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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宏图-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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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齿半晌,才恶狠狠地丢下了一句,“你先想想自己怎么活下去,再操别人的心吧!宁采臣的生死,由不得我,更轮不到你来管!从这里到太原,最多还有二十天。二十天之内,如果你还想不明白,就彻底不用想了。实话对你说,天底下长得像郑王的,不止是你一个!”
  说罢,也不管小肥如何反应。推开车门,一纵而出。
  “呯!”厚重的木头车门从外边被拴紧,少年小肥被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了铁栏杆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个不停。
  不是怕,而是愤怒。他愤怒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恶毒的人,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石延宝,还要逼着自己冒充,还要牵连那么多的无辜。
  三当家、四当家和五当家都已经被他们害死了,六、七两位当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二当家则深陷于虎狼之伍,每一刻都有被灭口的风险。这几位,都是小肥在醒来之后,第一眼见到,也是对他最好的人。然而,他们却受了他的拖累,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究其原因,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太白净,太像那个被掠走的窝囊皇帝!
  短短两三天时间内,吴若甫、韩朴、郭允明这些人,一遍遍刷新着他对人性之恶的认识。让他觉得眼前世界简直如墨一般黑暗。
  在这墨一般的长夜里,二当家宁采臣的音容笑貌,几乎成了小肥眼睛能看见的唯一光亮。而现在,连这一丝萤火虫般的微光,居然也有人试图扑灭!
  “不行,绝不不行。光生气没有用!我必须想办法逃出去,然后找到宁叔,跟他一起,能逃多远逃多远!”磨难是人生当中最好的催熟剂!当出离愤怒之后,少年人的头脑反而快速恢复冷静,快速开始运转。
  栏杆是铁制的,但是车厢却是木头打造。此刻他手里除了画轴之外,还有一面青铜做的镜子。如果想办法一分为二,就可以当作刀具来将某一根栅栏的底部挖松。然后趁着没人注意,脱困而出。再想办法制住郭允明,逼他交出两匹战马,振翅高飞……
  少年人做事,向来是说干就干。迅速将巴掌大的青铜镜子从地板上捡起,宁彦章将其背部中央位置其贴在铁栏杆上,然后双手用力将镜子两侧向后猛扳。以照清楚人影为目标而打造的青铜镜子,哪里受得了如此折腾?很快,就向后弯折成了蝴蝶翅膀型。
  宁彦章见状,心中大喜。立刻又用手抓紧镜子的边缘,朝着相反方向掰直。如是反复折腾了十次,终于,耳畔传来了“喀嚓”一声轻响。铜镜子从中央裂成了两片。
  “成了!”少年人迅速朝车门口看了看,警觉地将其中半片镜子收起。然后蹲身下去,拿着另外半片朝着靠近车厢边缘处一根铁栏杆面对自己的位置,缓慢却非常用力地下挖。硬木打造的地板,与粗糙的镜子碎裂边缘接触,发出缓慢的摩擦声,“嗤——”“嗤——”
  不是很高,却紧张得少年人头皮发乍。有一簇木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了下来,被粗重的呼吸一吹,转眼不知去向。
  “嗤——”“嗤——”强行压抑住尖叫的冲动,少年人继续用破镜子在同一根铁栏杆下方内侧位置挖掘。就像一只潜行于地底的蚯蚓,缓慢,却专一。
  更多的碎木屑被挖了下来,像雨后蚂蚁洞口的泥土般,缓缓堆成了一小堆。半块铜镜子也越来越热,慢慢开始变得烫手。他轻轻吹了口气,将木屑吹到了床榻底下某个未知角落。然后将发烫的镜子藏起,换成另外一半,继续悄悄地努力,“嗤——”“嗤——”“嗤——”“嗤——”
  刚刚挖了三两下,车厢门处忽然传来了把手拉动声。宁彦章被吓了一哆嗦,立刻将铜镜子藏入衣袖,侧转身,双手抱膝,做呆呆发愣状。
  门,被人从外边拉开,马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郭允明拎着一袋子干粮,一袋子清水,非常开心地跳了进来。先将干粮和清水朝着少年人晃了晃,然后阴恻恻地说道:“开饭时间到了,二皇子殿下,微臣伺候您用膳!”
  “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二皇子!”宁彦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回应。
  “这事儿,可由不得你!”郭允明皮笑肉不笑,将干粮和清水摆在矮几上,大声强调,“微臣听人说,不喝水,最多可以活五天。不吃饭,最多可以活十天。但是一直没机会验证。从这里到太原,差不多得大半个月功夫。殿下如果也感兴趣的话,不妨跟微臣一起试试!”
  “卑鄙!”宁彦章将头侧向床榻,低声斥骂。然而,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声,却出卖了他,令他的面孔变得又湿又红。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水米未沾牙,他怎么可能不觉得饥饿难奈。可是,再难奈,他也得忍下去,绝不能向对方低头。否则,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直到万劫不复。
  “你说你,何苦呢?”见到少年人倔强的模样,郭允明不怒反笑。“当皇上有什么不好?许多人做梦都想当,还没这个机缘呢!你想想,有大堆的美女陪着你,成堆的绫罗绸缎让你穿,还有山珍海味,每天换着花样给你往嘴边上……”
  “够了!”听见山珍海味四个字,宁彦章就觉得肚皮贴上了脊梁骨。气得用力踹了一脚铁栏杆,大声驳斥,“还不是被你们当傀儡?等用完了,再一刀杀掉。然后来一个暴毙身亡?自唐高祖以来,哪次朝廷更迭不是这么干?!你当我从没听人说起过么?”
  “啊呀,你倒真不是个傻子?!”仿佛发现了一大堆无价之宝般,郭允明夸张地晃动胳膊,手舞足蹈。“可至少,你不用现在就死。还可以如同皇帝般享受好些年。如果能讨得汉王欢心,甚至还可以当个山阳公!”
  见小肥眼里明显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他脸上的表情愈发得意,“就是汉献帝,禅位给曹氏之后,被封山阳公。他可没有被杀,荣华富贵享受到老。汉王他老人家性子宽厚,你好好干,说不定也会给你同样的好处!”
  “我呸!”再度被人拿没有学问这条弱项来欺负,宁彦章怒不可遏。用力朝着对方吐了一口吐沫,转过头,一言不发。
  郭允明却不想轻易放过他,继续循循善诱,“我说,都已经到这地步了,你除了认命之外,还能怎么样?还指望着逃出汉王的手掌心么?天下这么大,哪里有你的容身之地?”
  “哼!”宁彦章悄悄皱了下眉头,牙关紧咬。
  郭允明毫不气馁,笑了笑,大声补充,“实话告诉你吧,你现在应了那句话,奇货可居,落到谁手里都一样!连符彦卿那头老狼都知道你是二皇子了,全天下的英雄豪杰,还有谁会以为你是假的?他们之所以没派兵过来抢你,不过是因为距离远,一时半会儿手还伸不了这么长而已!”
  “哼!”回答他的,还是一声冷哼。少年人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接他的茬儿。
  “刚才死在你眼前的哪个,叫做冯莫。是符老狼手下的细作头目,还做过皇后亲生父亲的家将。”唯恐小肥心存侥幸,郭允明索性以实例为证,“连他都把你当成了二皇子,可见你与二皇子长得多像!”
  说到这儿,他猛然皱了下眉头,快速自言自语,“对啊!他手下人招供,正因为他从小抱过二皇子,所以符彦卿那头老狼才会派他出来打探消息!他,他怎么可能认错了人?”
  紧跟着,抬起眼,他直勾勾地盯着小肥,如获至宝,“你口口声声说我逼着你冒名顶替,那冯莫先前的表现,你又怎么说?!”
  少年小肥被问得身体连连向后挪动,再一次心神恍惚。然而这一次,他却以比先前快十倍的速度恢复了理智,大声说道:“车厢头太暗,他没看清楚而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承认我是二皇子,你,你就别枉费心机了!”
  “那你就试试,看你能饿几天!”被他的冥顽不灵惹得再度心头火起,郭允明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转身下车。在关门前的一瞬间,又探进来半个脑袋,快速补充,“别指望还有人前来救你。我能来,是因为汉王早有光复山河之心。你不过是捎带着捡的添头而已。而其他人,即便都像符彦卿那老狼般闻到了味儿,也来不及派兵。光是临时招揽些三山五岳的蟊贼,又怎么可能是汉军精锐的对手?!”
  “那你们为何还要拉拢蟊贼去跟赵延寿拼命?!”听他把绿林豪杰们的战斗力说得如此不堪,小肥本能地跳起来反驳。
  “废物利用而已。省得汉王进了汴梁之后,还要花费力气剿灭他们!”郭允明撇了撇嘴,“咣当”一声,用力将车门关紧,将少年人再度隔离在寂静的牢笼当中。


第二章 霜刃(九)
  他郭某人也算是领兵打仗的老手了,对形势判断非常准确。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果然又有两波身份不同的人打着“救驾”的名义,试图将小肥劫走。
  然而战斗的过程和结果,也正如郭允明预先所判断。韩朴麾下精挑细选出来骑兵们,对付这些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不费吹灰之力。只用了战死一人,伤两人的代价,就将对手尽数杀散,然后挥刀割下跪地求饶者和不及逃命者的首级。
  听到外边嘎然而止的求饶声,小肥更是不愿意与这伙魔鬼为伍。只要能找到恰当时机,就饿着肚子,继续用力挖铁栏杆下面的木地板。那幅被血水泡模糊的画卷,则被他当作了最佳掩护物,盖住了全部挖掘痕迹。而骄傲的郭允明,则每次看到那幅画卷,就会想起自己努力了大半夜所编织的谎言却被一个“傻子”轻松戳破的事实,毫不犹豫地将目光挪向他处。
  虽然不再试图用嘴巴说服少年小肥,他郭某人却没放弃对少年人的折磨。当天的两餐,都只给闻了闻味道。甚至连清水,在小肥屈服之前,都不再准备给后者喝上一口。
  非常出乎他的预料,少年小肥虽然生得白白胖胖一幅养尊处优公子哥模样,却是难得的硬骨头。哪怕嘴唇已经明显干裂开了口子,却没有发出任何求饶的声音。
  “长史,要不还是换个招数吧!万一把他真的给渴死了,苏书记面前咱们恐怕不好交代!”当将第三波前来救驾的江湖豪杰杀散之后,都头李文丰一边擦着刀刃上的血迹,一边低声提醒。
  他之所以站出来说这些话,不是因为同情小肥。而是汉王帐下那位有着“毒士”美誉的掌书记苏逢吉大人,脾气实在难以琢磨。如若给此人留下办事不得力印象,这辈子无法升迁事小,哪天找机会把你和整支队伍往虎口里头送,就实在是有些不值得了!
  “没事儿,我看过一篇唐代来俊臣留下的拷讯实录。人可以连续四、五天不吃饭,但只要三天以上不喝水,就会心神恍惚。到那时,只要你晃晃水壶,他就会像狗一样扑过来。然后,你让他承认什么他就会承认什么,无论英雄好汉,还是贩夫走卒,表现没什么两样!”郭允明轻轻扫了他一眼,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
  他的本意,也许只是说给车厢里的囚犯听。然而,脸上的神情和说话时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来的陶醉,却让一干精锐骑兵的心脏,全都“激灵灵”打了个哆嗦。从此再也没人敢上前多嘴,连吃饭聊天,都尽量离得马车远远。
  “大伙都靠近些,窥探殿下的贼人不会只有这区区三波!”郭允明见众人对自己都敬而远之,有些不高兴皱了下眉头,大声吩咐,“保持好队形,我总感觉,这一路上好像始终有人在偷偷地跟着咱们。马上就要到渡口了,大伙不要掉以轻心。只要把马车送过和黄河,就是咱们的地盘,苏书记早就派足了人手,在对岸迎接咱们!”
  “是!”众人齐声答应,将坐骑排成列,尽量向郭允明和马车旁边凑了凑。但是依旧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因为沿岸还有很多战略要地控制在契丹人或者契丹人的走狗手里,所以车队不能选择距离自己最近的渡口过河,也不能一直大摇大摆地沿官道前行。而是贴着河岸,曲曲折折绕来绕去,一会向北,一会儿向南,迂回自家控制的隐秘地点靠拢。将很多时间和体力,都浪费在了躲闪大规模的敌军上。直到天色完全发黑,才终于来到了距离原武城大约四十里远的一处断壁前。
  断壁下,就是滔滔滚滚的黄河,在黑夜里听起来尤其汹涌澎湃。郭允明从车厢外挂角处拿起一只气死风灯,用长矛挑着,向断壁下探了出去。然后又迅速收回,特地间隔了两个呼吸长时间,再度重复先前的动作,如是者三。
  断壁下,立刻响起一片蛙鸣,高亢刺耳,甚至连水流声也给压了下去。转瞬,一艘挂着红色灯笼的大船,忽然从断壁下驶了出来,顺着水流,迅速奔向下游。
  “跟上去!”郭允明低声断喝,拨转马头,借助星光的照耀奔向东方。众骑兵精锐们保护着马车,缓缓跟上。车轮在没有路的黄土地上,跳跃颠簸,车厢也随着山坡上的沟壑起起伏伏,悲鸣声不绝,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终于,在马车被颠碎之前,大伙平安走下了断壁,来到了比发信号位置偏东四里远处,一个相对平缓的河滩上。(注1)
  悬挂着红灯的大船已经停稳。由一根小儿手臂粗的缆绳,将船头系在岸边一块看似废弃多年的青石拴马桩上。船的右侧舷,则对正了一片年久失修的废栈桥。只要接上了人,就可以立刻解开缆绳,扬长而去。
  “下马,李文丰,你点二十个人把马车拉上船。王修武带领其余弟兄四周警戒,待大船驶离之后,自行回去向韩将军覆命!”郭允明警惕地四下看了来看,继续发号施令。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都头齐齐答应了一声“是!”旋即分头忙碌了起来。眼看着马车已经被推上栈桥,大伙立刻就可以脱离敌境。不知为何,郭允明心中的不安的感觉,却愈发地强烈。
  那是一种猎物即将坠入陷阱前最后的直觉,令他头皮隐隐发乍。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是由于害人的经验太多,他对被坑害的预感也被磨砺的无比敏锐。“停下!”猛然抽出横刀,他迅速奔向马车,“船上是哪位兄弟,请露面打个招呼!”
  “呼!”回答他的是一道刺眼的寒光。一把铁斧忽然从船头处飞起,带着寒风,直扑他的面门。
  “啊——!”郭允明大声惨叫,迅速仰身于马背。眼睁睁地看见斧刃贴近自己前额掠过,溅起一串耀眼的殷红。
  有股剧烈的疼痛包裹了他,令他几乎无法在马背上坐稳。但是,他却强撑着自己坐直身体,手举横刀,大声喝令:“夺船,夺船,无论如何,都把马车留下!”
  不用他指挥,众精锐骑兵也知道前来接应自己的大船上出了问题。纷纷跳下坐骑,沿着栈桥一拥而上。
  与此同时,十几名江湖人也咆哮着,从大船甲板冲向了马车。在狭窄破旧的栈桥上,与李文丰所带领的骑兵展开了殊死搏杀。
  他们这伙人的数量,远远少于郭允明麾下的精锐骑兵。甲胄和兵器的精良程度,也远远不如。但是,他们却个个勇悍绝伦,宁死不退。短时间内,居然跟骑兵们杀了个难分伯仲。
  “小肥——!小肥——!”那名用斧头偷袭了郭允明的汉子,没有参加搏杀。而是拎着另外一柄黑漆漆的铁斧,直奔马车的雕花木门。
  “是瓦岗寨贼!放箭,放箭封堵车门,谁靠近就先射死谁!”郭允明一眼就认出了持斧者的身份,当机立断。“王修武,不要硬往栈桥上挤。带领你麾下的弟兄,取弓箭封堵车门,谁靠近车门先射死谁!!韩鹏,你过去砍断缆绳。宁可让他们落在契丹人之手,也不能让他们上船逃走!”
  这几招,不可谓不毒。很快,就有十几名被堵在岸上无法上前厮杀的精锐骑兵,从马背上取下弓箭,围着栈桥向车门乱射,将持着斧头的六当家余斯文逼得连连后退。指挥使韩鹏则亲自拎着一把钢刀,来到拴马桩前,冲着缆绳用力猛剁。
  “呯呯,呯呯,呯呯!”浸泡过油脂的粗缆绳虽然结实,却也挡不住百炼钢刀。才三两下,就一分为二。系在缆绳另外一端的大船“吱呀呀”,发出一声呻吟,顺着河岸,飘荡而下。
  这回,栈桥上的江湖好汉们,可成了笼中困兽了。想退,身后是滚滚滚黄河。想进,前面是数倍于己的精锐骑兵。周围,还有二十几把角弓,引而不发,随时都可以让他们乱箭攒身。
  “韩鹏,你带人去追大船!”郭允明迅速布置下善后措施,然后将满脸鲜血的面孔,转向瓦岗六当家余斯文,双目之中,寒光四射,“投降,说出幕后指使者,我给你们个痛快。否则,今日尔等谁也甭想留下全尸!”
  “呸!”余斯文早就怀了必死之心,冲着他狠狠吐出一口血水,“可惜老子刚才那一斧头,居然没有直接劈死了你!”
  “我再给你三个呼吸!”郭允明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对方是瓦岗寨的山贼,不可能知道他的详细撤离路线。除非,除非他自己和韩朴两人身边,还隐藏着一双阴险的眼睛。
  而这名细作也不可能属于某个绿林山寨,只有可能,属于另外几家手握重兵的节度使。符彦卿、李守贞、杜重威、高行周……
  无论是谁,他们都休想得逞,因为这里有郭某人在。
  “一——!”郭允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拖着长声开始计数,就像一只猫,在把玩落入掌控下的老鼠。
  “呸!”六当家余斯文,七当家李晚亭,还有其他几位弟兄放弃厮杀,肩并肩退在一处,齐齐冲着他吐唾沫。“狗贼,用完了我们就借刀杀人,你和你家主子早晚天打雷劈!”
  “好!郭某罪佩服好汉子!”没想到几个山贼也如此硬骨头,郭允明恼羞成怒,白皙的面孔上,瞬间杀气四溢,“来人……”
  “且慢!”忽然,马车上传来一声断喝。紧跟着,插满了箭矢的车门,被人从里边用力推开。少年小肥持着一根刚刚拆下来的铁栏杆,满脸无奈,“我想起来了,我是二皇子石延宝。他们几个……”
  用铁栏杆撑住身体,他腾出右手从余斯文、李晚亭及其他瓦岗豪杰的脸上一一点过。“他们两个是我的侍卫亲军指挥使,其余的人,都是我的贴身侍卫。当日契丹人兵临城下,他们才化了妆,掩护我一道躲进了瓦岗山。郭长史,我以郑州刺史的身份命令你,不准伤害他们!”
  注1:此刻黄河还没成为地上悬河,水流远比现在充沛。大部分河面都可以行船。


第三章 众生(一)
  在聪明人面前撒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这个聪明人还算得上万里挑一。
  可如果这个聪明人自己愿意相信,那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眼下小肥所面对的,便是如此情况。
  明明是睁着眼睛说胡话,明明身边的那些绿林豪杰一个个长得满脸横肉,连走路靠得皇宫稍微近一些,都会受到床子弩的重点照顾。可偏偏,就被他说成了二皇子的贴身侍卫。然后,偏偏郭允明就选择了相信。
  “放下弓,休得惊了殿下!”先向周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将已经拉圆的骑弓松开。郭长史缓缓上前一步,躬身施礼:“下官武英军长史郭允明,恭贺殿下恢复记忆!”
  “恭贺殿下恢复记忆!”众骑兵反应也不算慢,紧跟着郭允明的话音,大声重复。手里的兵器依旧握得紧紧,双目之中,亦如先前一样充满了戒备。
  经过一个白天的反复折腾,他们也都隐隐觉得,眼前二皇子的身份,着实有些蹊跷。可作为在乱世中见多识广的精锐老兵,他们却深深地明白,有些浑水,并不是自己这个级别的人能趟的。能稀里糊涂地活着升官发财,绝对比作为清醒者死于非命要强。
  唯独不开窍的,只有瓦岗众英豪。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绝对无法忍受少年人用跳虎口的方式,换大伙逃离生天。一个个快速上前,用身体护住宁彦章,七嘴八舌地叫嚷:“小肥,你别承认,我等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对,死则死尔,大丈夫宁死不屈!”
  “刘知远用完了我们立刻就借刀杀人。将来用完了你,肯定也不会给你什么好结果!”
  “你不是,赶紧告诉他你不是!一旦去了太原,你这辈子就全完了!”
  “你肯定不是什么狗屁二皇子!他们没安好心,你千万别上当!”
  ……
  “各位叔叔伯伯,不要劝了,你们的意思,我心里明白。但是既然咱们身份已经暴露了,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宁彦章先冲大伙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笑着补充,“先前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其实早就过够了。如今能托庇于汉王羽翼之下,正是求之不得。况且如今天下大乱,契丹人四处劫掠,老百姓个个活得生不如死。能在汉王的辅佐下,早日重整山河,也算我石家,未曾辜负多年来万民供养之恩!”
  “你……?”余斯文等人个个把眼睛瞪了溜圆,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年人变了,短短一天半时间没见,就变得无比之陌生。陌生到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数月来,自己亲眼看到一天天恢复健康,一天天慢慢长大的那个小胖子。陌生到他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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