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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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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置完横冲军的行动,李从璟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李绍城、李从珂、石敬瑭身上。
  李绍城之所以能活着,是丁茂眼疾手快,在他自刎的瞬间,将其拦下,之后,史丛达率一部静难军前来接应,李绍城这才得以活下来。而至于李从珂、石敬瑭两人,为何能活着——他们倒是没有理由能不活着。
  三人神色俱都惭愧,却又各有不同,李绍城面容坦然,已做好被军法处置的准备——他甚至很希望被处置,如此,他内心的负疚感便会小上一些。
  北山一败,先锋大军一万五千余将士,死伤过千,这其中,战死者寥寥,多是逃亡时,自相践踏而死。也多亏庞福诚、谢锽人手不足,否则,追杀之下,死伤必定惨重。
  虽则如此,将士逃亡途中,丢盔弃甲者数不胜数——盔甲毕竟沉重,很影响逃命的速度,是以但凡大溃之军,基本都会脱掉甲胄、扔掉兵器。
  李从珂虽也惭愧,更多羞恼,面对李从璟,有些无地自容,想说话,糯糯半晌,最终无言。
  石敬瑭则是头埋得最低,他与李从璟本有过节,明面上你亲我爱,背地里,忌惮万分,此番作为先锋出征,得益于李嗣源的安排,他本有意趁此机会,建立功业,也好扩大势力,以便日后对抗李从璟,不曾想夜半营惊,他惊怒交加,恨不得提刀再战,但终究没如李绍城一般,意气用事,因为他判定了:大势已去。
  作为败军之将,必有惩戒,石敬瑭知道他避不过去,但他也知道,李从璟无法做得太过分,难不成,还在军前斩了他?是以,头埋得低,实则死猪不怕开水烫。当然,他也愤恨,愤恨于没能建立军功,如今还要在李从璟面前候罪,这让他感到极为耻辱。
  将三人神色纳入眼底,李从璟下了马来。到得今日,对北山一役的具体情况,李从璟已是了如指掌。
  他先是走到李绍城面前,将对方扶起,“静难军为我伐蜀大军疾火先锋,任务在夺下剑门关,你部半月奔袭千余里,一日夺得永定关,旬日内连克剑门七寨,功劳甚大,任务也完成得很好,没有辜负朝廷重托,此战头功,非你部莫属。来时,本帅看了战场,血迹斑斑,当时战况之惨烈,有如亲见。北山之败,责不在你,你勿用自责过甚。”
  李绍城平日里寡言少语,性情坚韧,加之往年为李从璟副手,免不得对自己要求甚高,时时惕厉自身,李从璟将他安排在邠州,早先就说过,日后若是两川有变,他责任重大。
  此番帝国伐蜀,朝廷不用新编禁军为先锋,也不用地位显赫的护国军、保义军,而是点了名不见经传的静难军的将,虽说静难军有地利之便,李绍城也深感厚望,所以此番攻打剑门关时,分外谨慎,谨慎之余,又不失机变,便是不想办砸了差事,辜负重托。
  北山之败,李从璟固然引以为耻,李绍城作为当事人,焉能不引咎自责,此番前来请罪,早就做好了被严加惩戒的准备,不曾想,竟然听李从璟说了这番话,意外、震惊之余,免不得心头泛酸,想起这些年的夙兴夜寐,此战的辛劳不易,双眼通红。
  转瞬间,又念及北山之败的情景,知道两川局势因之变得困难,又想起天成二年,李从璟平定荆南时,林英因为攻打长林不下,致使李从璟险些没能制服江陵,而后被革职,至今仍不被起用,昔日骁勇之将,沦为籍籍无名之辈,脑海中百转千回,最终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当即在李从璟面前拜下,以头抢地,悲声道:“末将有负大帅所托,有负朝廷所望,万死难恕!”
  李从璟叹了口气,将李绍城再度扶起,“两川之役,这才刚开始,往后有的是仗打,静难军勇夺剑门关,善战之名已经流传,往后还有的是你用武之地,此时何必悲恸!且住了悲泣,自去收拾将士,来日本帅还要用你!”
  李绍城心下感动,涕泗横流,听到军令,立马抹去泪水,振奋精神,昂首挺胸,“末将遵命!”
  李绍城离开后,李从璟看向李从珂、石敬瑭。
  李从珂脸色讪讪,有些无地自容,“大帅……从璟,三哥此番马失前蹄,委实失之大意,你怎么惩罚三哥都行,只一条,哪怕是做一马前卒,也要让三哥继续参战,让三哥有洗刷耻辱的机会!”
  平日里他与李从璟私交甚笃,彼此称呼从不以爵位、官职,仍旧保持了亲密的风格。不过此时乃是在军中,如此相称,却有些走后门的神韵。
  李从璟没说话,目光落在石敬瑭身上。
  石敬瑭心下五味杂陈,却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反正打定了注意,李从璟不会杀他,也就没什么太大顾忌,再者,李从璟若真让李从珂戴罪立功,还能单独将他踢出去?
  “败军之将,请秦王治罪!”石敬瑭言简意赅。
  李从璟笑了笑,让两人起身,这才慢悠悠道:“本帅治军,与常人并无不同,不过赏有功、罚有过而已。赏罚分明,严行军法,想必两位也是如此治军。今我帝国伐蜀,乃是国之大计,此战方始,若不赏罚有度,只怕众将士不服,这仗也就打不下去。阆州城破,姚洪长街血战,血积如流,横尸塞道,犹且不肯屈服于贼;遂州苦战,夏鲁奇身先士卒,不避矢石,康文通率部投敌,史彦超愤而驱马斩之,震动三军。诸军、诸将士,何以如此奋躯?报效国家而已!”
  “将士不曾让国家失望,国家又岂能让将士心寒?”李从璟笑着问李从珂、石敬瑭。
  李从珂连连称是,他心想,李从璟说这些话,历数将士辛苦,不就是为体谅他们吗?他心头略松。
  石敬瑭僵硬的应了声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好,既然两位将军都称是,便也是明事理之人,想必也就能体谅本帅的用心了。”李从璟笑着说完这句话,陡然间,变了脸色,眼眸中,杀意溢出,声色俱厉,呼喝一声:“军法使何在?”
  “在!”
  “将这两个败军之将,拖出营门,斩首!”


第560章 心血灌帝国,不负为男儿(上)
  李从璟话音骤落,有如平地惊雷,顿时叫左右人等俱都反应不及,尤其李从珂、石敬瑭两人,目瞪口呆,前者满脸不可思议,后者满脸无法置信。
  见军法使怔怔忘了动作,李从璟眉目沉下来,“怎么,是本帅意思没说清楚,还是你军法使不清楚军法?”
  这名军法使,本就是李从璟旧属,对李从璟的治军之风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听了李从璟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耽搁,否则他都可能被治罪,当即抱拳:“卑职明白!”
  说罢,一招手,叫来军法甲士,手指李从珂、石敬瑭两人,“将此二人拖出营门,斩首!”
  一阵应诺声,甲士们如狼似虎,扑向李从珂、石敬瑭二人,七手八脚,迅速将两人绑了。
  李从珂惊呆,忘了反抗,直到被绑结实了,才知道李从璟这是玩真的,当即便不知该如何是好,望着面前的三军统帅,哀声告饶:“大帅,殿下!再容罪将一次机会,再容罪将一次机会!”
  李从璟不为所动,似乎很不满意甲士们的迟缓,寒声道:“还等什么,速速拉下去!”
  甲士们不敢耽搁,压着两人就走。
  石敬瑭面如死灰,事已至此,他终于明白,李从璟并非是儿戏,对方的治军风格,他早有耳闻,军令之下,断无更该之理,况且,面对三军,主帅又岂会有儿戏之言?
  他精神近乎崩塌。他想到自己大志未成,今日却将身首异处,内心躁动着剧烈的不甘,再看李从璟,负手而立,面如寒霜,仿佛俯瞰众生,而他不过一介蝼蚁而已,这让他心头分外羞愤,如万箭穿心。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似乎认识到了什么。
  当年,魏州城外,他石敬瑭埋伏一众杀手,欲取李从璟性命,不曾想,被李从璟反戈一击,自个儿也身陷敌手,差些丧命,若非李从珂赶来及时,彼时他就被李从璟砍了脑袋。
  李从璟要杀他之心,彼时就已分外坚定。
  石敬瑭崩碎了钢牙,只能往肚子里咽,李从璟要杀他,自然是因为他先有谋害李从璟之心,但此时,石敬瑭内心的愤恨到了极点,他想起那年在郓州,李从璟抢了李永宁,得意洋洋离去,让他丢脸到了极点。自那之后,他与李永宁名为夫妻,实如分居,每每李嗣源问起这事,都是他备受煎熬的时候。
  “李从璟!”石敬瑭心中的愤怒犹如火山喷发,他挣开甲士,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李从璟,“你果真要杀我?!为了她,你要杀我?!”
  最后关头,石敬瑭万念俱灰,精神在崩溃边缘,已是口不择言。
  这话让李从璟双眼眯了起来,眸中的杀气更凝实了几分,他看向石敬瑭,一言不发。
  他李从璟为何要杀石敬瑭?李从璟自个儿知晓,但石敬瑭永远都不会明白。
  在李从璟对李从珂、石敬瑭的评价中,李从珂虽说也有跋扈之举,不时越礼,但根子上并没烂,李从璟丝毫不担心,在他继位后,李从珂会造反——就算李从珂敢,以他的斤两,李从璟要灭之,易如反掌。是以,李从璟杀李从珂之心,实际并不强烈。
  但石敬瑭不同。这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徒,更难得心性坚韧、有勇有谋,最重要的,他能得人心,这便不容小觑。
  昔日里,李从璟刚有发迹之象,他便有意杀之,又是何等疯狂?
  这样的人,若不一事无成,便会成就大器。若让他成势,焉能保证,他不会重演历史,再度给契丹当儿子,卖国事贼?
  李从璟心如明镜。
  ——同光四年后,契丹日趋稳定下来,国力开始回升,加之有耶律阿保机打下的底子,俨然又有了重为草原霸主的意思,耶律倍雄心勃勃,已经吞并了几个不小的部落。
  不仅如此,耶律德光在东线,本是被流放的身份,不曾想死灰复燃,这些年屡屡征战,逐渐将女真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随后他恩威并施,加之有述律平相助,竟然颇得女真人效力,暂时不说与耶律倍抗衡,却也摆脱了软柿子的身份,不是耶律倍想怎么拿捏,就能怎么拿捏得了。
  虽说现今契丹对大唐敬畏有加,年年遣使朝贡,但契丹日后走向会如何,李从璟心里没底,野心这个东西,从来都是会膨胀的,但凡随着手中权力的扩大,野心就会不受控制,李从璟也不敢保证,十年之后,契丹是否还会如今天这样,乖乖给大唐做儿子。
  李从璟听了石敬瑭的话,自然知道对方所谓的“她”指代的是何人,这让他极为恼火。李永宁作为他姐姐,两人自小感情甚笃,他一向敬之爱之,不曾到了石敬瑭这里,竟然有了龌龊的想法,这让他觉得,他被侮辱了,李永宁也被侮辱了。
  “石敬瑭,你有何不满?”李从璟眉宇阴寒,“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人之将死,其言或善或哀,败军之将,本就该死,口出无妄之言,能救你性命乎,能让你免于死得有如鸿毛乎?”
  冷哼一声,李从璟一甩手,“不能!”
  “你……”石敬瑭为之气结。
  李从珂不知道李从璟与石敬瑭在说什么,虽觉得诧异,来不及细想,李从璟要杀他和石敬瑭,理由充分,谁也挑不出个不是。但世事鲜有绝对,关键在你是否巧舌如簧,李从珂见李从璟心意已决,不由得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李从璟身后。
  莫离、桑维翰、王朴、杜千书、卫道这些人,虽说脸色有微小差异,却都是一副绝不会质疑李从璟决定的模样,哪怕他们对这个决定有所不解,也绝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来。
  在属将、幕僚心中,李从璟威信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李从璟的幕僚指望不上,李从珂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朝臣身上。朝臣当中,以冯道这个两川宣抚使为首,趁着李从璟与石敬瑭说话的空档,李从珂赶紧将哀求的目光投向冯道,希望对方为他说几句话。
  冯道本是挺着大肚腩看戏,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李从璟的脾气他也是了解的,寻常时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架子,但也不是没有逆鳞的人,关键时刻,敢质疑他决定、挑战他权威的人,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但李从珂哀求的可怜目光,让冯道这位老好人于心不忍,他本是玲珑性子,朝堂上的和善公,不愿开罪谁,禁不住,只得清了清嗓子,勉为其难,向李从璟行礼,道:“大帅,两位将军虽有败阵之耻,但战前斩将,未免不妥,不如让其戴罪立功……”
  “冯公!”李从璟抬起手,冷冰冰打断冯道的话,“军中之事,自有本帅做主,冯公毋庸多言!”
  冯道碰了一鼻子灰,心头不禁凛然,再不敢说话,掩面退下。
  “孟松柏!”李从璟叫来如今已是秦王府卫统领的孟松柏,“监斩!”
  孟松柏轰然应诺,带着告饶不停的李从珂,与如同死鱼般的石敬瑭,出了军营。
  解决完眼前事,李从璟转身向搭建好的帅帐走去,众人尾随其后,雅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当中有不少朝臣,平日里只见秦王亲切随和的一面,还不知晓秦王威严,今日有幸得见,如芒在背,如面虎啸,胆战心惊。
  莫离走进了李从璟些,摇着折扇,慢悠悠道:“殿下果真意欲斩此二将?”
  李从璟知道莫离的意思,李从珂、石敬瑭都是李嗣源倚重的肱骨,李从璟如此对待这两人,未免用权过重。用权过重,便是以李从璟与李嗣源的父子情深,怕也会引起对方忌惮,这对李从璟分外不利。
  再者,李从珂为李嗣源养子,石敬瑭为李嗣源女婿,李从璟都未经过李嗣源允许,将两人说杀就杀了,在情感上,也对李嗣源交代不过去,李嗣源本是重情之人,这无疑会让李嗣源寒心。
  闻言,李从璟收了方才的冷峻面色,露出真实的笑脸来,“莫哥儿何必明知故问?”
  他如此处置李从珂、石敬瑭,其用意,无非两方面,一者,赏罚分明,振奋此番作战各军士气,让他们对帝国有信心;二者,树立个人权威——这两方面,莫离不难知晓,但有个方面,却是莫离不知晓的。
  莫离笑道:“只是军令已下,如何收回?”
  “等一个人。”李从璟意味深长。
  “哦?”莫离挑了挑眉。
  “莫哥儿何不猜猜,此乃何人?”李从璟此时笑意随和,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杀伐冷峻之色?
  莫离以多智著称,当即不免思索一番,半晌,没猜出个所以然,正打算说猜不出,李从璟已然开口道:“他来了。”
  莫离抬头前望,就见一员小将,正飞奔而来,到了李从璟跟前,山倒一般,扑通一下拜倒,语调哽咽:“求殿下开恩,免义父一死!”
  石重贵?莫离心头疑惑更甚,李从璟等他来求情,却是何用意?
  李从璟又换上了冷漠的神色,停下脚步,淡淡望着石重贵,“手握万余雄兵,被千余贼寇一击而溃,远遁百十里,致使本来唾手可得的剑州,成为横在大军面前的险阻,如此败军之将,丢尽我大唐帝国脸面,辱尽我大唐儿郎雄风,本帅何以开恩?”
  石重贵哭诉道:“剑州之役,卑职愿为死士,战死城头,以求偿还义父罪孽,请殿下念在义父往日功勋的份上,网开一面!”说罢,磕头不止。须臾,血染额头。
  李从璟冷哼一声,“尔之所言,全为私情,伐蜀乃帝国大业,惩治败军之将,干系三军士气,本帅岂可因私废公?休得多言!”
  石重贵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往下说,旋即,又磕头不止,不多时,鲜血染面,分外骇人,李从璟身后众人,无不为之色变,显出不忍之态来。
  莫离此时悠悠道:“石将军,剑州大好之局,乃因护国、保义两军而失,若你能领护国军、保义军夺下剑州,重新为三军打开局面,以全大义,大帅或许能许你功过相抵。”
  莫离与李从璟是何等关系,无人不知,此番伐蜀,他又是第一军师,分量可谓非同寻常,他说出了这话,不得不让人重视。
  石重贵闻言,终于反应过来,止住磕头,胡乱一把抹了脸上血水,弄得面如鬼魅,“求大帅应许卑职带领护国军、保义军,为大军重夺剑州!卑职愿立军令状,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李从璟叹了口气,扶起石重贵,语重心长道:“你为人忠义,本帅甚为欣慰,然则家国面前,需得分清忠义之先后,今日本帅许你再战剑州,全护国、保义军之大义,是因敬佩你等报效国家的忠勇。三军可败,我大唐儿郎之忠勇不可失,我大唐王师的雄风不可坠,但你需知,事若不成,本帅也将背负骂名。你可想好了?”
  这番话太过厚重,压得石重贵有些喘不过气,他默然片刻,再抬头时,泪流满面,深深再拜,“愿以死报国,不负大帅之望!”
  “好,你既有此念,本帅也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李从璟应许了石重贵所请,“日后攻城,你领护国、保义军为先锋!”
  “谢大帅!”
  李从璟沉吟一番,“然则石敬瑭、李从珂两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即杖责三十,夺去将职,降为走卒,许其剑州再战!”
  “谢大帅开恩!”
  李从璟拍拍石重贵的肩膀,“不要让本帅失望。”说罢,从他身旁走过。石重贵再度拜倒在地,直到李从璟等走远了,才起身奔向营外。
  “护国、保义两军,向来自诩精锐,经由殿下此番激励,又有李从珂、石敬瑭为走卒之耻,必能死战阵前,这剑州之役,便不会太难。”莫离笑了笑,意味深长。有句话他没说,剑州之役也不会简单,两军为先锋死战,必然死伤惨重,李从璟此举,必然大为消耗两军实力。
  如此一来,接下来等待石敬瑭的,就是军弱被制了。
  李从璟未知可否。
  见李从璟如此模样,对方才的疑问,莫离心中渐渐亮堂起来,他足智多谋,推算之能可非寻常,到了此时,焉能不知李从璟如此对待石重贵的用意?
  石重贵是何人?石敬瑭养子。才能如何?演武院三甲毕业。如此,焉能不被石敬瑭重用?加之今日之事,往后石敬瑭必定对其宠爱有加。李从璟方才那番话,重点在何处?家国大义。为何对石重贵晓以家国大义?自然是防备某些人不顾家国大义。防的谁?石敬瑭。
  如是,石敬瑭若是日后有不顾家国之举,石重贵会如何?
  石重贵,便是李从璟埋在石敬瑭身边的一颗炸弹。
  那么问题来了,一番话还不足以影响一个人,李从璟何以对石重贵如此“信任”?
  这却是石重贵性情使然——他本就是心怀忠义之人。有李从璟今日种下的这颗种子,石重贵心中的忠义之念,日后必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莫离还知晓,早先,石重贵带着河丫在卢龙逃难时,将死之际,还得过任婉如的恩惠。
  有大义,有私惠,石重贵这颗棋子,日后说不得还真会有大用。
  接下来,莫离心中只剩下一个疑问:
  李从璟为何如此肯定,石敬瑭日后必会有谋逆之举?
  这绝非是对石敬瑭为人、性情、思想很了解,就能解释得通的。
  莫离想不出答案,只能将之归结于:李从璟眼光之远,布局之深。或许,石重贵这颗棋子,不会有发挥作用的那日。但世事难料,若真有那天,今日这一手落子,就是神来之笔了!
  莫离又想起,此番帝国伐蜀,即便是在前锋北山失利后,仍旧能显得从容不迫,根源便在于,静难军能迅速攻占剑门关。而静难军之所以能火速攻占剑门,其布局还要回溯到天成初,李从璟举荐李绍城出任静难军节度使——距离大军伐蜀,这可是整整早了四年。
  关键还在于,彼时,两川还没露出什么不好的迹象……
  有如此远见,如此早的布局,如何能不从容不迫,不显得大局在握?
  莫离心中微叹,良臣择主,他当初决意离开晋阳,与李从璟共襄大业,虽然是早就看准了李从璟的为人、才能,但往后每每想起,也不由得感慨一番当初的明智之选。
  莫离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因为他没有娶妻,又与李从璟私交甚厚,李从璟时常要垂询他,所以他就住在秦王府。他本是洒脱性子,平日里厌烦琐碎杂务,所以很多事务都交给下属,只掌握大计,是以每每很多悠闲时候,可以用来读书作画甚至是逗鸟,亦或是在秦王府闲逛,喂一喂府上湖中的金鱼。
  说来滑稽,秦王府的格局布置,装修规划,都是出自他莫离之手,李从璟这个秦王,却是从来没有过问的。原因无它,秦王没有这个空闲而已。莫离是知晓李从璟志趣的,年少时,两人游山玩水,李从璟也说过,此生若不能展大志于天下,必当纵情于山水,如此方不负天地秀美。
  而现在,帝国新政,日常杂务,都堆在这个秦王肩上,莫离每每与剑子对弈论道,悠闲半日回居处,问及秦王情况,都说对方仍在东书房,翌日早醒,再问秦王状况,对方还是在东书房。
  莫离有时候也会责怪这个如今尊贵无比的发小,说他太沉迷杂务,而遗忘了自身雅趣,遗忘了山川秀美,也遗忘了年少时,他俩常常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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