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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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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很好!”县令听到白袍文士似乎有些愤怒,“罪不容诛,仍旧拒不认罪,看来尔等的确已无丝毫良知。既然如此,看来本官无需替秦王加以甄别、酌情减罪了。”
  “孙启煌何在?”文士喝问。
  “下官在!”
  县令心头一震,他这才反应过来,孙启煌这厮方才未被点名!
  “过来,替本官念念这本账簿,念到他们认罪为止!”白袍文士冷冷道,“如若念完他们还不认罪,孟将军,烦恼你将这些罪犯压入大牢。”
  “卑职遵命!”
  “末将领命!”
  “林将军。”县令脑中一片空白之际,他又听见那白袍文士继续说话,这回他只说了两个字,“抄家!”
  “得令!”
  县令浑身一软,绝望瘫倒在地。
  他知道,他完了,酸枣完了,神仙也救不了了。
  主簿有账本,各家家中有流民,这是翻不了的铁证。
  “下官……认罪!”良久,县令万分艰难道。他还算精明,他知道拒不认罪不过平添皮肉之苦,颤颤巍巍取下官帽,放在身前,拜倒在地。
  县令突然有些遗憾,从始至终,他都未能见到那位传闻中军功赫赫,而又年轻英俊的秦王殿下。
  从始至终,李从璟都未曾露面。
  杀鸡焉用牛刀。


第475章 世间有风情万种,大丈夫当归何处(五)
  在认罪的那一刻,酸枣县令就意识到,看来传闻都是真的。
  自打那位秦王殿下救渤海、破契丹,迫使契丹签订城下之盟,又助当今陛下继位大统以来,天下就四处兴起有关他的传说。
  圣人言,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而大唐的秦王殿下,一岁能言,三岁能诗,十岁遍览群书,年未弱冠便已胸有文韬武略。
  传闻说,秦王殿下十六从军,曾于万军之中屡救庄宗,单枪匹马破敌阵、擒敌将,而人莫敢与之战。当年庄宗令秦王淇门建军,未及一载,秦王练军大成,士卒莫不以一当十,遂能擒杀逆贼李继韬,为国开疆扩土。
  市井传闻,前梁第一将王彦章,号称天下第一将,却在见到秦王后,喟然而叹:若使此子早生二十年,天下有我王彦章何事!因此当年中都一战,王彦章自知必败于秦王之手,遂与其阵前坐饮,而后慷慨赴死。
  秦王不仅有武功,而且文略亦属凤毛麟角。他自请出镇幽州,护边击贼时,将卢龙九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以至于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些作乱的土匪山贼,受其感召,纷纷弃恶从善,甘愿为秦王马前卒。
  就连那海东盛国渤海,本是将亡之国,其王子大明安就因受了秦王点拨,顿开智慧,回国后整顿社稷,遂能与秦王一道击败契丹。还说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在见过秦王后发出与前梁皇帝一样的感叹,说与秦王相比,他的儿子简直猪狗不如!
  百姓都言,秦王乃是上天不忍见天下大乱、生民疾苦,由玉皇大帝派遣的天臣下凡,专门辅佐当今陛下重整山河的!因而,秦王有生而知之之能!
  ——此等传闻,酸枣县令向来不屑信之,而今日经历委实太过离奇,比起秦王是查出了他的罪行,他更愿意相信,秦王就是生而知之之士,是天上星宿下凡!
  酸枣县令情愿相信李从璟是神明,滑州节度使徐永辉可不这样认为。
  在听闻李从璟方至滑州,未进酸枣县城,就在县城外将一众县官县吏捉拿问罪,并在事后将众官吏罪行公之于众后,正在听歌赏舞的他气得将手中酒杯摔在了舞女身上,不顾舞女浑身是血,他暴跳如雷,掀翻了桌子,大骂酸枣县令无能。
  “愚蠢,愚蠢,一群饭桶!”徐永辉咆哮不已,“本帅不是早就告诉过他们,要好生处理流民,谨慎对待秦王吗!?这帮饭桶,竟让秦王一来就看出了破绽!这帮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禀……禀大帅,听说,听说是酸枣主簿被李从璟手下之人策反,出面捅了这个篓子,而且……”来报信的人低着头,唯唯诺诺。
  “而且什么?”徐永辉一把揪住他,怒吼道。
  被徐永辉喷了一脸唾沫,那人也不敢擦,“而且,主簿还献出了买卖流民的账簿……”
  “混账!”徐永辉一把将信使摔倒在地,“直娘贼,老子要杀了这主簿全家,要夷他三族!来人,来人,立刻去,将这主簿全家都杀了,一个都不要留!鸡犬不留!”
  “大帅,万万不可!”徐永辉心腹幕僚闻讯赶来,闻言当即色变,连忙相劝,“秦王而今就在酸枣,大帅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让他抓住把柄啊!”
  “放屁!”徐永辉怒不可遏,“此等人渣,不除之,难解我心头之恨!是可忍孰不可忍!哇呀呀,李从璟欺人太甚,太甚!竖子擅动我藩镇官吏,竟然都不知会本帅一声,眼中完全没有本帅,他将本帅置于何地,何地!欺人太甚,太甚!休得劝我,我一定要杀了这狗娘养的主簿!哇呀呀,直娘贼!”
  “大帅息怒,万万息怒!”幕僚苦口婆心,“秦王手握罪证,行事方能如此肆无忌惮!大帅,处置流民的方法,并非只有酸枣一县如此啊!大帅还是速做应对,免得都被秦王查出来才是!否则……否则……”
  “否则如何?”徐永辉怒目而视。
  幕僚叹息一声,“辖地政乱,未闻有主官安然无恙者。一旦朝廷抓住此事不放,只怕大帅,就不是大帅了!”
  “尔敢!”徐永辉怒加上怒,“老子如今地位,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岂是旁人想拿走便能拿走的!他李嗣源何德何等,当初要不是老子放他的兵马过境,他也能坐上皇位?!没了老子们的支持,他李嗣源算个屁,早就被庄宗杀了全家!”
  “大帅,慎言,慎言呐!”幕僚闻言惊慌不已,“秦王可非善茬,他既能以雷霆手段拿下酸枣,焉知不会登堂入室,奔着大帅来?卑职早就听闻,秦王行事向来胆大包天……”
  “他敢!”徐永辉道,“你让他动老子试试?看老子敢不敢弄死他!”
  “大帅……”
  “报!大帅,秦王车驾已至白马县,距城不足四十里!”
  幕僚还试图说什么,忽而有人来报,立即叫幕僚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只剩下满脸吃惊,不敢置信。徐永辉也是大感意外,以至于忘了愤怒,“秦王?他到了白马县?”
  “是!”
  “他怎会到了白马县?”
  “这……”
  “他不是在酸枣县吗?为何转眼就到了白马县!”
  幕僚反应得快些,他立即问来报信之人,“秦王随从多少,可带了车驾?”
  “约莫四百来人,未带车驾,不见仪仗,尽皆轻骑!”报信之人道。
  幕僚脸色黑了黑,“四百轻骑兵甲皆全?”
  “是!”报信之人答道,“轻骑突进,速度极快,算其脚程,再有两个时辰,便会赶至县城。”
  徐永辉愣了愣,一时不知该作何言,幕僚挥手示意报信之人退下,向徐永辉拱手道:“大帅,秦王舍车驾不用,置仪仗不顾,轻骑突进,完全以奔战之法赶路,不同寻常。要是正常情况,秦王怎会如此不顾威仪。由此不难想见,秦王此来绝非单纯与大帅会晤,恐怕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徐永辉寒着脸问道。
  “的确。”幕僚点点头,思维快速运转,眼珠转得极快,“来者不善,大帅应当早做应对。”
  “早做应对?”徐永辉咬着压,一字字道。
  “大帅,秦王刚至酸枣,县城都未进,便在城外将酸枣县一众官吏捉拿,此事本就诡异。更为诡异的是,他竟然查清了酸枣县买卖流民的真相!虽说此事有酸枣主簿被策反,但亦不能不当心。”幕僚寻思着道,他也不太拿得定主意,只算勉强分析,“若是秦王是为流民之事,骤然轻骑突进,只怕情况对大帅极为不利。”
  “极为不利?”徐永辉重复一遍这四字,忽的起身,一脚踹在幕僚胸前,将他踹翻到厅中,破口大骂道:“别有用心,早做应对,极为不利,你这蠢材想说什么?你是想说秦王是来拿本帅的,让本帅赶紧束手就擒吗?”
  “大帅息怒,大帅……息怒!”徐永辉乃是武人,这一脚踹得不清,幕僚在地上滚了一圈,差些没喘过气来。好不容易顺过气,连忙趴在地上,再不敢多言。
  “都他娘的一群饭桶,老子养你们还不如养一条狗,简直就是浪费狗粮!”徐永辉大马金刀坐回座位,“来个秦王就将你们吓成这样,看看你这副模样,简直是白日见鬼!干你娘的仙人板板,给老子滚远点。秦王来了如何?他查清楚了老子处理流民问题的手段又如何?他想干什么?来捉拿本帅吗?他敢吗?笑话!”
  徐永辉大手一挥,满脸傲气与不屑,“天下藩镇百十,如何处理藩镇内之事,自有老子们自个儿说了算!就算是皇帝要来管,也得掂量掂量他有无那个本事,也得合计合计老子们听不听他的!唐朝为何亡了?不就是惹恼了我们节度使!娘希匹的,老子爱怎么处理流民怎么处理,管他李从璟鸟事,他查清楚了又能怎样!就凭他那四百来人,也想来跟本帅扳扳手腕?”
  “是,是,大帅所言甚是,是卑职思虑不周,思虑不周……”幕僚点头如蒜,再不多言一句。
  “告诉你,如今这世道,有兵就是将,有钱就是娘,他李嗣源几个月前跟老子有何两样?如今捡了便宜,侥幸成了皇帝,就真拿自个儿当回事了?还想管老子,他娘的,老子不管他要粮要饷就是好事!哪天惹急了老子,拉上几个节度使,洛阳去得去不得?皇位坐得坐不得”徐永辉怒气难平,骂骂咧咧不休,“天子?哼,狗屁!这世道,兵强马壮者就是天子!”
  发泄完,徐永辉心中总算好受了些,“他娘的,一个黄毛小子就想来捋老虎胡须,活得不耐烦。好了,李从璟既然来了,本帅便去会会他,看看他有什么话说。要是话中听,那还能相安无事,可要是不中听,本帅城内外兵马数千,也不是摆设!能不能废了他两说,轰他走还不是本帅一句话的事!”
  说罢起身,“拿老子的甲胄来!”
  少顷,披挂完全的徐永辉大步流星走出府邸,在门前跨上战马,前去城头。
  “这天下是节度使的天下!皇帝?有人捧就是皇帝,没人捧算个卵!秦王?心情好卖你几分面子,心情不好去你娘的!”


第476章 世间有风情万种,大丈夫当归何处(六)
  徐永辉压根就不认为李从璟敢动他,他打心底不相信,他百分百认定李从璟不敢!
  原因简单的很,还是那句话,这天下是节度使的天下。皇帝算什么?顶多算个盟主而已。做得好,让节度使顺心,众人捧着你,做得不好,不能服众,众人就反你娘的。就是这样简单。
  动节度使?就如徐永辉自个儿所言,惹急了节度使,只需要三五个藩镇联起手来,就能叫天下变色。李嗣源如何当上皇帝的?不就是如此当上的!
  今日李嗣源能当皇帝,来日未必不会有别人来当。这世道,铁打的节度使流水的皇帝。如此而已。
  皇帝要做的,不是与节度使为难,给节度使找不痛快,而是千方百计拉拢节度使,赢得节度使的尊重、服从!如此才有人愿意为皇帝征战,为皇帝鞍前马后,否则,谁吃饱了撑的要给你跑腿?
  节度使不听号令,朝廷能如何?征讨吗?京城兵马有多少?愿意为皇帝死战者几何?
  这天下早不是朝廷诏令一下,天下俯首的盛唐了。军队是节度使的,皇帝想打仗,要靠节度使帮忙!
  ——这些,就是徐永辉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不是读书人,没受过先生教育,也不通文墨,所以看问题简单、直接,带点粗暴的色彩。
  他心中没有仁义道德,不懂忠君爱国的大道理,也不知如何治理民政,更不知所谓文道是什么东西。
  在他眼里,今日他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是他流血卖命努力得来的,是他自个儿私人的东西。与旁人无关,与皇帝无关,与国家无关,因此容不得他人冒犯。
  谁来冒犯,就是抢劫,那就得与他拼命。
  在他心中,自身过得舒心,能养得起兵马,就万事大吉。其他的,什么百姓死活,什么家国大义,什么文化传承——等等,你在说什么,老子怎么听不懂?那跟老子有狗屁关系?
  徐永辉走上城楼,扶刀而立,望着官道。
  在那里,待会儿会出现一个人——那个人要来动他的奶酪,是个强盗。所以徐永辉决定将他打跑。
  ……
  白马县城遥遥在望。
  李从璟抬起头,向前看去,官道尽头聚集了不少人。他目力极好,因而虽隔得远,亦能分辨得清,彼处甲士成群,更有戍卫在官道两侧的。
  临近白马县城的缘故,李从璟方才就已下令,将队伍速度慢下来。赶路可以急进,既至目的地,不能不顾威仪,否则显得过于心切。
  来白马县是公务,因是李从璟先前一步遣人知会了徐永辉,此时,徐永辉便在城外相迎。当然,徐永辉必是来不及出迎三十里的。
  在李从璟身旁,随行有三文吏。除却莫离与王朴外,尚有从洛阳带来的一个户部主事。带户部官员,是因为接下来用得着。
  “排场倒是不小!”待看清徐永辉迎接阵仗,莫离似笑非笑道。
  官道两旁,有两百名甲士,彼此相隔一步伫立,人皆甲胄鲜亮,左手持长枪,右手扶腰刀,目不斜视,神色肃穆。两百名甲士末尾,徐永辉同样全身披挂,立于道路正中。在他身后,前两排尽为军将,人人荷甲持刀,后排才有些许文官,但亦腰佩长剑。官无论文武,皆昂首挺胸,目光锐利。
  王朴沉下脸来,“徐永辉好大胆,竟使下马威!”
  李从璟付之一笑,打趣一句:“看来滑州官、军皆奋发勇武之士,不可小觑。”
  这话调笑之意明显,然则除却莫离呵呵两声,再无一人发笑。
  徐永辉如此对待秦王,挑衅、傲慢之态尽显,作为秦王府文武,他们自然笑不出来。
  “诸君为何不笑?”李从璟左顾右盼,很是意外的模样。
  “徐永辉如此对待殿下,我等笑不出来!”王朴心眼较为实诚,如是答道。
  “徐永辉辱人太甚!主辱臣死,请殿下许末将先行,末将请为殿下手刃此这等猖狂之徒!”林英跟随李从璟日久,最是不能见旁人对李从璟不敬。
  李从璟哈哈一笑,“林将军切莫动怒,何须如此。”遥指徐永辉,“此等作态,你等以为他跋扈,孤不如此认为。”
  “请殿下示下!”林英抱拳。
  李从璟并不直面作答,转顾莫离,“莫哥儿方才为何发笑?”
  “鼠辈逞强,如何能不引人发笑?”莫离轻飘飘说道,拿折扇遥点徐永辉,“不以甲士护卫,不敢直面殿下,不以兵将簇拥,不敢出城迎驾,非是大胆,恰好相反,实是胆小如鼠!”
  “离闻山中猛虎,遇敌从不呲牙咧嘴,唯冷眼相待而已,一旦时机到来,反手间取猎物性命。反倒是犬、鼠之辈,每逢遇敌,无不舞爪而逞强、浪叫而壮胆,其因在何?掩盖弱小罢了。”莫离笑意不减,“诸君,请看起徐永辉身后文官武将,皆有奋然之气,如此惺惺作态,何也?无它,心虚而已。”
  “如此鼠辈作为,实在不值正眼相待,诸君何必动怒?我等若要拿他,好比猛虎取食,只在覆手之间。”莫离说完,向李从璟拱手,“殿下,不知离此言然否?”
  “知我者,莫离也。”李从璟笑道。
  由此,众人皆笑。
  闻听阵阵笑声,左右靠近徐永辉,低声问道:“大帅,这些人无故发笑,是在笑什么?”
  “本帅如何得知?”徐永辉没好气道,“待会儿你自去问秦王便是!”
  左右讪讪一笑,不再多话。
  见李从璟已至近前,徐永辉迎上去,抱拳行礼:“秦王殿下!”
  李从璟下了马来,抬手虚扶,面带微笑,“徐将军不必多礼。”
  见李从璟从甲士中间穿过,步履稳健,身形洒然,全无半分窘态,徐永辉便知自己这些威慑手段没起作用,暗骂一句“竖子看你装到几时”,转身为李从璟引路,“秦王,请!”
  李从璟仍旧是微笑点头示意,当仁不让迈步,负手走在前面。
  见李从璟步履轻快,徐永辉怔了怔,心中惊诧,暗道不对啊,这厮怎敢如此放心进城?
  在他看来,李从璟既是为流民之事问罪而来,岂能不防着他?轻易进城,无异于进入虎穴,待会儿若是一言不合,闹得不愉快要动手,李从璟就不怕自己设了埋伏?怎么着也该留一手才对啊!
  徐永辉向身后望去,只见秦王护卫随行在后,与他的兵将并行,仅有一名亲卫在侧……这是完全没有顾虑的表现啊!难道他没看见自个儿这些人,可都是甲兵俱全?
  徐永辉刹那间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难不成秦王非是来找麻烦的?
  “徐将军?”李从璟见徐永辉落在后面好几步,不得不回头提醒,示意他跟上前去。
  徐永辉连忙干笑两声,掩盖方才失态,嘴里道:“秦王殿下的护卫个个骁勇,下官好生羡慕,竟是看入了神。”
  李从璟不以为意,轻笑道:“徐将军骁勇之名孤早有耳闻,能得将军夸赞,想必孤这些护卫的确不至于丢人现眼。”
  “秦王殿下哪里话,如此谬赞下官愧不敢当。”徐永辉心里琢磨着李从璟此言深意何在,半晌也没想明白,暗道:知道老子骁勇,还敢如此大摇大摆进城,你他娘的真不要命?
  李从璟一边前行,一边打量眼前城池,感慨道:“孤之前转战南北,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景致,知晓每地各有风情。在来滑州之前,孤听闻此地陶瓷甚为精致,开元年间一度进贡大内,可是大为有名。”
  “些许物件罢了,不入秦王法眼。”徐永辉不知李从璟要说什么,姑且敷衍道。
  忽的,李从璟停下脚步,低头向徐永辉靠近过来,这个动作惹得徐永辉大惊,他右手握上刀柄,差些拔出刀来。但紧接着,他就见李从璟挤眉弄眼,模样轻佻道:“但孤还听说,滑州歌女乃是天下一绝,想必徐将军坐镇在此,没少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孤来一趟可不容易……”
  “没问题,没问题!”徐永辉连忙开口掩饰自己的小动作,大排胸脯,状极豪放,“只要秦王开口,府中所有,秦王尽可拿去!”说到这里,徐永辉首度露出笑意,与李从璟相视而笑。
  他心想,原来秦王也是性情中人呐!可不是,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想当年老子年轻时,每至一地,可都是先搜罗美人的……如此一想,顿觉李从璟模样可亲许多。
  转念一想,不对,他娘的这厮如此着急跑到滑州来,难道就为老子府中歌女?唔,倒也有可能,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厮在酸枣闹出那么大动静,原来就为让老子乖乖就范,给他些美人?!
  他娘的,有心机,太有心机了这厮。狗日的,心机深沉!
  徐永辉晃了晃脑袋,知道不能如此迷糊就进了城,得先摸清李从璟的底,遂正色问道:“敢问秦王殿下,此行来滑州,所为何事?”
  徐永辉这一发问,李从璟立即停下脚步,徐永辉顿生警惕之心,严阵以待。他此时与李从璟离得甚近,他已做好准备,见状不对随时动手。
  “怎么,徐将军不知道?”李从璟睁大眼睛望向徐永辉,大感意外。
  “请秦王明示!”徐永辉稳住阵脚,随时防备李从璟发难。
  “此事天下皆知,偏偏徐将军不知?”李从璟一脸不可思议,在徐永辉身上每根汗毛都在准备应对意外时,他接着道:“孤此行滑、濮各州,是为巡查各州县安置流民之事的情况,徐将军竟然不知道?”
  徐永辉:“……”
  他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恨不得骂出声——他娘的这事用得着你来说吗?老子是问你为何马不停蹄跑到老子面前来!
  随行的户部官员落在后面,见徐永辉在李从璟面前,明明好似吃了一盆黄莲,却偏偏无言以对,费了好大力气才憋住没笑出来。
  徐永辉啊徐永辉,连权倾朝野的安公,在秦王殿下面前都走不过两个回合,他要玩你这泥腿子,还不是一套一套的?


第477章 世间有风情万种,大丈夫当归何处(七)
  徐永辉虽是粗人,并非草包,眼下虽然吃瘪,不免失态,但倒也不至于乱了心神。
  他本不信李从璟敢拿他如何,倘若李从璟果真无此念头,自然于双方都好,徐永辉乐得与其交好,来日也方便照应,但倘若李从璟有此念,却也不能不及早弄清其意图,好做应对。
  当下,徐永辉呵呵笑了两声,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追问道:“秦王至滑州也已数日,不知秦王殿下查出什么了?”
  言至此处,李从璟在原地站住了身,一脸正色,正经对徐永辉道:“孤此行,正是为此事。”
  见李从璟举止严肃,徐永辉也聚气凝神,敛容问道:“哦?秦王有话但说无妨。”
  “孤此番东来,未至酸枣,便得人告知,言说酸枣县处置流民之事,颇有不当之处,另有酸枣县主簿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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