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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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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
  孟平手中马鞭指向军旗,“看着这面旗帜,告诉本将,尔等何人?”
  “百战军!”五百将士齐声大吼。
  “告诉本将,百战军的军号是什么?”孟平一人的声音,似乎比五百人还要雄壮。
  “百战军,向前!”五百将士再度大吼。
  孟平跳下马来,从指挥使手中夺过盾牌,一把抽出横刀,“那尔等还等什么,随本将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五百甲士高吼三声,随孟平奔出军阵。
  秋日正当头。
  百战军开赴玄武县的第四日,李从璟接到孟平传回的捷报,虽然明知玄武县必定会被百战军拿下,看到这份战报时李从璟还是禁不住心头稍微一松,能将西川军阻挡在玄武县以西,这对梓州战事而言,实是有莫大裨益,别的姑且不说,对东川将士的士气便是一种沉重打击。
  战报中还提到了君子都进入龙门山阻截西川军的消息,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包括每个细节,孟平都在战报中详细说了一遍,那道务必拖延西川军十二个时辰的军令也没有遗漏。
  对此李从璟自然毫无异议,玄武县难打是意料之中的事,百战军没有在一日之内攻克委实责怪不得,而简单修缮城防需要的十二时辰之最低时限,李从璟也是心中有数。
  战争总要付出代价,也免不得要死人,好钢就该用在刀刃上,这无可厚非,要不然养兵作甚?
  放下战报,李从璟即刻下达了一条军令:“传令下去,有从玄武县来的东川游骑、斥候、信使,各部当酌情放几个进城。无论如何,玄武县失陷的消息,总该让李绍斌知道才是。”
  这份军令用意何在,并不难明了,帐中众位幕僚闻言都笑声狡黠。
  随即,李从璟看向王朴,对他道:“文伯,你拟一道劝降书,要突出玄武县陷落,西川军无法来援,梓州已成孤城,困兽犹斗只有灭亡的结局,命文吏抄写千份。”又叫来孟松柏,“你领三都弓手,拿上文吏抄好的劝降书,今夜子时,在大军停止攻城后,射进城中去。记住,动静要尽量小些。”
  王朴、孟松柏相继领命。
  “大帅这手反间计使得妙,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莫离笑道。
  “军师过奖了。”李从璟哈哈大笑。
  李绍斌今日没有亲临城头,而是在府中处理事务,在他看来,梓州之战非得打上数月不可,他实在没有必要日日在城头督战,城防战事,他交给了王晖诸将。
  李从璟分兵去攻打玄武县的消息,李绍斌是知晓的,不过虽然知晓,他却不以为意。玄武城乃是重镇,又有重兵戍守,他相信不是万余人旦夕间就能攻下的。当然,哪怕是他想做些什么,在面对城外三四万大军的前提下,也无能为力。
  虽然没有亲临城头,李绍斌却要求四面城墙的战况两个时辰一报。所以当帅府“闯进”几名守城将士的时候,李绍斌很不愉快,因为此时并不是该回报战况的时候。
  不是时候,还将动静闹得这么大,完全沉不住气,慌慌张张的,让梓州百姓见了岂不平生猜疑,这实在是愚蠢的行为,所以李绍斌很不愉快。
  但当他见到守城将士带回的几名军士后,又不禁面露诧异。原因无他,委实是其中两名军士衣甲被鲜血染透,奄奄一息的疲惫模样,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军帅……玄武县,失守了!”那两名军士见了李绍斌,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悲怆大呼。
  李绍斌怔了怔,几乎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贼军战力剽悍,攻城器械齐备,片刻不停猛攻两日,我等抵挡不住,城池失守了!”
  李绍斌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就要栽倒。


第587章 月垂龙门山,英雄逞强时(三)
  不怪李绍斌神色大变,实在是西川援军已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若是西川军被阻挡在玄武县以西,他梓州不过一座孤城,面对气势汹汹,一路高歌猛进的王师,又哪里是对手?
  这些时日以来,李绍斌与王师的交手不算少了,他对王师的战力已经有了十足的认识,城外那三四万甲士,可是真正的虎狼之师,绝对是半分水也没有掺过的。
  先前李绍斌之所以对把守梓州城有把握,那是建立在西川援军会及时赶来的前提上的,饶是东、西川合军,李绍斌也从未想过能将王师击败,他在城中所做的一切准备,以及给东川将士灌输的思想,不过是坚守城池数月罢了。
  坚守数月,到了寒冬时节,王师攻不下梓州,就会因为补给等问题而撤军,东川这回就算保了下来,这便是李绍斌内心的真实写照。
  如今,梓州战事刚起不过四五日,玄武县就被攻陷,这让李绍斌如何能接受,如何能不惊慌?
  左右见李绍斌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搀扶,急切的唤了好半天,才让李绍斌眼神再度恢复了焦距。出乎所有人意料,恢复神智的李绍斌只是怔了怔,随即便微笑推开搀扶他的人,露出无奈的神情道:“这两日一直在思虑战局,夜里未曾歇息,想来是身体不太吃得消。你等不必惊慌,本帅这身体也是从刀山火海中拼杀过来的,些许小事无伤大雅,歇息片刻也就好了。”
  说罢,他不等左右多言,装作没听清方才玄武县信使话的模样,神色从容的问他道:“你方才说玄武县被贼军攻下了?”
  “是,军帅,贼军攻城太猛,军备又太好,我等没能守住城池,请军帅治罪!”那两名气息奄奄的信使,见到李绍斌方才的模样,都已心如死灰。事态如此重大,令李绍斌如此痛心,玄武县兵将罪责大矣,他们自忖以李绍斌的性情,他俩已经再无活路,此时莫不以头抢地,绝望等死。
  然则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绍斌并没有大发雷霆,将他们痛骂一顿,然后将他们推出去斩首,以消心头之怒,以正全军军法,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李绍斌的笑声豪迈而响亮,但未免太过突然,太过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些,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怔在原地,不解的看向李绍斌。
  笑罢,李绍斌扶起那两名信使,“玄武县何罪之有?贼军败亡不远矣!本帅正该与全军同庆才是!”
  若说先前众人还只是惊奇,听了李绍斌这话,几乎都以为李绍斌脑袋坏掉了,终于,一名信使忍不住问道:“这……玄武县失守,正是我军受挫,贼军气势大涨之际,军帅何以说贼军将败了?”
  李绍斌回到案桌后,好整以暇的坐好,看着这名信使不紧不慢的道:“本帅且问你,攻打玄武县的贼军有多少?”
  “这……万人左右。”信使虽然有心将数目说得大些,以突出敌军势大,减轻一些自己的罪责,但此时还是不敢说谎,只得如实而禀。
  “好!本帅再问你,西川援军有多少?”李绍斌接着问。
  “西川孟帅,发兵三万来援。”这名信使不清楚这件事的底细,所以这个问题由李绍斌的左右替他回答了。
  “本帅第三问,你方才说贼军攻城器械齐备,城池损毁如何?”李绍斌道。
  “城池损毁十分严重,虽然我等尽力补救,也是杯水车薪。”信使答道。
  “本帅再再问你,玄武县被贼军攻占时,西川援军已到了何处?”李绍斌道。
  “距离玄武县已不足一日行程!”玄武县与西川援军一直保持有联络,这事自然是知晓的。
  “很好!”李绍斌又露出笑意,“如此,尔等觉得以玄武县外那久战之贼军,能挡得住西川援军吗?”
  信使满脸错愕,不解其意,倒是他身旁的心腹幕僚先一步反应过来,惊喜道:“贼军不过万余,经过数日激战,必定疲惫,而城池损毁严重,防御力自然大打折扣,又且西川援军不日即到,以三倍兵力,要败这股贼军,真是易如反掌!”
  说到这,这名幕僚不禁击掌而赞,“如此说来,贼军虽然攻下了玄武县,却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他们占据玄武城,实则却是画地为牢,待得西川援军一到,他们必将惨败!”
  李绍兵又大笑出声,很是赞许幕僚的分析,“正是如此!故而本帅说,玄武县虽然陷落,但贼军败亡已经不远了!”
  “军帅慧眼,玄武县失陷,本是坏事,军帅却在转瞬间就看到了坏事中隐藏得莫大好事,这份睿智,真是让我等自愧弗如!”幕僚赞叹不已,拍起了马屁。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此之谓也!”李绍斌显得有些得意,他目光一转,接着又问这位幕僚,“玄武县之战已可见结果,先生可能再进一步,推断出梓州战局?”
  这回幕僚没有多想,笑道:“这有何难!贼军总兵力不过四五万,分兵万人在玄武县,不出几日便会被西川贼军击溃,如此以来贼军不仅兵力折损甚大,士气也必然低迷,到时我东、西川合军,不仅兵力占据优势,天时地利人和,更是无一样不在我,这梓州城外的贼军,败亡也只在旦夕之间了!”
  说到最后,这位幕僚很是振奋,忍不住讥诮起对方来,“都说李从璟能征善战,却不曾想有分兵玄武县这样的昏招,真是自取灭亡!他那常胜将军的名头,怕是不日就要丢在这梓州城下了!”
  李绍斌爽朗的笑声再度响起,旋即他正色对众人道:“蜀地乃是我等之蜀地,任何人想要染指,都是自寻死路,李从璟之败亡,虽是他用兵不当,更在于他出兵蜀中,从一开始便已经错了!”
  说到这,李绍斌站起身来,神色睥睨,“诸位,西川援军不日即到,李从璟覆灭在即,且让我等同心同德,共败贼军!”
  众人闻言无不振奋,皆俯首道:“同心同德,杀败李从璟!”
  待众人退下,堂中再度清净下来,李绍斌重新坐下,脸上的振奋乐观之色,竟然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忧虑。
  幕僚见李绍斌这副模样,不禁好奇,问道:“军帅,战局对我等如此有利,得胜之期已经不远,军帅缘何这般神色?”
  李绍斌懒得看这位幕僚,冷笑一声,声音低沉道:“你当真以为,李从璟要败,我等要胜了么?”
  “这……”幕僚诧异不已,不知李绍斌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否定自己。
  李绍斌面若寒霜,咬牙道:“你难道不知,被李从璟派往玄武县的军队,是哪一支军队?”
  “这……是百战军。”
  “你难道忘了,李从璟长胜之名,是靠什么得来的?靠得就是这支百战军!”李绍斌眼中露出忌惮之色,“百战军西行这才几日?事先你我看作坚如磐石的玄武县,就被百战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攻城尚且如此,一旦给百战军有城池据守,那三万西川军,是那般轻易就能得手的?”
  他接着又道:“再者,李从璟戎马多年,深得谋战之道,身旁更是谋士如云,你可以仇视他,但不能轻视他!他这回遣百战军西行玄武县,岂会对接下来会发生的战局没有推断,没有准备?”
  “可是方才军帅不是说……”
  李绍斌狠辣的目光顿时向幕僚看过来,惊得幕僚一个冷颤,他终于反应过来,“军帅故意这般说,原来是为了稳定军心,提升士气……”
  “梓州战事本就艰难,再让全军将士看不到希望,这场战争也就不用打了!”李绍斌冷冷道。
  “这……西川援军当真来不了?”
  李绍斌站起身,负手走到门口,抬头望向门外,沉默了良久,“这却也未必,本帅先前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玄武县之战,往后到底会如何……”李绍斌握紧手,“还有待静观!”
  对,是静观,而不是有什么措施。
  虽然明知玄武县之战,关系东川存亡,李绍斌却也没有办法相助。
  这份无奈与痛苦,折磨得李绍斌眉头紧锁,心如刀绞。


第588章 月垂龙门山,英雄逞强时(四)
  李绍斌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无法与他人言说,自然也没多少人能够知晓,善于掩饰内心真实想法,喜怒不形于色,是成为一个大人物的必修课程,但这样做的代价,便是喜怒哀愁无法与人分担,纵然其中的滋味百转千回,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这也是成为一个大人物必不可或缺的一环。
  在李绍城发出类似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七八九,无法与人言一二三的时候,梓州城以西百里之外,龙门山中,君子都与西川军也已经开始了殊死搏杀。
  君子都三千兵马分作三路,每路上千兵将,各自镇守一条道路,林英负责的是最南边的一条道路。在这里,他们将要面对从金堂县方向来的西川援军。
  两年前林英虽然在荆南吃了一场败仗,但实事求是的说,他并非是个没能力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介普通士卒,爬到君子都都指挥使的位置,当年的长林之挫,巧合因素太多,似乎正是印证了那一句“胜负乃兵家常事”。
  这回奉命把守最南的山道,林英并没有单单死守出山口,他到了龙门山,快马加鞭突进山中,直到斥候禀报距离西川军不过十五里的时候,这才停下来,而后他将兵马分作了三部,分别布置在事先选好而后一路来勘察过的三处山道隘口中。
  自东向西,分别设四百人、三百人、两百人把守。
  而后林英率领剩余百人,堂而皇之迎向西川援军,为那三部兵马布置防御工事争取时间。
  龙门山中最南面的这条山道,在三条山路中是东西距离最短的,加在一起不过三十多里,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十里。林英率百名将士告别最后设置拦截工事的两百同袍,向西突进没有多久,便遇到了西川援军的先锋斥候。
  山道并非都是山体上的崎岖小路,官道也有从山中穿过的,修建在山脚下的官道,路宽行马不是问题,但究竟是狭路相逢。见到西川斥候时,林英二话没说,拔出横刀,便加速冲上前去。
  没有招呼没有呼喝,在西川斥候还不及反应的时候,林英已经率众突至近前,在双方距离尚有十多步的时候,林英手中的横刀还未举起,他身后便射出几支弩矢,咻咻几声,忽闪间在空中划过一道平直的线,瞬间便钉在西川斥候胸前。
  寻常斥候一般都不着甲,披皮甲的都是少数,面对近在咫尺的弩矢,哪有半分防御力,一旦被射中就要伤及筋骨,被射中要害的,更是当场重伤、殒命,箭矢劲道甚大,穿胸入体,将马上骑兵带飞马背,摔落地面。
  林英等人纵马杀进西川斥候群中,横刀斩过,西川斥候相继落马,有倒在路上还没死的,也被君子都将士一一补上几刀。
  百骑穿过后,西川斥候便没有还活着的,只余失去主人的战马四顾失措。君子都自然不会忘了这些战马,比起斥候,战马的价值不遑多让,队列末尾的君子都将士,娴熟的顺手牵起战马缰绳,带着战马融入队列中。
  如是杀灭西川军数波斥候,林英等人的行踪,也被西川军知晓。在距离西川主力尚有几里距离的时候,林英等碰到了前来清理通道的西川数百马军。
  “干翻他们!”看到这批西川精骑的时候,林英浑然不惧,仍旧是杨刀迎上,唯一不同的是,他终于举起了鞍边的圆盾。
  两军精骑在山道中遭遇,当彼此转过弯道看见对方时,相距已不过二三十步。这个距离,是箭矢杀伤力大幅度提升的时候,双方都是精锐,将士不用主将多言,便举起了弓弩,将利矢射向对方。
  到了此时,君子都开始有人伤亡,有人落马。
  两军数百骑,很快杀到一起,彼此纵横交错,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山道毕竟是山道,数百骑也施展不开,前方的一二十骑混战在一处了,后方的将士还没看见敌军的模样。
  林英的打算,正是要借助山道逼仄,用战斗来争取时间,用这百骑君子都的性命与鲜血,来换取后方三道防线的构建。
  “尔等何人,报上名来!”交战一刻,西川马军惊讶于面前对手的战力彪悍,所部将领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喝起来。
  拼杀中的林英哈哈大笑,待将面前的对手砍翻,得了空,便趾高气扬地回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爷爷是君子都!”
  “君子都?百战军?”这名西川马军将领不禁震惊,眼中闪过一抹骇然之色,他左右兵将有的惊呼:“君子都怎会在此?莫非是那李从璟来了?!”
  林英将这话听在耳中,大声道:“尔等土鸡瓦狗之辈,我杀之如屠猪狗,大帅的面,尔等是见不着了!”却是使了个心眼,不说李从璟没来,用李从璟的威名来震慑对方。
  这话很有效果,西川兵将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西川马军领兵将领嘴角抽动,却也不是易与之辈,心下一横,大喝道:“竖子狂妄,且看我将你斩落马下,再去取李从璟的脑袋!”
  说罢向林英迎过来,林英大叫一声好,纵马迎上,两人顿时战在一处。
  两军搏杀,凶险处间不容发,那名西川将领也是名好手,林英与他断断续续交手二三十个回合,没能将其拿下,于是动了歪心思,有意卖了对方一个破绽,在对方大喜挥刀竖斩而来之际,身子一侧,横刀一斩,从对方胸前划过。
  这一刀撕裂了对方的甲胄,刀锋添到了鲜血,但对方甲胄坚硬得很,林英也不能一刀将他斩落马下,但这一下却也将对方惊得双眼圆睁。两人再度被隔开之际,林英回头看罢君子都伤亡情况,忽的大笑一声,对那骑将道:“爷爷不陪你玩了,且饶你一命!”说罢,调转马头,招呼君子都撤退。
  数十骑君子都,相继撤出战斗,打马疾驰而去。
  那西川骑将吃了亏,又受言语侮辱,心中极是不快,眼见林英要撤,哪里会放任对方逃了,立即率众追赶。
  林英纵马奔驰,见对方追了上来,心中不禁一喜,遂不时回头以污言秽语辱之,激得对方咬牙切齿紧追不休。
  继而到了一处山道狭窄处,两边山坡却不甚陡峭,林英远远望见了山坡林子里隐藏的君子都,又回头辱骂那骑将一阵,还不忘发出大笑声嘲弄对方。
  三四百西川精骑追赶而来,那骑将一路被骂得脸色涨红,恨不得将林英吃下嘴去,待到了这处地方,猝不及防,两边山坡上忽然劲风阵阵,利箭破空的声音格外刺耳,两百支利箭撞进西川马军军阵中,顿时激起一片人仰马翻。
  那西川数百骑顿时乱作一团,马惊的、负伤的、坠马的、大呼的,莫衷一是,骑将反应过来中了埋伏,连忙招呼部曲举盾防御,再看林英,早已消失在眼前的山道,只剩一阵笑声在山中回荡不绝。
  ……
  月上三竿。
  龙门山居中的山道中,林雄率部打退西川军又一次攻势,得了片刻喘息时间,顾不上饮用干粮,叫了两名指挥使来,聚在一起紧急商议军情。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日,汇集南北两路军情,贼军的兵力分布大致已经清楚。”亲卫在旁举着火把,林雄指着地图看着两名指挥使,神色肃穆,“贼军主力,绝大部分在南路,规模超过两万之众。中路与北路,各有贼军数千。且贼军兵力配置也有不同,据报,南路贼军以步卒居多,中、北路则以马军居多,甚至有可能全是马军!”
  “西川贼军,将兵力这般部署,却是为何?”一名指挥使问。
  “先前贼军三路皆大张旗鼓,是虚张声势,目的是为隐藏其兵力真实部署情况。而其兵力这般部署的用意,也简单明了,孟知祥可能早就料到我军会来龙门山拦截,也猜到我等会兵分三路,故而叫南路贼军行得快些,先一步暴露虚实,与我军接触,吸引我军注意,诱使我军将主力投放到南路。而一旦如此,中、北路的防备势必空虚,这两路的贼军便能尽早打通道路出山。一旦贼军得手,这两路贼军便会急速往南,从背后袭击南路军,两面夹击,将我等一举破之!”林雄沉声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西川贼军南路多步卒,而中、北路多精骑,却是这般道理!”那名指挥使恍然,随即狠狠击节道:“孟知祥果然老奸巨猾!”
  “那我等眼下该当如何应对?”另一名指挥使问道。
  林雄肃然道:“中、北路各有贼军数千精骑,具备急速冲击的能力,一旦他们强行冲关,我等只怕抵挡不住,而南路军多步卒,其部三四百马军已经损伤惨重,至今已是无法应付我精骑的优势。当今之计,是调集南路军,增援中、北路……”
  “这倒是合理。”一名指挥使沉吟道,“将军英明!”
  林雄苦笑,“这非是我英明,看破贼军虚实用意的,并非是我,而是林英,南路军支援中、北路的三百骑,也快到了……”
  说到这里,林雄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大叫一声:“不好!”
  ……
  五更将至未至,林英背靠石块,眼神有迷离,他坐下的石块,已被鲜血浸透。
  一名亲卫正在照顾他的伤势,但说是照顾,此时却已无计可施,只得低头拭泪。
  林英瞧了这位亲卫一眼,忽而一笑,“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般作态可不是君子都儿郎的风采。”
  “将军……”这名亲卫跟随林英已久,此时语调哽咽,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英望向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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