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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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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将军!”赵在礼起身怒喝,“事到如今,你岂能不明白,你我都已别无选择!今日本帅不去沧州,明日你不去陈州,后日秦王就会率领百战军兵临城下,濮州就是前车之鉴,难道你想重蹈李守敬的覆辙吗?!”
  话说完,或许是觉得这话重了些,赵在礼叹道:“长剑军、银枪效节军,都未能保全,天雄军何以能有所差别?陛下是明君,秦王是狠角色,百战军更不好相与,如之奈何?”
  无奈的哂笑一声,赵在礼向屋外走去,“奉命高升,富贵在手,抗命不尊,脑袋都保不住。将军呐,陈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好生去吧,从今往后夹着尾巴做人,好好侍奉朝廷,能享富贵,总比做孤魂野鬼要好!”
  赵在礼走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剩皇甫晖一人,他坐在原地怔怔出神,整整半日未动。当他走出房门的时候,已是脸色苍白,脚步无力,再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
  一月后,在赵在礼、皇甫晖相继离开魏州的情景下,朝廷下令,天雄军全军移驻卢台。
  后史书记载:军发之日,不给兵甲,唯以长杆系旗帜以表队伍,军士颇自疑惑……次年,天雄军乱……卢龙军平之。帝自崇文殿下诏,悉诛其家属于魏州,凡九指挥三千余家数万口,驱至漳水上杀之,漳水为之变色。
  天下骄兵,自是而尽!


第488章 昨日烟云留不住,明朝双手织凤霞(二)
  李从璟在攻打鄄城时,曾让林英率领千骑停驻在濮阳城外,濮阳城中的银枪效节虽说经由一败,已无多少战力,但作为大军后方,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注意的。当然,局外人不知晓的,这千骑除却防备濮阳城,为大军保障后方,还有一项更为紧要的任务。
  这个任务,便是监视汴州。
  据李嗣源所言,汴州驻军同样属于骄兵悍将,只不过程度比之天雄、银枪效节有所不如,李从璟考虑到此番东行动静不小,牵涉面广,因此不得不谨慎对待。
  最终结果是汴州驻军并无异动。
  至冬十一月中旬,包括滑、濮二州在内,遭受夏秋水、蝗之灾的州县,秦王府都已巡查完毕。比之滑、濮二州,其他州县或者灾害较轻,或者官吏贪赃枉法不甚严重,但无一例外再无公然抗拒之事,秦王府对这些地方处理起来也再没出现出大波折。
  值得一提的是,李从璟对滑、濮二州处置甚严,但对其他州县,却显得很宽松,并未大动干戈,即使有官吏失职之处,也只是斥责、警告,再由秦王府官吏监督,要求州县官吏加紧处理灾情,着手灾区重建。
  滑、濮二州的官僚系统崩坏过半,出现大量官吏缺额,朝廷的速度很快,在任圜、冯道、李琪等人的运作下,新任官吏很快到达地方,融入到政事处理当中。由此,奔波逾月不得好生歇息的秦王府众官吏,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腊月,趁着年关未至,李从璟发动灾区官民忙碌得热火朝天,希望在来年春耕之前,将田地修整出来,以求不影响来年粮食种收。蝗灾区尚好一些,耕田、水利设施没什么损坏,水灾区则基本要重修田地、灌溉设置,好在秦王府并不缺能吏,流民重建家园的热情也很高。
  李从璟有意改造滑、濮州二州,将其作为试验田,建设成新政的榜样,所以这番仍旧有许多事情要做。
  “新政是什么?”顶着寒风,行走在田舍间,李从璟身上的盘龙异文袍已沾满了泥,他在路边停下来,脚在一块石头上蹭下鞋底的泥块,手指四荒,对身边的秦王府官吏朗声道:“长史曾问孤,何为新政?孤这些时日也在思索,新政是什么?”
  “天下事,不出士农工商兵五类,不出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四者。数月以来,我等走遍数州二十余县,遍访民情,查勘地方,且不言新政二字,就说这士农工商兵五者,如何革除时弊,今日我等便在此论上一论。”
  寻了块石头坐下,也不在乎石块冰凉,李从璟示意众人随意找地方坐,就在冷风中对莫离道:“大争之世,以军争为先,长史不妨先说。”
  在座都是李从璟心腹,毋须讳言,莫离拿折扇敲打手心,当仁不让道:“纵观时局,军事之弊,弊在两处。一者,骄兵悍将;二者,藩镇军权。此番破长剑、走天雄、诛银枪效节,天下震慑,骄兵悍将之事,十去其六,往后只需恩威并重,逐步化解即可。然要消减藩镇军权,使天下军权集中于朝廷,尚需时日。”
  “削藩之事,在缓不在急,在隐不在显。离有两策,以献殿下。其一,刺史领兵,以州军掣肘镇军,以刺史军权分节帅军权;其二,选天下藩镇军之精锐将士,入调京畿,重组侍卫亲军和六军,以中央集权,分地方重权。如是,地方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军权既减,自可逐步收拢政权。”
  刺史领兵并非空穴来风,当世也有刺史领兵者,只不过数量很少罢了。安史之乱后,地方藩镇累日增多,藩镇权势日益提升,为掣肘节度使,以刺史领兵分化节度使军权,本就是朝廷政策。
  只不过随着形势渐乱,才导致节度使权势愈发不受控制,尤其是黄巢之乱后,刺史几无领兵之权。如今莫离重提旧事,乃是有章可循。至于拣选地方军精锐为禁军,强干弱枝,这就跟周、宋之策不谋而合了。
  这样的策论李从璟自然是认同的,王朴却有话要说,他道:“集天下精锐于京畿之地,日费巨大,养军之资从何而来?”
  李嗣源刚继位,就颁布诏令,让各军就近取食,目的就是为了节约军费。莫离提议在京畿养兵,可谓与李嗣源此令宗旨大相径庭。镇军在地方就食,与集中在中央就食,很大一项区别就在于,前者可以免去运粮的损耗。
  王朴接着道:“运粮进京,首推漕运。漕运之事,无非南粮北运,东粮西运。如今江淮陷于吴国,南粮北运自是无望,只剩东粮西运,然则漕运之粮,向来六分损于路途,以当前局势,且不说地方有多少粮食可运往京畿,便是这路途损耗,以眼下朝廷之情况,也万万承担不起。”
  王朴说的是大实话,莫离却不以为然,洒然道:“漕运之粮六分损于路途,乃是都城尚在长安之时,彼时漕运粮食需得经过黄河,路有壶口大瀑布,不得不转运,如此不仅路途甚远,官吏贪墨也甚多。如今都城在洛阳,路程大为缩减,也无转运之忧,损耗自可大为降低。”
  长安位处八百里秦川腹心,虽然如此,仍旧供养不起长安百万百姓,加之漕运要经过黄河几字型大弯处,路途远不说,尤其是转运,损耗甚大,高宗后唐庭立洛阳为东都,渐重东都,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前杨广修大运河,为的就是方便江淮粮食运往京畿。莫离这话倒也不差。
  王朴不服气,继续道:“纵然如此,奈何粮食产出不多,因此仍是不够。自庄宗入主中原,洛阳素来养不起十万精兵,此乃事实。”
  “那就增加粮食产出。”莫离摇起折扇道。
  “如何增加?”王朴黑着脸问。
  “这就是民政了。”莫离斜眼看天,意思是这是你该操心的事。
  “增加粮食产出,非一日之功。”王朴咬牙道。
  “但凡世间大功,自然不能一蹴而就。”莫离道,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
  “依朴看,淮水之地,粮产甚丰,兼有渔盐之利,长史素有莫神机之称,何不助王师打下淮水?有淮水之粮,非朴夸下海口,自当整治漕运,使洛阳可增养十万精兵!”王朴气得不轻,尤其看不惯莫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莫离严肃看向王朴,认真道;“欲攻淮水,先定蜀地。蜀地之财,十倍于淮水!”
  王朴迎上莫离的目光,针锋相对:“蜀地纵有千万资财,也难运抵京都,淮水有漕运之便,长史何苦舍近求远?若无淮水之粮,便无十万精兵,若无十万精兵,王师何以定蜀地?”
  莫离大为恼火,“你这是强词夺理!”
  王朴一字字道:“先攻淮水,再定蜀地!”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全无风度,又因久随征战,不乏豪强之气,差些就要挽起袖子动粗。李从璟开始还欲劝阻,转念一想,陷入沉思当中。
  原本,周世宗柴荣打北汉,没打下来,问计于群臣,王朴由是上《平边策》,说的就是先取淮水,再取蜀地,而后平定江南,最后涤荡北方。此策固然是先易后难,却未尝没有其他重点。
  且不言其他,国无粮,便无精兵,周世宗尽得淮泗十四州,而后周、宋改革军政,蓄养禁军,这其中岂能没有这样一层因果关系。
  蜀地之财,的确难以运往京都,至于说北宋打下南唐,用的就食蜀地的钱财,这事李从璟也只能是姑且信之。
  莫离和王朴已经扭打在一起了,旁边的人上去劝架,被两人误伤了两个之后,其余的都不敢动了,坐在一旁观战,李从璟发现他们兴致勃勃,恐怕劝架是假,助威才是心里话。
  没办法,秦王府的人大部分出自军务,又在幽州呆了几年,大多很彪悍,唐人又血气重,打个架实在是平常事。李从璟没打算劝,让他们俩打着便是,反正不会出什么大事,等他们打完了,还会继续坐着论事。
  要统一天下,就得精兵强军,要精兵强军,就需要钱粮,要钱粮就得改革时弊、发展农商,要改革时弊、发展农商,就得削藩、加强中央集权,否则政令不通,好处都给节度使占了,没中央什么事。这是一条逻辑线,因果关系很直白,但事情做起来却错综复杂。
  骄兵悍将处置得差不多了,朝廷威望也立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削藩、加强中央集权,这里面的事情很多,但重中之重就两个方面,一是强化刺史权力,二是增加直属州。
  大唐刺史一级的官吏,马上就会迎来大洗牌。武人理政是不行的,要文官来。
  今秋的贡举已经落下帷幕了,新一批的人才进入官场,能让一些能官脱身出来,去主政地方。不过此次及第的人不多,进士才二三十人,这还是在朝廷放宽了条件的前提下。这可不行,明年中原很安定,应该没什么战乱,得加大取士力度,常举、制举都要增加取士范围。
  滑州、濮州其实都是好地方,土地肥沃,灌溉条件好,只要没战乱,就只需要盯着黄河不出岔子,想不丰收都难。屯田这种事只适合特定地方,不能用治理幽州的办法治理整个大唐。
  其实只要天下安定了,没战乱,没盗匪,朝廷不乱加税,官吏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不去祸害百姓,官府再稍微做点事,修修水利什么的,从大局来说,百姓也就安居乐业了,如果天灾再少一点,粮食自然也就不愁,用不了几年就能仓禀充实。
  当然,这里有两个前提。一是土地兼并不能太过分,二是地方不能把粮食截了。
  开年就要春耕,李从璟现在就要做这些事。他得去督导地方,要保证明年的秋收。大唐虽未统一天下,地方还是大得很,李从璟不必哪儿都去,也去不了。这回他督导的重点,就是关内、河东、河南、山东这些地区。
  百战军,就是李从璟手中的尚方宝剑。
  只要这些地方不出岔子,有大半地区能丰收,并且保证丰收的粮食大半都是朝廷的——这是难中之难,重中之重,也是李从璟的用武之地——来年洛阳就能多蓄养两万精锐。
  朝廷有了精锐大军,对地方就是威慑,往后的新政就能更好的施行,你手里的刀子比别人大,别人自然只能唯唯诺诺,反之亦然。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这样的循坏不需要太多年,三五年的时间,朝廷弱而藩镇强的局面就将得到扭转。
  一旦洛阳有了数万精锐,李从璟就不信孟知祥还敢不知死活要闹独立。
  ……
  安重诲临窗而立,静观院中寒梅。
  大雪飘扬而下,在大风中纵身起舞,朵朵寒梅悄然绽放,如泣如诉。
  这满院寒梅,终究是盛开了,一夜之间,开得极为旺盛,让人喜出望外,又始料未及。雪中开寒梅,雪花与梅花似已融为一体,界限在此刻变得不甚重要。
  朝廷的旨意昨日就下来了。
  他与李守敬合谋的那些龌龊事,终究是没能逃脱朝廷追查,现如今,他已被剥夺官身,成了一介闲人。
  李嗣源并未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只说他与李守敬往来甚密,收受贿赂。如今李守敬伏诛,他自然要遭受池鱼之殃。
  安重诲知道这是李嗣源顾念旧情的结果,否则,此刻他应当被曝尸荒野,经受白雪加身,或冰冻成石,或为狼犬所食。
  他没想到李守敬如此经不住折腾。他不愿承认,他对李从璟的杀伐果断始料未及,百战军入濮州,让人根本无从抵抗。
  百战军。安重诲一遍又一遍咀嚼这几个字,仿佛是某种咒语,一开始念便再也停不下来。
  天下精锐兵马安重诲见得多了,朝官说起百战军时,他并未如何在意,哪怕是朝中大臣在他面前吐露忌惮之意。
  因为没有在意,所以他也不曾多想,该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出征半载,才能在异国他乡之地纵横捭阖,面对数倍之敌而立于不败之地,最终直入西楼,逼迫契丹签定城下之盟。
  如今安重诲不得不承认,有生之年他的确见过无数精锐之师,但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够完成百战军那样的壮举。
  李从璟何以能如此肆无忌惮,一路东行,半月之内将两个节度使打成阶下之囚,诛杀藩镇军数千、家属数万?
  他依仗的,与其说是大唐秦王的身份,不如说是百战军。
  安重诲脑袋里曾偶然冒出过一个念头:有百战军这样一支雄师,天下何处去不得?有百战军这样一支雄师,天下何事不能成?
  同光元年,百战军于淇门建军。
  那是李从璟用了整整四年时间,用无数敌我将士的鲜血,以铁血和远见打造出来的一支军队。那是李从璟过去的四年时间里,做得最重要的一件事。
  四年,从淇门到泽潞,从泽潞到怀孟,从怀孟到河上,从河上到大梁,从大梁到幽州,从幽州到渤海,从渤海到契丹。一路征战,历经大小战斗过百,脚步踏遍了山河万里,斩下的人头数以万计。
  所以,而今,百战军成了大唐的国之柱石。
  四年前,当那个不到及冠之龄的小子,在淇门建造军营,军中士卒东拼西凑,连三千兵额都招不满时,谁曾想到,四年后,他手中的这支军队,已经足够左右一个王朝的命运?
  ……
  风雪从窗口扑进来,打了安重诲一身,时间久了,免不得满面风霜。安重诲索性走出屋子,来到院中,来到花圃前,静静站着,任由风雪加身,只是盯着寒梅。
  他喜好寒梅,因它耐得住严寒,经得起风霜,能在最不可能之时,绽放最夺目的色彩。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寒梅并不如何娇艳,之所以成为绝品,是因为它开在非常之时。
  因为寒冬无花,所以寒冬需要花,所以寒梅挑起了整个冬季。
  这是一种有远见的花品。
  安重诲想,做人的道理也是一样。
  只不过,这个道理,他之前没能悟到。早一步悟到这个道理的人,是那个年纪轻轻的秦王。
  安重诲听说过李从璟早年的一些事迹。
  当年他从军之初,便是庄宗亲卫,两年间,颇有战功,庄宗欲提拔重用,外放领兵,但李从璟并不愿离开庄宗身边,宁为一个小小队正。
  现在看来,李从璟无论是治军、征战,还是处理事务,都深得庄宗衣钵。十年苦读,又宁愿两年只为一小卒,此等心性着实可怕。两年间,李从璟在庄宗那里学到真才实学,这才有日后建军、纵横天下之的本事啊!
  安重诲接着想到:灭梁之初,李从璟携奇功而自请戍守苦寒边境,目的是什么?
  恐怕无他,只两个字:练兵。
  天下皆知燕赵之地,多豪杰勇武之士,这些可都是最好的兵种子。而且卢龙之地民风淳朴,却慷慨激烈,正合军队之气,加之与契丹多年鏖战,时时警备、练兵,怎会不练成一支天下至锐之师?
  由此,李从璟方能助李嗣源继位大统,也由此,李从璟方能在此时大刀阔斧,革除时弊,而不惧藩镇反目!
  太可怕!安重诲心中唯有这三字评价。
  喟然一叹,安重诲心想,终究是不该与秦王为敌。
  想到这里,安重诲自嘲一笑。明知秦王乃是人杰,应为来日天下共主,自己竟因一时权势得失,而与其作意气之争,何其愚笨也!
  乱世就如寒冬,风霜好比世道险恶,自己好不容易拼得一身富贵,却不曾想一朝得势,为权势蒙蔽双眼,平白葬送了数十年心血。
  罢了,如今万事皆休,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日日勾心斗角、夜夜精心算计。好在李嗣源尚念旧恩,虽说现今没了权势,好歹性命无虞,往后安心做个富家翁,岂不安乐?
  “要说老夫这一生,起于微末,凭己身智慧,蒙陛下知遇,历经艰难,终为一朝权臣。也曾如蝼蚁,也曾如鲲鹏,也曾如草芥,也曾如英雄,人生能得如此,已是无憾,而今解甲归田,褪去一世荣华,落得一身清闲自在,正合大道。”安重诲心道。
  他凝视院中寒梅,此时眼中有了不同的景致。
  世间有风情万种,无有能媲美宁静淡泊者。
  唯宁静,不屈膝,唯淡泊,不谄媚,因能悠闲自在,故可笑看云潮。
  风雪寒梅煮青酒,笑看天下与诸侯。
  岂不快哉!


第489章 昨日烟云留不住,明朝双手织凤霞(三)
  大唐天成元年年关之前,作为今岁新继位的帝王,李嗣源忙着在全国境内算民,好详细了解大唐如今的国力,为来年施政提供依据,而江南吴国也在忙着评点这一年的形势。
  过去这一年,吴国可算丰收之年,境内并无大事,虽说天下怎么都算不上太平,好在战事并不在境内,中原越乱,吴国便越是欢喜,国力对比从来都是此消彼长。
  再者,每逢中原战乱,就会有许多士族、百姓、匠人涌入平静的吴国,这对吴国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大争之世,经济与军队乃是衡量一国实力最重要的两个标准,在这两点上,吴国自认为已然不让中原太多——若是不将蜀地算作中原一部分的话。在经济上,江南富庶,早就可比中原,论及军队实力,吴国的藩镇并不如中原那般权重,中央禁军是当之无愧的主力,且前些年与吴越屡有交战,算得上常战之师。
  李嗣源起兵中原时,吴国朝堂便有人谏言北上,若非李嗣源攻克洛阳委实过快,一旦李嗣源与庄宗陷入鏖战,形势如何,尚未可知。吴国已多年无大战,这些年韬光养晦,实力早已积攒得够了。江南毕竟繁华烟尘之地,若此时再不图进取,他日为安乐腐蚀心智,只怕日后再无进取中原的雄心。
  唯一的难处在于,如今大丞相徐温身体不是太好。
  大丞相之职,天下只此一家。
  在吴国,朝野皆知,徐温有替杨溥而代之的心思,化杨家天下为徐家天下,此事未成,徐温无意妄动兵革。这恐怕才是吴国这些年没有参与到中原争霸的根本原因。
  大丞相徐温正在与府中幕僚议事。
  他面前的两人与他相对而坐,虽有恭敬之态,无谄媚之色,举止自然,并无拘束,可见是徐温的心腹。此两人,左边的较为肥胖,显得很是富态,此人名为骆知详,掌管吴国财政;另一人乃文士模样,蓄须,显得弱不禁风,但却目光锐利,精气神很足,乃是严可求,是徐温帐下第一谋士。
  骆知详先说话,跟徐温详细说明了吴国今岁的财赋情况,徐温听得连连点头,显然很是满意。最后骆知详道:“民不加赋而国用有余,如今朝廷财赋岁岁盈余甚多,各大粮仓也都积粟成山,蒙丞相兴农兴商,各地良田岁增万顷,商贸繁荣,加之中原流民不断涌入,我大吴国户丁日益增加,如今已是国富民强!”
  徐温面带微笑,“国富民强,此乃老夫毕生心愿,能使吴国有今日之象,总算没有谬居相位。”
  严可求见缝插针,先是贺喜了徐温一番,然后目光一转,道:“国富民强,此正大展宏图之时。丞相,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如今我吴国蓄力已足,当图进取,北进中原,问鼎天下!”
  严可求这话说得突兀,徐温呵呵一笑,并不作正面回答,而是道:“天下形势如何?问鼎天下又当如何?”
  严可求肃然拱手,他心中早有谋划,此时以极为认真的神情道:“吴国若要问鼎天下,有上中下三策可选。”
  论权谋机变,骆知详自知绝非严可求对手,此时听严可求似有锦绣韬略要说,赶紧凝神细听。
  “哦?你且说来。”徐温道。
  “下策唯八字,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严可求娓娓道来,他这开口的八字,可谓是吴国目前的策略,他接着道:“多年以来,且不说中原风云变幻,天下局势也是错综复杂,之前吴国之所以未尝轻举妄动,乃是顺应时局之需。乱世之争,当以强国为首要,不如此,不能够与天下诸侯相争。如今吴国国势已强,若能得天下再乱如僖宗时,便有可能动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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