像盛夏过后的麦子一样,被狼牙一排排割倒。硕大的马蹄从尸体上踏过去,溅起漫天红泥。
  “亲卫营整队,整队向节度使靠拢!”周信用单手擎住兵器,左右挑刺。另外一只手则迅速从马鞍下抽出一杆枪旗,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夜风呼啦啦扫过旗面,将一个芭斗大的“郑”字,送进每一双写满狂热的眼睛。一排接一排沧州健儿策马跃过栅栏,在枪旗的指引下,聚拢、列阵,重新组建成一堵移动的钢铁丛林。
  “左一营整队,左一营向节度使靠拢!”军司马潘美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另外一波刚刚飞跃过栅栏的骑兵当中,双手奋力挥舞枪旗。
  更多的健儿平端着长枪,按照平素训练时做过不下一万遍的动作,在他身后汇聚成阵。然后又默契地跟其他自家袍泽的队伍衔接成一处,潮水般向敌营深处平推。
  “右一营整队,右一营向节度使……”
  “左二营整队……”
  “右二营……”
  陶大春、陶勇、李顺儿等人,相继带着各自麾下的骑兵跳过栅栏,迅速组成“潮水”的第二波。比第一波骑兵的覆盖面儿更宽,比第一波骑兵将队伍的排得更密。
  当两波“潮水”先后从一排帐篷上“漫过”,所经之处,再无任何活物。只有满地的碎肉残肢。
  “轰轰,轰轰,轰轰……”一个指挥的高家军精锐,也冲入了契丹军的大营。在距离沧州军右侧后方三十丈外,快速整队。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远不如沧州军娴熟。但是他们对于如何打击敌军,却另外有一番绝招。
  只见第一批跃过栅栏的健儿们,猛地向身后抛出了数个拴着绳索的铁爪,同时果断用双脚磕打马镫。飞奔的坐骑,立刻就将绳索拉了个笔直。当一道道绳索先后绷紧,原本就不甚牢固的栅栏,立刻被铁爪拉得腾空而起。
  足足有二十丈宽的缺口,出现在了跟上来的高家军精锐面前,令他们根本不用再考虑栅栏的阻碍,只管继续策马猛冲。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赵匡胤所部护圣军,动作稍慢,但声势却最为浩大。除了头前负责开路的两排骑兵之外,从第三排起,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根占满了油脂的火把。沿途遇到敌军的帐篷,无论里边是否还有活人,全都挨个点燃。遇到慌乱中四下逃窜的契丹兵将,则直接用火把朝头顶上招呼,一根接着一根,直到目标变成一个惨叫着满地打滚儿的“火炬”。
  没有人跳出来指责护圣军残忍,事实上,契丹武士对待自己的敌人,比这还要残忍十倍。他们习惯像狼群捕猎一样,慢慢地追逐着对手,直到把对手追得筋疲力尽,彻底丧失抵抗的信心和挣扎的勇气,才会嘻嘻哈哈地冲上去,用刀锋施以“最后的怜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在某一个冬夜,狼群和猎物的位置忽然颠倒了过来,自己也会体验到同样的痛苦和绝望。
  “迎战,起来迎战!”
  “挡住他们,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死战,死战,青牛和白马的子孙……”
  也不是所有武士在睡梦中被惊醒之后,就立刻陷入了慌乱。一些寝帐距离栅栏稍远的皮室军都头、百人将和指挥们,发觉事态不妙,本能地就想就地组织抵抗,为自家主帅萧天赐争取迎战时间。然而,在已经冲起了速度的马队面前,此种举动,却无异于自寻死路!
  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结阵而战的步卒,怎么可能挡得住如墙而进的铁骑?几乎是在双方刚刚发生接触的刹那,就被骑枪撞翻在地。紧跟着,数以百计的马蹄从武士们的身体上踩过去,将他们直接踩成了一团团肉泥。
  “啊——”数名胆子稍小,没有听从命令去阻拦战马的契丹老兵,惨叫着四散奔逃。凭借多年的征战经验,他们努力让自己避开马队的前进方向。努力不朝着军营最核心处,而是朝着左右两侧狂奔。然而,没等他们跑出多远,另外两支骑兵已经跟了上来,将他们刺翻、撞倒,然后用马蹄送上西天。
  “啊——”“呀——”“娘咧——”“耶耶——”绝望的惨叫声,伴着激越的画角声和沉闷的马蹄声,连绵成片。更多的契丹将士从睡梦中被惊醒;更多的契丹将士连兵器都没来得及抓到手里,就连人待帐篷一道被踩成了平板;更多的契丹将士,空着手从寝帐里逃出来,试图逃离生天;更多的契丹将士,被中原健儿从身后追上,刺死,用马蹄踩得筋断骨折。
  “饶命——!”一批无路可逃的契丹武士,忽然跪在了地上,高举起空空的双手。他们不是皮室军,他们平素除了劫掠之外,主要以游牧为生。如果他们死了,他们的妻子就得改嫁,孩子就得给同族的长老做牛做马。他们不能死,他们希望自己等得到对手的宽宥。
  “杀,一个不留!”赵匡胤果断地举起熟铜大棍,将一名求饶者的脑袋砸了个稀烂。“会说汉话者,绝不饶恕!”
  “杀!”跟上来的护圣军精锐齐声答应,枪锋下压,直奔求饶者的脊梁骨。
  寻常契丹兵卒能说汉语,绝非因为仰慕汉家文化。他们此刻之所以能喊出“饶命”两个字,是因为他们以前听得实在太多。
  他们听得次数越多,先前所犯下的罪孽就越深重。当报应来临时,他们必须接受命运的审判。
  只有复仇,绝无赦免。


第十章 易鼎(九)
  “杀!”高怀德咆哮着,催动坐骑,朝着敌营深处快速推进。
  五百名跟上来的精锐,以他为锋,组成了一个锐利的三角型军阵。所过之处,敌营像乳酪一样被切开,破碎的帐篷和红色的肉块,洒得到处都是。
  另外几个营的高家军骑兵,同样在疾驰中,保持着锐利的三角形阵列。手中的骑枪就像猛兽的牙齿,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朝一簇簇惊慌失措的敌军身上咬去。每一次碰撞,都挑起数以十计的尸骸。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整个营地的契丹人,都从睡梦中被惊醒。像一群群没头苍蝇般,四下乱窜。任各地将佐如何鼓舞,威胁,逼迫,都不愿停下来,整军迎战。
  骑兵,只有骑在战马之上,才能发挥出一身本事。而宿营之时,战马却绝不会就拴在寝帐旁边。来不及去给战马套上鞍子和束具的契丹骑兵,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还不及在马背上的三分之一,更何况此刻他们当中的大多数,还都是两手空空。
  “吹角,给赵将军发命令,让他向后营迂回,驱散所有马匹!”郑子明迅速朝四下望了一眼,根据实际情况果断做出调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连绵的画角声,紧跟着就在他身边响起。将他的命令清楚地传遍整个大营。
  “弟兄们跟我来!”赵匡胤从敌将的尸体上,收回熟铜大棍,轻轻拨偏马头,同时高高地举起左臂。
  “跟上将军!”“跟上将军!”“跟上将军的认旗!”亲兵们大声叫嚷着,将数面认旗同时举上了半空,替护圣军中的所有弟兄指明方向。
  正在敌营中朝正前方冲杀的护圣军将士,迅速做出调整。互相提醒着,将马头轻轻拉偏,将奔行的轨迹由直线变成弧线。贴着敌营最核心区域的边缘,绕向通常用来安置牲口的侧营。无论遇到任何阻拦和诱惑,都疾冲而过,绝不做丝毫耽搁。
  “给高将军传令,让他继续向前穿插,直捣中军。”郑子明将目光从赵匡胤的背影上收回,迅速转向了高怀德可能正在战斗的位置,大声补充。
  跟上来的周信愣了愣,却没有说出任何劝阻的话。任由亲兵们,将这一道命令也化作了角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角声宛若龙吟,转眼传遍整个战场。正在带领队伍向前推进的高怀德也明显地愣了一下,旋即,果断地将长枪举过了头顶。“弟兄们,不要恋战,跟我去杀萧天赐。郑将军看着咱们呢!”
  “不要恋战,杀萧天赐!”
  “不要恋战,杀萧天赐!”
  “不要恋战,杀萧天赐!”
  ……
  高延福等人,扯开嗓子,将自家将军的命令,一遍遍重复。唯恐身后的弟兄们闻听不见。
  敌军至今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今晚的胜利,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接下来事情,就是如何捞取更大的战功了。很显然,杀死或者生擒敌军主帅的功劳,远远超过其他任何斩获。
  “不要恋战,杀萧天赐!”高家军的兵卒们呐喊着,快速跟上。整个队伍化作一把巨大的尖刀,朝敌营最核心处捅将过去。
  郑子明把立功的最好机会给了高家军,高家军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杀,最最快速杀,杀出一条血路,杀到萧天赐面前。让这个张狂自大的老东西,从此再也没有机会来中原为非作歹。让那些眼高于顶的皮室军,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尚未被组织起来的契丹将士,哪里经受得起如此重击?就像野草般,被尖刀割得东倒西歪。一条完全以血肉铺就的红色通道,沿着尖刀推进方向迅速呈现,越往后越宽,越往后越宽,仿佛要将脚下的大地,撕做彼此毫无关联的两瓣。
  “告诉所有弟兄们,跟着我,咱们切斜角,压垮他们!”郑子明又深深吸了口气,吼出了今晚的最后一道命令。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高亢的号角声在他身后响起,点燃他身侧与身后所有弟兄中的烈火。
  原本向前稳步平推的队伍,在移动中缓缓改变方向。由直转斜,朝着敌营左下方切了过去。无论遇到任何阻挡,都直接碾成齑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名刚刚套上铠甲的契丹百人将,愤怒地冲了上来,朝着郑子明所在方向用力挥舞铁锏。他身后,还有大约三十多名同样勇敢的契丹人,每个人都一边跑,一边用力挥舞兵器,仿佛一群被激怒了的野狼。
  然而,密集如林的骑枪前,他们的行为显得无比荒唐可笑。可怜的百人将连跟郑子明交手的机会都没捞到,就被侧面刺过来的一杆骑枪给挑上了半空。其他三十多名契丹人或者被单独一杆骑枪刺中,或者被多杆骑枪同时招呼,转眼间,被屠戮殆尽。从头到尾,都未能损害中原健儿一分一毫。
  “保持队形,左右之间不要超过一只胳膊,前后之间必须超过了三个马身。”沧州军的队伍中,几个指挥使齐声提醒。随即,队伍中的都头、什将们,也扯开了嗓子大声重复。
  这都是他们平素训练做了无数遍的事情,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每个人都做得驾轻就熟。
  “跟上,跟上,不知道怎么做就看你旁边的沧州军!”出发前由其他队伍调整而来的骑兵们,也小声叫嚷着,尽可能地与临近的沧州将士保持一致。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容易,然而沧州军的赫赫威名和辉煌战绩,却让他们不敢对命令提出任何质疑或者做出丝毫地犹豫。在战场上,追随那些经常创造奇迹的人,生存的保障才更大,建功立业的可能性才更高。大伙儿都是老行伍了,有些道理根本不需要人教。
  原本已经非常齐整的军阵,在移动中变得愈发齐整。千余名原本来自沧州的将士为核心,两千余名从其他友邻部队临时抽调而来的骑兵为助臂,所有人组成了一道千尺余宽,十多丈厚的长枪丛林,朝着既定方向如墙而进。
  一伙刚刚从高家军的枪下逃得生天的契丹将士,正乱哄哄地挤在营地的左侧喘粗气。忽然间看到一道移动的枪林朝着自己碾来,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近一大半儿人愣在了原地,既没用勇气抵抗,又没有勇气逃走,只能扯开嗓子大声惨叫,“啊————”
  “啊————”另外一小半儿契丹将士,撒开腿儿,顺着与马蹄前进的方向,舍命狂奔。
  无论是愣在原地者,还是仓惶逃命者,都无法躲开如林的枪锋和冰雹一样落下的马蹄。刹那过后,这伙契丹将士集体消失不见。他曾经站立的位置附近,只留下了一滩滩暗红色的软泥。


第十章 易鼎(十)
  “求特克,求特克……”一伙刚刚从营地深处逃过来的契丹将士,恰恰看到自家同伴在枪林和马蹄下消失不见的情景,惨叫着掉头而回。根本不去想营地深处,还有什么样的灾难在等着他们。
  魔鬼,那支骑在马背上如墙而进的兵马,绝对是一群魔鬼。任何世俗力量,都无法与他们为敌。今晚所有死在魔鬼手下的人,灵魂都将永远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嘎库,嘎库……”另外一支逃命的队伍,从营地深处冲出来,与掉头回返的契丹将士撞在了一起,刹那间,人仰马翻。
  “嘎库,嘎库……”“蠢货,疯子,你们往哪跑!”“让开,快让开!”叫骂声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清晰的汉语。刚刚从营地中央逃出来的溃兵,无法理解掉头回逃者行为。而那些掉头回逃者,也没有时间和耐心跟他们解释自己刚刚遇到了什么。双方都把彼此当成了天底下最大的蠢货,你推我搡各不相让。
  “轰隆,轰隆,轰隆隆隆!”下一个瞬间,剧烈的马蹄声,将疯狂的叫骂声彻底覆盖。郑子明带领三千铁骑贴着两伙逃命队伍的边缘碾了过去,将所有挡在路上的东西,无论是生是死,尽数碾成了齑粉。
  因为没有挡在骑兵的必经之路上,大部分契丹将士,都幸运地逃过了灭顶之灾。然而,眼睁睁地看着中原骑兵越走越远,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却忘记逃命。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不远处那一滩滩暗红色的软泥,愣愣地看着四周围越燃越烈的火堆,四肢战栗,两眼一片茫然。
  “撒立,撒丫立……”“快跑啊,中营破了,大帅不见了!”“撒丫立,撒丫立……”又一伙逃命的队伍,从营地深处涌了出来,见到站在风中呆呆发愣的同伙,好心地发出提醒。
  呆呆发愣的人,忽然从噩梦中被惊醒。指了指距离自己不远处那一滩滩软泥,咧开嘴,发出一串断断续续的悲鸣,“啊,啊,谔谔啊啊啊……,求特克,啊啊……”
  “鬼?鬼在哪?”新冲出来的逃命者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发出质问。顺着悲鸣者手指的方向,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地面上那一滩滩暗红色的隆起。旋即也一个个两股战战,冷汗瞬间淌了满身满脸。
  “撒立,撒丫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惊愕中缓过神。尖叫着迈开双腿,跌跌撞撞地跨过那一滩滩殷红。
  这个动作,很快就提醒了周围的所有逃命者。他们终于不再发愣,不再继续发呆等死。一个个相继丢下兵器,丢下盾牌和铠甲,丢弃任何可以表明身份或者消耗体力的东西,冲进漆黑的旷野中,此生再也不愿回头。
  趋吉避凶,是人类的本能,任何民族都不能例外。当发现中原军队毫无抵抗之力,这些契丹武士们,当然愿意追随着他们的皇帝和族长,来一趟轻松的“狩猎”之旅。而他们发现猎物其实根本不像他们想得那样孱弱如一群绵羊,而是一群渐渐长出牙齿的猛虎,他们便会遵从本能做出选择,逃走,越远越好,有生之年,不再前来冒险。
  只是,在大多数时候,逃命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需要尽早地对局势做出判断,需要选择最恰当的时机,还需要保证逃出生天之后,没有被自己人追究处置之忧。很显然,对于此番南侵的契丹军副帅,北面上将军,乙室部节度使萧天赐来说,这些条件都不具备。
  当第一声警报声响起,他其实就已经被惊醒。然而,光是判断警报到底是误发,而是真正有敌军冒死来袭,他就浪费了足足有小半柱香时间。
  从他本人一直到几个官位很高却没任何实权的汉人幕僚,在第一时间内都坚信最差情况只是外围的部族军发生了小范围炸营。毕竟皮室军的赫赫威名不是吹出来的,这些年来,从未在野战中输给任何对手,疯子才会主动前来找死。
  此外,大军的立营地址,跟冀州城隔着足足四十里。即便城内的中原兵马有胆子冒死前来偷袭,也会先惊动就驻扎在城墙边上的幽州军。以韩氏兄弟对大辽的忠心,不可能不拼命阻拦,更不可能不立刻派人前来示警。
  所以,被惊醒之后的萧天赐,第一反应不是如何组织人手迎战。而是在心里暗中琢磨,该如何处置今晚误发警讯的肇事者,如何恩威并施,让统领部族军的萧密落,耶律四宝奴两个,从此对自己俯首帖耳。
  大皇帝耶律阮得位不正,又耳软心活,多谋少断。早晚会惹出大麻烦。作为一方节度使,契丹乙室部的大王,萧天赐必须在灾难降临之前,替自己和部族,做好充足的准备。此番南下掠夺,只能获取一定数量的物资。而人口和武士,才是保证部族长盛不衰的根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接连不断的警报声,让萧天赐不得不暂且放弃对未来的规划和构想。披好貂裘站起身,他准备亲自去中军帐门口看看,到底谁在没完没了的胡闹。就在此时,中军帐门却猛地被人从外边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将领横着扑了进来。
  “啊……”萧天赐先是本能地躲了一下,然后瞪圆了眼睛大声追问,“谁,谁把你伤成了这样?四宝奴,谁这么大胆子?”
  “大帅,迎战,赶紧召集皮室军迎战啊。敌人,敌人马上就杀到中军来了!”北面将军,兵马都监耶律四宝奴向前滚了数尺,伸出血淋淋的胳膊,大声警告,“精锐,来得全是精锐,您若是再不迎战,就,就彻底来不及了!”
  “啥,你说敌袭,敌袭是真的,不是炸营?”萧天赐被吓了一大跳,瞪圆了眼睛质问。“那你们为何不早点儿派人向本帅汇报军情?”
  肯定是假的,八成以上是假的耶律四宝奴这厮最喜欢喝酒,一喝酒就胡言乱语……。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停地呐喊。告诉萧天赐,不要相信对方的话。中原兵马只敢守城,不敢野战。更没有勇气面对契丹皮室军……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汇报,却让他彻底坠入了深渊。“不是,不是炸营。大帅,真的是敌军偷袭。末将,末将真的没有骗你。敌军来得太快了,末将,末将连甲都没顾上披,就,就被他们杀到了寝帐门口。末将,末将能自己逃过来报信儿,已经属于万幸。怎么,怎么可能有机会派人向您汇报。”


第十章 易鼎(十一)
  “什么?你胡说什么?”萧天赐勃然大怒,弯下腰,一把将耶律四宝奴从地上给拎了起来,“怎么可能不是炸营?汉人,汉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
  “真的,真的不是炸营。末将,末将愿以人头担,担保!”耶律四宝奴被自家衣领勒得几乎无法呼吸,紫青着脸连用力摆着手。“宁可”被自家主帅萧天赐活活勒死,也“坚决”不肯改口。
  “怎么可能!”萧天赐手一松,将已经濒临昏厥的耶律四宝奴,像丢垃圾般丢在了地上。
  他拒绝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尽管他刚才清晰地听到了话中每一个字。作为一个曾经数次“进出”中原的大辽老将,他所熟悉的汉家军队,从来都不敢主动出城与皮室军作战。包括他所熟知的所有每一位汉家名将,杜重威、符彦卿、慕容彦超、高行周……
  “大人,赶紧整军,整军迎敌啊!”一名姓马的幕僚实在看不过眼,横着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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