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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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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哧!”仿佛根本不理解耶律阮此刻的心情,甄婉如被最后一句生动比喻逗得抿嘴而笑。刹那间,如娇花盛开,令军帐里的烛光都为之一暗。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莫非朕说他们说错了么?”耶律阮非常敏感地竖起眉毛,双拳紧握,厉声质问。
“陛下,陛下勿怪。臣妾,臣妾真的不是笑您。臣妾是笑,笑黄羊窝里生兔子。唉吆,唉吆,”甄婉如笑得直不起腰,揉着肚子,不停地摆手求饶,“黄羊那么大,窝里怎么可能生出兔子?”
看着她娇滴滴的模样,耶律阮已经举了起来的拳头,又无力地放下,“这,这是比喻。你懂不懂,朕,朕在打比方。”
“臣妾当然知道陛下在打比方!”甄婉如直起腰,靠前几步,抓起耶律阮的右手拳头,在拳眼处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媚眼如酥,“别生气嘛,事实上,您比先皇强得多。至少在臣妾心里,您比先皇要强许多。先皇在中原立不住脚,您未必立不住。只要汲取先皇当年的教训就好!”
“先皇当年的教训?”耶律阮愣了愣,心头的怒火迅速降低。
他先前只想着要超越辽太宗耶律德光,却从没想到该如何去超越。而甄婉如的一句汲取教训,却如同醍醐灌顶,立刻让他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臣妾记得当年先皇临终时曾经由遗言。”能以一个女俘虏的身份爬上辽国后宫的第二主人位置,甄婉如的本事,当然不止是在献媚争宠。只见笑了笑,用非常舒缓地语速回忆。“此番南征,朕有三失。各地搜刮百姓钱财,是第一失;让契丹士兵打谷草扰民,是第二失;没有早点遣返节度使去治理各镇,是第三失。日后……”
“别说了,朕明白了!”耶律阮的眼睛,像狼一样发出幽幽的亮光,挥舞着胳膊,大声打断,“朕会将这三个教训记在骨头上,朕一定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朕不但是契丹人的皇帝,还是天下所有人的皇帝。朕会对他们都一视同仁,就像朕对待撒葛只和你。”
“臣妾谢陛下恩典!”甄婉如立刻跪了下去,红着眼睛叩头。
耶律阮脾气暴躁,心胸狭窄,喜怒无常,即位之后对功臣名将大开杀戒。对契丹皇室的其他子弟也百般提防。但那都是对别人,对她,却是视若珍宝。从没大声呵斥过,更甭说一指头暴力相加。
所以,无论此人刚才那番话是真是假,做得到,做不到,甄婉如都铭刻五内,感激涕零。
“你跟我还如此客气做什么?”耶律阮一把将美人从地上拉起来,拍着对方的手背柔声说道,“朕要做天下人的皇帝,朕就得有包容全天下人的心胸,不能刻意去分别什么契丹、汉、回纥、党项。这是当年太祖亲口对朕说的,朕至今还牢牢记得。虽然有时候朕不得已……”
话说到了一半儿,他忽然又想起自己先前就地征收补给和将中原视为金银牧场的打算,不由得老脸一红,压低了声音补充,“虽然有时候迫不得已,会抢一些粮食。但中原的节度使们,也一样抢,朕其实并不比他们更过分。等朕,等朕一统天下就好了。他们只需要忍忍,忍受阵痛就好。”
“嗯,陛下!”眼前猛地闪过契丹人入寇时,自己家破人亡,丈夫和孩子都惨死刀下的场景,甄婉如刹那间不寒而栗。但是,很快,她就强迫自己忘掉这些,全心全意是适应此刻的身份,适应眼前的富贵荣华。
那个汉家少妇已经死了,如今的她,是大辽国第二皇后,理当站在大辽国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至于发生在故乡的灾难,她一个小女子又何必去管,也没能力去管。
悄悄地“摆正”了心态,辽国二皇后甄婉如笑着说道:“陛下当然会是全天下人的皇帝,陛下将来肯定会远超汉武帝和唐太宗。但陛下可知,汉武帝大破匈奴,和唐太宗讨灭突厥,都曾经做了同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耶律阮眉头轻皱,很是认真地询问。
“挑动对手内乱,坐收渔翁之利!”甄婉如贝齿轻咬,一字一顿地回应。
第二章 款曲(三)
“你是说让中原豪杰鹬蚌相争?”耶律阮汉学功底甚厚,立刻就明白了甄婉如的意思。“可如今郭威和刘崇已经打了起来?”
“南唐未动,郭威和刘知远也没分出胜负。”甄婉如温柔一笑,目光却在刹那间凛冽如刀,“陛下这时候起兵南下,只会让刘崇白捡一个便宜。不如加大其物资供应,并派遣一使者前往南唐。让北汉与南唐合力夹击郭威,彼此之间拼个三败俱伤。那时,我大辽再挥师向南,非但可以将汴梁纳入版图,太原和江南,也可以顺手取之!”
“嘶——”耶律阮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望着自己的二皇后,脸上的赞赏如假包换。
同样是劝自己晚些再出兵,二皇后的理由与各部长老们的想法,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如果自己真的照着这种方式去做,非但出兵的准备可以做得极为充裕,跟各部长老之间的关系也可以得到极大的缓和。
只是,如果这样做,外界却会误认为,自己这个皇帝过于软弱,根本不敢挑战各部长老的权威。世人也只会看到自己向长老们做出了妥协,却绝不会关注自己暗中与北汉和南唐勾结。万一某些宵小趁机……
“陛下可是担心各部长老得寸进尺?”甄婉如心思剔透,稍加琢磨,就理解了耶律阮心中的担忧,“臣妾以为,各部长老也不是铁板一块。陛下宣布暂缓南下之后,便可以找出几个态度最不恭顺者,重手惩处。如此一来,下次各部长老再试图联手跟陛下做对,就会多少考虑考虑后果。”
“嘶——”耶律阮闻听,再度倒吸冷气。随即,伸出双手,将二皇后甄婉如高高地举过了头顶,“甄儿,你真是朕的女诸葛。朕怎么先前没有想到这招,朕知道了,朕明天就照你说的去做。”
“陛下,马里部的大长老,可是啜里妹妹的父亲。”二皇后甄婉媚眼如丝,声音低沉婉转。“您尽量不要动他,免得伤了啜里妹妹的心。”
天下,是男人们的事情。后宫,可是女人们的地盘。该下手时,绝不能心软。
“不动他,不动他朕动谁?”耶律阮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想了想,咬牙切齿地回应,“最近半个月,顶数他跳得最欢!别以为把女儿到了朕身边,他就可以有恃无恐。朕会让他知道知道,朕绝不会因私而废公。”
也许是心中的恶气实在憋得太狠了,他根本没意识到,甄婉如心中的小算盘。或者是意识到了,却顺水推舟。第二天早朝议事,耶律阮首先宣布了暂缓南征,只加大对北汉王的粮草和马匹支援。随即,便以“厌魅”为由,将贵妃啜里逐出了宫外,由其父马里部大长老萧郁可带回家去好生教养。
马里部大长老萧郁可闻听,顿时如遭雷击。立刻跳起来跟耶律阮争辩,令后者收回成命。奈何其他一众阻止南征的盟友们,大都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只有零星三五个人肯出来仗义执言。结果,非但未能成功迫使耶律阮低头,反倒又牵连了另外一个妃子萧白奴,也跟着被一道赶出了皇宫。
如此以来,众长老顿时看清楚了跟皇帝做对的下场,纷纷低头闭嘴,鸦雀无声。耶律阮也好不容易尝到了一回出口成宪的滋味,心情顺畅得无以复加。接下来数日,将先前曾经被长老们联手阻止的许多废弃政令,挨个当庭重议,竟然大部分都顺利通过,强行颁布到了全国。
他自己这下是痛快了,却把北枢密使,大惕隐耶律屋质,给急得满嘴血泡。先前在南征的议题上,大惕隐耶律屋质果断站在了耶律阮这边。在引进汉法,集权于朝堂,削弱各部独立性方面,大惕隐耶律屋质的选择也跟耶律阮完全一致。然而,以一次廷议通过两到三条政令的速度,发起变革的风暴,却令耶律屋质无法接受。汉语与云,物极必反。狂飙式变法给主使者的感觉固然酣畅,可其引发的不满,也势必激烈。万一契丹各部在压力下发生反弹,后果将不堪设想。
本着替奔马拉一下缰绳的心态,耶律屋质果断请求入宫觐见。辽国皇帝耶律阮感激他对自己长期以来的支持,立刻就命人将他请入正殿,赐座饮茶。君臣二人先是对坐着闲聊了几句,随即便默契地将话头转向正题。
“大兄从来不主动入宫,今日忽然要求见朕,想必是有了灭周之良策。”带着几分期盼,耶律阮主动询问。
“微臣愚钝,有负陛下所望,惭愧,惭愧!”耶律屋质连忙站起身,红着脸行礼。
他的祖父耶律岩木是大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亲弟弟,所以按照年龄排序,耶律阮需要叫他一声大哥。但二人都是汉法的推崇者,所以在商议国家大事之时,不论亲情,只论君臣。
果然,见耶律屋质态度如此恭谨,耶律阮心情大悦。笑着抬了下手,非常客气地吩咐,“大兄坐,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朕只是觉得一统九州,乃是我大辽太祖和太宗的未竟之愿。所以才心急了些,以为大兄也是为此事而入宫。”
“微臣断然不敢忘记太祖遗训!”耶律屋质再度躬身下拜,然后才站直了身体,大声回应,“然微臣更担心的是陛下安危,所以才冒昧请求觐见。”
“朕的安危?”耶律阮被说的微微一愣,眉头迅速皱起,“可是耶律李胡的余孽又在蠢蠢欲动。”
“不曾!”耶律屋质笑了笑,果断摇头。
“那可是耶律天德、萧翰的子侄在私下串连?”闻听不是耶律李胡,耶律阮的眉头稍微松了松,继续低声追问。
“不是!”耶律屋质再度用力摇头,声音听起来好生疲惫。
“耶律刘哥和盆都?”
“不是!”
“耶律安端?”
“不是!臣未曾听闻任何人有异动!”
“那朕怎么会有什么性命之忧?”连说了几个重点被监控对象,都被耶律屋质否决。耶律阮不由得开始怀疑对方危言耸听,嘴角翘了翘,大声追问。
“是陛下最近所推行的新政。微臣虽然没有在朝堂上擎肘,但微臣私下以为,陛下操之过急!”耶律屋质拱手肃立,实话实说。
“哦,原来你是担心朕把大伙都逼急了!”耶律阮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摆手,“大兄坐,不要客气。朕一直拿你当嫡亲兄长。朕也知道,最近做事的确有些急于求成。但朕,朕绝对有自己的理由。朕虽然放弃了南征,却始终睁着一只眼睛看着南方。老实说,朕很怕,朕怕自己动作太慢了,未等将我大辽整肃得君臣齐心,令行禁止。中原的内乱就已经结束。此消彼长,你我将再无实现太祖遗愿之机啊!”
第二章 款曲(四)
“陛下何出此言?”耶律屋质被吓了一大跳,抗议的话脱口而出。“北汉不是已经挥师南下了么?南唐兵马也由刘知远的弟弟慕容彦超领路,数日前跨过了长江!”
“你只看到了北汉起兵,南唐北犯。”耶律阮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可你却没看到,北汉的两路大军,都顿兵于坚城之下,月余不得寸进。而南唐和慕容彦超,刚刚在沐阳吃了一场大败仗,粮草辎重全都被白马高行周一把火给烧光了,没半年时间缓不过元气来?”
“啊,怎么,怎么会这样?”耶律屋质的心脏又是一阵抽搐,瞪圆了眼睛,喃喃地道。
最近他一直忧心于内政,根本没顾得上注意南方的战事。所以只知道在辽国的全力支持下,北汉和南唐正在联手攻打郭威刚刚建立起来的大周,形势一片大好。却万万没想到,北汉和南唐两家兵马的战斗力是如此不济,居然连让郭周伤筋动骨都做不到。
“令人惊诧的不止是这些。”尊重耶律屋质的品德与谋略,耶律阮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担忧。想了想,用极低的声音如实补充,“刘崇的南下大军,以他的儿子刘承钧为先锋。结果前军才出汾州,就遭遇到了常思的女婿韩重赟。被后者连败四局,追杀了足足一百二十余里,才在刘崇的亲自接应下站稳了脚跟。”
“嘶——”耶律屋质倒吸冷气,站起身,三步两步来到舆图前,定睛观看。
他猜得果然没错,从汾州往北退一百二十里,差一点儿就到太原城边上了!可见刘承钧这一仗输得有多狼狈。而此人的对手韩重赟,却是最近三年才刚刚崛起的一员小将,除了去年春天时曾经帮助郑子明一道对付过幽州韩家之外,以往根本没有其他耀眼的战绩!
“随后,刘崇亲自率领大军给儿子报仇,却连韩重赟的马尾巴都没追上。”唯恐耶律屋质受到的震撼还不够强烈,耶律阮也站起身,缓缓走到舆图前,哑着嗓子补充,“好不容易追到了泽州,便遇到了韩重赟的岳父常思。然后双方就隔着城墙开始对峙,从上个月一直对峙到了现在。”
“常思当年也是刘知远麾下的一员良将,绰号肥狐,能从他身上讨到便宜的人原本就不多。”耶律屋质咧了下嘴,很是无奈的摇头。“刘崇虽然兵强马壮,也有咱们的支援,以前却没怎么打过硬仗。唉!”
“唉!”耶律阮也跟着他一道叹气,“打过硬仗又怎么样?杨重贵还被刘知远誉为军中第一猛将呢,当年无论领兵征剿太行山贼,还是领兵讨伐党项人,都是一路势如破竹。然而现在去了河北……”
“杨重贵麾下以骑兵居多,郑子明又是出了名的善守。当初连幽州军以十倍兵力都没法奈何他的几千乡勇。如今他有兵有将,背靠坚城,杨重贵的确很难短时间内打赢他!”已经震惊得足够厉害,对于杨重贵受阻之事,耶律屋质反倒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此人的对手是出了名的难缠,这几年来就没吃过什么败仗。
“杨重贵的对手,不止是一个郑子明!”耶律阮横了耶律屋质一眼,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躁,“你先别忙着给我吃定心丸!先听我把话说清楚。河北的将领,除了郑子明之外,还有郭威的养子郭荣,赵宏殷的儿子赵匡胤和赵光义,高行周的儿子高怀德,还有,还有符老狼的长子和长女,据说也在那边。”
“啊!”耶律屋质张大嘴巴,矫舌不下。
契丹人数度成功入侵,很大程度上都占了中原各家势力互相倾轧,彼此提防的便宜。在灭晋之战里,更是如有天助。非但杜重威临阵倒戈,符老狼、高白马干脆直接给辽军做了开路先锋。只有一个金鹞子刘知远没有帮忙,却也带着家雀郭威、疯熊史弘肇、肥狐常思等人,在旁边揣起了手臂看热闹。结果后晋皇帝石重贵身边连个能带兵的宿将都找不到,不得已亲自出阵,一战就成了阶下囚!
而今天,那些曾经给契丹人带路,或者坐视后晋覆灭的中原豪杰们,却大多数都站在了郭威的那边。北汉皇帝刘崇以一己之力同时挑战这么多成名多年的英雄豪杰,能占到什么便宜,才怪!
“朕原本也没对刘崇报什么希望!”抬手在舆图上用力敲了一下,耶律阮非常郁闷地强调,“被人几句花言巧语,就骗得坐视自家侄儿的江山覆灭,这种蠢货,怎么可能成得了大事?朕,朕却无法不担心,中原各家诸侯如今开始联手对敌的事实。”
“这……”耶律屋质的身体晃了晃,接连倒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他的特长在于处理内政,弥合契丹人的内部纷争。在领兵打仗和图谋敌国方面,却照着大辽皇帝耶律阮相差甚远。然而即便如此,他现在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话语里所预示的危险。
不知不觉间,耶律屋质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珠,惨白着脸,连连摇头,“也许,也许是刘承佑当初杀戮太重。对,就是这样。刘承佑当初在早朝时设伏,诛杀史弘肇、杨邠和王章,过后,又灭了三人和郭威留在汴梁的满门。如此残暴之举,岂能不激发公愤?是以符彦卿、高行周和常思等辈,才宁可让郭威当皇帝,也不肯再向刘家低头。”
“怎么可能如此简单?”耶律阮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咧嘴苦笑,“那折从阮的女儿,还嫁给了杨重贵呢!折平素跟刘家也多有往来。然而这一次,折从阮却不顾自家女儿会受到牵连,果断接受了郭威的册封,并且,并且还亲自带兵去牵制刘崇的侧翼。”
“啊?折从阮居然投靠了郭威?”耶律屋质再度大步后退,抬起手,用力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疯了,他们全都疯了。那郭威先答应立刘赟为皇帝,又下毒将其杀死,明显是个出尔反尔的无情之辈。他们今天纷纷起兵给郭威帮忙,日后,日后就不怕郭威坐稳了江山,再拿他们挨个开刀?”
对于这个疑问,耶律阮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刘赟死得很蹊跷!郭威只将其封为山阴公,并且已经让开道路,请刘崇派信得过的人接他回太原!如果想要杀人,根本不必多此一举。而郭威拿下汴梁之后,除了刘承佑的几个嫡系爪牙之外,其余人一个没杀。汴梁文武百官,被诛者总计还不足二十。包括刘承佑的亲娘,都被他单独画了一座行宫,好好养在里边。当初开封府尹刘铢代表攻破郭府,满门上下没留任何活口。而郭威抓到刘铢后,却只杀了其本人,对刘铢的妻子儿女没做任何株连。”
第二章 款曲(五)
“啊,竟然如此,竟然如此!看来是臣小瞧了他!”闻听此言,耶律屋质先是愣了愣,随即拍着帐篷的柱子长叹。“那郭威,那郭威果然是个人杰,怪不得中原群雄愿意为他效力!”
这年头,能杀人者比比皆是。屠戮一日不断,动辄灭人九族。而大胜之后,却能忍住报复之心,不牵连仇人家小者,恐怕普天之下,只有郭威一个!
所以即便身处敌国,耶律屋质也不愿掩饰自己对此人的钦佩。并且以能跟此这样的人做对手而倍感荣耀。
“你先别忙着佩服他,先想想咱们该怎么办。”耶律阮的心胸却远没有耶律屋质那样宽广,非常不满地横了后者一眼,沉声说道,“早知道郭威如此了得,朕先前就不会下令暂缓南征了。可如今朕的命令已经发了出去,各部武士也都解散回家……”
“陛下切不可出尔反尔!”耶律屋质闻言大急,赶紧高声打断。“各部长老刚刚安定下来,各部武士也刚刚回到家中,现在重新下令集结兵马,恐怕半点儿士气都不会有!”
“朕当然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如此!”耶律阮撇了下嘴,冷冷地道:“可你不能跟那些长老们学,只告诉朕这样不可,那样不可。总得帮朕想一个解决的办法!”
“微臣这就想,现在就想!”耶律屋质被说得老脸一红,低下头大声许诺。“微臣,微臣……”
他素来号称足智多谋,可仓促之间,怎么可能就拿出一个可动摇敌国根基的良策来?闭着眼睛喃喃好半晌,才猛地吸了口气,大声道:“如果想要对付郭威本人,恐怕除了发兵南下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可如果仅仅是想给大周朝一个教训,或者挫一挫郭威君臣的锐气,微臣,微臣倒是想到一个主意。只是,只是,只是此举有失光明!”
“有办法你就说,别管他光明还是黑暗,能解决问题就行!”耶律阮等得心焦,跺了下脚,大声催促。
“微臣遵命!”耶律屋质稍稍欠了下身,带着几分无奈回应,“微臣听闻,那个与郑仁诲、郭荣两个一道坐镇河北的郑子明,有可能姓石,是石重贵的次子!”
“不是可能,是如假包换!”
“那如果陛下勒令石重贵给他写一封信,命他率部来投……”耶律屋质脸色微红,硬着头皮补充。
绑架父亲要挟儿子,那是强盗才会做的事情。而大辽却是当世第一强国,兵锋所指,山川迸裂,河流改道。堂堂一个万乘大国,放着光明正大的招数不用,却学强盗的下三滥。即便阴谋得逞,也必留下千古笑柄。
“你是说让石重贵写信劝他儿子归顺大辽?”耶律阮才不管什么笑柄不笑柄,没等耶律屋质把话说完,两只眼睛就已经放射出灼灼的寒光,“好主意,朕先前怎么没想到?那石重贵是个软骨头,连别人讨要他的妃子,他都拱手奉上。朕让他写一封信,给他的儿子找一条明路,他想是不敢拒绝!”
“他当然没胆子拒绝!”耶律屋质揉了下面颊,大声补充,“但陛下不要给他下令,让微臣去做这件事。即便,即便将来有人将此事记录入史册,也是微臣卑鄙,无损陛下英名!”
耶律阮笑了笑,大咧咧地摆手,“朕才不在乎读书人怎么写!自古以来,凡能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朕,朕不过是让石重贵写一封信而已,总比刘邦叫人煮了他老父,然后分他一碗肉汤强!”(注1)
“那倒是,不过还是让微臣出面为好!”耶律屋质笑了笑,轻轻摇头,“微臣出面,不光是为了维护陛下的名声,而是让那郑子明不至于对陛下怀恨在心。臣观此人有良将之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陛下若能让他父子团聚,然后再高官厚赏,他日图谋南国,则帐下又多一条猛犬。”
“好,那就交给你!”耶他律阮恍然大悟,随即大笑着抚掌。“如果能让他来降,朕,朕岂止是得了一条猛犬,简直,简直就是肋生双翼!”
“微臣遵旨!”耶律屋质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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