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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2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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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璟接过信报,就在马背上展开,迅速浏览一遍,看罢,对冯道等人道:“北路军前锋李绍城、李从珂、石敬瑭部,已合兵一处,驻军北山山下,明日便会攻打剑州。”
这份军报并没什么紧要之处,李绍城在信中提了一句,观剑州守卫颇为严密,接下来恐有恶战,不过同时也表示,必定奋勇夺城,以使李从璟率禁军渡过剑门关后,能直接进驻剑州。
另外两份信报则显得重要得多。
一者说了阆州城破之事。
阆州如此迅捷被攻破,出乎众人意料,莫离道:“李绍斌既然攻下阆州,必定分兵驰援剑州,由是可见,先锋接下来处境怕是不太妙。”
“不仅如此。”李从璟扬了扬手中的另一份信报,肃然道:“李绍斌增兵剑州已成事实,他遣了部将王晖前去。另外,孟知祥得知剑门失守,大为震动,派遣都指挥使李肇,率军五千,星夜往赶往剑门驰援。”
“万州军进展如何?”问这话的是杜千书,这回李从璟伐蜀,将他也调来随行。虽说演武院向来由杜千书坐镇,然则演武院目下毕竟已经步入正轨,无需他时时盯着,再者,伐蜀事大,李从璟自然要带齐幕僚,不仅杜千书,桑维翰、卫道、王朴等人,都随行在侧。
——伐蜀是大事,事若成,也是大功,李从璟自然要带齐班底,让诸人皆能分到功劳。
“郭威占据合州后,按兵不动,并未轻易出击。孟知祥闻变,派遣李筠率军四千,并及令李仁罕自遂州分兵一万,由赵廷隐统领,两者合聚一处,共同攻伐合州。”李从璟说道,“最新信报,未言及战况,还不知情况如何。”
“李仁罕竟然自遂州分兵一万?”桑维翰颇为惊讶,“遂州战况如何?”
李从璟收了信报,看向大散关,道:“夏鲁奇迎战李仁罕,激战多日,胜负未分。后闻阆州城破,遂州震动,夏鲁奇为打开局面,激励士气,令部将康文通出城袭营……不曾想……”说到这,眼眸陡然凌厉。
不曾想如何?众人心中一时震动,都不知是何等的战况,才会让李从璟脸色如此不好看。
没让众人疑惑多久,李从璟缓和了神色,声音平淡下来,继续道:“康文通率部投敌。”
闻听此言,众人皆变了脸色,愤恨者有之,震惊者有之,桑维翰骂道:“蟊贼竟敢叛国投敌,丢尽我大唐儿郎脸面,太过可恨!他日若能擒拿此贼,必要啖其肉、饮其血!”
李从璟看了桑维翰一眼,未及说话,王朴问道:“康文通投敌,对武信军损失、打击必定甚大,不知之后情况如何?”
李从璟道:“随康文通出城的,有名史彦超者,乃演武院学员,眼见康文通卖国之举,大为震怒,愤而挺槊,于乱军中挥马前驱,逆击贼军,将康文通斩于马下,携其首级而还!”
说罢,李从璟闭目长吸一口气,似在体味当时战况之乱,壮士奋躯杀贼之勇,半晌,睁开眼继续道:“如是,武信军虽损失部分将士,而士气并未下降太多,加之夏鲁奇亲身陷阵,杀敌不退,故而城池堪堪守住。”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此间凶险,便是听闻,也觉得骇人,更不用说身在局中者,当时情况可谓危急万分,正因如此,众人极为佩服史彦超的勇武、夏鲁奇的坚韧。
桑维翰当先击节赞叹:“史彦超?真我大唐猛士也!”
杜千书脸色通红,“未坠了演武院的名声!”
莫离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两摇,道:“有夏鲁奇为帅,史彦超为将,遂州暂且无虞,当此危难之际,猛将横空出世,是天佑我大唐!”这番话意在稳定人心,实则,遂州战况不容乐观。
李从璟扯了缰绳,策马前行,“传孤军令,加紧行军,早日赶赴剑州!”
传令兵应诺一声,自去传令不提。当日,禁军出大散关。
在李从璟率军进入剑阁前,有两支人马,先后汇入了大军队列中。
这两支人马,由两个刺史带领——阶州刺史王宏贽、泸州刺史冯晖,两人所带兵马,李从璟将其编入后军,为大军看管辎重。
禁军驶过剑门关前后,李从璟专门去查看了永定关、剑门七寨,这些地方仍旧残留着静难军与敌鏖战的痕迹,关寨内外,墙上的被火熏黑的礁石,被砍出凹痕、缺口的砖石,砖缝间的血迹,都清晰得很,犹可想象当时战况的激烈。
若非有军情处地图提供的偏道,这剑门关的战事,无疑会惨烈更多。更有甚者,不会这般轻易将剑门拿下。
李从璟看望过李绍城留在这里的伤员,抚慰一番,便去了一座墓园。
之所以是墓园,而不是陵园,乃是因为两川战事未结,陵园还来不及修建。
这座墓园,非是军士之墓,而是军情处身亡者之墓。当时,赵象爻携带两川地图奔逃,后有大量追兵尾随,进入大小剑山后,因伤员不少、山道难行,众人奔逃不及,随行锐士遂分成数批,以一两人为一组,自愿留下断后,用血肉之躯为地图送出争取片刻时间。
随赵象爻从初始地离开的五十来名锐士,只有四人活着走出了剑门,生还者,真真切切的十不余一。
“赵胜云、二虎子……”李从璟从墓碑前走过,默念着墓碑上的名字,听着赵象爻在身旁讲述当时的情景,如感大小剑山都压在了肩上,无比沉重。
山风拂面,风声如英灵的诉说声。
“大唐帝国如今也染上了我赵胜云的鲜血!”赵胜云在呐喊。
“好似你便还记得娘胎的气味一样!”二虎子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在笑。
碧空如洗,李从璟抬起头,仿佛看到了战死在阆州城长街上的姚洪,他许下誓愿:“来世再为唐人!”
他又好似看见了在乱军中奔驰的史彦超,驱马挺槊,将康文通斩落马下,吐一口血水,骂道:“耻与贼相识,不与寇同生!”
李从璟闭上眼,良久,沉声道:“他们,都是大唐的脊梁!”
……
从墓园离开,尚未出剑阁,李从璟接到一封信报,展开书信,他心中一沉。
纸张一半被鲜血浸透,只一行字,字迹潦草,却笔力千钧,由此可以想象当时情况的紧迫。
信中内容,言及剑州之战。
……
注:康文通的确是投降了李仁罕。后来遂州战局,发展到“兵尽食穷”的地步。
第558章 耻与贼相识,不与寇同生(四)
李绍城攻克剑门关,继而攻下剑门县后,短暂停留一阵,待李从珂、石敬瑭等率领各自镇军赶上来会师,即向剑州州治普安行军,意图一举夺得剑州城,为朝廷大军打造出一个稳固的伐蜀桥头堡,彻底站稳脚跟。
是日,静难军、护国军、保义军抵达剑州城北,已是黄昏时分,大军遂于北山下扎营,当日夜里,李绍城、李从珂、石敬瑭聚首商议,预备次日天明,即行攻打剑州城,并议定,静难军稍作休整,以护国军、保义军为攻城先锋。
而在这前一日,在一座名为来苏村的地方,一支刚集结完毕的军队,约莫千余人,偃旗息鼓,悄然出发,取了小道,直扑剑州。李绍城等抵达北山当日,天黑前,这支军队赶到剑州左近,瞧见了北山下的唐军大营,这支军队并未着急进城,或许有其他动作,而是就地隐藏了下来。
这支军队,隶属西川军,领头的两名将领,一为西川牙内指挥使庞福诚,一为昭信指挥使谢锽,军队原本屯驻来苏村,并无要紧军务,两人闻听了剑门关失守的消息后,震惊之余,商量着,若是让唐军进一步攻下剑州,只怕两川危急,因而不等请示军令,便带了部属,来支援剑州城。
庞福诚、谢锽两人,带了几名亲卫,抹黑靠近北山,观察山下唐军营地,但见营盘十来里,灯火辉煌,如星海倒挂地面,其间甲士往来巡逻,人影幢幢,白色军帐密集如林,简直就是一座简易城池。
庞福诚与谢锽面面相觑,虽是黑夜,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之色,前者率先开口道:“唐军势大,少说不下万人,我军不过千余,便是你我将士勇悍精锐,以一当十,却也是远远不够。而今天黑,敌不见我,我不见敌,将士们还不知晓对方兵力如此雄厚,一旦到了白日,察觉到敌军十倍于我,怕是你我部曲,皆要逃散而去,一个也剩不下!待到那时,休说救援剑州,你我更是难当罪责!形势如此,进退皆难,如何区处,老兄有何打算?”
谢锽沉着脸说道:“早先,你我闻听剑门关失手,未及请示军令,便率兵而来,所图为何?不过是救援剑州,以求保得两川罢了!彼时,你我便没料想到,敌军必然势大,而我等兵少,寡不敌众么?之所以来,便是抱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岂有临阵脱逃之理?”
庞福诚心头凛然,道:“老兄这话,正合我意。先前,郭公率我等伐蜀,未及三月而灭国,何等丰功伟业,结果如何?唐廷之上,君王昏聩,奸佞密布,郭公一心为国,立旷古烁今之功,朝廷不闻不问,竟然密令杀之,使得一代功臣,死于宦官之手!此等冤屈,更古未有!今,我等为朝廷戍守两川,不说有功劳,起码有苦劳,朝廷非但不遣送我等家属入蜀,反而兴兵来伐,却是何等道理!如此刻薄寡义、黑白不分的朝廷,不效忠也罢!今日,你我至此,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谢锽闻言,分外感动,言道:“好,今日你我同心同德,便是火坑也跳得,怕他个鸟!”豪言壮语一番,将话题回到实际问题上来,“眼下唐军立足未稳,还不知我等已到,你我正好趁着今夜,先去劫营,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者,让对方损兵折将,二者,却也叫这些唐军,不敢轻视我等!”
庞福诚抚掌称好,振奋道:“老兄此言,正合我意。然则敌众我寡,却是不好一味蛮干。以某之见,当用疑兵计,劫营之时,应大造声势,前后夹击,好叫对方以为我有千军万马,若是能将对方吓退,正好保住剑州!”
谢锽喜道:“贤弟此计甚妙,正该如此!如是,你攻敌前,我攻敌后,可好?”
“好,便就此决定!”
……
一场战争,谁也不知将有多少无名小卒,会立下怎样的功勋,又会如何改变本就没有定论的局势,会如何扬名立万成就功业,也不知会有多少成名已久的大将,在扑所迷离的战场上,痛失好局,饮恨千古,成为他人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在这片战场上,没有人是主宰,大争之世,任何人都能投入到你死我活的争夺中去,然而,十万众对功业趋之若鹜,却并非人人都有机会,也非人人都有运气,兼得机会与运气的人,必会趁势而起。
当日夜,李绍城已经睡着,忽的被一阵喧嚣惊醒,下得塌来,静听声音很大,山呼海啸一般,这让他的惊得一身冷汗,拿了横刀,到帐口呼唤亲卫,“何事喧哗?!”
亲卫急声道:“贼军袭营,前营后营皆有,声势浩大,看不清多少人!”
李绍城顿觉匪夷所思,那剑州军竟然敢来袭击大军营地?又喝问道:“李将军、石将军何在?!”问这话却是有原因的,静难军有剑门关鏖战,又马不停蹄克下剑门县,此番来攻剑州,李绍城便未守夜,今夜当值,乃是李从珂与石敬瑭轮换。
亲卫摇头以示不知,两番询问间,李绍城冷静下来,“传我将令:敌军人数不多,袭营乃自取灭亡也,倒省了我明日攻城之苦,命静难军集结待命,稍后随本帅杀敌!但凡妄动、喧哗者,斩!”
那亲卫应声去了,李绍城转身回帐,“来人,给本将着甲!”甲胄厚重,穿戴步骤纷杂,自己着甲太慢。
出帐的这片刻,李绍城已大致将营内外动静看在眼底,此时他手心冒汗,绝非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
听声音,李绍城便知,来者分外凶猛,攻势甚急,深得劫营之法。十里大营,乱象不小,再加之,月黑风高,不辨来敌多少,那北山上下,角响鼓鸣,响彻行营,好似有千军万马,已将他们包围,让人胆寒,又且,先锋大军,现下可谓是孤军深入,主力尚未到剑门,此情此景,焉能不慌?
待李绍城披挂整齐,牵马出营,行营已是乱得不成模样,敌军尚且不见,己方将士已是开始四下奔逃,自相推搡、大呼小叫者多不胜数,奔跑间,撞翻了火盆,燃起军帐来,火光处处,更是加剧了乱象,闹哄哄一片,震得人头晕目眩、耳膜欲裂。
“李绍城在此,静难军何在?!”李绍城大声高呼,命亲卫打出帅旗,又问亲卫,去联络李从珂、石敬瑭的人,联络上对方没有——却是还没有。
黑夜里,营地炸开了锅,李绍城拼命聚拢士卒,得了数百人,奔往前营,去拦截贼军。半道上,被冲散了不少,急得他满头大汗,悠忽间,望见一员上将,乃是己方甲胄衣袍,奔过去一看,不是石敬瑭是谁,抓住他,李绍城劈头盖脸喝问:“石将军,缘何后撤?!”不等对方回答,高声道:“快随本将一道,率部迎敌!”
石敬瑭本也是满头大汗,见着李绍城,被对方拦住,听了对方的话,惊道:“袭营贼军,不知几何,兼且声势浩大,已乱入营中,当此之际,贸然迎敌,胜负难料?”说完,劝李绍城:“李将军,军营已乱,士卒聚拢不得,还是先行撤走,勿要让贼军趁乱,杀伤太多人才好,待得天明,收拢将士,重整旗鼓再战不迟!”
军营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横冲直撞的将士,在身旁往来喊叫、奔走,让人头皮发麻,李绍城着急拒敌守营,扯开嗓门,痛陈利害:“今我方克剑门关,占据剑门县,局势大好,剑州就在眼前,稍微努力,即能稳占剑州,届时,两川反手可定!今夜一旦退却,剑州难克不说,贼军顺势追击,剑门县也得丢掉,大好局势毁于一旦!”
见石敬瑭眼神闪烁,左顾右盼,仍无拒敌之意,李绍城等不及,嗓音都变了调:“石将军!我静难军,半月奔驰千里之地,血染剑门七寨,死伤无数,好不容易打开局面,不敢言苦!可军情处五十锐士,为送地图出关,半路争相断后赴死,何等悲壮,竟致出关者,十不余一!十不余一啊,石将军!儿郎们鲜血,你便要这般无视么,石将军!此时退却,千百人命,毁于一旦啊,石将军!”
石敬瑭重重叹息,甩开李绍城抓他的手,“李将军,你缘何如此执迷不悟,夜半营惊,大势已去,敌军数量不明,来势汹汹,你可见过这样还能再战的……李将军,李将军……”
李绍城耽搁不下去,不再与石敬瑭浪费时间,驱马前奔,举槊大呼:“李绍城在此,尔等随本将杀敌!”
大营大乱,士卒争相往后奔逃,已成汪洋之势,眼见李绍城逆流而上,带着二三百人前奔,石敬瑭恨得直跺脚,却无相助之意,埋头继续奔逃。
走出未及百步,碰着李从珂,对方急问:“石将军,无恙乎?无恙便好!哎……可有看见李将军?!”
石敬瑭老脸涨红,往身后一指,“李绍城迎敌去了!”
“这……这……”李从珂说不出话来。
“三哥,还等甚,快走罢,早些逃出去,也能尽早聚拢将士!”石敬瑭拉着李从珂就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从珂踌躇片刻,恼火一叹,跟着石敬瑭走了。
李绍城奔去前营拒敌,路上敌军没碰到多少,却被己方乱军撞得东倒西歪、寸步难行,他索性下了马来,一面高呼李绍城在此,一面试图召集将士,却奈何,大势已去,士卒争相逃命,没几个听他号令的。
又且,前营将士,为明日攻城先锋,非是静难军所部,而是护国军、保义军,没什么人认得李绍城,不愿随之逆战,反倒是冲散了他们的队列。
李绍城不管不顾,终于接触到较多敌军,提刀上前,与之奋战。转腾间,所部杀敌数十,己方却伤亡数倍——之所以如此,乃被友军士卒践踏之故。
不知过了多久,杀尽眼前之敌,李绍城转顾左右,跟在他身旁的,已只二三十人,而军营乱如海啸,他已回天乏力。血染兜鍪,李绍城知事不可为,大恸悲呼:“大好局势,毁于一旦,毁于一旦!叫我如何面对秦王,如何面对秦王!”
高喊数声,却因心中郁积过甚,胸口分外难受,他忽的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几欲站立不稳。
“大帅!”
“大帅!”
部将丁茂,见状大惊,忙上前扶住李绍城,急的虎目含泪,“大势如此,非战之罪,大帅万勿自责过甚!”
李绍城身子晃了几晃,好歹站稳,抓住丁茂,“纸笔?纸笔何在?可有纸笔?”
丁茂四下扫视,瞧见躺在地上一名书吏,上前搜了片刻,得了一副纸笔,交给李绍城。
李绍城嘴润笔尖,就地奋笔疾书,写完,又是一口鲜血,正喷在纸上,顾不得太多,将信塞给丁茂,“交给秦王!”
“大帅……”丁茂见李绍城脸色太过苍白,心头有如刀绞,低头一看,见了信上内容,再也忍不住,泪涌如泉。信上写着:屯军北山,夜半遭袭,绍城守之不住,痛失好局,万死难赎!
“交给秦王!”李绍城再度叮嘱一句,推走丁茂,“走,快走!”
丁茂几欲咬碎了牙,然则军令难违,转身就走。没两步,觉得不对,他转过身,就见李绍城横刀喉前,仰天嘶吼一声“殿下莫怪,绍城去也!”挥刀自刎。
丁茂骇得魂飞天外,不及多想,纵身一扑。
……
注:原本历史上,作为先锋攻克剑门,而后屯兵北山的,是王思同、冯晖、王宏贽等率领的万余人,结果是被庞福诚、谢锽夜袭击溃,败走剑门关,十余日不敢再进军——王思同等三人,绝非庸才,都是一时之选,其中,冯晖军功累累,历任边境节度使,威名远播,封陈留郡王;王思同历任节度使、同平章事,深得李嗣源信任,多次为帅率军讨逆——而后石敬瑭率主力赶到剑门关(彼时石敬瑭是伐蜀统帅),两进剑州,数战无功,最后败走,两川遂成事。
第559章 耻与贼相识,不与寇同生(五)
李从璟看罢手中李绍城的血书,默然不语,将其收入怀中,让孟松柏牵来战马,一言不发上马而去。
李绍城所言不错,北山一役的败北,的确丢失了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原本,阆州虽破,遂州犹在,加之郭威进军合州,近则与夏鲁奇呼应,远则与北路军呼应,大军压境,两川马上就要陷入困境。若是剑州能够攻克,不说对两川震动多大,对两川军民士气打击有多大,三面夹击之下,两川覆灭在望。
而如今,大好局势,毁于一旦,先锋的确可以退守剑门,等待李从璟率领主力赶到,然则,剑州的援军,也在源源不断赶来,兼有北山之胜,可想而知,士气高昂,接下来的仗自然不好打。
此时,李从璟只知先锋军败,还不知导致万军溃散的蜀兵,不过千余人而已。若是他知道了此间细节,恐怕要气得吐血,他为将为帅这么多年,从五百人攻下新乡、共城、淇门,三千将士淇门建军,提百战军转战卢龙,联合各方马踏草原,还未吃过这样的亏。
当然,事后李从璟知道了北山一役的详情,也的确震怒,并且将其引以为生平用兵之耻。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李从璟出了剑门关,李绍城、李从珂、石敬瑭等人,俱已回到关隘,闻听李从璟到了,都卸掉披挂,着了白衣,前来拜见,意为请罪。
李从璟出关之后,未去居处,而是披挂齐整,立于校场,下令横冲军集结。李绍城等三人来拜见的时候,看到的是面无表情、鲜衣怒马,在检阅将士的两川四面行营都统。
“末将拜见大帅!”三人在李从璟身前垂首参拜,良久,却只听见较场上将士往来奔驰声、甲胄相撞声,未曾听到面前的统帅有只言片语。
秋风萧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三人额头渗出汗水,才听到横冲军都指挥使高行周大步前来,在三人身旁,向统帅复命:“奉大帅令,横冲军集结完毕,请大帅训示!”
李从璟策马往前两步,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铁甲将士,开口没有训示,只简单下达了一条军令:“攻占剑门县,往北山扎营!”
——北山之败后,三军逃散,剑门守军望风而走,和众将士一同退守剑门,那庞福诚、谢锽两人,引了数百人,轻轻松松将剑门县再收入囊中。
高行周挺胸应诺,翻身上马,领军而行。李从璟越是没有训示,意思便越明显:攻下剑门县、扎营北山,毫无难度,无需赘言。至于扎营北山之后如何,更不用李从璟多说,必要修建七万大军的营地。而这其中,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自有军法论处,以李从璟的治军风格,绝不会留情。
在高行周看来,用禁军去攻剑门县,去北山扎营,可谓杀鸡用牛刀,这本是先锋的任务,先锋没完成,便由他们来做,他们既然是禁军,就得拿出禁军的样子来。出差错?那是在开玩笑!
布置完横冲军的行动,李从璟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李绍城、李从珂、石敬瑭身上。
李绍城之所以能活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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