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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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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险恶的态势下,通常是不会有人胆敢再靠近河堤的。且不说稍不小心就可能滑进水里头,被卷去东海喂龙王麾下的虾兵蟹将。即便人走得再稳,侥幸没有滑倒,万一脚下的河堤倒塌,下场也是万劫不复。
然而,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特殊。阳光刚刚刺破了乌云的阻拦,便有三万多民壮,推着独轮车,扛着铁锹和扁担和草编口袋,浩浩荡荡朝河岸扑了过去。紧跟着,数万条手臂齐齐挥舞,用泥沙将袋子填满,用独轮车将填满了的袋子推上河堤,然后一个挨一个码过去,顷刻间,就让原本摇摇欲坠的河堤,长高、变厚了半尺有余。
“起……落……起……落……”
“起……落……起……落……”
满是泥泞的堤坝上,一排精壮的汉子齐声喊着号子,将手中的大沙包,继续填到堤坝最单薄处,加宽,加高,加固。
有个别地方,河水已经顺着蛇鼠钻出来的孔洞向外喷涌。三五个身穿火红色号衣的沧州军士兵率先扑上去,用木板死死顶住出水孔。数百名训练有素的民壮紧随其后,砸下木桩,系住绳网,然后用沙包和石块,堆出一座座坚固的堡垒。
熟练,专业,且有条不紊。从濮州、博州到齐州,数百里险情,一寸寸排除下来。早就令参与治河的士兵和民壮们,炼出了铜筋铁骨和火眼金睛。先派出一小股精锐,站在河岸附近粗粗一望,就能判断出最危险的地方在哪。然后竖起旗帜,吹响铜笛,转眼间,就能发现的问题,传遍全军。
接下来,便是规划、调度和临场指挥了。虽然河水不是敌军,但治河抢险,所需要本事,其实和领兵作战差不多。都需要主将料敌机先,并且身先士卒。都需要士卒悍不畏死,且令行禁止。都需要将士们上下齐心,众志成城……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临近拐弯处的三里长河堤,总算被加固到了一丈宽。大大小小沙包,就像数万名英勇的士兵,肩膀并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直面沸腾的河水。而先前嚣张霸道的黄河水,在整齐如军阵般的沙包前,终于一败涂地。调转身形,偃旗息鼓,灰溜溜地朝下游奔去,期待着能在下游某个位置,寻找到新的突破口,给人间制造更大的灾难!
“呼,总算挡住了!”柴荣丢下指挥旗,朝运送草编袋子的马车上一趟,四脚朝天。“他奶奶的,要是像先前那种雨再来上一场,老子这一百来斤儿,恐怕就得直接填了窟窿!”
“填窟窿也轮不到你,有符昭序文呢。他胖,一个上去能顶俩沙包使!”郑子明笑着抹了一把脸,从满是泥浆的嘴唇下,露出满口的白牙。
“胖,再胖还能胖过你郑节度?别人都是越累越瘦,只有你,越累越上膘!”工部侍郎符昭文如同个泥巴团般滚了过来,很没尊卑地往柴荣身边一靠,撇着嘴道。
“我是累胖了八十斤,你是累瘦了八十斤。结果,郑某却依旧胖不过符兄一条大腿!”郑子明涅斜着眼砖头,反唇相讥。“唉,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你……”符昭文在汴梁时,就恨别人拿自己痴肥说事儿。顿时举起拳头,就要给郑子明一个教训。然而,看看对方那一身虬结的疙瘩肉,又豁不出去手疼。只能恨恨地朝自己身边的车厢板上锤了一下,低声道:“呸,老子是读书人,不跟你个兵痞一般见识。等……”
话音未落,车厢板却因为负担太重,被压散了架。直接将三人丢到旁边的水坑里,滚得满身都是泥浆。
“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子明第一个跳起来,指着符昭文,笑得前仰后合。“说你胖,你还不高兴,如何?本来我们俩人时还好端端的,你往旁边一倒,车就垮了!”
“胡说,哪里。哪里是符某一人之力,太子,太子殿下肯定也有份儿!”符昭文无脸反驳,只好拉柴荣当垫背。
“好,好,是我,是我!”柴荣脾气和性格,都被当年刚刚离开汴梁时开朗了许多。点点头,笑着承认。随即伸出一只手,“子明,拉我起来,哎呀,原本想歇一歇……”
“你呀,天生就是劳碌命!”
“劳碌就劳碌吧,反正,再苦再累也要拉着你们。”
“行,谁让你是太子呢,算我们欠你的!”
三个全身上下都滚满了泥浆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在水坑旁肆无忌惮地斗嘴为乐。不是熟悉的人,谁都想不到,这就是大周朝的太子殿下、七镇节度使和工部侍郎。
而不远处,潘美、陶大春、李顺儿等将领,更是放任不羁,居然当着数万人的面儿,就揭开了葛布做的罩衣,从土坑里捧起雨水,直接朝各自的光膀子上撩。
正所谓什么将带什么兵。其余沧州军士卒见潘美等人都袒胸露背,也大咧咧地揭开衣服,用河水及雨水,擦洗身体。一年多来的艰苦劳作,令每个人的骨架,都比当初从沧州出发之时,又粗了小半圈。因为伙食油水足,作息时间安排得当,每个人的皮肤,洗干净之后,都像棕色的绸缎般,在太阳下泛着暖融融的光芒。
“就弟兄们这身子板,这肉皮子,啧啧,绝了!等哪天治好了黄河,殿下不妨带着他们,光着膀子回汴梁走一遭,绝对让汴梁城里那些未成亲小女娃娃,一个个看得连眼珠子都舍不得挪!”符昭文天性诙谐,冷不防,大声提议。
“那可不行,到时候,岂不是半个汴梁的光棍汉,都要以孤为敌!”
“为敌就为敌,反正冠军侯骁勇善战。有他在,谁敢跟咱们龇牙?”符昭文笑了笑,话语若有所指。
按辈分,他算是柴荣的叔伯小舅子。所以在协助柴荣治河之余,对汴梁城内的风风雨雨,都分外关心。而自打柴荣除外治河这一年多来,汴梁城内,也的确发生了许多充满玄机事情。不由着他不时刻提醒柴荣,早做提防。
以柴荣的智慧,岂能听不出符昭文的话里有话?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却不想把太多心思,都花在朝堂中那些无谓的争斗中。
皇帝郭威的妃子们,在这一年多来,依旧未能产下只儿半女。迄今为止,依旧无人能威胁到他的皇储之位。通过治理黄河,柴荣在朝野的声望,以无人能阻挡的速度,节节拔高。而除了郑子明这一条臂膀之外,赵匡胤、高怀德、潘美、陶大春等少壮派将领,已经都成长了起来,每个人拉出去都可以独当一面……
有了这些依仗,柴荣又怎么会在乎汴梁城内的那群垂垂老朽如何对自己百般诋毁?随他们说去吧,反正天下百姓都不是瞎子,吐沫也淹人不死。况且,义父郭威如今春秋鼎盛,并对他信任有加。根本不不会被流言蜚语所动!那群老朽折腾得越欢,恐怕越会适得其反!
第八章 人心(二)
“我说你们仨,一个当朝太子,一个掌管七州的节度使,好好的锦衣玉食不享受,跑到这里来抗沙包,我也是服了你们了。!”就在三人躺在水坑旁喘气歇息的时候,一个银甲白袍的武将大步走了过来,笑着数落。
回应他的,是一大团黏糊糊的老泥。直接命中盔缨处,顺着银盔的边缘淌了此人满脸满身。
“哎呀,我新做锦袍!”银甲将军顿时大怒,挥舞着双拳要上前拼命,“郑子明,你个不识好歹的杀材。高某人今天跟你没完!”
“啪!”“啪!”“啪!”“啪!”又是数团老泥凌空而至,将其打得抱着脑袋,盔斜甲歪。“太子,符胖子,你们,你们两个居然跟姓郑的狼狈为奸。哎呀,别打了,投降,高某投降。再打,我一会儿就没法去见家人了!”
“今日且留你一命,改日再取!”见这么快就开始讨饶,郑子明悻悻丢下手中的泥巴团,装作皮影戏里楚霸王的模样,叉着腰道。
“既然投降,就速速过来跟本将军见礼!”太子柴荣也笑着朝银甲将军点了点,大声吩咐。
只有符昭文“仁义”,见对方主动认输,便不为己甚。丢下泥巴,将脏手搭在嘴边上,大声喊道:“兀那贼将,既然已经投降,就速速过来通名!”
“呸!好心没好报。亏得高某一到齐州,连口气儿都没歇,就赶过来看你们。早知道这样,高某今天一定躲得远远的!”银甲将军一边用手清理身上的泥巴和脏水,一边大声抱怨。嘴里说得虽然委屈,双腿却毫不犹豫地朝三人身边迈。
“好了,既然投降了,孤就不难为你了,赐座!藏用,你不在前线防备北汉和契丹犯境,怎么有空跑到齐州来了?”柴荣顺手拉过几张稻草编织袋丢过去,叫着对方表字询问。
“谢殿下赐座!”高怀德单脚接住编织袋,然后轻轻一挑一甩,将其摞成垫子。顺势坐了下去,嘴里发出一连串遗憾的嘟囔:“北汉和契丹哪里用得着我防备啊?耶律家的那几个,为了争夺皇位,自己杀得人头滚滚!得不到耶律氏的支持,北汉和幽州就全成了断了脊梁的野狗,根本没胆子犯境!只可惜了,老天爷不作美,竟然让咱们大周接连闹了两年水灾。否则,否则咱们即便不能趁机光复燕云十六州,打进太原城里去,活捉刘崇老儿应该不成任何问题!唉!”
“唉!”闻听此言,柴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歪在稻草袋子上,仰头长叹。
“唉!”受二人的情绪感染,符昭文也跟着长吁短叹。
他虽然是个文官,可毕竟是出身于符家。平素对天下大事,都甚为关心。据他所知,辽国皇帝耶律阮在前年八月,因为不顾群臣劝阻执意在秋冬两季出兵找大周的麻烦,搞的天怒人怨。结果,才走到火神淀,便被耶律察割和耶律呕里联手割了脑袋。
随即,耶律察割称帝,命群臣向自己效忠。谁料才登上皇位不到五天,大惕隐耶律屋质已经领着平叛大军杀至。双方在火神淀附近恶战一场,叛军溃败,耶律察割被俘。耶律屋质乘胜追击,将耶律察割本人和耶律呕里、耶律盆都,耶律底裂等一干可能参与谋反,或者平素与自己关系不睦的勋臣宿将,尽数以谋逆罪乱刃分尸。就连早已被流放到祖州替耶律阿保机看守陵墓的耶律刘哥,也没逃过一杯毒酒。
将所有政敌都清理一空之后,耶律屋质拥立耶律德光之子耶律景为帝。耶律璟非常“知道好歹”,终日与美酒佳人为伴,将朝政尽数托付给了耶律屋质。君臣各得其所,倒也彼此相安无事。
然而,此举却惹得其他重臣的不满,很快,太尉忽古质就跳了出来,指责耶律屋质擅权误国。
耶律屋质大怒,立刻以谋反罪,诛杀了忽古质。紧跟着,又发现了其他的潜在谋反者,政事令耶律娄国、侍中耶律神都、郎君耶律海里等,发兵将这些人全部捉拿归案,斩杀一空。
俗话说,拔出萝卜带起泥。在搜查耶律娄国的宅邸时,耶律屋质又“目光如炬”地发现了此人与耶律李胡之子耶律宛的书信,顺藤摸瓜抓获了阴谋篡位的太平王耶律罨撒葛、林牙耶律华割、郎君耶律新罗等,于是将他们全部拘捕,或杀或囚,明正刑典。
连续两年多的大清洗下来,辽国的领兵将领被洗掉了一大半儿。剩下要么昏聩无能,要么作战经验浅薄。可以说,此刻,乃是辽国自立国以来,最为虚弱之时。如果老天爷去年没让黄河决了口,如果大周朝能君臣齐心,兴兵北伐,恐怕燕云唾手可得。
然而,如果终究是如果。
去年和今年的多雨天气,令黄河两岸哀鸿遍野。大周连赈济灾民的钱粮都凑不齐,拿什么来支撑北伐大军?更何况,眼下大周最英勇的将军,最善战的兵卒,都被洪水拖在了黄河沿岸,没有他们做先锋,就凭朝堂上那群光知道窝里横的老朽,能不在燕都城下损兵折将,才怪!
“有什么可惜的,太原和燕云十六州又不会挪地方?”四人当中,唯一没有叹气的,只剩下郑子明。只见他低着头沉吟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大声说道。“与其以倾国之力,去抢太原和幽州,我宁愿像朝廷像现在这样,把心思都花在治水和赈灾上。否则,自己家里头的百姓都饿死了,抢别人家的两块地盘回来何用?更何况刘家占据太原已久,韩氏在幽州也颇得人心,我军贸然打过去,即便能打得垮刘崇和韩匡嗣,没有足够的钱粮往外洒,也安抚不了这两地的百姓!”
“怎可能安抚不了,他们应该知道,韩氏和刘氏都是契丹人的走狗!”高怀德虽然对于郑子明这个人很佩服,对于他的观点,却坚决不敢苟同。
“老百姓哪会在乎谁做皇帝啊!只要少收赋税,少服徭役,官府处理事情再多少公道点儿,不要明火执仗,大伙就满足了。至于谁来当皇帝,是契丹人统治,还是中原人统治,他们根本不会关心!”看了一眼高怀德那写满愤懑的脸,郑子明笑着摇头。仿佛自己已经活了好几辈子,而对方只是个乳臭味干的毛孩子一般。“不信,你仔细去数数?数数那历年跟着契丹人南下打草谷的队伍里头,多少兵卒本来都是中原人?”
“你……”高怀德气得两眼喷烟冒火,却找不到一个字来反驳。
被郑子明推荐为节度使,镇守边塞这两年多来,他没少跟越境打草谷的辽国流寇作战。每次获胜后抓到的俘虏里头,总是一大半儿是中原面孔。剩下的一小半儿,才是契丹、奚、秣鞨、室韦等塞外诸胡。并且那些生着中原面孔的“二胡子”,杀起中原百姓来,丝毫不比真正的胡人手软。
这种情况,令他在震惊之余,痛恨异常。然而,却找不到其中缘由,也找不出任何解决办法。
“战国之时,天下七分,齐楚燕韩赵魏秦,如今,谁还记得自己祖上是齐人还是楚人?”明知道高怀德不会认同自己的观点,郑子明也不生气,拍了拍对方肩膀,继续笑着补充,“自魏晋之后,咱们的祖上之所以都自称为汉人,并非汉高祖刘邦能打败项羽。而是有文景之治,让大部分人都过上了安稳日子。有汉武北征,让敢犯我汉境,杀我百姓者,都死无葬身之地。如果在哪边都是饿肚子,在哪边都是朝不保夕,做汉人还是做胡人,能有什么分别?”
“这……,这……”高怀德本能地就觉得此话狗屁不通,偏偏又找不出其中漏洞,直气得脸色发青,额头上青筋根根乱蹦。
倒是柴荣,早已习惯了自家三弟郑子明的信口开河。轻轻推了高怀德一把,笑着打起了圆场,“你别跟他认真,他那张嘴巴,死人都能说活。你若是较真,可就输了。不过……”
轻轻叹了口气,他又幽幽地补充,“子明此话,其实也未必没有道理!饱学之士,都可以朝秦暮楚。又怎么能苛责百姓为了活得好一些,就甘心做辽国的臣民?孤心急了,光想着机不可失。却没想过,有些机会未必是机会!”
“是啊,当年隋炀帝亲征高丽,看上去倒是有机会将辽东一战而下呢。结果,没等拿下辽东,先乱了山东!”符昭文读书多,反应也快。见柴荣隐约已经认同了郑子明的说法,立刻开始旁征博引。
“要真有隋炀帝当年那实力就好了。隋朝官仓的米,可是一直吃到了贞观初年。不像现在,官仓空空。若没有冯枢密舍命在荆楚奔走,沧州军拼死出海打渔,这河堤上的军民,累个半死之后,连口饱饭都没的吃!”
“的确,多亏了冯枢密和沧州水师。”符昭文想了想,轻轻点头。
正感慨间,忽然见一匹快马急匆匆赶至。马背上,一个背上插着青色认旗的信使,扯开嗓子大喊,“太子殿下,高将军,齐州急报!”
“怎么回事?”柴荣等人被吓了一大跳,齐齐站起身,异口同声追问。
“唏嘘嘘嘘……”战马被信使拉得嘴角出血,咆哮着扬起前蹄。紧跟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顺着马鞍滚落于地,“太子殿下,郑将军,高将军,属下可找到你们了。齐王,齐王病重,请,请高将军速速回府!”
第八章 人心(三)
“什……你说什么,我阿爷他,我阿爷他怎么了?”高怀德吓得眼前陡然发黑,差点一头栽倒。
齐王是郭威今年才给他父亲加的封号,而新建的齐王府,就座落于五十里外的齐州城内。这也是他此番告假探亲,不急着回家,先到黄河大堤上探望朋友的原因。反正此刻距离天黑尚早,赶在日落之前再进城也不为迟。
没想到,只是在路上拐了个弯子,居然就听到了父亲病危得噩耗。如果此刻世界上能买到后悔药的话,高怀德恨不得拿自己的性命去换。
“老王爷,老王爷今天早晨听闻您即将到家,一高兴,就,就喝了两碗酒。然后,然后在出门操练士卒时,不小心,不小心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然后,然后就,就口吐鲜血,昏迷,昏迷不醒!”从马背上滚下来的信使一边哭,一边大声补充。每个字都像刀子般,直戳高怀德心窝。
如果他不绕路到黄河大堤,而是直接回家,也许就能将父亲堵在城里头。如果他今天陪着父亲一道去操演士卒,凭着眼下的身手,也许就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父亲拉回马背。如果他当年不贪图去边塞上建功立业,而是老老实实承欢膝下,也许父亲就不会因为听到他回来的消息而喜欢过度。如果……
想到这儿,高怀德再也没勇气拖延。三步两步冲到自己的战马旁,飞身而上。随即猛地一拨马头,双腿用力磕打马腹,“驾……”
“唏嘘嘘”白龙驹嘴里发出愤怒的咆哮,张开四蹄,闪电般向南而去。
“藏用……”柴荣拉了一把没拉住,只能对着高怀德的背影跺脚,“好歹你也带上子明,这天底下,谁的医术比他还高?”
“不用,齐王前几天还跟小弟我见过一面。我给他望过气,最近应无大难!”郑子明却不紧不慢跟上来,摇着头道。
“望气,你居然还会望气!”柴荣先是喜出望外,旋即,脸上涌满了如假包换的焦灼,“那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藏用,他走得那么急,万一……”
“他是齐王的药引子,如果他不回去,齐王说不定还得继续吐血!”郑子明耸耸肩,老神在在地补充。
“你”柴荣实在有些无法忍受他的轻慢态度,忍不住眉头紧皱。但下一个瞬间,却好像又从自家三弟的笑容里,读出了一些东西。挥了下手臂,叹息着摇头,“你呀,唉!”
郑子明又对着他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愈发令人玩味,转过头,快步来到正在从地上往起爬的齐州信使面前,柔声追问:“这位信使兄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他原本就长得人高马大,最近两年又天天在河堤上劳作,因此身体被打磨得愈发雄壮结实。跟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信使相比,就像一头巨熊在俯视一只鸡雏。令后者顿时就觉得心头一紧,说出的话立刻变得结结巴巴,“在下,在下,在下随,随家主的姓高,但名一个明字!”
“嗯,高明,这名字不错!”郑子明咧了下嘴,两排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就像两把锋利的铡刀,“敢问高明指挥,你家王爷,吐了几口血?都什么颜色?他老人家落马时,是那只脚先着的地?”
高明的心脏再度一抽,说出来的话愈发颠三倒四,“三,三口,不,四口。小人当时站得远,没数清楚。他老人家落马,是左脚先,不右脚,不左右脚同时……,侯爷,小人,小人当时离得太远,真的没看清楚啊!”
“好了,没看清楚就没看清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郑子明后退半步,伸出手,和颜悦色地拍打对方肩膀,“你回去吧,顺便把你家二公子也叫上。他在后面替大伙儿督办伙食的辎重。齐王病危,他这个当儿子的,不回去尽孝不太合适!”
“唉,唉!”信使高明如蒙大赦,低头抹了一把汗,慌慌张张地跳上了马背,逃一般走了。从始至终,都没顾得上给太子柴荣行一个礼,更甭说替自家东主交代几句场面话。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郑子明忍不住冷笑着摇头,“呵呵,鹞子,疯熊,白马,呵呵,真的是闻名不如见面!”
“行了,歇够了,咱们该继续干活了!”到了此时,柴荣岂能看不出来齐王高行周是在装病?抬脚在地上接连踢了数下,踢得泥巴四处乱飞。
“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殿下,殿下和侯爷,可是一直拿高怀德当亲兄弟看!”符昭文虽然是个文官,反应速度却比两个武将还慢。愣愣地走上前,满脸茫然地感慨。
齐王高行周通过装病的方式,迫使自家儿子不敢在柴荣身边逗留,很明显,是不想让高怀德卷入柴荣和王峻之间的矛盾中,下定了决心,准备让高家袖手旁观。
这种选择,可以算理智,却极为不尽人情。首先,高怀德与柴荣、郑子明等人曾经在镇州前线并肩作战,曾经一起流过血,彼此间兄弟之情甚笃。其次,高怀德的弟弟高怀亮,是柴荣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身上早已打下了太子一系的烙印,怎么可能想摘清,就立刻摘得清楚?第三,王峻眼下虽然权倾朝野,可柴荣依旧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皇帝郭威到目前为止,也没透漏过任何改立其他人的口风。高家在这种时候,突然要与太子拉开距离,未免会令人浮想联翩。
“他怎么做,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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