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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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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话?”柴荣闻听此言,立刻一改先前谦谦君子模样。倒竖起双眉,大声抗议,“你是笑柴某武艺不如你么?那就战场上见。等会儿你策马直冲中军,柴某愿意与你并肩而行!”
  “柴兄误会了。赵某与你素昧平生,怎么可能知道你身手如何?”赵元朗也不生气,立刻笑着拱手谢罪,“既然柴兄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等会儿咱们两个就一起上,有你这样的豪杰相伴,胜算至少又多了三分!”
  “好!”柴荣用力点了下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宁子明,“郑小哥,等会儿劳烦你带领刀客与民壮……”
  “两位既然要并肩冲阵,郑某怎么好落在后面?”宁子明被赵元朗和柴荣两个的举动,烧得热血沸腾。毫不犹豫地摆了下手,笑着打断,“呐喊助威,干扰敌军视听的任务,有县令大人与韩姑娘就足够了。郑某今天就跟着两位,一道去称称这伙土匪的斤两!”
  “好!”柴荣与找元朗两个,没想到郑子明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胆魄。齐齐眼睛发亮,异口同声说道:“那就同去,只要柴某(赵某)今日侥幸……”
  话说了一半儿,二人却又同时发现对方跟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居然一模一样。顿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嘴巴,然后互相看了看,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赵元朗忽然大声提议:“我们三人今天同日被困在此城,又俱不愿做那望风而逃的没胆鼠辈,也算彼此有缘。不如干脆结个兄弟,哪怕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黄泉路上,也能一道喝酒吃肉耍子!”
  “柴某正有此意!”柴荣心中此刻,对能否克敌制胜毫无把握。听赵元朗明知道九死一生还要跟自己相交,也顿时热血上涌,拱起手,大声回应,“好教两位兄弟知晓,柴某本姓柴,后随了义父姓郭。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应该长两位甚多。两位兄弟叫我一声柴大哥,郭大哥,俱可,俱是某的荣幸!”
  “在下赵匡胤,表字元朗!”赵元朗接过话头,大笑着重新做自我介绍,“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比柴兄略小,但是应该比郑兄弟大上许多!”
  “小弟郑子明,见过两位哥哥!”宁子明自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时起,几曾见过如此慷慨豪迈男儿?顿时心中被烧得一片滚烫,红着脸,弯下腰向柴荣和赵匡胤二人行礼。
  他并非有意相瞒,可自己到底姓什么,多大,却是一笔糊涂账。所以还不如就先糊涂着,今后有了机会弄清楚之后,再向两位兄长谢罪。
  柴荣和赵匡胤两个,却只以为他脸红是因为少年人面子嫩,再度哈哈大笑。然后跑到路边一家已经没有人的杂货店里,取了三根粗香。直接插在了地上,拉起宁子明的手,学着折子戏里的说辞做派,冲天而拜,“我等三个虽然异姓,却一见投缘。今日在此结为兄弟!从今往后同心协力,福祸与共。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并弃!”
  三拜之后,又互相拉着手站起身。跟早已目瞪口呆的县令何晨交代了一下战术安排,随即各自取了兵器,跳上战马,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向西门而去。
  县令何晨与众刀客民壮等人,虽然也明白此乃唯一的取胜办法。却更清楚,三人此番一去,恐怕没多少机会能活着杀出重围。顿时心中凛然生寒,一个个站在长街上,肃立相送。
  那韩晶身为女子,早已泪透轻纱。却咬着牙,始终不肯说一句挽留赵匡胤的话。待三个背影已经快走得看不见了,才忽然冲进路边的店铺中,取了一面鼙鼓出来,奋力敲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激越的战鼓声,瞬间响彻全城。众刀客镖师们听了,一个个愈发热血澎湃。也纷纷取出兵器,跳上战马,朝着三人身后尾随而去,再不旋踵。
  须臾,鼓声渐熄,空旷的街市上,却隐然有一阵阵战马的嘶鸣萦绕不散。
  风乍起。
  旗猎猎。
  马嘶声若隐若现。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一章 初见(五)
  易县在秦汉之时隶属于上谷郡,城外有一座荆轲山,相传乃为猛士荆轲与燕太子丹送别之所。在隋代和唐代,此地俱为军事重镇,城高池阔,坚固无比。然而世事难料,沧桑易变。自打安史之乱爆发后,易县就屡屡遭受战火,旧的城墙和楼台,很快就全都化作了瓦砾堆。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来的县城,规模连原本的四分之一都不及。城门也只剩下的两座,一东一西,被城内唯一的一条石面街道,简陋地穿在了一块儿。
  就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却不小心成了中原和燕云之间的商路咽喉,怎么可能不招来土匪的窥探?鹰愁岭的众好汉,只是其中动手最果断的一波而已。再晚些时日,恐怕还有其他“绿林豪杰”,会对着这块肥肉张开血盆大口。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拿下了易县后,永不封刀!”鹰愁岭大当家邵勇,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长久占据县城。所以干脆做起了一锤子买卖,拿破城之后随便烧杀抢掠的承诺,作为鼓舞士气的筹码。
  “嗷!”“嗷!”“嗷!”跑得气喘吁吁的大小喽啰们,兴奋地举起长枪短刀,一双双暗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饥渴。
  按照绿林道规矩,每当攻破大户人家的堡寨,喽啰们都会获得一定长短的肆意烧杀淫掠时间。一方面可以威慑其他不愿按期缴纳保护费的庄主和堡主,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让喽啰们以最快速度忘记战死的同伴。而时间一到,土匪的大当家就会下达“封刀令”,结束喽啰们的任性狂欢,给被攻破的堡寨留下几分“人根”,以方便下一次“收割”!
  但是今天,鹰愁岭的好汉们,却从大当家邵勇嘴里,听到了“永不封刀”四个字。那意味着他们可以抢走自己看到的任何东西,奸淫视线所能触及的任何女人,杀死城中任何一个来不及逃走的老弱,直到整个易县城,彻底化作一座巨大的坟冢。
  “但是,尔等一会儿攻城时必须倾尽全力!”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大当家邵勇双手下压,红光满面,“是化龙化虎还是继续躲在山沟沟里做泥鳅,就看这回了。谁要是胆敢往别人身后缩,休怪邵某人手狠!”
  “大当家放心,小的们等知道怎么做!”
  “大当家,您就等着听好吧,小的们一口气就把县城给您拿下来!”
  “可不是么,义武军算什么东西?当年咱爷们横着走的时候,孙家哥俩还要饭吃呢!”
  ……
  众喽啰七嘴八舌,不停地向大当家邵勇表态。
  弹丸大的易县,里边只驻扎了四五百乡勇。而自家这边,所有兵马加在一起稳稳超过了三千。甭说尽全力,就是每个人都把一只手藏在裤裆里,也能轻松将城门给拿下来。
  拿下来之后,就是大当家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春天正是商贩们结伴北去塞上的时节,城里边此刻肯定聚集着数不清的金银细软。而周边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儿媳妇,也会趁着这个时候由家人陪着走进城内,采购一年用的胭脂水粉,头面首饰。城破之后,金银细软谁先抢到就是谁的,细嫩女人谁先按倒就算谁的,即便过后少不得要拿出一些来上供,至少大伙还能尝个新鲜!
  想着此行的收获,大小喽啰们的双腿就充满了力气。才刚刚过了正午,易县城那简陋的土墙,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守军肯定是听到信儿不战而逃了,整个西侧的城墙上,根本看不到任何旗帜。狭窄破旧的敌楼里,也没响起任何警报声。只有两面黑乎乎的战鼓竖在城门正上方位置,孤单而又凄凉。仓惶而去的守军,甚至连城门都没顾得上关,任由其四敞大开着,犹如一张黑咚咚的嘴巴!
  “报,大当家,百姓们正从东门逃命!根本没人管他们!”几名抢先一步抵达的斥候骑着快马,从城北绕了回来,向大当家邵勇高声汇报。
  “咱们的眼线说守军早跑光了,但是有几个不自量力的商贩和刀客留在了城里,想替其他人断后!”
  “刀客里头有个会扔飞斧的,据说还有几分真本事!”
  “县令何晨没逃,那人是个书呆子,准备以身殉,殉城!”
  “嗯——!”大当家邵勇摆摆手,沉吟着打断斥候的汇报。有商贩和刀客留在城里抵抗,这个消息并未出乎他事先的预料。毕竟敢去燕云和辽地做买卖的商贩,胆子都不会太小。在拼命和倾家荡产之间,有人会果断地选择前者。
  但书呆子县令没跟守军一起逃走,就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了。印象中这些大头巾向来是嘴巴上英雄,行动上的侏儒。平素一个个高喊士可杀不可辱,真的到了要命的时候,却跪得比谁都利索。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去把那县令抓来给大哥当书童!”没等大当家邵勇消化完斥候们带回来的情报,身后三当家王旗已经迫不及待。猛地一抖战马缰绳,抢先冲向了城门。
  几个刀客和商贩能顶个屁用?自己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刀客和商贩。与其在城门外磨磨唧唧,还不如先冲进去,刀子底下见真章!
  “杀!”“杀进去,永不封刀!”大小喽啰们见有人带头,立刻迈动双腿紧紧跟上。从城西到城东,最近的路径就是穿城而过。想追上那些逃难的肥羊,想抢金银和女人,就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同伙的后边。
  “杀!”“杀进去,永不封刀!”刹那间,三千多喽啰,就像争食的飞蝗般,黑压压地直奔易县的西城门而去。六千多只发红的眼睛,写满了罪恶与疯狂。
  “嗯?”大当家邵勇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了一团怒火。居然不等他这个寨主发令,就一拥而上。这帮小兔崽子心里还有没有规矩了?不过,这样也好……
  忽然,他又笑了笑,将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城门。冲在最前面的,未必每次都能喝到头汤。有人肯豁出性命去探路,倒也省了他再费力气去安排。
  在空荡荡的城门口,他看到三当家王旗和山寨中最野性难驯的十几个头目,大呼小叫地策马狂奔。他看到数以百计后喽啰兵,在城门外的空地上跑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三角。他看见更多的弟兄,蚂蚁般前涌,人头攒动。他看见四敞大开的城门洞下,有三个年青的身影并辔而出,逆着三千多弟兄的进攻方向,不闪不避,仿佛个个身后都带着千军万马……
  “嗡!”半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弓弦震颤声。一排稀稀落落地箭雨,迅速从敌楼中落下来,前冲的人流中,溅起了数点红烟。
  没有用!这种程度的伤亡,根本阻挡不了绿林好汉们的脚步。三当家王旗身边和身后,都有头目中箭坠地。然而他自己,却毫发无伤。狂笑着举起手中的长刀,狂笑着堵向逆势而出的三个年青身影,力劈华山!
  “噗!”血光猛地窜起了半丈高,红烟乱窜!


第一章 初见(六)
  三当家王旗的尸体被战马带着继续向前冲了十几步,才软软的栽倒,写满恐惧的眼睛,对着天空瞪得滚圆。
  柴荣微微愣了愣,平端着骑枪从尸体旁疾驰而过,雪亮的枪锋直奔下一个绿林好汉的哽嗓。
  他没想到郑子明会用飞斧替自己开路,但是也不觉得后者这么做是看轻了自己。以往的生活阅历和姑父郭威的言传身教,让他早就炼就了一幅“闻惊雷而不惧”的心态,明辨是非能力和反应速度,也远逾常人。
  跑在第二顺位的绿林好汉刘方,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按照常理,三当家王旗即便拿不下对手,至少也能逼得此人手忙脚乱。而他趁机策马冲上去,正好可以捡个现成便宜。
  谁料现成便宜没捞到,他却要同时面对一杆疾刺而来骑枪和一把随时都可能劈向脑门儿铁斧。如此巨大的落差,让刘方仓卒间如何能够适应?高举着钢刀的右手,本能地就开始下落回护,另一只左手也果断地扯动战马缰绳,试图避开骑枪和利斧的左右夹击。
  哪里还来得及?总计不到十步的距离,还是两匹战马高速对冲,任何临时改变主意的行为,都等同于找死!柴荣手中的骑枪,直接刺中了他的小腹,将他迅速提上半空。枪杆因为枪锋与人体相撞而产生反冲力,瞬间弯曲如弓,又瞬间弹了个笔直。将刘方的尸体像干草捆子一般弹飞出去,热气腾腾的血浆洒了沿途的其他“好汉”满身满脸。
  冲在第三顺位的绿林好汉共有两人。其中一个与赵匡胤的战马恰恰相对。后者毫不犹豫地抡圆了包裹着熟铜的大棍,砸向绿林好汉的脑袋。绿林好汉举刀招架,刀飞,头碎,战马带着无头的尸体前冲数步,轰然栽倒。
  另外一个绿林好汉正对着宁子明,双手将骑枪舞得如同风车般,护住他自己的头颅和上半身。宁子明嘴里发出一声断喝,第二把斧子脱手而出,借着战马高速奔跑的惯性,砍在了此人的膝盖处,将大小腿一分为二。
  “啊——!”失去平衡的绿林好汉惨叫着落地,另外一只脚却套在了马镫中,被倒拖着四下乱窜。断腿处的血浆如同喷泉般,一股股直冲云霄。
  冲在第四顺位的绿林好汉,加起来有十七八个,跑动中形成了弯弯曲曲的一道折线。柴荣拧枪刺穿了其中一人的咽喉,赵匡胤用长棍打折了另外一人的坐骑前腿,宁子明高高举起韩重赟赠给自己的钢鞭,奋力斜抽,将第三名好汉连同其手里的兵器一并击落于马下。
  兄弟三个从折线的正中央,透阵而过。被打落下坐骑的绿林好汉凄声惨叫,没与三兄弟在正面相撞的其余十四五个好汉,却既不绕上前救援,也不再呐喊着冲向城门。只是迟疑着放缓马速,贴着废弃多年的护城河,进退两难。
  能混上战马骑的好汉,都是精英。他们的性命,远比普通喽啰金贵。绕过去救援自家落马的同伙,很可能会被蜂涌而至的自己人活活踩死。而继续冲向城门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再遇到另外三个杀星?!
  他们的判断,非常“准确”。城门口儿处果然又有寒光闪动、“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马蹄敲打青石路面儿的声音震得人发根倒竖。
  不是三个杀星,而是一大群,至少有二十!沿着最前面三个杀星趟出来的血路,风驰电掣。如同一把巨大的镰刀,将血路两侧的绿林好汉们,像割高粱般一一割倒。
  “风紧!”一名骑着马的绿林“精英”瞪圆了双眼,开始左顾右盼。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绿林好汉们打仗,向来靠得是一股子“气儿”。而今天,这骨子“气儿”,显然没有吹起来!冲在最前方,有战马代步的精英,被人家从队伍正中央给凿了个的口子。跟在精英身后的其他喽啰,已经跑了小半天的路,根本没有多余体力去阻挡战马的冲击。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柴荣、赵匡胤和宁子明三个,转眼已经各自杀掉了第四、第五、乃至第六名对手。第七顺位与他们前冲方向正对的绿林好汉,已经有了充足时间调整战术,不敢硬逆其锋,纷纷拨转坐骑躲避。骑枪、长棍和铁鞭找不到目标,带着湿漉漉的血浆继续加速向前。被甩在三匹战马身后的通道笔直修长,红艳艳扎得土匪们不敢凝视。
  三人眼前忽然一空,再无任何骑兵阻挡。马蹄踩在早春的地面上,带起三道笔直的红烟。红烟高速向土匪的步卒队伍靠近,而步卒们却跑得三一群五一伙儿,气喘如牛。柴荣果断将骑枪下压,将不幸挡在自己去路上的土匪步卒,接二连三地挑飞。赵匡胤挥舞包铜长棍,左劈右砸,手下没有一合之敌。宁子明手里的钢鞭短,只能将身体斜向下探,手臂前后抽打。已经跑起的性子的辽东马扬起前蹄,将躲避不及的土匪纷纷踩倒。冰冷的钢鞭借助战马的速度抽在人的头顶,沾死碰亡。
  “啊——!”
  “娘咧——!”
  “风紧,风紧……”
  正对着三匹战马前进方向的土匪们,大声尖叫着逃命,两条腿却软得如同面条,根本提不起任何速度。柴荣的骑枪、赵匡胤的铜棍,宁子明的钢鞭,毫不犹豫地从他们身上高速掠过,血肉飞溅,哭嚎声此起彼伏。
  三匹战马过后,侥幸没死的土匪步卒们,呆呆地站在血色通道旁,满脸难以置信。猎物们居然敢主动与大军对冲!三个人敢硬撼三千!三个人居然真的就凿穿了自家上百名充当前锋的骑兵,然后又刺进了中军,长驱直入。三个人直奔大当家的帅旗下去了,浑身上下淌着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绿林同道的血!而大当家,大当家居然开始躲闪,居然主动放倒了帅旗……
  “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还没等好汉们缓过神,恐怖的马蹄声又至。这次,骑在马背上的杀星更多,攻击面儿也更宽。不幸挡在战马去路上的喽啰们,再度重复了先前那令人恐怖的场景,宛若时光倒流。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地倒下,血肉横飞。
  “呵,呵,呵——!”靠近血肉通道处,却没被战马踏倒的喽啰们惊呆了,张大嘴巴,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有人忽然高高地跳起,冲着身边疾驰而过的战马挥刀。兵器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闪电,落下来时却一无所获。
  他的动作太慢了,根本追不上战马的移动速度。没等他再度鼓起勇气举刀,耳畔又传来了“呯”地一声闷响,另一匹高速冲来的战马与他相撞,将他整个人直接撞到了半空中。
  “啊——!”终于,有人嗓子里叫出了声音,哭喊着向远处逃去。周围的土匪们如梦初醒,你推我搡,不求跑得最快,只求不是挡在战马必经之路上的最后一人。
  挡不住,勉强为之,等同于送死。高速奔驰的战马,只有结成硬阵的长枪才能对付。而他们,事先却根本没想到城里的猎物敢直接冲出来发起对攻。
  他们预先所设想的最激烈战斗,不过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搬着临时打造的云梯攀爬城墙。而此时此刻,所有人还没跑到城墙根儿底下,大部分弓箭手连弓弦都没来得及拴紧。
  不能结阵,就只能躲闪。本领再高明的好汉,也没办法独自一人正面拦截住高速飞奔战马,更何况,战马的背上,此刻还骑着三名绝世猛将?这种情况下,想要力挽狂澜,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命换命。豁出自己一方的性命去堆,用数以百计的死士,将马背上的猛将活活累死。所有挡在战马前面的死士,都义不旋踵,都心甘情愿地被八百多斤的战马活活压成肉泥!
  然而,鹰愁岭的众好汉们却既找不到义不旋踵的理由,也鼓不起牺牲自我的勇气!
  他们只敢躲,从上到下,从几个当家到普通一卒,都想方设法地躲,尽一切可能地躲。躲开急冲而至的枪锋,躲开高高扬起的马蹄。躲开那笔直宽阔的红色烟尘。
  起初,只是柴荣的枪锋所指位置,绿林好汉们像朽木一样左右开裂。很快,开裂的速度就远远超过了马蹄奔行,并且裂口越来越宽,越来越宽。当几名身上披着厚牛皮甲的亲兵,被骑枪、长棍和钢鞭变成孤魂野鬼之后,人群忽然发出了“轰”地一声闷响。整个土匪队伍,沿着城门所对方向,一分为二!
  “嗯,哼哼哼哼——!”战马嘴里发出轻蔑的咆哮,缓缓收拢四蹄,缓缓转身。
  柴荣、赵匡胤、郑子明,不约而同地拨转了坐骑!
  他们三个从前素不相识,今天,却幸运地并肩而战。
  他们相视而笑,冲彼此挑了挑大拇指,然后再度策马站成了一排。
  更多的男人从敌军中央冲出来,拨转坐骑,跟他们三个汇集在一处,排成一条三列纵队。
  每个人身上都被血染得通红,每个人眼睛里,都写满了骄傲。
  他们把土匪的队伍凿穿了。
  他们来路上,躺满了土匪的尸骸。
  他们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敌军,随时可以扬长而去。
  然而,他们却不会再选择逃避!
  “诸君,可敢跟我再冲一次?”柴荣单臂将骑枪高举,枪锋遥遥地指向土匪最密集处。那里,有一杆歪歪斜斜的帅旗。帅旗下,几名骑着战马的土匪当家聚成了一团,正焦急地商量着对策。
  土匪的数量,依旧是这边的百倍。胜负,依旧尚未分明。
  “愿唯大官人马首是瞻!”二十几名汉子,七嘴八舌地回应。声音既不高亢,又不整齐,却如闷雷般,砸向众土匪的头顶。
  “好男儿,杀贼!”柴荣不再多说半个字,再次用双膝夹紧马腹。
  “杀贼!杀贼!”刹那间,二十几个男儿再度变成一道闪电,劈向土匪的头顶,无坚不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城头上,战鼓声如潮,韩晶双手轮动鼓槌,衣袂飘飘,敲出这世间最激越的旋律。
  书呆子县令何晨,老师爷曹参,还有小书童何三儿,并肩冲出了城门。
  二十几名商队伙计,十几个行脚商人,拎着长枪和扁担,紧随三人之后。
  几十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乡勇,上百名当地热血男儿,手里举着长刀短刃,呐喊向前,无所畏惧。
  这里是燕赵旧地。
  这里是大将军李旭立马横刀的战场。
  这里有霍去病、卫青北击匈奴的粮仓。
  这里,荆轲与高渐离所别之所。
  这里的天空和大地上,从没有写下过屈服。
  风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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