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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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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弱小、不如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弱小。连接受尚且没有勇气,谈何弥补、改变?说到底,这不过是懦夫行径。赵天河,你这样的人,连做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幽云这处战场,根本就不是你能涉足的,你今日不知天高地厚闯进来,那么结局就只有一个!”李从璟摆摆手,显得意态阑珊,“拖下去,砍了。”
赵天河被拖下去之时,仍在大喊不服,状若癫狂,直至被砍下脑袋。
处理王厚德与赵天河俩人并没有消耗李从璟多少力气,俩人一个被收押、待来日送往洛阳,一个被直接斩首以儆效尤,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在赵天河被拖出去之后,厅中就只剩下李从璟和马怀远等人,李从璟对马怀远道:“王厚德和赵天河既已拿下,芙蓉镇暂时可保无虞,至于其他诸事,你自作打算。古北口外有大量契丹精骑集结,虽再无王厚德作为内应,却仍旧形势严峻,本帅即刻便会赶去坐镇,你看好芙蓉镇,让我等没有后顾之忧!”
在李从璟的计划中,此番要安定檀州,首先得诛首恶王厚德,如此一来反叛势力群龙无首,行动即便不破产也得大受破坏,初步算是安内,后续工作则由军情处接手,去将那些随王厚德投敌的官吏挖出来;其次,军事上,面对契丹暗中集结于古北口关外的精骑,李从璟需要坐镇古北口,在大军尚未赶到之前,确保边境不失,至少是不能大败。
李从璟之所以会直接赶来芙蓉镇,还在王厚德两人之前,的确是之前便得了马怀远的密报,在这一场李从璟与耶律德光的较量中,李从璟能在第一盘中不落下风,马怀远无疑是首功。在李从璟带队离开后,心潮涌动不停的马小刀跑到马怀远面前,眉飞色舞的叫嚷,“表兄,起初我还以为你真要和赵天河一起叛国呢,想不到你竟是个心思那般狠毒的人,竟然如此干净利落坑杀了赵天河,连刺史大人也栽在你手里!此番你立功这般大,此役之后,表兄你定会升将军呐,可喜可贺!”
马怀远看了马小刀一眼,嘿然一笑,“跟着军帅,还怕没肉吃?”
李从璟离开芙蓉镇后,于半道遇到了个大麻烦。
第278章 亲至芙蓉掀帘幕,一骑独上古北口(下)
自芙蓉镇至古北口,有一处必经之地,谓之虎牙关。因其道路两旁山岭向上凸起,类似虎牙,故而得名。虎牙关并非关隘,实际上道路在此也甚是宽敞,跟险地并无关系,只是边地军民为地形取名,多多少少会沾上一些军旅气息,因而才有了这么一个听着格外霸气的名字出现。虎牙关两旁山坡林木密集,唯独“虎牙”为两块巨石,光滑异常。
此时,在其中一颗“虎牙”上,有一袭长袍宽袖、长发及腰的身影安静伫立,平静无波的双眸凝视山下道路,一动不动已是良久。山下道路上时不时有行人经过,三五成群,自打古北口双关尽入唐军之手后,此地一直尚算太平,因而行人较之往常要多上一些。
山风拂来,卷动那人衣袍和长发轻舞飞扬,愈发存托得他如同遗世独立一般,孤傲而萧索。
一名背剑剑客出现在那身影旁,递给他一个水囊,犹豫半晌,轻声开口道:“剑子,待办完这件事,我们也算有功于契丹,契丹皇帝便不会再为难剑山,我们便可以回山继续修行了吧?”
剑子正将水囊凑到唇边,闻言动作微微一滞。待清水入喉,他将水囊收起,却一直不曾有只言片语。
背剑剑客似乎早已习惯他的这种反应,转而陪他一同望向山南,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道:“这些年来,契丹铁骑纵横天下,自耶律阿保机建国,短短十年之内,其铁蹄已至天山脚下,在草原上,无论是先前与之为敌还是未与之为敌的奚、黑车子室韦、女真、乌古、室韦、吐浑、党项、鞑靼,都已为其所征服,甚至是沙陀领地,现也已并入契丹国土。惶惶征服之心,片刻不曾停歇,兵锋之盛,竟是无人能敌,天下之大,英雄豪杰无数,竟都莫能与之争雄。剑子,难道契丹真要一统天下了么?”
“天下?”剑子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笑,他的声音很是清脆,如山涧清泉,闻之悦耳,“天下之大,是有多大?”
不等背剑剑客回答,剑子忽而转身看向他,“温华,这样的话,可不是你能说出口的,是何人教与你的?”
他的语气谈不上不善,然而与之朝夕相处十余年的温华,却对其无比了解,心中已知对方有了怒意,顿时脸色一白,连忙下拜请罪,“剑子……”
“算了,不必多言。”剑子负手重新看向远方,顿了一会儿,告诫道:“温华,你记住,天下虽大,然能给我等容身的地方,却只有一处。你我生于斯长于斯,就得一辈子守护它,若不能做到这个,你我手握三尺长剑,又有何用?”
“是,剑子!”温华应了声是,见对方没有怪罪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他心中却不禁浮上来一个疑问,并且这个疑问越来越强烈:以我手中剑,守护生我养我之地,固然不错。然而,所谓守护,不是将剑指向马踏山门的契丹铁骑,而是以与我们不相关的他人之血,来换取契丹“恩赐”的安宁,这也算守护的意义吗?
马小刀跟马怀远的话还未说完,一名青衫汉子去而复返,向他俩传达了一份军令——李从璟让马小刀跟随大队北上古北口,以作向导。
对此马小刀自然求之不得,他有些激动的向马怀远告辞,马怀远拍着他的肩头,若有所感道:“小子,跟着军帅好好干,不要给我们芙蓉镇丢脸!”
马小刀笑脸灿若夏花,挺起胸膛保证一番,跟着青衫汉子屁颠屁颠离去。
李从璟率领大队人马已经出城,马小刀在城门外追上大队后,首先见到的不是李从璟本人,而是那位让他头皮发麻的小魔头。
第五姑娘上下打量了马小刀一眼,似是在评估他的本事,并且还保留着一份怀疑的态度,马小刀心中不忿,却半点儿不敢有异样表现。瞬息之后,第五姑娘道:“军帅有话要问你,随我来。”
李从璟见到赶至身侧的马小刀后,笑着道:“听说你之前在附近一带带过多年马帮,闯下的名头不小,想必你对周边事物都了然于胸,这番叫你来,并无他意,你且为我介绍介绍这些东西。”
这件差事并不难,马小刀本来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尽心尽力的将肚子里的墨水都倒了出来。
马小刀口才不差,开口没多久,话就说得很是干脆。如此过了半日,马小刀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两座山岭道:“军帅,这便是虎牙关了,是北上古北口必经之地,自此往北,没有任何山道、小路这类的捷径。不过这地方位置虽然重要,但并不险峻,便是山贼马帮要干活,多半也不会挑选这个地方。”说到“干活”这茬,马小刀露出腼腆之色,有些不好意思。
李从璟饶有兴致四处观察,不时点头,对马小刀的过往的所作所为倒也并未在意。
众人步步接近虎牙关。
天色尚早,山风微凉,山体一片碧绿,林木枝繁叶茂,在阳光下细细抖动,一切都似乎很平静、很平常。
李从璟的眉头忽地没来由的微微皱起,他还未说什么,丁黑已经靠过来,低声道:“军帅,卑职感觉有些不太妥当。”
“没什么不妥当的,这里四季平静如斯……”马小刀道。
李从璟抬起手臂,断然下令:“大队停马。”
在生死之间走得次数多了,对危险的感知总要敏锐一些,许多看似平静平常的外衣下,很多时候会突然蹦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危险。
李从璟话音刚落,队伍尚未完全停下来,异变突生。
前侧一座山岭上,骤然出现一道身影,冲天而起。
他人在半空,已然拔剑出鞘,在明媚的阳光下,剑身反射出的亮光一闪而逝,如同一道白练,隔着数十步,就向山下道路中间的李从璟斩下来。
与此同时,茂密的山林中,骤然跃出无数握剑在手的剑客,如同只只展翅大鹏,剑锋直指道上的百余骑。
剑意和杀气,冲碎了午后的光幕,破空而来。
李从璟看到,这些剑客不仅单是持剑跃出,每个人手中都还带有一根类似绳索的物什,连在一起,组成了一张大网。这张若隐若现的大网,如同凝成实质的杀机和生死线,中心便是正抬头的李从璟。
丁黑瞬间双刀在手,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沉声喝道:“护卫军帅!”
或是因为山风骤然增大,亦或是其他原因,第五姑娘一身红裳狂暴舞动起来,连带着脑后长发都在放肆飞扬,她立于马背上,银牙紧咬,眼神冷冽如刀,“我去你仙人,竟然敢在军情处面前行刺军帅,太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了!上,给本姑娘剁碎这帮活腻歪了的蠢蛋!”
一阵长刀出鞘的声音在李从璟背后响起,练成一片,在金灿灿的阳光中别有一番金戈铁马之气。李从璟稳坐马背,一个接一个身影从他背后奔出、跃出,提刀冲向面前杀来的无数剑客,如同猛虎出笼。
离李从璟所在位置一两里地外,有一处不知名的高处,因地势高所以视野开阔,站在这里的人能清楚看到道路上发生的一切。耶律德光眼中闪动着疯狂之色,他的双手抑制不住的轻微颤动着,“李从璟,本王费了多大的心思才将你引出幽州,引至此地,你竟然来了,又怎么好意思不永远留在这里?”
近百里之外,古北口南关,一骑踏着泥尘飞驰而至,在关前大声叫门。城墙上,司马长安看见来人,心头禁不住一阵凛然,连忙下令开门,将来人放入关内。
第279章 帝室正统如云烟,能饮三碗鲜血否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契丹国都西楼。
皇宫无疑是西楼城内最为雄伟的建筑群,且不言其亭台楼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只说其中有一大殿,名为太一殿,乃是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日常处理事务的所在,寻常臣子莫说踏进门,便是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在西楼无数契丹官吏中,无分南北院契丹职官、汉人职官,但凡只要能进一回太一殿,说不得自此便能官运亨通,一步登天,拥有光彩夺目的人生。
然而许多南北院官吏并不知道,起初太一殿并不叫太一殿。
天佑十三年,耶律阿保机在西楼建都,皇宫中便有此殿,初,此殿名为群英殿,因国体初见,制度不严,征战频繁,国事激荡,彼时西楼官吏,尤其是握有军权的首领,时常进出此殿,与耶律阿保机商讨军机、民政大事,也因此此殿曾热闹非凡。耶律阿保机为其取名群英殿,便有天下英豪皆汇聚于此之意。
如今,契丹建国已近十年,在耶律阿保机面前那副廊括宇内的舆图上,契丹的领土正在一复一日扩大,如同白纸上蔓延开来的墨水,席卷了小半个天下。随着契丹精骑东征西讨,往日里那卷缩一隅的契丹小族,早不是那个八部酋长轮流坐庄的时代,契丹的领土也已不仅仅是草原上几处丰腴草场,如今,其兵锋北至乌第河流域(今外兴安岭),东至碧波大海,南抵汉人长城,往西,契丹铁骑已攻入西州回鹘(今天山之南)、吐蕃领地。
而契丹国体,无论内政外战,皆大体顺风顺水,至今日,已有巍然不可撼动之势。
由此,在中原进入同光二年时,耶律阿保机改群英殿为太一殿,意即天下归一,而我独领大统!
夏日骄阳透过太一殿高过两丈的屋檐照射进来,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宽广的殿堂中,如同为地面铺上一层金色地毯。在金毯之前,三步台阶之上,耶律阿保机高坐于皇案后的龙椅,眉宇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宽阔若马球场的殿堂中,此时恭敬站着两个在西楼跺一跺脚,都能引起巨震的人物,观其服饰、面貌,可以清晰辨认出,其中一人属北院契丹职官,另一人属南院汉人职官。
或是今日阳光太明媚了些,耶律阿保机密布皱纹的面庞,看上去格外光彩辉煌,其中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是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他温和地对那位北院契丹职官道:“爱卿素为朕之肱骨,数十年来,无论是随朕东征西讨,还是领军为朕开疆扩土,赫赫功业从未让朕失望过,契丹能有今日之鼎盛天下,爱卿独得三分功劳!”
即便此言有虚假成分,然能得耶律阿保机如此褒奖的契丹显贵,在西楼城中屈指可数,而此时被他称赞的职官,的确地位显赫,在如今国势强大,功臣遍地的契丹国中,他也堪称万人之上,虽不能说一人之下,但能位高于其人者,不过寥寥数人。而这数人当中,还包括皇后述律平和皇太子耶律倍、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这些皇帝嫡亲,由此可见此人分量之重。
此人,契丹北院夷离堇,耶律敌刺,字撒懒。
“攻占沙陀领地,此皇上固有之愿,亦我等臣子夙兴夜寐所求之事,主之所向,臣之所奋躯者是也!今皇上得此地,威加海内,足以令西国亲唐者威风丧胆,亦可令左顾右盼者认清形势,经此一役,我大契丹荡平西国,已只在旦夕之间。”耶律敌刺以汉人言谈的措辞、口吻说道,毫不掩饰他对耶律阿保机的赞美和崇拜。
契丹建国之初,便用各种手段引入大量汉人至国内定居,至南北院之制确立,汉官与契丹官吏分庭抗礼,汉人之学遂盛行国内,尤其受到显贵们的尊崇,契丹高位者,无不以识汉学为荣,俨然已成为一种风气。这与国家敌对无关,而是先进文化之固有魅力。但凡文化落后之国度,其国中有志奋发之士,莫不对他国先进文化趋之若鹜,实际上,契丹国制都是仿照汉人之国体而设,是以耶律敌烈之言谈用词,与汉人固有之习惯极为接近。
耶律阿保机将手中奏章置于高大的案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腹前,不无讥讽道:“李克用、李存勖原本就有沙陀血统,若是追根溯源,沙陀领地乃其祖宗所在之地,现如今沙陀为朕所占,而唐朝不能阻拦,以往朕视李存勖为虎狼,颇有忌惮之心,如今观之,其在入主中原之后,已是爪牙失锋、虎目失锐,连祖坟失守都不能顾之者,何惧之有?”
耶律敌烈道:“之前曾有传言,沙陀一部乃太宗之子蜀王李恪之后,今我大军攻占沙陀,而唐朝旬月无发兵迹象,此言也不知可信不可信。”
见耶律阿保机和耶律敌烈目光都投向自己,殿中一直未曾言语的南院宰相韩延徽,理了理思路,好整以暇道:“李世民之子蜀王李恪,一时人杰,太宗曾谓之‘英武最类我’,素得太宗喜爱,虽非嫡长子,常有争夺帝位之志。唐永徽四年,因受长孙无忌陷害,蜀王李恪牵扯进房遗爱谋反一事中,被诛。神龙元年李恪昭雪,其长子李仁官至左金吾卫大将军,在武后当朝时,因诛杀武三思、武崇训被武后降罪诛杀,其子李峒奔逃至沙陀,沙陀始有蜀王一脉。”
韩延徽一番话虽然简短,其中的人物命运和时代沧桑却是让人感叹,耶律阿保机慨然道:“竟是如此!”又问,“臧明,你可知如今之唐朝,谁人为李恪之后?”
臧明是韩延徽的字,他不假思索,“唐朝内外番汉副总管李嗣源,素闻为蜀王之后,只是不知真假。”
“啊,竟是如此!”耶律阿保机再次发出一声感叹,只不过此时说出“竟是如此”四个字,其含义明显与之前不同,他与耶律敌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李嗣源者,英武敢战之将,固有谋略,为人风评甚佳,有中正之气,虽不通文墨,却风度斐然,不想竟是李恪之后!”耶律敌烈摇了摇头,言语中不尽是感慨,还有一些其他的意味。
耶律阿保机声色清冷地说道:“如此说来,那在幽云折腾得欢畅的李从璟,却也是李恪后人了!这小子倒是像他祖宗,勇武果决,也称得上文武双全,朕早就纳闷李嗣源一介粗人,怎生有了这样一个儿子,如今看来,若是有此血统,却也不足为奇了!”
说到这,话锋一转,耶律阿保机又道:“既然李嗣源是李恪之后,如今朕夺了沙陀领地,怎不见唐朝出兵来争,难道李嗣源也没了血性?”
韩延徽饶有深意道:“中原朝堂,向来喜欢尔虞我诈,内部争权,时人又多奉行明哲保身之道,只顾一己私利,眼前实在事尚且顾之不及,有几人会念那如烟往事?如今沙陀虽然被夺,于大多数人而言,利益并不受损害,若是李存勖有心倒也罢了,谁叫那李亚子如今沉迷享乐,无心国事,这时候,纵然李嗣源想要发兵,但无人呼应,自然也是有心无力。况且……”
说到这,韩延徽顿了顿,“况且如今李从璟领兵在外,手中雄师三万,更节度幽州五、六万边军,已是位高权重,让人忌惮,当此之际,李亚子怎会放心让李嗣源再领兵出击沙陀?天下人可不会忘了,当日灭梁,可是李嗣源父子为先锋,夺下的大梁城!”
韩延徽这话耶律敌烈不敢接茬,耶律阿保机沉思了片刻,忽然问他,“臧明,想那李亚子也是一代枭雄,朕之前与之对战,屡次为之所败,俨然不可一世。如今其入中原不过一年,竟然消沉至此,难道中原之享乐,竟如此迷人?”
“中原地大物博,奇珍异玩无数,人之想象有边际,而中原之财富无穷尽,倾一地之金银,足养举国之精兵;其地美人如云,各地风情又不相同,楚女多姿,越女善舞,蜀女多艺,魏女歌甜,赵女刚烈,不一而足,有如春风化雨者,亦有热烈如火者,人若不能尽观则罢,但入温柔乡,便如天堂梦,足能乐不思蜀!”韩延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为耶律阿保机描绘出一副超乎人力想象极限的画面,它如同一张巨大的甜饼,悬挂当空,让人垂涎三尺。
耶律阿保机怔怔半晌,伸手击案,“此生若能入中原,亲睹中原之胜景,体会中原之风情,不枉朕戎马数十载之苦!”
耶律敌烈站得位置没有耶律阿保机那般高,所以心思也没有那般野,他神智尚保持清醒,此时不忘提醒道:“皇上,那李从璟既为李恪之后,有不俗之血统,兼之此人智勇双全,难以对付,此番德光殿下在南边,会不会有困难?”
一句话将沉浸在幻想中耶律阿保机拉回现实,他哼了一声,眉眼中傲气与锋芒齐露,中气十足道:“李恪,不过一亲王耳,一生所为不外乎争权夺利,最后还是以败北命丧告终,朕起于微末,而为一国之君,创立大契丹万世功业,征服天下,朕之血脉,焉能输给李恪?!”
李从璟双眼微微眯起,握着马缰绳的双手并不曾挪动半分,面对眼前骤起的滔天波澜,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气度。
他的腰间,那柄随他征战多时的百炼精钢横刀,依旧稳稳沉在鞘中。古朴无华的刀鞘,早已在岁月和鲜血中沉淀出深厚的底蕴,即便投之于冰山火海,也能晏然从容,不惊不乍。
能得充任李从璟近卫,朝夕不离护卫其左右的锐士,莫不是百战军、军情处中百里挑一的精英,在过往的岁月中,他们历经磨难,一次次将来犯之敌毙于刀下,而始有今日随从他们军帅左右的显贵和荣耀,为无数人所眼红、羡慕。眼下,当有强敌再度来犯,他们义无反顾拔出长刀,不问来人,只问手中长刀,能再饮三碗鲜血否!
第280章 飓风过岗百草伏,谋大事者必影孤
在麾下锐士与敌展开对决,捉对厮杀时,丁黑手中两柄黝黑长刀,迎上了自“虎牙”上一跃而起,携雷霆万钧之势,悠忽一剑急速而至的那个飘然身影。
在丁黑冷静而总有些沉默的眼神中,没有对方宽袍长袖飘舞的出尘风姿,他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神,凝聚成一点,落在对方犹如天人挥袖击出的长剑上。在他尚且短暂却沧桑的一生当中,他面对过无数江湖杀手,经历过无数次命悬一线的厮杀,正是在这种血与火的电光交错间,他的刀法日渐精湛,他的心性日渐沉稳,他的脚步日渐有力,他的刀锋日渐能杀人。
说时长,那时短,在丁黑的双眸中映出对方平静无波而又惊才绝艳的面孔时,他们手中的兵刃斩在一起,刀锋与剑刃,攻杀与守护,碰撞出摄人心魄、光耀刺眼的火花!
一圈看不见的波纹,在锋刃间激荡开来,两人的长发、衣袍在刀剑相遇那一瞬间,杂乱狂舞。
丁黑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炽热的火焰,那是愤怒,也是战意。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剑子古波不惊的幽深双眸,里面没有半分色彩,仿佛无论他做什么事,面对什么人,都不能引起他内心里半分波动。
相遇只是短暂,眼神的变化已在顷刻间完成,剑子返身再度跃起,丁黑砸落地面,双脚在泥土道路上击出两个半尺深坑!他眼中的震惊、骇然之色,随同他嘴角的血迹,一同涌出。
对方的实力让他意想不到。
在他十余年形成的认知当中,几乎不存在这样的力量。
然而事实如此。
所以他震惊、骇然!
剑子借力返跃的身子在半空悠然翻转,再度折回,依旧冷静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感情色彩,然而他手中的剑,再次挥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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