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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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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荣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李从璟没有去追杀张朗。虽不知李从璟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听到他的话,李荣立即和二牛潜了过去。
  原来山坡另一边,到处都是梁军,不下百十人,估摸着也是跟着张朗一起上来的亲卫。
  先是瞥了李从璟一眼,发现李从璟脸色趋于平淡,李荣再往前望去,梁军大营一览无遗,其间营垒密布,人马纵横,旌旗如林,虽无人声鼎沸,也是热闹异常。
  而在山顶下,一行将士正在下山,不是张朗却又是谁?而那些要被调遣上来布防的梁军将士,此时尚在调度之中。
  “偃月营。”李荣嘀咕了一声,身为老斥候,通过对营寨类型、大小、布置的观察,很容易就能看出对方将士步骑构成和人数多寡,更能看出敌方将士是否精锐等信息。
  “张老儿身边人不多,以李哥儿的身手,加上队正你和我老牛,出其不意之下,未尝不能擒杀了那老贼。”二牛忽然说道,铜铃般的眸子中闪烁着光芒。
  李荣基本看清了梁军大营,眼见梁军主将模样的将军下山,再看山坡上警戒的将士纷纷收队,心下也觉得二牛说得不无道理,于是向李从璟看去。
  “队正,东西还我。”李从璟伸出手,示意那块被李荣握在手里的玉佩。
  恰在这时,下山的张朗蓦地停住脚步,回头望了李从璟三人所在的山头一眼。
  接触到张朗投来的目光,三人心中都是一紧,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莫不是被发觉了?这是三人霎时间唯一的想法。
  好在张朗一望之后并没有其他举动,继续下山去了。
  三人不由得同舒一口气。
  “还在这窝着作甚,等着梁军请你吃饭?赶紧走!”完成任务,李荣随即招呼两人慢慢退去。
  “李哥儿。”二牛跟上李从璟,憨厚的脸上充满不解,“方才你为何不去截杀戴老贼?那可是天大的功勋。”
  李荣也向李从璟看去,他同样疑惑李从璟为何突然间改变主意。
  “立功是很重要啊,立大功就更重要了。但张朗身边人那么多,我们杀了他,自己却怕是难以脱身了。”李从璟笑了笑,将玉佩收好,笑容在阳光下很是无邪,“任何时候,有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张朗的人头,我早晚要去摘下来的。”
  等三人穿过山林,再次回到解甲和众人分开的地方时,却发现二狗子带着晋军斥候正在和一队梁军探子厮杀,梁军人不多,双方正斗得难解难分。
  三人猛地从树林里窜出,如下山猛虎,和二狗子等人前后夹击,杀向那些梁军探子。有了三人加入,很快便将那些梁军斩杀殆尽,三人顺利和二狗子等人汇合。
  “陈二狗,怎么回事?”李荣一边穿甲,一边问道。
  脸上有道竖疤的二狗子道:“约莫是梁军发觉不对了,派了人去找被我们在小河村和沿途杀光的斥候,在这遇上。我想着可不能让他们发觉到什么,依着队正你的军令,就给他们截杀了!”
  李荣点点头,“干得不错。”
  “不过,”二狗子继续道,“跑了一个。”
  李荣正皱眉间,一阵马蹄声轰鸣响起。
  正上马的李从璟指着梁军大营的方向,揶揄道:“老家伙发现自家牛羊被偷,放狗来咬人了。”
  众人这时都察觉到了大队骑兵出动的动静。
  李荣哈哈一笑,马鞭狠狠挥在马屁股上,策马而出,也是不顾惜马力了,大声道:“让他们来追吧,看他们是不是追得上咱们!”
  “队正恐怕要失望了,家狗哪里追得上野狼?”众人笑道。
  一群晋军斥候,这时怀揣着大功告成的喜悦,大笑着打马狂奔,走得时候还不忘故意用笑声嘲笑梁军的迟钝和无能。
  斥候的马,自然最快,哪里是寻常骑兵能够追得上的?是以李从璟等人才敢如此嚣张。
  日头下山,暮色开始席卷大地,天边层云如梳漫卷舒展,在日暮交替间半红半黑。青山低语,荒草无声,从远处望去,这队只见身体轮廓的黑衣黑甲骑士,前后成一条线在地平线上奔驰,马蹄勾起捧捧尘土。
  晋军大营。
  黄昏时扎营,与诸将议完事,李存勖回帐歇息时,已过亥时。他揉了揉眉心,驱散一丝倦意,先是拿起将按上的《春秋》读了片刻,俊逸刚毅的脸上悄悄爬上一丝不耐,随手放下书,从将按后走出,取下龙鳞剑。随着一声轻吟,利剑出鞘,这一刻,配合他挺拔雄健的身姿,仅是一步,便有神人之姿。
  此时的李存勖还不到不惑之年,自十四年前李克用死,他继承晋王大位,率军南征北战已是多年。这位拥有奇人之貌的晋王,生下来便被众人寄予厚望,唐昭宗说“此子可亚其父”,因是他便有了李亚子的名号。十年前李存勖大败朱温之时,朱温也不得不感叹“生子当如李亚子”,并说跟李存勖相比,自己的儿子简直跟猪狗一样。
  这些年东征西讨,李存勖的功业威名早已震动天下,四方豪杰俱都来投,晋军实力不断壮大,至今,已有不少人在劝其称帝。前些日子,李存勖刚刚大败契丹,这回回师与梁军交战,李存勖也是志在必得。这几十年来梁晋交战频繁,这场延续自父辈的战斗,也不知何时能有一个结果。
  李存勖默默凝视手中的龙鳞剑,眉间有丝丝烦闷。
  直到帐外有人进来禀报,斥候回营。李存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熟悉的晋军军营,让刚刚经历过生死的李从璟一阵心安,这里虽然充斥着铁血,却给他一种家的温暖。这个时代的军人多是职业军人,谁不是以军营为家?
  李从璟等人并没有在大营前下马,战马直接驰入军营,这在军中是斥候等极少数存在才拥有的特权。进去的斥候在营中分开,只有李从璟和李荣两人在中军大营前下马。进军帐后,李从璟看到了李存勖。
  “属下幸不辱命,现已查明梁军大营虚实。”行过军礼,李荣将收集到的情报向李存勖一一汇报。整个过程,李从璟都没有说话。
  李存勖目有喜色。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李荣汇报完,李存勖高兴的勉励几句,便让他退了下去。
  “李从璟听令!”李存勖忽然道。
  “属下在。”李从璟赶紧应声。
  “本王现任命你为从马直甲指挥左都队正,从九品,赐九銙石玉带并铜鱼符。”
  “臣领命,谢晋王。”李从璟欣然领命,内心已是一喜。擢升九品,也就意味着他由民入官,正式步入了统治阶级。寻常队正自然不入品流,但从马直作为李存勖亲卫,待遇自然高人一等,并不出奇。只是李从璟仍旧免不了暗自琢磨:貌似这升得有点小啊,自己查勘梁军大营的功劳好似还没有算进去。
  正事言毕,李存勖态度也就亲和下来,笑着道:“你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国之栋梁,本王之肱骨,你小子也不错,有胆识,日后可别让本王失望。”
  李从璟谦虚道:“晋王厚恩,从璟必不负晋王所望。”
  以李存勖亲卫的身份,跟随李存勖征战逾年,加上李从璟这一年来作战还算英勇,李从璟与李存勖的“叔侄”关系倒是很融洽。
  李存勖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问道:“有没有觉得,本王这回给你升的官小了?”
  李从璟:“……”
  李存勖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本王小气,实在是从马直没有空缺啊……”
  “这大军就要迎战张朗了,你若能再立大功,本王便给你一个肥缺,让你做一个实权将领,你看如何?”李存勖道,说着也不等李从璟回答,自顾自摸着下巴,“不过,那得很大的功勋才行了……”
  “要多大的功勋?”李从璟伸长了脖子,试探着问道。
  “比如说,万军之中取敌主将首级……”


第4章 若吾王少年
  李从璟默默走在大营中,皓月下大营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不时有巡逻军士从他身边经过,而他自始至终低着头,脑中思绪万千。
  李从璟觉得,以自己和李存勖的叔侄交情,再加上这些日子在李存勖身边效力,尤其是对契丹一战,几百人被几千人围着打,也算是同生共死过。李存勖先前那番话应该不全是玩笑话,其中不乏鼓励成分。
  只不过,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可不是玩游戏,何来如此简单的事。就算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了,也不过一线机会而已……
  然而,李从璟太渴望军功了。十年磨一剑,他已经耐心等待了太久,他不知道,这世道还会给他多少时间准备,在这之前,他必须让自己身处高位,拥有自己的军队,如此方能去建立自己的势力,才有在瞬息万变的乱世中拥有自保之力。
  这世道,身处低位者易子而食,身处高位者弑兄杀父,朝廷都能几年换一拨,还有什么是靠得住的?
  “妈的!”李从璟吐出一句脏话。愤愤地想:“老子在二十一世纪时,成天恨自己生错了年代,要是身处乱世,必为枭雄,成一方霸业!那时候真是年轻,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有吃有喝有得玩,还有妹子,虽无大富大贵,起码不必像如今这般,每日游走在杀人与被杀之间。”
  这时候,李从璟已经走出大营。
  掏出随身那块玉佩,拇指传来一缕清凉。抬头望月,李从璟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良久,李从璟叹了口气,嘀咕道:“也罢。至少,这时代的夜空,星星还是很多的。”
  “噌”的一声,李从璟拔出佩刀,端视良久,猛地刀指夜空,咬牙道:“左右没有选择,那便战!”
  果真是,顺境让人抱怨,逆境让人奋发。
  李从璟归刀入鞘,忽然听到中军大帐传来一阵鼓声。随即,哨楼令旗挥舞,十数士卒从中军大营奔出,不多时,号角声响彻大营!
  闻此号角声,李从璟脸色立即肃然起来。
  帅令:翌日出战!
  “明日王师出战,魏州又有大仗可打了!”身旁有人说话,却是斥候队正李荣,这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不知何时到了营外,此时正一脸感叹。
  李荣隶属本地镇军,也就是地方军,与李从璟这样的中央军四处征战不同,他们很少出境作战。也正因他对本地情况熟悉,大军到了这里,才会征调他领斥候外出、探知敌情行动——这也是惯例。
  李从璟轻笑道:“李队正也是好战之士?”
  “士不好战,军无战力。”李荣道。
  “这人是一把好刀。”李从璟心想。嘴上道:“于李队正而言,此番正是大展拳脚之时。”
  李从璟这话出自内心,他与李荣并肩作战一日,对对方的军事素养自然有所了解。然而,李荣听了李从璟这话,不仅没有意气风发,眼神反而暗淡下去。
  “那是李公子的事了,却与我无干。李某的任务已经完成,今夜便要回本镇了。”李荣说罢,转身走开,背影萧索。
  李从璟看着李荣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从璟回帐歇息的时候,就接到上头一级级传下来的军令:从马直卯时进餐,三刻帅帐前听令。
  一夜无话。
  辰时,李存勖帅帐点将。随即,早已整装待发的晋军开拔。誓师训话这些环节都省了,此番李存勖从幽州到魏州只用了五天时间,带来的五千亲军俱是轻装简从的从马直骑兵,图的就是以速取胜。
  先锋营出营之后,披挂整齐的李从璟跨上战马,领着自己一队人马,随身着明光铠的李存勖出发。
  此前梁军统帅段凝攻陷卫州,前锋大将张朗克相州之后猛攻魏州,和在镇州与晋军交战的张文礼南北呼应,气势汹汹,似要动摇晋地根本。
  在晋军大将阎宝围攻镇州的情况下,李存勖从幽州南下,根本就没有理会瓮中之鳖的镇州,此战只要击溃梁军,镇州再狠,孤立无援也翻不起多大浪来。因此,今日之战甚为关键。
  大军出发之后便是急行军,五千人的骑兵,清一色黑衣黑甲,战马奔驰于官道,如蛟龙潜行,有地动山摇之势。前后相望,唯见甲胄而已。
  及至次日申时,大军赶到魏州城外。李从璟因为是李存勖贴身亲卫,跟在李存勖身旁,是以视野广阔,一眼望去,就看到了昨日眼见的梁军大营。
  只是与昨日颇为不同的是,今日梁军并没有猛攻魏州城,而是万余人严阵以待,在军营前摆出阵势,拒营而守。看来昨日李从璟等人的行动,已经让张朗察觉到晋军援军的到来,只是张朗恐怕想不到,此番来的,却是五日前还在极北之地幽州的晋王本人。
  “攻!”
  李存勖大手一挥,没有二话。军令一下,从马直以左右先锋营千人为尖刀,直扑严阵以待的梁军大营。而李存勖自己,则带着一都亲卫百人,策马上了近旁一处缓坡高地,俯视整个战场。
  眼见援军赶到,魏州城传来一阵欢呼,待看清援军旗帜,知晓是晋王亲军从马直杀到,哪里还有不配合作战的道理。当下城门洞开,其内的魏博军杀将出来,与从马直遥相呼应,从两个方向攻向梁军大营。
  骄阳正好。
  李从璟就立在李存勖身后,仅仅是落后了几个身子,是以战场的形势,可以尽收眼底。
  与上回在幽州身处重围与契丹骑兵鏖战不同,这回,李从璟得以从不一样的高度去看待眼前的战争,对一场战争如何进行,理解的也更为深刻。
  从马直奔近梁军大营之后,梁军弓箭手自然没有闲着,临阵三矢,三波剑雨给从马直带来不少伤亡。从李从璟的角度看,蝗虫一般的箭雨落下,便是成群结队的从马直军士落马,但这依然阻挡不了从马直的冲锋,阵阵尘土中,大军依然迅速接近了梁军阵型,喊杀声摄人心魄。
  同袍的伤亡让李从璟心脏阵阵发紧,他向李存勖看去,却见李存勖面无表情,仿佛眼前的战斗并不能触动到他。
  “这大抵就是兵与将的区别了。”李从璟为自己的情绪感到羞愧,这更是让他认识到自己与那些宿将的区别还有多大,他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慈不掌兵,老子早晚也能面对千军万马,而面不改色。”
  从马直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冲入梁军阵中,杀伤力随即体现出来,梁军军阵中的长枪兵和重盾兵,根本无法对从马直造成多大战损,李从璟看到梁军阵中处处人仰马翻,战场情景,就像猎狗冲进了鸡群,鸡飞狗跳——梁军阵型很快遭受了巨大考验。
  魏博军也终于杀进梁军阵中,惨烈厮杀之后,梁军军阵开始溃败。而此时,梁军大营开始燃起大火。
  “张朗终究是要烧营而遁了么?”李从璟看到梁营中的大火,呢喃一声。
  李存勖冷哼一声,“哪有这般容易,想走就走?”
  说着,李存勖伸手指向梁军大营,转头看向李从璟,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循循善诱道:“从璟,你看见梁军大营中那面黄旗了吗?”
  李从璟顺着李存勖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面黄旗正从梁营往外飘,于是点点头。
  李存勖收回手,目光锋利起来,“黄旗下那位银甲将领,便是张朗,是这支梁军的主将。日前本王北上讨伐契丹,卫我中原疆土,梁军却在背后捅刀子,着实可恨之极。此战胜局已定,并无悬念,然而敌军主将不死,终是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说完,李存勖转头盯着李从璟,“你可敢去替本王取下张朗项上人头?”
  李从璟怔了怔。
  他忽然回忆起一些关于李存勖的轶事。这厮稍年轻些的时候,最喜欢带着百来人就去敌营前挑衅,然后被几千万来人追杀,但这厮却从未被抓到过,往往还能杀上一阵,给敌军造成过百伤亡,然后全身而退。
  由此可见李存勖和其麾下将士之骁勇。
  凡勇者,必重勇。
  “这根本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题。”李从璟想到,“若是自己这番退缩了,李存勖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拿正眼看我,老子的日子也算混到头。相反,老子如果功成,说不得这李亚子还真会兑现昨日之言,给我个实权将领的职位,让我有机会镇守一方。”
  “再者,梁军已开始败退,军势颇乱,此时出击,成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瞬间心思百转,权衡利弊之后,李从璟微微一笑,显得极为淡定从容:“一颗匹夫人头而已,取之在反手之间,属下有何不敢?”
  一句话说得正气凛然,真不愧是来自二十一世纪,果然是装得一手好逼。
  “李绍荣留下,其余人等,随李从璟出战!”李存勖喝到,其语调之铿锵,似乎是要自己出战一样。
  当然,作为晋王,身系一国安危,非万分必要,亲自到阵前厮杀这种事,自然不能多干。
  李从璟向李存勖一抱拳,“晋王稍后,属下去去便回。”
  说罢,纵马跃下山坡。
  李存勖柔和的目光落在李从璟矫健的身影上,眼底闪过一抹赞赏一丝期许。
  “绍荣,你看此子如何?”李存勖问身边的将领。
  李绍荣沉吟少许,道:“若吾王少年虎姿。”
  李存勖哈哈大笑。
  奔出去的李从璟,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昨日李存勖故意不给老子按功升官,还说什么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不会是早就打定主意,让老子今天去杀张朗吧?


第5章 晋阳李从璟
  李从璟自然不知,李存勖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此时他带着百名从马直亲卫,绕过正在激战的战场,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移动的梁军黄旗,全速奔进。
  张朗也是个识时务的,眼见晋王亲自来援,知道事不可为,于是果断烧营而遁。只是此时张朗还不知道,乱军之中已经有人视他的人头为囊中之物。战场就是如此,越是显眼的将领,就越是危险,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有多少藏在暗处的锐士,在等着给你致命一击。
  成功穿越大半个战场,只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只是越接近那杆黄旗,面前的梁军就越多,已是避无可避,不少梁军发现李从璟,已向其杀过来。李从璟端起劲弩,抬手间完成瞄准动作,扣动扳机。连发两矢,对面迎过来的梁军骑兵霎时倒下两个。
  此时,李从璟已与一批梁军骑兵遭遇,对方的盔甲在阳光下格外鲜亮,充满杀气的面孔仿佛要一口将他吞下去。放回短弩,面色沉静的李从璟抄起马鞍边的长槊,手腕搓动,长槊利箭一般窜出,准确钉在面前一名梁军前胸,冰冷的锋刃直接穿透对方胸甲,将那一脸不可置信的骑士刺下马。
  同时,李从璟身子一矮,避过一名梁军刺来的长槊,两人擦肩而过,李从璟就不再理会他。而紧紧跟在李从璟身后的从马直亲卫,已经干净利落将那人斩下马。
  这一百从马直以李从璟为箭头,成一个小型锋矢阵,直奔梁军黄旗。作为箭头的李从璟,掌控着整个阵型的速度和方向,如果他不想自己被困在乱军之中,就要保证整个阵型始终以极高的速度前行。因而每一个锋矢阵,都要求领头主将武艺过人。
  梁军军阵已乱,要杀穿梁军乱军并不难,难的是杀穿军阵后,李从璟自己还好好活着。
  从马直是晋军中的精锐,而从马直亲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一支利箭很快就追上了正指挥梁军撤离的张朗。
  那身银甲,分外显眼。
  张朗也发现了李从璟率领的这支彪悍骑兵,李从璟远远看到张朗手臂挥动几下,就有一群骑兵带着一群步兵朝自己涌来。那群步兵奔出两步,半数停下脚步,却是一群弓箭手,箭头指向半空一阵抛射,箭雨就朝李从璟等人落下来!
  此情此景,可见张朗调度颇为有方,梁军士卒中也不乏精锐。然而李从璟没有半句言语,只是举起圆盾,而目光又狠戾了几分。
  若是从高空俯瞰,就能看到,在李从璟身后,正是激烈混战的梁晋两军主力,而在他面前,则是清一色在撤离的梁军,身周晋军已经很少。李从璟的一百从马直,就像冲离海面的蛟龙,跃向另一片海洋。
  正因此,梁军弓箭手才不担心会误伤自己人。
  这时,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支独自冲向梁军的骑兵。
  魏州城楼上,一名白发将军眼露异色,他便是这魏博军主将吴靖忠,因为负伤,此时没有出城与梁军交战。眼下他指着李从璟,问身边的人,“此子何人?”
  “看不清楚,不过之前从未见过,想来是个无名之辈。”身边的人回答道。
  吴靖忠冷哼一声,轻蔑道:“无知小儿,仗着有几分武力就敢冲敌军黄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谁说不是呢。”那位文官附和道,眼中也有不屑之色,“约莫是想立功想疯了吧!”
  乱军中,从马直都指挥使将梁军一名将领斩落马下,抬头间望到冒着箭雨冲锋的李从璟,变色道:“这厮疯了么,这么点人就敢冲着张朗杀过去?”
  他的亲卫道:“这厮我认得,是内外蕃汉副总管李将军的长子李从璟。”
  都指挥使暗叹一声,“李将军何等英雄,戎马一身鲜有败绩,却不想生了一个如此没有军事常识的儿子!”
  亲卫愤愤道:“只可惜跟着他的那些袍泽,却要平白死在这里。”
  说完,两人又投身到厮杀中。
  远处,李存勖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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