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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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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姑娘背着手往前走,“你就没发现,咱们军情处有个人一直未出现?”
“你是说李荣?”赵象爻反应过来,“可那又如何?”
“江陵城就这么大,可藏人的地方能有多少?你看林氏那模样,就知道徐知诰所在之地,必不是十分周全之处,否则她就该气定神闲。换言之,徐知诰必不在南平王府,如此说来,徐知诰也不会在城中,而在城外。”第五姑娘道。
这些赵象爻能理解,若是徐知诰进了城中,自然没有理由不去南平王府。
第五姑娘继续道:“城外之地,寺庙、道观这些地方,是军情处首要排查之处,徐知诰自然也不会在这些地方。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徐知诰既不在乡野寺院,也不在南平王府,便只能中隐隐于市,也就说,在城外市井间。”
“殿下来江陵,素有杨吴亦会遣使来此的预料,是以军情处在各处皆有眼线,以便必要时寻觅杨吴密使藏身之处,而主持这件事的,便是李荣。李荣是何人?军情处草创者之一,当初军情处成立,第一批人就是李荣从斥候中挑选,并且亲自训练的,军情处的行事章法,最初也是出自他与殿下之手。随着眼下这事件不断变化,我能想到的东西,他自然也能想到。”
“以李荣之能,范围又如此之小,况且徐知诰随行之人必定不少,目标很大,而且今日他左右之人必定活动频繁,综合如此种种,若是李荣还不能找出徐知诰藏身之处,军情处就真可以解散了!”
赵象爻听罢精神大振,“李荣是跟你联系的?”
“城中之事,李荣自会禀报殿下,城外之事,当然是我总揽。”第五姑娘微微笑道,说罢,她伸手指向前方,“你看,李统领派人来了。”
第五姑娘在和赵象爻说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跟在他们身后的林安心,听完两人对话,尤其是看见远处来人后,林安心脸色大变,妖艳的红唇禁不住微微颤抖。
然而,此时的林安心,且不说被五花大绑,处在军情处控制中,本身极其严重的伤势,也仅能支撑她勉强走路,她哪里还有能力做其他事?
江面上,江陵水师已经控制住局面,正在四下抓捕先前的闹事者,此时必然有一些军情处和青衣衙门锐士,会被他们抓住,当然,那部分人都属于无伤大雅的力量。哪怕他们被捉拿,江陵水师暂时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起码得禀明高季兴,才能再做处置。
一些在之前战斗中负伤的或者落水的双方锐士,见战事已毕,眼下见到江陵水师,还有不少人主动向其呼救的。无论怎么说,江陵水师虽然姗姗来迟,无法左右战局,但救一救双方落难、受伤的人手,还是能够胜任。
第520章 金口千军搬山易,袖刀翻入红掌中(十)
丑时四刻,江陵城东郊,清辉映屋檐。
君子都攻打东门的动静,传出数里,也落入徐知诰与宋齐丘耳中。今夜注定无法安眠,徐知诰与宋齐丘也无睡意,两人煮茶论道,倒显得怡然自得。
“君子都突然攻打东门,说明驿馆变故已生,棋到此处,形势该是明朗了。”城门关闭,虽不能完全隔绝青衣衙门传递消息,但不免要经一些周折、来的慢一些,宋齐丘在说这话时,对江陵城中的最新情况,知晓得并不清楚。
茶香四溢,清气绕梁,徐知诰举止文雅,品了一口茶,正欲开口,便有信使急匆匆而来。
听完信使的话,宋齐丘略感诧异,“好端端的,北门为何会突起杀戮?”
“动手的双方是何人?”徐知诰问出这句话,就觉得有些多余,他本意是想询问这里面是否有高季兴、李从璟,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君子都与江陵军。”信使答道,高季兴夜半出城,急匆匆欲见徐知诰,自然不可能拉起藩王仪仗,是以这信使并不知晓高季兴就在其中,“观其状,是有人欲出城,却被事先赶到北门的君子都截杀。”
“君子都跑去北门,还是去截杀,这是怎么一回事?”饶是以宋齐丘的多智,也是不能立刻想通此间关键。
“吴德明回信了否?”徐知诰问,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李从璟处境如何,这是一切问题的核心。在与吴德明的约定中,只要他一得手,便会立即派人出城,将消息传出城外,吴德明身为今夜奉命行动的驻军,要遣人出城并不难。
“没有。”这信使一直守在城门外,既为就近监视城门情况,也为中转传递消息。
宋齐丘面色肃然,开始条分缕析:“君子都攻东门,自然是为接应李从璟,而其突然分兵北门,不会没有缘故。然则,何人才能引动他们去截杀?当此之际,君子都如此行动,细思之,唯有两种可能。”
“哪两者?”徐知诰追问。
宋齐丘缓缓道:“其一,李从璟便在自北门出行的队伍中,君子都前往北门,状似截杀,实为救李从璟;其二,他们截杀的对象,是高季兴,君子都欲挟高季兴,以解李从璟之困。”
徐知诰敛眉沉吟,“以你我推测,高季兴欲驱逐李从璟,而吴德明受命欲杀李从璟,无论真实情况如何,似乎都不会出现君子都截杀救主之事。至于第二者,高季兴此时出城作甚?君子都又如何得知高季兴会自北门出城?”
宋齐丘与徐知诰并不知晓,在高季兴决定出城后,派遣过人手先行一步,来通知他俩人此事。只不过,彼时李从璟因分析透了高季兴、徐知诰的布置,自驿馆转移后,便下令军情处截杀一切自南平王府出行的信使,以隔绝两者联系。是以无论是高季兴派出的人手,还是南平王府中吴国使者派遣的人手,都没能出城,就在半路死在了军情处手里。
正因如此,徐知诰、宋齐丘才不知道,高季兴正在北门遇袭。
面对徐知诰的问题,宋齐丘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再如何足智多谋,又如何能料到,他们今夜的种种布置,早已被李从璟看透?只怕宋齐丘打心底也不愿相信这种可能性。
“然则,若非这两种可能,何以解释君子都的行动?”宋齐丘用上了反证法。
徐知诰也无法反驳宋齐丘的这个说法,他端起茶碗浅饮一口,冷静下来,开始从头到尾来捋今夜的事,在这个过程中,他脑中忽的有灵光闪过,正是这道灵光,让他心中一动。
徐知诰赶紧凝神静气,试图去抓住这虑灵光。
过了许久,徐知诰徐徐道:“在李从璟还未遇害的情况下,君子都自然不存在因怒兴兵的可能,那他们为何会突然攻打东门?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接到了命令。受谁之命?自然只能是李从璟。”他直视宋齐丘:“李从璟在何种情况下,会下令君子都攻城?”
“与高季兴撕破脸皮,性命堪忧,需要君子都接应之时。”宋齐丘回答,说完这句话,他惊讶道:“如此说来,吴德明没能得手?但因为他杀意暴露,彻底激怒了李从璟,所以让李从璟与高季兴撕破了脸皮?”
徐知诰没有回答宋齐丘,继续道:“由此,李从璟发出信号,令君子都攻城接应。这就解释了君子都为何会攻打东门。君子都攻打东门,让高季兴认识到,他与李从璟之间的裂痕,也无法弥补。此时,高季兴有两种选择。”
“其一,调度大军,加强攻打驿馆力度,以求将李从璟斩杀于此;其二,高季兴惊惶不定,失了主意,一方面不愿下狠手杀李从璟,与李唐成为死仇,一方面意识到荆南已只能依靠我吴国,所以想跟你我商议对策,谈好条件,拟定计划、布置,再来处理李从璟这块烫手山芋——若李从璟果真必死,或者真意外死在荆南,那天下人都会以为,是吴国与荆南合谋害了李从璟,如此,李唐的仇恨将会有很大一部分落在吴国头上!”
徐知诰话音落下,宋齐丘立即接话道:“以高季兴为人,他必无胆量孤掷一注,采用第一种方案,而只会走第二条路!可恨这厮,这时候还想着与吴国分担李唐的报复,好减轻他荆南的压力!”
“贪鄙胆小之辈,固然如此!”徐知诰冷笑一声,随即,他眼神犀利,“但高季兴的动静,却被李从璟的眼线得知,故而李从璟给城外君子都发出信号,让君子都去截杀高季兴,以求将其挟持,迫他就范!如此一来,这出北门,被君子都截杀的,就是高季兴了!”
宋齐丘闻言大惊,忽的拍案而起,“不好!以君子都战力,突袭之下,高季兴危矣,正伦,江陵已变,此地已成险境,事不可为,快走!”
……
丑时下二刻,江陵城东郊。
一片树林后,李荣在这里等到了赶来的第五和赵象爻。
“可曾查探清楚,徐知诰位在何处?”第五小脸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但她并无就此休息之念,一意要继续行动。
李荣遥遥指向某个方位,很解气的沉声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归是让我逮到。这厮倒是胆大得很,白日就到了此处,差些让他蒙混过关。”
望见李荣手指的方向,手脚被绑,口中被塞着布团的林安心,眼眸里顿现无法掩盖的惊慌。
将林安心的反应看在眼里,第五露出狡黠的白牙,“看来没错了。”
一身老农装扮的李荣,瞧了林安心一眼,夜色下虽不能看清对方面貌,但对方的美貌却也让他怔了怔,“这是何人?”
“青衣衙门司首。”第五回了一句,又问李荣:“对方有多少人?”
“明面上的不多,还不到半都,暗地里的人手恐怕不少。”李荣道。
第五哼了一声,“要比人多,青衣衙门才出生几天,如何比得过我军情处。”当下,与李荣、赵象爻等安排人手,准备行动。
将对方拔掉明哨暗哨的布置看在眼里,林安心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对方布置完了,她已是面如死灰。夜风拂面,林安心眼神突然坚定下来,她已下定决心,待会儿哪怕是舍了性命,也要寻机示警。
安排完行动细节,第五姑娘忽然转过头来,她明亮的眼神落在林安心身上,不等林安心心道不好,第五就一记手刀砍在林安心脖子上。
敲昏了林安心,第五收回手,这才淡淡道:“从你的眼神中,我读到了绝决之意,所以你还是先睡一会儿比较好。”
说完这句话,她小巧的手掌一翻,袖刀就已握在掌中。
……
丑时下三刻,江陵城东郊。
“子嵩是要劝我逃?”徐知诰稳稳坐着,八风不动,“高季兴虽遇截杀,未必就会身陷囹囵,结果尚未出现,你我便惶惶如丧家之犬般逃窜,未免太磕碜了些。”
宋齐丘有些着急,“林司首在码头已经败了,她自身也再度被擒,如今连高季兴也被君子都围杀,正伦,你我可没有大军在侧,一旦君子都杀过来,再想走就走不了了!”
“林司首不会投敌。”徐知诰看向宋齐丘,很肯定地说道,“所以你我现今仍是安全的,军情处发现不了你我。现在就走,岂非承认青衣衙门不如军情处?”
“正伦,现今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宋齐丘痛心疾首。
徐知诰笑意从容,“子嵩且听,北门外厮杀声未止,反而有渐大之势,可见高季兴并未被擒。江陵驻军近万,高季兴遇袭,各方必定闻风而动,再怎么说高季兴也是一方诸侯,岂会在自家门口,被两千君子都治得死死的?”
说起这茬,宋齐丘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顿时煞白,“北门战况进展如何,按说早应有人回报,为何迟迟不见有人来?”
徐知诰这才猛然抬起头。
就在这时,院外隐约有惨叫声响起,几乎同一时间,有青衣衙门锐士慌忙进来禀报,“军情处杀来,已至左院!”
左院并非是左边的院子,而是青衣衙门特意设置的掩护点,专为在敌人万一杀来时,掩盖徐知诰的真实位置。狡兔三窟,正是此理。
“军情处,怎就果真来了?”徐知诰无法相信。
“还好,军情处被引至左院,正伦,快走吧,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宋齐丘不由分说,令人架起徐知诰就走。
徐知诰恍然失神,军情处找上门,青衣衙门此一役可称完败!
这就要逃了?如丧家之犬?
徐知诰不甘心,但又能如何?
第521章 天下精锐出我部,茉莉凋零大江岸(一)
“诸位这便想走?”徐知诰被人架着,刚踏出房门,进入院中,忽的听到一个如环佩交响的清脆声音,他从不甘、失落、悲愤中回过神来,抬头循声去看,就见院墙上,有个玲珑娇小的身影,手握两柄精致袖刀,青丝如海,一袭红裳正在皎洁的弯月前随风飘舞,出落得如同仙女下凡。
那少女静立墙头,而一个个手持长刀的青衣锐士,身影矫健,或跃墙而入,或破门突进,此情此景,恰似众星映月。
徐知诰、宋齐丘纷纷停下脚步,那道衣袂飘飞、气质空灵的娇小身影,让他们几乎看的一怔。而潮水般向他们杀来的军情处青衣,则让他们如坠冰窟,感觉到由头到脚的寒意。
所谓狡兔三窟,所谓左院掩护,第五姑娘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徐知诰,这一切都只是徒劳。
具有某种喜剧意味的是,青衣衙门锐士着黑衣而不着青衣,着青衣的不叫青衣衙门而名军情处。
然则青衣、黑衣之别,在此刻并没有人主意,服饰差别的唯一作用,不过是在昏黄灯火中,辨别敌我罢了。两帮人都自称锐士,此时厮杀在一处,刀刀见血。先喷洒的一抹抹鲜红,浸湿了门窗,染红了院墙,打动了花草,但更多的,是泼在冰冷的地面。
若说浓墨重彩,眼下大地为书页,人身为毛笔,这一道道鲜血,当复如是。
第五立于院墙上,只是说句话的刹那间,她可不想站在高处成为靶子,转瞬她便纵身跃下,朝徐知诰杀过来。
“护卫明公!”宋齐丘大喊一声,他本不通搏杀之术,却以文弱之躯挡在徐知诰面前。
徐知诰一把将宋齐丘扒开,事已至此,徐知诰反倒没了惊骇之色,至少表面上显得从容镇定,他有军中厮杀术傍身,倒也不惧等闲之辈近身,此刻提了柄长刀在手里,昂胸挺立在门口,不肯龟缩进屋中,倒是气度不凡,颇有气节。
只不过也仅限于此,徐知诰并无冲到院中与人拼杀的意思。
房中烛火仍在摇曳,帷幄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静若动,小炉上茶釜中的水仍在沸腾,茶几上两碗清茶未冷,暗香浮动,桌凳在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依稀灯火照在院中,不明亮还很昏暗,挥刀错步的锐士们人影幢幢,你来我往,身体不断冲撞着微弱的缕缕光线。
若说马革裹尸,眼下天为被地为床,锐士们接连倒下,那一具具尸体,当复如是。
拼杀中的第五姑娘身若矫龙,行踪转换不定,她每一个动作都让红裳如茉莉盛开又凋零,收放自如的两柄袖刀,血滴不断从锋刃滑落。她挥刀错身的动作淋漓而放肆,每一度开合都如同生命临终的起舞,因而才能没有丝毫保留。此刻,谁又能看得出,她早已身受重伤?
双眸交织着平静与炽烈两种矛盾的色彩,红裳下的娇小身躯,哪怕鲜血淋漓,也能隐于无形,即便是在这场战斗中陨落,红裳也能为她离去的身影保留一份美丽。
多年来,战争永无休止,鲜血能够失而复养,同袍却不能死而复生,岁月也无法循环往复,多年前的单纯明媚,再不能重拾在手心。在不断的失去中,战斗除却释放心底的暴烈,又还剩下多少意义。生活是在既定轨道上奔驰的马车,只是朝着远方的终点前行,永远不知停歇。若能有幸再见明日朝阳,它又能带给生命怎样的答案?
倘若她的活着不只是为了活着,哪还有什么其它的意义?
长刀从她娇弱的肩头滑过,撕开一刀狰狞可怖的伤口,她微躬着背,将袖刀送进对方的咽喉,红着眼用低哑的声音嗔吼道:“军情处,不会一败再败!”
……
丑时下三刻,江陵城北门,城头灯火通明。
方才李从璟突进到高季兴面前,是趁高季兴护卫阵型大乱之时,有一鼓作气之利,而今良机一闪而逝,高季兴身旁的护卫涌过来,不仅让高季兴再缩到甲士身后,也使得李从璟身陷险境。
李从璟在江陵的军力只有充当护卫的两千余君子都,这其中还有一个指挥被包围在驿馆,自保尚难,更不用说突出重围前来支援,东门距离北门不远,却也不近,彼处的一千君子都,眼下定是也被缠住,脱身艰难。
至于军情处,止戈部人手大部在城外,受第五姑娘、李荣、赵象爻调度,其余则主要在吴长剑带领下,于驿馆和孟松柏并肩作战。如此说来,李从璟眼下能用之兵,不过眼前这一千君子都。
反观高季兴,江陵军却能在某种程度上源源不断赶来,若是再加上南平王府护卫,江陵府杂兵,高季兴能依仗的力量,要胜过李从璟太多。
说完大局,再看眼前。高季兴护卫,自然是荆南军中绝对精锐,战力不容小觑,虽只三百众,如今却士气高昂,阵型在经过最初错乱后,渐有重归严密之象。
一千君子都,如今分出主力去应对从背后杀出的江陵军,对高季兴护卫的压迫力大为降低,而跟随李从璟杀出的军情处锐士,虽个人战力颇强,其中更不乏江湖高手,但一来不适合战阵,二来军情处锐士从不着甲,三来兵器只是长刀,再加之人数并不多,因而对上高季兴护卫,在初拾战果后,主动权便宣告易手。
随时间流逝,李从璟面对的局面越来越恶劣。
形势对李从璟很是不利,要说失算,只能说江陵军来的太及时,人声骤然大噪,而李从璟又无斩杀高季兴之念。
“李从璟,你当天下精锐,唯出你家?今日本王便请秦王赏鉴,我荆南甲士之勇武!”方才李从璟杀将过来,长槊递到眼前,把高季兴吓得不轻,这下处境暂安之后,他立即狂言以壮胆,色厉以消不安,“本王素闻秦王勇武,最善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今日本王府卫在此,敢请秦王一试锋芒!”
听了高季兴的狂妄叫嚣,马背上的李从璟只是发出一声轻微哂笑。
他收回长槊,也不说话,只是将大吼着杀来的一名南平王府卫,一转手劈飞了脑袋。
李从璟没有再强行向高季兴杀过去,反而杀出阵外。
他若杀向高季兴,自然会遭遇莫大阻力,但向阵外退走,就没几个人会跟他死磕。
眼见李从璟远离自己,高季兴不禁大松一口气,毕竟人的名树的影,若说真不忌惮李从璟,那是自欺欺人。但而今见李从璟主动退却,高季兴神色却又倨傲起来,眼中尽显轻蔑之色。
他想,什么勇武无双,都是屁话!冲锋陷阵、浴血拼杀,谁年轻时不曾为之,老子曾也亲冒锋矢!但那又如何?一旦据有高位,谁还会带头冲锋!战阵之中凶险无数,任你是谁,随时都有丧命可能,堂堂秦王,国之骄子,哪有不珍惜自身金贵之躯的道理?
高季兴嘴角挂着冷笑之色,眼中的轻蔑也不知是在嘲讽李从璟,还是在嘲讽他自身。但他的确安下心来,只要李从璟错过这个机会,他的大军就会陆续赶到,届时,李从璟又能奈他何?
“我荆南便就自立了,你李唐能奈我何?!”高季兴胸中有火在燃烧。
忽的,高季兴眼神严肃了几分,他发觉了一丝异常。
李从璟在杀出南平王府卫阵型后,并未远去,而是调转了马头。
辉煌的灯火下,明光铠轻泛寒光,李从璟立马举槊,喝了一声:“君子都!”
林雄从厮杀中转过身,长槊洒出一片血滴子。
无数正在埋头苦战的君子都,没有回首,却纷纷抬起头,坚目咬牙。
百战军主帅李从璟,策马伫立,面对自称精锐的南平王府卫,说了一个数字,“百骑!”
李从璟话音落下,立即有君子都从四方汇聚过来,少顷,在他身后的空地上,就有百骑成阵。
举起的长槊向前一引,一马当先,李从璟率先冲出。
在那个黑色披风飘起的身影背后,百骑君子都瞬间由静即动,开始冲阵,“杀!”
马蹄奔动如雷,甲胄狰狞如兽,军阵压来如山。面对这样的对手,距离君子都军阵最近的南平王府卫双眼挣大,想也不想,惯性嘶吼道:“护卫殿下!”
他只能喊出这样一句话,在话音落下时,李从璟平端的马槊,已经将他刺下马。
李从璟带领百骑君子都,悍然入阵!
高季兴瞪大了双眼,如同见鬼一般。
冲阵中的李从璟不发一言,拼杀中的君子都同样沉默无声,唯有轰隆的马蹄声,与面前敌人的惨叫,才是他们冲阵的注解。
平端的马槊在连刺数人之后,李从璟手臂往前一伸,配合手腕的转动,长槊如同巨蛇吐信,翻滚着刺入面前一人的咽喉,瞬间便将对方的脖颈搅碎。
锋刃刺入敌人咽喉的瞬间,李从璟将长槊一带,锋刃便从那人的脖颈处掠出,看也不看那人空了半边的脖子、歪塌的脑袋,在对方极度惊恐的眼神中,李从璟收槊又出槊,将身前的另一骑南平王府卫斩下马。
战马带动李从璟在阵中一往无前,他手中的长槊挥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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