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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风流-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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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码车盖可以遮阳。

    丁荣摇了摇头,道:“不用。”

    给他脸色看的是未来的皇帝,他只能受着忍着,还得上赶着巴结,要不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个时候怎能上车?要是新皇以为他端架子,处处给他小鞋穿,他还能活下去吗?宫里有的是整治得人的法子。

    好在没等多久,身着亲王服饰,虽然穿得不甚齐整,但确实是亲王礼服的刘贺总算出来了。他来到丁荣面前,伸出手,摊开手掌,大刺刺道:“拿来。”

    接圣旨有接圣旨的流程。何况这份圣旨是新晋皇太后宣他进京领祭的诏书,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大开中门请宣旨内侍进府,摆香案接旨。哪有他这样,就在路边,什么都没有,直接伸手要?

    丁荣差点没吐血,跟着这样的主子,可以想像,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刘贺见他没把圣旨递过来,瞪眼道:“干什么?”

    你非说要着装,我这不是把亲王礼服穿上了吗?怎么还不给?亲王服有几种,朝见皇帝、祭祀的朝服各不相同,还有一种是常服,也是亲王服的一种,但比较随意。这会儿,他穿的是祭祀那种,没穿对。

    接圣旨如见皇帝,应该穿上朝的朝服。

    丁荣被他一瞪,想着这人回到京城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若非要他着朝服,摆香案,岂不是笑话?算了,给他吧。

    刘贺拿到诏书,颇有些心满意足,他可是特地去穿了亲王服的,也算拿得很辛苦了。可摊开一看,傻眼了,一个字都不认识。

    “还是你读吧。”刘贺把诏书塞回丁荣手里。

    丁荣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识字,见他把诏书当破布丢回来,气得差点没晕倒。

    武空看不过眼,道:“请王爷摆香案。”

    还要摆香案!你们事儿真多!刘贺不满道:“就这样读。”

    丁荣无奈,只好展开诏书,把上官皇太后宣他进京领祭的旨意说了。皇帝贺崩,上官樱晋为皇太后,是帝国位份最高的人,她的诏书如她亲至,却被刘贺这样对待,武空等人都颇为气愤。

    刘贺听说让他上京领祭,大喜,回头道:“把人叫上,备车,进京。”

    上京领祭是什么意思,他懂。所以迫不及待带了藩地的所有官员,连行李都没收拾,也不理此事是真的还是有人构陷,丢下宣旨内侍丁荣一行人,坐上马车,便朝京城进发。

    望着前面浩浩荡荡众多车马,丁荣和武空相顾无言,他们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奇葩。没办法,正主儿都走了,他们也只好跟上。

    可一路所见,却令他们大为愤怒,每到州郡,刘贺必定要求当地郡令献上美女。先帝刚崩,正是国丧期间,他又是帝国未来的继承人,相当于太子,如此纵于淫乐,很不应该。

    淫乐也就算了,毕竟地方官献上美女,美女表面很温顺。真正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某天刘贺突然叫停车驾,指示随从把避在路旁的一个少女掳上车,就在车里胡天胡地。少女的哭声叫声让路人侧目,让他们这些从京里来的人十分羞愧。

    这样的事不止一起。

    武空的任务,是保护丁荣到昌邑国宣诏,然后护送刘贺进京,他本来应该跟在刘贺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可刘贺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羞愧,他只好如实把情况写在信上,飞鸽传书进京。

    霍光接到信,震惊不已。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渐渐传进京中,大家都当新鲜事谈论,被勒令不许出府的程墨也听说了。他淡定得很,要是刘贺靠谱,怎么会只当二十七天皇帝,便被废黜?

    可他还是决定给霍光写信,让他赶紧改变主意,别真的弄到不好收拾。

    霍光接到他的信,沉吟良久,一声叹息,把信放在一旁。

    现在是个人都知道刘贺进京,是为了继位,这个时候再重新议立新皇,已经迟了。当初他力排众议,现在重新议立,岂不是自打耳光?

    再说,议立这么大的事,岂能如同儿戏?


第258章 着急

    程墨被勒令不许出府这些天,一直闭门谢客,张清天天到程府探望,天天被吃闭门羹。

    张清担心他悲痛过度,出什么事,急得不行,让人抬了梯子,准备翻墙。

    刚爬上墙头,便见程墨坐在阴凉处看书,只是瘦削些,看起来还好。

    他刚要翻过去,小厮在下头道:“有人来了。”

    张清回头,只见一辆马车在府门口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俏丽丫头,跟他一样敲门,让他吃惊的是,他吃闭门羹,人家进去了。

    他差点从梯上摔下来。

    “五郎,你好重色轻友啊。”

    连一个小小婢女在程墨心中的地位都比他高,张清的心在滴血,爬上墙头,要进去找程墨拼命,

    听到叫声,程墨抬头,惊讶道:“你在上头干什么?”

    好在程府是民居,围墙不高,要是如大将军府那样的高墙大院,岂不危险?

    张清站在墙头,就要往下跳,程墨忙道:“别跳别跳,给你拿梯子。”

    虽然围墙不高,但还是很危险的。

    张清顺着梯子下来,一眼见那个俏丽丫头站在院中,一脸不屑,不由怒了,道:“哪来的贱人?”

    老子都得翻墙,你倒从门里进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程墨苦笑道:“她是霍姑娘的婢女。青萝,你回去吧。”

    青萝应了一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自从霍光口头允婚,她总算肯向程墨行礼了。

    张清待她出了院子,气鼓鼓道:“你真是重色轻友。”

    霍姑娘的婢女能进来,他这兄弟倒不能了。

    程墨和他在椅上坐了,道:“狗子不知是你。青萝来,敲门声约好的。”

    张清依然不高兴,这些天他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程墨倒还有心情跟霍七姑娘暗通款曲,真是白瞎了他一片心。

    他哪里知道程墨心中的悲痛呢。

    程墨不理他,取出锦囊中的锦书看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张清好奇,顾不上生气,道:“那是什么?”

    程墨把信给他看,道:“青萝送来的。”

    昭帝死,程墨很悲痛。人在悲痛的时候有很多表现方法,程墨只想一个人静静,不愿意被人安慰,也不愿意羽林卫的同僚们天天往这里跑,只好闭门谢客。可外头的消息,他还是关心的,于是跟霍书涵约好,有什么消息,让青萝送过来。

    张清看上头写着刘贺强抢民女,抢了多少车,抢完民女又抢富绅,美人珠宝载了无数,不由目瞪口呆,道:“这样也可以?”

    他是进京当皇帝还是进京当强盗啊,这样搞法,霍光不理吗?

    刘贺一路张扬,劣迹斑斑,总算到京了。

    霍光原本打算亲率满朝文武到灞桥迎接,没想报信的人刚到,刘贺的车驾尾随其后,也到了。这下,霍光和朝臣们倒省了再跑一趟。

    武空交了差使,没有回府,先去找程墨。他一肚子火,不找人说说,会憋死的。

    程墨听完很沉默。

    “五郎,你怎么不说话?”什么想法好歹说一声啊,武空眉头皱得死紧死紧的,道:“那么多刘氏宗室,大将军为什么非要议立这个人?”

    他想不通。

    程墨道:“大将军的决定,不是我们能非议的。且看着吧。”

    要是霍光能姑息,刘贺也不会只当二十七天皇帝便被废了。

    武空不知后面的情节,只是着急,道:“把国家交给这样的人,会出大事的。”

    刘贺的丑态,他亲眼目睹,先是吃惊,再是愤怒,到现在,已是对这个彻底绝望了。如果让这样的人当皇帝,离灭国不远了。

    “议立时大将军并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相信大将军,他不会有负武帝所托。”程墨道。

    所以霍光才会在史书上留下废立皇帝之名,和伊尹并称,是为权臣。

    武空急道:“你快劝劝大将军。他不是允了你们的亲事么?”

    女婿说的话,多少会有些份量吧?

    程墨苦笑道:“劝了,所以才会被禁足。先帝没有发丧,我不能出府。”

    就是为了不让他再劝,嫌他碍事嘛。

    武空目瞪口呆,喃喃道:“大将军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变成这样?”

    怎么皇帝一死,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程墨看他失魂落魄,很不忍心,拍拍他的肩,劝道:“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振作起来,先回府梳洗,好好睡一觉吧。昌邑王到京,想来先帝的葬礼这两天就要举行了。”

    到时又有一番折腾。葬礼一向累人,他们都要参加,武空身为羽林郎,还有护驾之职。

    武空脚步沉重地回去了。

    第二天,不语奉命唤程墨进宫。

    宫里的气氛有点怪,未央宫到处挂白幡,但宫人内侍脸上却是气愤愤的神色。

    程墨走到灵堂门口,眼眶便红了。这些天没能来陪陪他,不知他会不会感到寂寞?想到他在世时天天宣自己去说话,程墨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抬袖擦眼睛,刚要进去,身后一人叫住了他。

    程墨转身一看,是黄安。

    黄安像老了二十岁,腰佝偻得厉害,走路直摇晃,走一步,咳三下,看着真的很不好。

    “中常侍。”程墨上前扶他,道:“你怎么……”

    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黄安点头,看着程墨,道:“老奴有事相求。明天陛下就要入土人为安了,老奴想在地下继续服侍陛下,还求五郎成全。”

    又是一个要殉葬的。

    程墨眼眸沉沉道:“中常侍有话请说,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不负所托。”

    黄安道:“老奴说了啊,想在地下侍候陛下。”

    程墨醒悟过来,道:“现在不是不让活人殉葬了吗?这个,只怕有难度。”

    他没有劝黄安,最好的结果,便是求仁得仁,心已死,非逼着他活,他会比死更痛苦。

    黄安道:“老奴苟活到今天,便是想看新皇是何等样人,地下也好禀报陛下,如今看到了,也该走啦。”

    皇帝死了,他便想随皇帝而去,只是一直挂心皇帝的身后事,才苟活到现在。明天皇帝就要下葬,该看的他都看了,可以走了。

    一个时辰后,黄安自缢于偏殿。

    程墨请求霍光,准他殉葬。


第259章 糊涂

    夜色沉沉,刚刚欢娱完毕,出来如厕的刘贺无意间望了宣室殿的方向一眼,只觉殿门口随风摇曳的白幡十分刺眼。

    他刚想叫人把白幡拆了,殿里衣着不整的女子娇声唤道:“王爷,快来。”

    他还没继位,还是王爷。

    美人唤得急,他没有空理会那些碍眼的白幡了。不久,屋里再次传出娇喘声。

    义父死了,小陆子心里悲痛,一直在黄安灵前守着,这会儿想再去拿些纸钱来烧,走到承明殿不远处,听里面传出异响,不由摇了摇头。

    刘贺进宫,霍光把承明殿让出来,现在承明殿的主人是刘贺。当然,明天他继位后,会搬去宣室殿。

    这种声音,从下午到现在,时断时续,内侍们都听到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先帝尸骨未寒,嗣皇帝便如此无法无天,怎么对得起先帝?他再无心情去拿纸钱,转身去了宣室殿,跪在昭帝灵前,哀哀哭了起来。

    天快亮时,刘贺和几个美人胡天胡帝一夜,刚朦胧睡去,突然殿门口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请王爷继承大统。”

    霍光带领群臣来劝进了。

    刘贺被吓了一跳,先是茫然,接着怒了,大半夜的,嚎丧吗?

    外面又整齐划一说了一声,这是第二请了。按理,他该推辞。

    刘贺胡乱套上犊鼻裤,赤脚下地,刚走两步,外面又传出第三声。

    这是三请了。本来应该分三次劝进,但钦天监择的日子比较近,加上刘贺一路的表现让霍光很窝火,便以天气热,先帝梓宫不宜停放过久为由,三请缩成三声了。可惜刘贺是草包,未能体会这个,只是嫌人家扰了他的美梦。

    吵醒他也就算了,居然吵个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刘贺气冲冲打开门,门口的情景把他惊呆了,廊下灯火通明,看得分明,院子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啊。

    满朝文武都来了,能不都黑压压的吗?

    “你们干什么?”刘贺说着,往后缩。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一身肥瞟看,他会害羞的。

    霍光站在最前,见他这副尊容,真心想当场把他撸了,赶回封地。可是不能。只能强忍怒气,道:“臣等恭请王爷继承大统。”

    这个时候,但凡刘贺有点脑子,便应该推辞。群臣三次劝进,嗣皇帝三次推辞,自文帝时起,自此传了下来。

    可惜刘贺不懂。没办法啊,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请他当皇帝,而且他巴巴从巨野赶到京城,不就是为了当皇帝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那还客气什么?于是,他点头:“好,待朕更衣。”

    看,还没当上呢,连称呼都改了。

    霍光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群臣相顾愕然。昨天初步接触,就觉得新皇帝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没想到差得这么离谱啊。

    可现在,能说我收回刚才的话,不让你当皇帝吗?不能。

    于是群臣在外面等,听着殿里不停传出刘贺的催促声:“快点,哎呀,你快点。”

    他急着去当皇帝呢。这个时候,他倒不会因为好梦被扰而生气了。

    他越催,宫人越是手忙脚乱,动作更慢。

    等了半晌,他总算把哀服穿整齐,走了出来。

    礼官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告诉他,接下来的步骤要怎么走。不是礼官不尽职,实在是昨天到承明殿后,刘贺便以累为借口,把要和他排练的礼官赶回去了。

    礼官教了两次,他还懵懵然,霍光心中大悔,脸上越发没有表情了。

    他好不容易记住了,礼官也累出一身汗,嗓子都说哑了。

    这时,登基吉时已过,可也没办法,嗣皇帝自己要误了时辰,怨得谁来?大家很有默契的不提这事,扶他上了御辇,去了前殿。

    他实在太睏了,刚入睡就被吵醒,能不睏吗?御辇由粗壮的内侍抬着,摇啊摇的,很舒服,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前殿到了,御辇着地,碰了一下,他才惊醒。

    霍光虚扶他在往日昭帝坐的席子上坐了,群臣跪拜。然后,他不知做什么,只好拿眼看霍光。

    礼官刚刚教过的啊,群臣抓狂了。好在霍光还淡定,道:“请陛下颁即位诏书、上尊谥。”

    颁即位诏书,就是告诉帝国所有臣民,他刘贺当皇帝了;上尊谥,就是宣布驾崩的老皇帝的谥号。谥号霍光等人已议好,是为孝昭。因为皇帝是帝国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所以上谥号必须打出“天赐”的旗号,意为上天赐给。

    礼官在后头不停抹汗,无比担心新皇不靠谱,把仪式搞砸了,最后自己成了替罪羊,会下大狱,过两天拉到东市“咔嚓”。

    果然,刘贺拿起那份霍光为他拟好的即位诏书,看了半天,一个字也读不出。

    霍光站得近,他刚拿起时已看得清楚,这货把诏书拿反了。明明是摆得好好的诏书,居然到他手里就拿反了,不得不说他很有本事。

    霍光已无力吐槽。

    刘贺用眼睛向霍光求助,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双眼在群臣中乱瞄,最后看到快把头贴到地面的礼官,伸手向他一指,道:“你,过来。”

    真是万众瞩目,群臣齐唰唰望向礼官。

    礼官差点晕过去,汗出如浆。

    “喂,过来。”齐贺急了,这东西他一个字也不认得,总得有人给他解围嘛,要不然他岂不是要出丑?

    其实这事真怪不了别人,要不是关键时刻他急着偷欢,昨天把诏书背了,这会儿何用出丑?

    礼官见逃不过,只好从席上爬起来,双腿打颤,哆哆嗦嗦走了过去,心里哀嚎,老天啊,他得有多倒霉,才摊上这份差使。

    待他走到跟前,刘贺指着几案上的诏书道:“念。”

    看,没读书自有没读书的好处,反正有人代劳。

    礼官吓了一跳,从来没有皇帝让人代念即位诏书的。他偷偷望向霍光,霍光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这就是允了。

    礼官松了口气。

    他手捧诏书,双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把诏书念了。亏他撑得住,总算没有念错。

    群臣听着那个战战兢兢的声音,都有一种诡异感。


第260章 闹剧(求票票)

    礼官念完即位诏书,赶紧跪伏在地。

    群臣再拜,三呼陛下。他们都觉得很违和,好象拜的是伏在地上嗦嗦发抖的礼官,而不是坐在帝位上那个肥胖的少年。

    刘贺腰板挺得直直的,优越感相当好,放眼望去,殿中黑压压的都是行大礼的老头,只有他最高了。哼,在巨野,他是老大;到京城,他依然是老大。

    朝拜毕,接下来便是上尊谥了。可群臣等了半天,刘贺半点动作也无,满面春风,不知在想啥呢。

    礼官只好道:“请陛下上尊谥。”

    刘贺漫不经心道:“先帝谥号孝昭。”

    霍光脸色阴沉,群臣面有愠色。你一个毛头小伙,有什么资格为先帝上尊谥?先帝尊谥岂是这样大刺刺就能上的?真是岂有此理!

    礼官小声提醒:“上天赐先帝尊谥。”

    是天赐,不是你赐,您老人家不要搞错。

    “反正差不多,就这样吧。接下来做什么?”刘贺不耐烦道,他睏死了,想快着回去睡觉,真心不愿意和这些老头子磨菇。

    礼官大惊,哪是差不多啊,是差多了。

    群臣愠色更深,眼望霍光,看他怎么说。霍光脸色阴冷,没有出声。群臣不知他在想什么,他没出声,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殿中一时静谧得诡异。

    可怜的礼官看看霍光,再看看皇帝,汗如雨下。到此地步,他只盼着死他一个,不要连累父母妻儿族人了。

    上尊谥礼仪极为繁复,先要群臣集议,拟上尊谥文,经嗣皇帝同意,再由丞相写出正式的谥册文。现在的丞相没什么权力,册文由霍光亲笔书写。这些程序在刘贺来京路上已办好了,他只需要做最后一道程序:亲行祭礼,把放在御案上的册宝安放在宣室殿。最后这位册宝放在永宁殿。

    也就是说,继位大典完成,他必须去祭拜昭帝,把上尊谥的册宝放在昭帝灵前,然后梓宫发引,也就是出殡了。最后回灵,引昭帝的灵位安放永宁殿。

    这些仪式办完,他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了。

    刚才在承明殿,当着霍光以及文武百官的面,这些仪式,礼官教了他好几次,没想到他半醒半梦之间,现在全忘了。

    礼官心如死灰,也不说什么晦涩难懂的话了,直接请他去宣室殿。昭帝崩后,那儿布置成灵堂。

    这次不能上御辇,刘贺带领文武百官走路去。他眼皮都张不开了,只想快点回去睡觉。好不容易到了宣室殿,上了香,他想着,哎呀,总算可以回去睡了,心情顿时大好,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霍光在看他,文武百官在观察他,史官一直盯着他。他脸上的笑,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了。

    礼官已经连提醒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正已经离死不远,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以伴读身份排在队伍中的程墨也看见了,殿中人人震惊、愤怒,只有他面无表情。诸人不知道,他多少清楚,刘贺能在帝位上坐多久。

    霍宜和他站在一起,早就气得很了,瞥眼见程墨还能淡定,胸膛差点气炸。可现在实在不是咬头接耳的时候,他指节捏得发白,狠狠瞪着程墨。

    程墨没理他。

    皇帝登基之后,便开始寻找风水宝地,建造陵墓。昭帝登基时只有八岁,但四位顾命大臣商议之后,决定遵照先例办理。昭帝在位十三年,陵墓已建造十年。幸好如此,昭帝才能归葬。

    看着地宫的门合上,程墨又吐了一口血,泪水泪了衣襟。

    刘贺巴不得早点离去,礼毕马上登辇,文武百官只好跟随,一众宫人内侍也跟着走了。陵前只有程墨一人孑然独立。

    程墨在陵前的泥地上坐下,望着昭帝的陵墓发呆。他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人却化作一抷黄土,教人如何不悲痛?

    不知坐了多久,头顶风响,有人怒道:“不要假惺惺的。”

    程墨避之不及,肩头着了一拳。他剧痛中回头一看,霍宜满面怒容,站在身后,又抡起拳头。

    众人都走了,霍宜不敢留下,可走了一段路,借口出恭,又偷偷溜了回来。在宣室殿祭拜时,他便一直瞄着程墨,为的便是找机会胖揍程墨一顿,见程墨没回去,他认为机会来了。

    程墨回头,脸上满是泪痕,他吃了一惊,这一拳便挥不下去了。

    “你……”他结结巴巴道:“你怎么……”

    我以为皇帝死了你不伤心呢,没想到你这么爱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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