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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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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这番话,也为李嗣源日后掌权之后如何整肃超纲、如何执政,确定了基本格调。
  试想,既然眼下大唐社稷蒙尘,包括李嗣源陷入危境,是因为朝中遍布小人、奸佞,是因为失了民心,是因为天下人心丧乱,那么日后李嗣源掌权,为免重蹈覆辙,是否需要亲贤远佞?是否需要整顿吏治?是否需要重塑人心?是否需要为民谋福?
  答案显而易见。
  念及于此,安重诲震惊不已,他再看向李从璟的眼色就变了。
  在未举事时,便给举事赋予大义,更为日后执政确立格调和使命感,思维缜密、深谋远虑至此,难道不值得忌惮、敬畏?
  而李从璟年纪轻轻,便能看清天下大乱的根由,并且心怀苍生、胸有社稷,难道不值得敬佩?
  安重诲再度看向李从璟,却见对方仍旧是低头沉默,全然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不由得焦急、疑惑起来。焦急是因为第五问最为关键,必须问出,疑惑的是,看李从璟这幅模样,好似心中根本就没有那第五问?
  李嗣源和李从璟自有心事,安重诲正在纠结当中,在场唯一想法没这么多的,便是李从珂。他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凭感觉也知正到关键之时,偏偏几人都开始闭口不言,不禁急切起来。
  李从珂上前一步,抱拳对李嗣源道:“父帅,陛下得以入主中原,大唐得以有盛世之象,断非一人之功,而是万千将士拼了性命才换来的!这些年来你带领我等南征北战,攻破大梁也是你和从璟之功,要说功劳,满朝上下,谁人能与你比肩?大唐江山有你多少心血,有多少手足同袍的性命,父帅自然最清楚。当此之时,父帅,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大唐江山如此糜烂下去?你就忍心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葬送在那些奸佞小人手里?”
  话说完,李从珂顿觉舒畅,正满怀期望看向李嗣源,却见李嗣源、李从璟、安重诲的目光,齐刷刷向他看来。
  李从珂不明所以,立觉局促,凭空生出一股骑虎难下之感。
  “那依你之见,为父该当如何?”李嗣源问。
  众人的目光让李从珂很不自在,他咽口唾沫,道:“自然是要挽救大唐江山社稷。”此话出口,李从珂忽地凭空生出一股豪气,遂起身而拜,朗声道:“父帅,为大唐江山,为天下黎民,请父帅兴兵,清君侧!”
  李从珂也不是蠢人,自然不会直接说起兵造反,怎么也得找个好听的名头。
  饶是如此,“清君侧”三字一出口,仍旧如同掀起滔天巨浪。这意味着,起兵举事,终于被直接而明显的提出来。
  “清君侧……这……”李嗣源又是讶异又是迟疑。
  数日来李嗣源始终举棋不定,不肯起兵,作为李嗣源幕僚,安重诲自然知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岂能不焦急?眼下这第五问还是被李从珂以另一种方式提出来,安重诲知晓时机已经成熟,随即下拜,道:“大帅,小人擅权,社稷蒙尘,以至将士离心,乱贼四起,百姓受难,当此之际,能力挽狂澜、拯救大唐江山者,舍大帅还有何人?”
  李嗣源左右为难,以至于垂泪道:“我李氏满门忠烈,谁人不知,焉能行此背负骂名之事?”
  “大帅此言谬矣!”安重诲朗声道,“自古为民者享誉名,置民于不顾者得骂名。如今大唐千万百姓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大帅作为大唐重臣,功勋卓著,素有贤望,声名为天下敬仰。眼下乱贼四起,天下臣民莫不翘首以盼,望大帅匡扶社稷!一旦大帅高举义旗,挥师南下,天下英雄必定云集景从!大帅,难道到了此时,大帅还要置大唐江山、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吗?”
  李嗣源:“这……”
  李从璟终于下拜说话,“孩儿唯父帅之命所从!若父帅意欲归朝,孩儿自当随父自缚于宫门;但孩儿还请父帅以天下苍生为念,匡扶社稷,孩儿愿为先锋!”
  闻听李从璟此言,安重诲、李从珂同时再拜,“请大帅以天下苍生为念,匡扶社稷!”
  李嗣源满面动容之色,闭目沉吟,良久后睁开双眼,眸露精芒,“诸位有此报国之心,我李嗣源焉能不顾黎民苍生?既然诸位有意匡扶社稷,我李嗣源也不能叫天下英雄耻笑。”扶起众人,道:“即刻草拟檄文,传之天下,我等即举义旗、清君侧!”
  ……
  安重诲偷看李从璟一眼,见对方面色无异,愈发觉得纳闷。
  在他看来,李嗣源起兵举事,几乎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因不如此便没有活路。在这种情况下,谁率先说破那第五问,便是从龙首功。但李从璟却将这个机会让给了李从珂,安重诲不由得心想:难不成李从璟果真本就没有劝李嗣源举事的念头?
  转念细想,脑中灵光一闪,安重诲忽的心中一惊,立即意识到这是为何。
  李嗣源举事,说到底还是反叛当朝,李从璟若是主动明确提出此事,岂不是说他有心术不正之嫌?日后李嗣源掌权,会不会因此而猜忌李从璟?今日李从璟能奉劝李嗣源反叛,他日形势有变,他会不会自己也反叛?
  至于从龙首功,李从璟压根就不需要!
  因为李从璟乃李嗣源嫡长子,以他过往功绩、今日地位、自身才能,一旦李嗣源成为九五至尊,李从璟便是毫无疑义的继承人!既然如此,他要这从龙首功何用?
  念及此处,安重诲这才明白,为何李从璟此番只带了一队亲卫随行,并未带百战军前来。听李从珂所言,便是出现在真定城外的君子都,此刻也都护送曹氏等人回了幽州。李从璟这一番所作所为,为的就是不露反意,以明其心性!
  想明白这些,安重诲下意识要再看李从璟一眼,却及时反应过来,硬生生打住。
  既知李从璟如此睿智,安重诲实在不敢再稍有逾矩,以免被李从璟察觉,从而对他生出防范、戒备的心思,对日后不利。
  心思急转只是须臾,安重诲已觉后背冷嗖嗖的。他心想:这未来太子爷如此不好对付,日后可要好生与其相处、好生供奉,不可有什么歪念……等等,是根本就没有“对付”这两个字存在的空间!
  ……
  随即,李嗣源击鼓聚将,将举兵之事,公之于众。
  与安重诲心思相同,诸将早就希望李嗣源起兵,今闻李从璟至,大多揣测李嗣源与李从璟父子商谈后,会随之举事,眼下事情果真如此,都不甚意外。
  接下来的首要之务,便是草拟檄文,向天下言明此番起兵之事的大义,以求名正言顺。在这之后,便要商讨如何招兵买马、联络各方,以及确定战术方案、进军路线。
  檄文之事,李嗣源交给了中门使安重诲。安重诲责无旁贷,自然应诺。
  “眼下相州兵力不足,要占据大梁作为根基之地,必须先召集足够军力。情势紧急,临时募兵非是上佳之策,应当从临近藩镇调兵。”商讨战略方案时,李从璟如是对李嗣源道。
  “临近藩镇,以齐、贝两州,泰宁、天平、平卢三镇,兵马稍壮,是关键战力,无论是前进作为助力,还是稳定侧翼后方,这些势力都需得掌握在手中。”李嗣源沉吟道,“我即刻修书传之,约齐州防御使李绍虔、贝州刺史李绍英、泰宁节度使李绍钦、平卢节度使符习等人会面。”
  “若能得齐、贝两州,泰宁、天平、平卢三镇归附,占据大梁、控制周边便不是难事。”李绍真说道。
  安重诲点点头,道:“李将军所言不差。只不过各镇兵马虽然不少,也颇有战力,但要一路攻克险关,进军洛阳,却力有不逮。左射军在邺都城外离散,这些时日来虽然收拢了部分将士,但战力损耗过大,大帅要成就大业,还差一支劲旅作为中坚战力。”
  他这话说完,众人都陷入深思。只一瞬,所有的目光便齐齐聚集到在场一人身上。所有人都明白,唯有此人麾下雄师,能作为成就大业的中坚力量。
  正是此人麾下这支雄师,前不久完成了一项几乎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可能达成的壮举。而也正因这项壮举,使得此人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英雄,也使得这支雄师成为天下军队的楷模。
  他们名动天下,上至诸侯,下至百姓,几乎无人不知。
  ……
  清晨,薄雾。
  军营外,李嗣源送别李从璟。
  “待布置好各项事宜,为父便渡河进军滑州,若是诸事顺利,齐、贝二州,泰宁、天平、平卢三镇军队,皆会至滑州与为父会师。”两人停下马叙话,李嗣源开口道:“幽州离得远些,待你引兵南下,为父应当已经占据大梁。届时发兵东都洛阳,就需得以百战军为先锋了。”
  薄雾沾身,雨露落在肩头,李从璟对李嗣源道:“父亲放心,孩儿必不会误事。”
  “以卢龙一己之力,挫败契丹攻灭渤海之意图,稍有助力,便能兵围西楼,逼死耶律阿保机,迫使契丹签订城下之盟,为父对你还什么不放心的。”李嗣源笑容里流露出欣慰之色,“别人不知,为父忝为番汉总管,与契丹没少打交道,自然能体会这其中的艰辛。以一地战一国犹能胜之,此番举事,你便是为父最大的信心所在。”
  面带追忆之色,李嗣源又道:“称臣、纳贡、赔偿战争损失……多少年了,草原不复对中原称臣,朝贡更只是存在于史书记载。先帝在时,为稳固边疆后方专心对付朱温,被迫与契丹结为兄弟之盟,最终却还是为其所叛,至死犹恨。这回你打垮了契丹,让他们不得不在我中原王朝面前低下头来做人,实在是叫人解气、赞叹!哪怕你是我儿,为父也要为中原、为汉人谢你一回。”
  百战骏马低头稳步,气态平和,李从璟亦想起往事,他道:“师父以老病之身,姑且把守幽州多年,未曾有失,孩儿代替师父坐镇卢龙,也唯恐不能为中原看好国门,让师父失望。好在天不负人愿,这回能有此胜,契丹至少十年内不复有犯边之力。”
  眺望大地山川,齐鲁就在大河对岸,滑州、郓州亦不过咫尺,李嗣源笑起来,“同光元年,你与为父一道作为先锋,攻灭伪梁时,为父便知晓你有大志。那日你酒后豪言,可是还历历在目。”说到这,忽而一叹,“只是不曾想到,短短四载,为父重走旧路,却已是物是人非。”
  “父亲不必挂怀,今日举事,非因我等不愿为忠臣,实是世事难料,不得不如此。”李从璟劝慰道,“天下之大,大不过苍生;帝王之重,重不过黎民。”
  李嗣源颔首道:“你在卢龙的为政举措,为父都有耳闻,你心头能时时记挂百姓疾苦,为父很是欣慰。你要记住,早年我们也是穷苦人家,是靠背石灰、收马粪,与左邻右舍相互帮衬度日的,往后无论你我父子身居何位,都不可忘本!”
  “孩儿记住了。”李从璟抱拳认真道。
  李嗣源拍拍李从璟肩膀,笑道:“好,今日为父就送你到这,你且快行,为父在大梁等你。”
  “父亲保重。”
  李从璟踏马奔行,身姿英健,李嗣源凝望着李从璟远去的背影,面上笑意不减。
  昔日,你我父子浴血同袍。
  今日,你我父子共谋天下。
  来日,你我父子还将造福苍生。
  这是何等快意、豪迈的人生!
  ……


第453章 昔日家国残梦里,多少魂梦惊夜雨(上)
  自去岁冬十一月率文武百官向郭崇韬投降,蜀亡已近半载了,而今每每回想当日情景,王衍依旧禁不住黯然神伤,时时掩面而泣。如今寄身长安,看驿馆外牡丹将绽,王衍却只能借酒浇愁,只不过宿醉终日,也只能收获抽刀断水水更流之效。
  昔日家国残梦里,多少魂梦惊夜雨。
  之前王衍一直以为,亡国也没什么可怕,至少还能做个富家翁,该有的富贵享受并不会差太多,如今回首,才知其中滋味痛彻心扉,从一国之君到沦为阶下囚,失去的不仅仅是万人之上的权势地位,还有做人的尊严。
  年初,大唐魏王李继岌率军班师,因途中康延孝反叛,李继岌不得不领军平叛,耽误了行程,后又令人押送王衍一行人先行。不待至洛阳,李存勖又下令,使王衍等人暂居长安,无诏不得入洛阳。究其原因,是邺都兵变,洛阳不免人心惶惶,为防王衍入洛阳后平白惹动乱。
  “爱妃,再饮一杯罢!”王衍醉眼朦胧,歪歪斜斜举起酒樽,让服侍他的妾室刘氏再给他斟酒。自打滞留在这驿馆中,连日来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何种命运,免不得惴惴不安。
  刘氏生得极为貌美,是王衍昔日最年轻的嫔妃,发似乌云、脸若朝霞,最得王衍垂爱,此时她嘤嘤含泪,楚楚可怜,只是该劝的早已劝过,她为王衍斟满酒杯,凄婉笑道:“夫君若是觉得能少些痛苦,便多饮些吧。”
  忽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王衍、刘氏惊愕转顾,一队甲士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如狼似虎一般将他们从坐塌上拖起来,押在屋中。
  向延嗣缓步踱进门,睥睨不明所以的两人一眼,掏出一份诏书来,人模狗样的念道:“王衍一党,图谋作乱,欲趁我大唐平定乱兵之际,谋攻东都,现令西京留守,将其一家尽皆拿下处斩!”
  王衍大惊,酒也醒了,慌忙声辩道:“冤枉,冤枉啊!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向延嗣冷笑一声,收起诏书,“带走!”
  原来,李嗣源起兵后,李存勖召集兵将,准备御驾东征,在他出行之前,宦官景进向他进言:“两川还未彻底安定,王衍族党不少,他们一旦闻听御驾东征,必定谋变,为万全计,不如尽早除之!”
  李存勖全然不及多想,深以为然,遂令向延嗣持诏至长安。
  须臾,王衍一家被尽数押到驿馆院中,王衍痛哭流涕不能自己,魂魄全失。向延嗣又对众人念了一遍诏书内容,便不再耽搁,更无打算让有司审问定罪,大手一挥直接道:“行刑!”
  随行监刑官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肯说。
  甲士手起刀落,王衍率先人头落地。
  可怜一代帝王,也曾煊赫天下,此时竟因一项不知所谓的罪名,以如此屈辱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他本有可能有大作为、留下大风采的世界。
  无头尸身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颈腔血流如注,惨不忍睹。
  “我儿举国投降,唐主反而要杀尽我全家,如此作为信义何在?”王衍生母徐氏,曾今的蜀国徐太后振臂大呼,“蜀国虽亡,我儿虽死,料你唐主也将大难临头!”
  向延嗣大怒,徐氏虽被砍头,他仍大步上前,拼命踩踏徐氏尸身,嘴里大骂不停:“死八婆,临死还口吐狂言,稍后将你尸身喂狗!”
  监刑官这时突然发话让甲士停下,向延嗣正不解,他走到刘氏身前,挑起刘氏下颚,笑嘻嘻对刘氏道:“小娘子生得如此貌美,实在是我见犹怜。王衍大逆不道,死不足惜,小娘子却不必给他陪葬,只要你跟了本官,本官保证你日后荣华不减!”
  刘氏奋力撇过头,虎狼环饲下,她的身影倍显单薄,显得弱小无比,此时却慷慨悲壮道:“国破家亡,义不受辱!”
  向延嗣本是宦官,他早就看见刘氏貌若天仙,只是他要来无用,此时见监刑官吃瘪,也不能将对方捞到手,心里畅快,不禁发出一声嗤笑。
  监刑官恼羞成怒,拂袖道:“不知好歹!”
  甲士见状,一刀结果了刘氏。一代绝色芳华,就此香消玉殒。
  办完诛杀王衍一家的差事,向延嗣回京复命,当他回到洛阳时,李存勖已经带领兵马东援大梁。
  决定御驾亲征前,李存勖曾召回李绍荣,详询前方战况、形势,李绍荣当时曾禀:“李嗣源聚兵造反,势必渡河袭取郓州,而后依当年灭梁之路,南下汴州进攻大梁。请陛下急幸关东,招抚各军,免其为乱兵所惑!”
  此番东征,李存勖仍旧让李绍荣领骑兵先行镇守侧翼,自率侍卫亲军缓进。
  不日大军到达荥泽,李存勖遂遣龙骧都指挥使姚彦温,率精骑三千为前军,先东征军一步去支援大梁,帮助大梁把守城池。
  为姚彦温践行时,李存勖脸色并不太好。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李存勖心情一直极差。原因无它,时至今日,自洛阳出发的东征数万大军,已在半途逃散小半。尤其是与李嗣源有关系的亲党、旧属,几乎全逃了个干净!
  这简直骇人听闻,但却是事实。
  此番还是李存勖御驾亲征,若非如此,只怕情形还要差些,那东征大军,只怕未至大梁,就逃散完了!
  自天下大乱,李存勖跟随李克用领兵征战以来,数十年沙场纵横,他还从未碰到过此等光景。便是以往战事不利之时,也没有将士这般逃散的,何况此时还未与敌交战!
  回想当年攻伐伪梁,那是何等畅快,他兵马未动,而梁将望风来归附。时来天地皆同力,一朝九霄龙吟惊天变,入了中原成了主。而眼下……
  李存勖想起前日,他在洛阳整军准备东征,为提升士气,稳固军心,特地搬出内库金银财帛,赐给诸军将士。李存勖本以为此举会让诸军将士感念,从而愿意奋战,然而将士们却当场哭号:“我等妻儿,早已饿死,今日还要这金银布帛何用?!”
  李存勖由此才知,因为猜忌武将、对军队寡恩,这些年他把将士们的心寒到了什么地步,而他拨下的军款,被层层剥削,又进了哪些人的私囊!
  后悔并无什么用处,李存勖缓了缓心境,对姚彦温身后的将士道:“尔等都是汴人,朕今领军进入尔等乡地,不令别军先行,而让尔等为前驱,便是为免惊扰尔等家室,尔等当体会朕之好意!”
  姚彦温抱拳道:“陛下好意,将士们自当省得!”
  李存勖点点头,姚彦温随即出发。
  姚彦温先行后,李存勖继续率领大军赶路。至万胜镇时,接到前线传回的紧急军报,上有姚彦温所部遭遇的情形。
  信使向李存勖跪禀:“姚彦温叛国,已投降乱军!”
  李存勖神情剧变,脸色苍白,大怒道:“怎会如此?姚彦温怎敢如此!”又对信使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给朕详细道来!”
  大梁乃是重地,自然不容有失,一旦被李嗣源占据,局势立即坏了大半,朝廷将难以对付,因是李存勖才尽遣骑兵先援。姚彦温也知晓此中利害,因此日夜兼程一路疾行。待他赶至大梁城下叫门时,忽觉情形不对劲,细观城头,这才发现大梁竟然已叫李嗣源先一步占据了!
  “大梁乃是重镇,这才几日时间,怎会如此轻易让李嗣源攻破?”事情大出意料,姚彦温惊慌不已,又实在想不通。
  原来李嗣源起兵之后,大梁知州孔循一方面逢迎李存勖,表示大梁必定坚守待援,一方面见李嗣源旦夕之间联络了齐、贝等州与泰宁、平卢诸镇,军势大振,又巴结讨好李嗣源,想要左右逢源。就在这种情况下,李嗣源一面与孔循虚以委蛇,让其放松警惕,一面暗派李从珂、石敬瑭为先锋,星夜赶至汴州,杀入封邱门,如此竟得一夜之间便夺得大梁。
  待姚彦温发现大梁城已被李嗣源占据时,想要转身逃离已经走不掉,他当机立断,脱去铠甲,只身入城,去见李嗣源。
  到了李嗣源面前,姚彦温当即下拜,开口便道:“京师危急,陛下为李绍荣所惑,我等无力回天,还望李帅清君侧、保社稷!”
  李嗣源却不买姚彦温的账,冷笑道:“你自己对朝廷不忠,就不要诋毁他人了!”说罢,夺去姚彦温帅印,将其帐下三千骑收归己有。
  信使不知姚彦温与李嗣源见面细节,只知姚彦温入城后不久,其所部骑兵就投了大梁,所以认定姚彦温已经叛变——这倒与事实并无太大出入。
  李存勖听完这些话,惊愕半晌,无力坐倒。
  不日,李存勖相继接到军报。
  齐州易帜。
  贝州易帜。
  郓州易帜。
  滑州易帜。
  泰宁易帜。
  平卢易帜。
  ……
  李存勖怎么都想不到,李嗣源一日举事,竟然旬日间便得到如此多的拥护,几乎其所过之地,尽为他所用!
  是李嗣源德高望重、狼子野心、早有所谋,还是他李存勖失了天下人心?
  李存勖再无心进军大梁,在万胜镇暂作停留。这一日,天气尚好,他登高东望,却望不到大梁城头。
  想起当日灭梁也只在旦夕间,却没想过自己江山被人夺去,也只在旦夕间。李存勖神情沮丧,心如死灰。
  “万事休矣!”李存勖摇头感念,下令班师回朝。
  但他又有些心有不甘。这些年来,他沉溺享乐,逐渐淡忘了沙场铁血,此时面对局势的无力,让他恍惚间想起当初自己纵横沙场的风采,一时心绪难平。当年他是那样望风披靡,几乎所向无敌。
  他回想起他时常只率百骑去挑衅敌军,引得敌军万千人马出营,而他总能在纵横捭阖一番之后,潇洒离去。倘若敌军来追,便会被引入陷阱,被他的大军一举击溃。
  李存勖感到无颜面对昔日的自己,更无颜面对眼下的自己。
  他忽然跨上战马,向大梁的方向纵马狂奔。
  “陛下!”近卫连忙相随。
  ……
  天色渐暗,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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